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省委大院第六章 (58) 文 / 納川
省委大院第六章(58)
同學們越說,他越是覺得有必要瞭解一下。於是就不由分說,拉著幾個同學走出了房間,上了大街。
幾個同學還有些猶豫,說要不要通知縣委書記,讓他派幾個警察跟著,你可是大官,出了問題,我們擔待不起。
王一鳴說,你們每天就住在這樣的環境裡都不怕,我怕什麼。要是通知警察,就一點意思也沒有了。我就是想看看實際的情況。走,反正離機械廠的大門口不遠,我們就走路,到熊小強攤子上看一看,順便吃一碗他做的夜宵,也是非常有意義嘛!
大家看勸不住他,幾個同學只好隨了他。四五個人沿著大街,在縣城昏黃的路燈下,一路散步,走了幾乎有一公里,才到了機械廠的大門口。
遠遠望去,在大門口的右側,搭了一個棚子,棚子裡擺了幾張桌子,在一輛架子車上,擺了四五個爐子,上面有蒸籠、有鐵鍋、有沙鍋,往外面不住地冒著熱氣。
一個滿頭白髮,矮小瘦弱的男人,在那裡忙活著,往沙鍋裡放著東西,不時地用筷子在裡面攪和著。王一鳴一看,這是熊小強,只是腰有些彎了,頭髮白了一大半、明顯地蒼老了許多,從外表看,猜不出他是40歲剛出頭的人。
幾個同學想喊,王一鳴擺擺手,示意大家別出聲,給他一個驚喜。
王一鳴走到熊小強面前,說:「老闆,你這都有什麼吃的?餓了,要吃點東西。」
熊小強只顧忙活著,頭也沒抬,就說:「沙鍋雞、沙鍋魚、沙鍋丸子,什麼都有,餃子、雲吞也有,看你想吃點什麼?」
王一鳴說:「你就給來五個沙鍋,一樣來一個吧,再上兩籠蒸餃,我們先吃著,不夠了再要。」
這個時候熊小強才感到,這個聲音,自己好像很熟悉,於是就抬起頭,看到眼前站了一群人,都是自己當年的同學,有的就住在縣城裡,低頭不見抬頭見。這最前面的一個,就數同學裡現在混得最好的王一鳴。當了大官了,整個縣城裡,也是家喻戶曉的人物了。
熊小強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計,擦了擦手,握著王一鳴的手,說:「你,你,你怎麼來了?快坐,快坐。」
說著就對自己的老婆嚷嚷一聲,說:「快來打招呼,你看誰來看咱們了,是我經常給你說的王一鳴。」
一個40歲左右的婦女連忙走過來,個子不高,胖胖的,看著王一鳴,笑了笑,說:「小強給我經常說起你,說你是全班最出息的人,現在都進中央了,是大官了。沒想到還會來看我們這樣的人。」說著眼淚就下來了,用手中的毛巾,不住地擦眼睛。
王一鳴一看她這個樣子,也受了感染,眼睛立即濕潤了,他拉著熊小強老婆的手,說:「嫂子,我和小強是同學,上高一的時候,還同桌半年呢!是兄弟,不管到哪裡都是兄弟,別傷心了,你們不容易,太不容易了。我早該來看你們了,就是沒時間。這一次正好回老家,住在了縣城裡,才知道你們在這裡。」
小強連忙把大家往桌子旁讓,兩口子搬板凳,擦桌子,張羅著讓大家坐下。這個時候,又有來吃夜宵的人,小強站起來,說:「對不起了,今天有特殊情況,下班了,請您到別處吧!」來人聽說,只好走了。
打發走別人,小強對自己的老婆說:「你去趕快做吃的,什麼好吃的,都來一份,我陪他們說話。今天晚上不幹了,休息。我陪一鳴好好說說話。我們老同學二十多年沒有見面了,難得啊!」
幾個人坐下,小強的老婆為大家做著吃的,大家圍在一起,邊吃飯邊聊天。
幾個同學開玩笑說:「誰也想不到,你這個北京城裡的大部長,會在這個地方吃夜宵呢。等明天我們的縣委書記和縣長知道了,也來這個攤子吃一頓,那小強的這個攤子,就火了。」
小強笑得合不攏嘴,說:「要真是他們來了,免費免費,算是做廣告宣傳了。」
王一鳴邊吃邊問了小強家的情況,幾個孩子了。
小強說:「兩個,一個姑娘一個兒子,姑娘是大的,17了,在縣一高上一年級。兒子今年14歲,上初二。住的還是機械廠當年給的那兩間房子,平房,聽說要拆遷了,地皮要賣給開發商了,要建設商品房。我們這個房子沒有產權,屬於公房,所以我們得不到一點補償。」
王一鳴說:「縣城裡的商品房現在是什麼價格?」
小強說:「每平方米一千一二吧,我們買不起的。我和張桂花都是下崗職工,說是下崗,其實哪裡還有我們的崗啊!一分錢都沒有。不擺這個攤子,連吃飯都成問題。現在廠子事實上已經不存在了,廠領導把地皮也賣了,說是還銀行的貸款。我們600多下崗職工,可能一分錢也得不到。這幾天工人們開始串聯,說準備阻止商品房開發,把地皮拿回來,我們集資,在上面蓋房子或者商舖賣,算是給大家一條活路。我沒去,一來你嫂子一個人弄著這個攤子,肯定是弄不了;二來我也想了,鬧有什麼用,人家早就串通好了,生米已經煮成了熟飯,你就是再鬧,也是胳膊扭不過大腿,現在誰不知道,官官相護。有錢人幫有錢人,當官的幫當官的,誰還把我們這些小百姓看在眼裡。你要是硬鬧,人家也有辦法,警察別看對治安案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在在縣城裡,大白天的兩撥人打架,只要不打死人,警察就是走過旁邊,他也裝著沒看見。但工人一鬧就不一樣了,就不是治安案件了,他們說是威脅了社會穩定,不但警察,連防暴警察、武警都會出動,一個一個,荷槍實彈,戴著頭盔,好不嚇人。逮著一個,就像農村殺豬的捆豬似的,把你往車後面一扔,拉到沒人的地方,在太陽底下曬個大半天,也不讓你喝水,也不讓你上廁所,你說你服不服。所以進去的人,都學乖了,想起受過的罪,都老老實實了。就是再委屈,也不敢對抗政府了。活著比什麼都好。我還有兩個孩子要供養啊,離開了我,這娘兒三口,都得流浪街頭,成為要飯的。所以我現在是什麼活動也不參加了,他們給幾個就算幾個,我也不鬧了,再鬧更沒有好果子吃。好歹我還有這個攤子,一天下來,還可以掙個三五十塊錢,夠我們一家生活的了。等把兩個孩子供養大了,都能夠上到大學畢業,找個好的工作,我就滿足了。我經常給兩個孩子講起你,說如果你們上到了大學畢業,找不到好工作了,就去找你一鳴叔叔,他現在是大官了,是個好人,他會幫你們的忙的。等老了,幹不動了,我和你嫂子就回農村的老家。家裡好歹還有一片宅子,可以起兩間房子,夠我們兩口住,就行了。這縣城裡,也不是我們這樣的人生活的地方,連喝的水都漲價了,什麼都貴,我們也花銷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