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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一章 〔11〕 文 / 納川

    第一章(11)

    王一鳴沉思了一分鐘,覺得自己這個時候,是不適宜下去協調的,再說當地的官員都在,他們熟悉情況,這也是他們份內的事情。

    自己這個時候下去,老百姓以為來了個大官,為他們說話,會要價更高,事情會更不好辦。於是就問秦書海:「這些老百姓,到底反映的是什麼事情啊?

    秦書海說:「都是老黃歷了,還是劉雙城那個公司,多年傾倒礦渣,導致當地的許多小河小溝淤塞,到了雨季,經常是山洪暴發,沖毀了村民們的許多房屋。他們的礦井,也導致周圍的幾十個村莊,地面下陷,開裂,村民的房屋也受到了影響,有的好好的院子,就陷下去一個大坑,房子有的東倒西歪的,村民們反映好幾年了,要求補償,雙方對補償的數額,一直達不成協議,一拖再拖,年年出問題。這些村民也是,動不動就把路給堵死去,誰也不讓過,耽誤企業的正常運轉。我們市裡也出面協調過,但還是錢的問題,劉雙城不願意出更多的錢,財政上又不可能替他背這個包袱,於是矛盾越積越多,才時不時的出回事。這一次他們是預先得到了消息,知道省裡來了個考察團,所以才突然把路堵了,他們就是想借助省裡的領導,壓一壓劉雙城,讓他多放點血。你放心,我們政府不出面,劉雙城自己就可以對付他們了,對付這幫不講理的老百姓,還是劉雙城有經驗,他的護礦隊一到,你就看吧,這些山民,保準跑的比兔子還快!」

    王一鳴說:「記住,不要使用暴力,對付老百姓,要好好的做思想工作,他們的要求,要先答應下來,讓他們把路先讓開,車上有我們省裡從北京請來的客人,耽誤了客人的行程,就失禮了,我們的老百姓,應該識大體。」

    秦書海嘴裡答應著:「好的,好的。」心裡卻在說,我的大書記,你就說的好聽,有本事,你下來試試,這些老百姓,也不是吃素的啊,他們是軟硬不吃啊!你要是和他們談心,來軟的,你今天下午,就別想離開這個山窩窩一步。

    從王一鳴車子邊退出來,秦書海和市長劉漢基,一邊走,一邊安排身邊跟著的縣委書記鍾子明和縣長胡潤東,讓他們到前面的老百姓中間去,先安撫老百姓,穩定他們的情緒,在劉雙城的護礦隊沒有到達之前,一定要千方百計,穩住事態,不能讓他們呼啦啦的把王一鳴和鄭天運的車子全圍住了,更不能出現掀翻領導車子的事情,那樣影響就太大了。

    鍾子明和胡潤東看今天在自己的地面上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心裡早就是惶恐萬分了,如果再發生了王一鳴的車子被掀翻的事情,那他們的責任,就更大了,這頂烏紗帽,就全部報銷了,於是就豁出去了,在身邊幾個工作人員的陪同下,到了前面的群眾中間,假模假樣的安撫他們,拖延時間。

    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二十多分鐘,透過車窗,王一鳴就看到,後面一路煙塵,快速開來了四五輛越野車,緊跟著還有幾輛大轎車。車子剛挺穩,就迅速下來清一色的男青年,都是黑色的服裝,白色的手套,每人手裡一根兩尺足有的橡膠棍。他們從王一鳴的車子兩旁呼嘯而過,看著有一百多號人。()個個動作敏捷,爭先恐後,幾分鐘過後,就撲到前面幾十米外的人群裡。

    一時間,整個山谷裡,鬼哭狼嚎,喊打喊殺聲傳的老遠,山溝了,樹林裡,到處都是奔跑的群眾,他們有的跑掉了鞋子,有的扔了手中的傢伙,現在只有一個目的,快跑,快跑,只要不落在這些流氓黑社會手裡,今天就是又躲過了一劫。

