《》章 節目錄 第四十章 靜靜遠觀 文 / 白容華
香滿樓是新開的食坊,裝潢得雅致講究,規模談不上如何大氣恢弘,卻不失格調。
西際低空處彩霞瀰漫,街道繁鬧間,一輛滑蓋錦簾的馬車停在了門前。
為首的少年翻身下馬,走到車前躬身道了幾句。
須臾,帷幕自內掀起,一位三旬左右貴婦裝扮的女人走了下來。
有白皙的纖手攏著簾子,似欲跟著下車,卻因婦人幾句低語而停頓了動作。
夕陽的霞光瑰麗璀璨,照在少女韶秀卻略顯稚嫩的儀容上,勾勒著其精緻的眉目顰笑,眼如點漆,清秀絕俗。她揚著腦袋,紅唇忽啟忽合,幾縷墨發隨風飄出車廂,遮住了其半邊容顏,而那露顯在外的臉頰於彤艷的光線下如盛開的紅蓮,素淨中帶著幾份明艷。
香滿樓二樓雅間的窗戶大敞,原端著茶盞正漫不經心倚在窗欄邊的紫袍少年巧見此景,眼神緊聚,面色凝滯。
早已將身後正在稟話的屬下拋卻腦後。
他手中的茶盞傾斜,差點就落到地上,另只本搭在窗稜上的手早已收緊。
是她!
錦衣少年俊秀挺拔,膚色明潤,嘴角本微微挑著,似笑非笑,渾身帶著股運籌帷幄的自信與慵懶。然現在,視線卻定在了那半起的車簾後,貴氣嚴肅的表情緩和,臉上的笑容裡添了抹溫柔。
「……按照您的吩咐,一切都安排妥當。只等那位從太原來的陳秀才進京,便會替他打點一切,與他直接交涉的是城西的一戶普通人家,家中三代都不曾入仕,更不曾涉及朝堂。」
那名勁裝的侍衛拱著雙手答完話,半晌沒聽到動靜。抬頭對上自家主子的溫柔神情,眉宇微惑朝樓下望去,在見到馬車上顧府的標誌後,心中恍然。
屋裡就持續著沉默。
窗前的人只等車帷落下,遮住了她的衣袂身影,臉上微露失落,心中卻藏著欣喜。
他沒想到,初見會這樣快。
原來,她青澀的模樣,是這樣的。
他彎唇笑了笑。心情明霽,轉身說話時語氣輕和了許多,「畢巖。陳彥學是有治國之才的人,他的事你要務必辦好。」
「屬下明白。」
他邊用杯蓋撥弄茶葉,邊往馬車處瞧,如墨的眼珠似汪深邃的潭水,眼裡透著幾分複雜。頃刻又開口:「還有,給杭州府送個信,讓他們來京城坐坐。」
喚畢巖的侍衛面色一緊,緊張道:「主子,這怕是……」
「無礙,進京探傷而已。」他答得意味不明。「有些人,遲早坐不住。」
畢巖只得頷首退下。
屋裡靜謐,外頭街道喧囂熱鬧。他恍若不覺般只凝視著那片車帷。
真像是夢……
而車廂裡的顧綺年,自然不知道有人在高處注視著自己。
她還在想何府的事,又覺得舅母既然都讓外祖母開了口,這事只怕就不是一時興起。娘親是至孝的人,即便疼愛自己。但如果外祖母堅持,她也不好辦。
這世道。有哪個女兒能夠違逆母親的?
尤其如今外祖母還病著。
她心情煩躁,很難理解舅母怎麼會生出這種想法,竟還能勸得外祖母對母親開口。
背靠著車壁,她面布憂色。
身在京城,凡事還都得小心謹慎,便是都到了香滿樓門口都不便下去。以往,她雖養在深閨,但亦談不上真的二門不邁,偶爾也去過食樓。
坐在車裡百無聊懶,顧綺年就讓車伕喊了侍女過來說話。
藍蘇剛進來,開口就安慰:「小姐您別惱,夫人和少爺決不是故意將您晾在這的,待會回來時定有將您喜歡的點心買回來。」
顧綺年面頰微紅,自己是因為被遺落下來而悶悶不樂嗎?