    劉雙城站在馬路上,兩手插在腰間,看著四散的人群,和自己手下如狼似虎的一幫弟兄高聲叫喊著:「給我狠狠的打,只要不打死,就行!回去我發獎金,好好犒勞大家。」

    前後只有幾分鐘,整個馬路上,已經空無一人。前面的開道警車馬上就啟動了,後面的車子,依次通過。王一鳴坐在車裡,看著田野裡四散的人群,和追逐的流氓,心裡是五味雜陳。簡直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他只覺得,自己也是有罪的人,對老百姓的處境,他無能為力,有一種水牛掉井裡,有力使不上的感覺。老百姓的苦楚,要求,問題,他解決不了,他幫不了他們。他想起小時候自己聽過的戲,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自己現在還不如那個七品芝麻官。人家還有破釜沉舟的勇氣,而自己,現在連這個都沒有,因為你現在即使辭官,也於事無補。

    這個世界真是讓人無奈,就是好人,有時候你也身不由己。

    趙經天這一次,算是開了眼界。他沒想到,在這個經濟落後的西江省,民營企業的勢力,竟然已經大到了這個程度,不僅有幾億十幾億幾十億的財富,還有屬於自己的私人武裝。他們有錢有勢,當地官員都奈何不了,真是典型的惡霸啊!這才改革開放多少年啊,社會竟然演變成這個樣子了。這些礦老闆,簡直可以說的上是土皇帝了。比自己這個國企的大老總,風光的多啊!

    王一鳴沉默著,他想起和魏正東聊天時說的話。

    魏正東說:「中國社會,有一種流氓文化,深入骨髓。一旦權力失控,在基層,就會和黑社會同流合污。基層政權的黑社會化,一直就是中國社會動盪的根源之一。現在我們黨的執政能力,一天一天,在基層顯示的是削弱的趨勢,權力失控,民間都笑話,說我們現在是政策出不了中南海。究其原因,就是我們黨的基層組織基本上渙散了,沒法組織群眾,群眾也不信任黨的基層組織了,有時候甚至在群眾眼裡,**還沒有黑社會有效率。所以在基層,黑社會蔓延的勢頭很猛。當地的官員,由於和黑社會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所以心甘情願,充當他們的保護傘。這樣的社會,是非常危險的。長期下去,人民就會絕望,社會就會動盪,整個政權,也有被顛覆的危險。畢竟失去了老百姓的信任,任何政權都是不可能長久的。」

    車子一路開進,前面的路上,每過一段路程,都可以看到頭戴鋼盔,手握鋼槍的防爆警察,站在路邊。這肯定是秦書海的安排,他怕中間再生什麼事端,乾脆把市裡的防爆警察,安排在車隊經過的沿途,加強警戒,不能再出任何問題。

    剛才在電話裡,秦書海還對公安局的萬局長,冷嘲熱諷了一番,說他工作做的不細緻,讓他在王一鳴面前,丟了面子,公安局要為此事,做出深刻檢查。確保今後此類問題,不再出現。

    萬局長風風火火,帶著上百人的防爆警察,趕到半路上,就接到通知,說堵住的路已經通了,讓他們防爆警察,站在路邊,沿路警戒。

    萬局長聽了秦書海好一通損,也是窩了一肚子的火,心裡說:「**的,老子就成了給你們專職擦**的了,都是你們不處理好和村民的糾紛,偏袒這些不要良心的礦老闆,才弄得這麼被動。公安局現在成了消防局,到處是火,到處要救火,對群眾不能使用武力,還要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成了典型的受氣包。你們倒好,錢收了,老闆相宜了,得罪人的事,全部丟給了我們公安局。這工作干的,真**的窩囊!」

    但心裡這樣想,嘴裡卻不能表示出來,因為市委書記,對於一個市裡的公安局長,還是非常有影響力的。雖然你的烏紗帽是省公安廳廳長給的,但在我市裡,就要服我管。要是市人大通不過,你這個局長,也只能是換人。再說了,馬上就有政策,聽說地市級的公安局長,都要上副廳級。不是弄個政法委書記兼任,就是出任市政府的副市長,反正只要自己這個公安局長還穩穩的做著,到時候無論如何,都會升為廳級幹部。這對於老萬這樣的人,太有吸引力了。畢竟干公安一輩子,五十多了,升了副廳級,就是回到省城裡,也好看的多了,安排在公安廳,賴好就是個副廳長,多有派頭啊!

    所以即使心裡有氣,作為部下,你也不能有絲毫表示。這就是官場,官大一級壓死人。作為領導,他就有推諉的權力,找茬的權力,只要他願意。你作為部下,要有充分的思想準備,受不得氣的人,趁早遠離官場。

    車到金山縣地界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半。按照慣例,縣委書記和縣長,已經帶著一般人,迎接在路邊了。王一鳴照例是下車,和大家一一握手,然後就上車,向原先選定的金山稀土有限公司開去。

    進入金山縣,映入眼簾的,到處是光禿禿的山頭和裸露的山體,紅紅的土壤或者山石,像是一個被剝光衣服的女人,恥辱的向外人展覽自己的不雅處。

    對這個趙經天熟悉,他指著這些對王一鳴說:「老弟,你看,這些都是他們縣裡那些私營小礦山干的。他們開採稀有金屬,就用這種最原始的辦法,簡直是作孽啊!他們用氨水從山頭澆到山腳,把岩石裡的稀有金屬通過化學反應,提取出來,沖積到山下的水壩裡,再經過加工,就做成了初級產品。他們這個方法,剝落了山體,凡是他們開採過的地方,寸草不生,不是一年兩年,而是幾十年,甚至是上百年,你說世界上,還有這樣幹的嗎?他們帶來的環境的破壞,水資源的污染,算起長遠利益,都是得不償失。現在稀有金屬賣給日本人的那麼便宜,都是初級產品,人家隨便一加工,返銷給我們,就可以賺取上千倍的利潤,所以再這樣下去,不行啊!我們這一代人,真是沒少作孽啊!我們為了自己過上好日子,口袋裡多幾個錢,就完全不要良心,不要子孫後代的明天,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民族,有我們這個民族今天瘋狂,真的是不顧一切。人家沒有這麼幹的,真的,我走遍全世界了,沒有發現任何國家,是這樣幹的。」

    王一鳴雖然對這個行業,是典型的門外漢。但道理一聽也是懂得,他問趙經天:「大哥,你說現在怎麼辦?」

    趙經天說:「我也沒辦法,國家的政策,不能朝令夕改吧!誰讓你當初允許私人探礦、開礦,現在有問題了,你又要關閉了,那損失誰來付?總要有人埋單的吧!要不然那些礦主們會幹嗎?人家會跟你政府打官司。再說了,難道當地的官員沒有利益,可以長期開這麼大的礦的人,誰沒有靠山?所以,不好辦,中國的事情,最難辦了。你也搞不清楚,就傷了哪根筋了?誰是誰的後台,你也不清楚。所以,現在要想當個包青天,比登天還難!我勸你,一鳴,你也得打住,悠著點,凡事不能太認真。你沒看那些當大官的,也是混。過一天少一天。他們也知道,積重難返,不是一個人能弄成的事。」

    王一鳴長歎了一聲,說:「大哥,難道個個都是死結?我們這樣身份的人,都這樣想,那老百姓,還有什麼希望啊?混日子,我還做不到。要我看,只要給我充分的權力,我就幹到底!事情總有解決的辦法,該關的就要關,該炸的就要炸。不能為了短期的利益,就不要子孫萬代。這樣的不負責任,是要遭天譴的。」

    趙經天說:「難啊,一鳴,要是這樣,你會很危險,不僅僅是官當不當的問題,而是生命安全的問題,你擋了別人的財路,就會有人千方百計,把你送進監獄,或者暗殺,都有可能。如今這樣的事情,也屢見不鮮了。你只是生活的面還小,接觸的人沒我多,不瞭解這個社會的複雜性。現在有的人,都從國外僱傭殺手報復自己的仇人了。也有的官員,本來是清官,是好人,卻被有的更有權力的官員,羅織罪名,投進監獄,判了死刑的人都有。反正是栽贓陷害,他們有的是手段,說你黑,你紅不了。說你紅,你黑不了。現在手眼通天的人太多了,千萬不要以為自己乾淨,就理直氣壯,不是那回事了。得罪了你不應該得罪的人,什麼樣的結果,都有可能出現。老百姓現在懂什麼啊,他們看到的都是表象,到時候沒有人知道真相。你就是死了,也是冤死。所以在官場上混,要慎重,多做好事,少結冤家,不能意氣用事。」