銀娟便瞪了眼她,改談起其他。
何青蔓似乎沒意識到門外還有個閨女在等自己,進樓後毫不著急,甚至還要了雅間,待小二上了點心,讓他去請黃師傅過來。
顧南華擔心道:「娘,不是買好就回府嗎?天色都不早了,再說妹妹還在車裡。」
「黃師傅算是我們的故人,既然來了自得見個面。你若不放心綺姐兒,就先出去陪她。」
顧南華想了想,心道娘親一個人斷不會久坐,便打算先退出去。然剛轉身,似明白了什麼,湊過去問道:「娘,您要見黃師傅,是不是問他為什麼來京城啊?」
何青蔓睨了他眼,沒回答。
顧南華就訕訕的退了出去,他上車,銀娟和藍蘇自然就退了下去。
顧綺年問,「娘呢,還沒出來?」
「娘說找黃師傅有點事,我擔心你無趣就先過來。」
顧南華答了話,好奇詢道:「對了妹妹,娘是不是想給我屋裡添人?」
顧綺年驚訝,問他怎麼知道的。
「清早去闕梅苑等娘親,珠兒奉茶時跟我打聽青玉情況,順帶提了幾句。」
進京的路上,珠兒和顧南華身邊的人都處的極好,與青玉更是姐妹相稱。
顧綺年想了想,如實道:「嗯,現在回了侯府,你住在外院,娘不放心你的起居飲食,就想給你再添個伶俐的丫頭。」
顧南華皺眉,不以為然:「其實青玉她們服侍的挺好,你是知曉的,我不喜歡新添陌生的婢子。」略思量了下,添道:「如果娘實在不放心,就讓珠兒過來吧,她做事周到,性子也安靜。」
顧綺年雖覺得珠兒在哥哥面前表現得有幾分慇勤,但沒想到眼前人會特地開口要,以往可從沒有過。
「是珠兒跟哥哥說想去外院服侍你的嗎?」
顧南華突然抬頭,望著妹子半晌哭笑不得的開口:「你想什麼呢?我就是覺得如果真要添個人,倒不如就她。怎麼說珠兒以前也服侍過我,待在身邊順心,她不是那種多事的性子。」
「喲,哥哥很中意珠兒嘛。」
顧綺年故意揶揄,受了對方個白眼。
「你現在是越發膽大了。連哥哥都敢調侃?虧我還擔心你獨自在這沒勁,早知道就在樓裡陪娘喝茶吃點心了。」
見兄長臉色沉鬱,似真有些不快,顧綺年忙服軟討好:「我就開個玩笑,覺得你主動要哪個婢子有點新鮮而已。」
聞者哼了聲。
顧綺年本鬱悶的心情倒是大好,笑著回道:「珠兒是娘身邊的人,你如果要她過去伺候,我可做不了主,自己找娘去。」
「妹妹,這種話。我怎麼方便去說?」
顧南華不自在道:「我親口去討個婢子,傳到府裡保不準大家要怎麼想,說不定還以為我有什麼不堪念頭呢。」
聞言。顧綺年便知他對珠兒沒有那份心思,就安心了不少。
轉念,又想起在何家時哥哥看心表姐的異樣目光,想問他卻又不知該怎麼開口。
二樓朝南的窗墉依舊敞著,他仍然注視著馬車。
茶盞早被擱到一旁。左手執了只霽藍銀邊酒杯,另只手摸索著窗稜,若有所思。
「主子,留意何府的人回來了。」
「進來。」
聽到應聲,畢巖推門進去,恭敬的稟道:「回主子。何家的夫人有意和延慶侯府結親,聽說已經跟顧三夫人提了。」
「何辛寧麼?」
少年瞇了瞇眼,臉色並不見如何陰沉。沉默了片刻問道:「給杭州府的信送了沒?」
「已經送出去了。」
「我記得董家還有個沒出閣的小女兒。」
畢巖微頓,片刻明瞭的點頭:「屬下馬上去加信一封,讓董老爺和夫人進京時將小姐帶上。」
「嗯。」
他晃動著杯裡的酒水,高舉起一飲而盡,視線卻不偏離馬車。目光亦格外堅定。
慶幸,今生有足夠的時間。這一世。絕不會再將你拱手讓人!
馬車在門前停了約莫有半個時辰,何青蔓才領著婆子從香滿樓出來,啟程回延慶侯府。
顧綺年將哥哥的意思說與了她聽。
何青蔓即皺眉,「我早知珠兒不會是安分的,最初看重她的聰明能幹,但若是將這份能耐使在你哥哥身上,文園裡怕是沒人招架得住。」
顧綺年雖也覺得珠兒有點小心思,但總覺得母親說得有些誇張。
「娘,或許沒你想到那麼嚴重。」
「怎麼沒有?」
見女兒不信,何青蔓似想說些什麼,但到了嘴邊又嚥了回去,「罷了,觀念不同,你還是把人心想的簡單了些。」
顧綺年就沒有再接話,但心知珠兒想去文園當差的事是徹底沒了指望。不單如此,都讓母親上了戒心,以後怕是不會再被重用。
而關於黃師傅進京的事,何青蔓沒有透露。
等回到侯府,就有人稟道:「四夫人,您回來了,廖管事帶著鋪子上的幾位掌櫃等您半天了。」
「咦,這麼快就來了?我還以為要等交賬時再來見娘呢。」
何青蔓就笑,「怎麼著我都還是他們的主子,就算不派人去叫他們,他們也得自覺過來請個安。」步伐加快,她逕自思量,「這些年,他們都跟著你二伯母,不知成了什麼性子,我倒是想看看林氏她是怎麼收買人心的。」
顧綺年連忙跟上,但沒等進闕梅苑,就見大奶奶身邊的朱媽媽帶著婢女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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