    王一鳴聽他囉嗦了半天,講的雖然也有道理,但都是洩氣的話,都是勸自己做個老好人,不要動真格,要不然傷了誰,都不好辦。這實在是不符合自己的個性,也不符合趙老爺子對自己的期望。於是只能是嘴上應酬說:「大哥說的是,有道理。」

    心裡卻說,老天啊,我向你發誓,只要你給我機會,讓我王一鳴有揮灑自如的一天,你就等著吧,我絕不做縮頭烏龜,我這一百多斤,就破上了。為了國家和人民的利益,我不怕報復,不怕謀殺,為了我多災多難的祖國,我願意貢獻出我的一腔熱血。

    我以我血濺軒轅。中華民族之所以能夠生生不息,繁衍到現在,就是因為歷朝歷代,都有埋頭苦幹的人,有拚命硬幹的人,有為民請命的人,有捨身求法的人,他們才是這個民族的脊樑。為有犧牲多壯志,敢教日月換新天。**說的多好啊,有了這種大無畏的革命英雄主義和樂觀主義精神,無論什麼樣的艱難險阻,都是能夠克服的。正義終將戰勝邪惡,烏雲終究遮不住太陽。

    但這些話,他不能說出去,他還處在熟悉情況,積聚力量的時候,現在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他只能是默默的觀察,默默的思考,為今後做準備。

    車子沿著蜿蜒的山區公路,繼續往前行駛,又過了四十多分鐘,就到了位於山腳下的廠區大門口。在工廠的會議室裡,簡單的聽完廠長的介紹,知道這是當地規模最大的一家企業。大家又參觀了生產車間,按說一般的視察也就結束了。

    王一鳴看看表,下午四點半鐘,還有點時間,就對廠長說:「走,你帶我們到你的第一線,採礦的地方看看。」

    廠長一聽就緊張了,說:「王書記,那裡條件挺危險的。」話外的意思,就是不想讓王一鳴去了。

    王一鳴說:「去,一定去看看,工人能去的地方,我們為什麼不能去啊?」

    旁邊的秦書海連忙過來打圓場,說:「王書記來了,是瞭解實際情況的,好的要讓王書記看,差的也要讓看嗎!走,提前帶路吧!」

    廠長一看沒有辦法了,於是只好讓司機開出自己的悍馬越野,提前帶路去了。

    車子順著廠區,沿著山腳,一直往大山裡開,又進去的有四五公里,就看見裡面到處是裸露的山體,山腳下是圍好的礦壩,裡面是像十幾個足球場大小的水面,裡面的水紅紅的,稠稠的,老遠就聞見,有一股刺鼻的氣味,臭臭的,讓人眼淚都忍不住要掉下來。

    王一鳴問:「這是什麼?」

    廠長說:「都是沖洗礦體的廢水,我們已經從中提取了稀有金屬,剩下的都是這些東西了。」

    「為什麼不建污水處理廠?」

    「那投入太大,現在產品的價格上不去,再要上污水處理廠,就沒辦法生產了。」

    「其它的企業也是這樣生產的嗎?」

    「是,都是這樣的,這樣的開採成本最低,人家都這樣,你不這樣,就不賺錢了。」

    王一鳴問旁邊站著的金山縣縣委書記林鳳山說:「你們這裡總共有多少家這樣的企業?」

    林鳳山回答說:「有四十多家吧。」

    王一鳴問:「這樣的開採方式,對環境的破壞是顯而易見的,你們縣委縣政府考慮過沒有?」

    林鳳山說:「歷屆縣委縣政府,都多次下文,整頓礦山開採秩序,但是現在,我們面臨的問題是,關閉礦山的執法權,不在我們縣級政府手裡,省裡的地礦局都下了批文的,所以我們也沒有辦法,只能是罰款,但罰款數額,是有限的。縣環保局一次最高只能罰十萬元,對於那些礦老闆,根本傷不了大脾氣。他們也不怕,開採幾天,就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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