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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二章 (20) 文 / 納川

    第二章(20)

    在講話的時候,王一鳴每次都抽出一部分時間,結合中國改革開放的現實,和西江省的實際情況,就一些問題,談一些自己的看法,啟發大家,多思考,勤鑽研,不要人云亦云,要學會謀大事,謀全局。比如,怎麼看待發展問題,怎麼認識西江省和先進地區的差距問題,像西江這樣的欠發達地區為什麼不能急功近利,靠出賣自己的資源和污染環境換取發展。怎麼認識開拓性的幹部,在選人用人的時候,怎麼才能把那些敢幹事、能幹事的人選出來,我們的現在的幹部考核制度,有哪些不足之處,今後需要加以改進。

    他的講話,還是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和一般的省委領導,講話水平還真是不一樣,有理有據,有事實,有道理,有思考,有分析,讓大家聽了,不想打瞌睡,不願打瞌睡,聽了還想聽,大家看他的眼神,都是崇敬、佩服的。這樣更多的領導幹部,就認識到,這個王一鳴副書記,還真不是浪得虛名。人家是真有料!

    會議開得雲天霧地,但一年畢竟就這一次最大規模的集中開會,約定俗成,大家這些年都是這樣過來的,說是文山會海,壓縮了再壓縮,但每個部門一年一次的全省工作會,是無論如何,也壓縮不掉的。我們國家,就是用開會的辦法,貫徹上級指示,管理這個國家的,除了開會,目前還真是沒找到,能夠保證各級機關運行的制度。所以,就是再不願意,這個會議,還得一年一年的開下去,直到我們找到替代它的辦法為止。

    接下來的日子,就到了一年一度的迎春節,看望老幹部,下基層扶貧濟困送溫暖了。這也是慣例。約定俗成。

    今年的春節,和往年一樣,省委辦公廳都有詳細的方案。那些秘書們,直接拿過來,改一改,就行了。

    王一鳴今年分得的任務是,看望兩位老紅軍,四位省級老領導,六位專家學者教授,慰問江城市福利院的兒童。還要包片一個市——慰問郁江市的基層下崗職工,五保戶,退伍回鄉軍人。

    小龔把厚厚的一沓日程表拿回來後,把王一鳴必須出席的活動和日期,在上面畫出來。自己拿著一份,又複印了一份,交給開車的小邵,兄弟兩個,互相提醒,生怕遺漏了什麼。

    當然,每次活動,都有各個部門的頭頭腦腦們陪同。看望每一個人,都有專門的經費,看望什麼級別的幹部,每個人多少錢,帶什麼禮物去,買不買鮮花,都由那些陪同的部門領導們準備。王一鳴就是出席一下,坐下來說說話,握一下手,算是代表省裡四家班子,看望了大家。每年春節,都是這樣幹的。

    王一鳴最先看望的老紅軍,叫劉中天。這個老人,九十多歲了,是西江省碩果僅存的幾個參加過長征的幹部。他參加過抗日戰爭、解放戰爭和抗美援朝,建國後授的軍銜是海軍少將。曾經當過南海艦隊的副司令,離休後,一直就在西江省養老。看望這樣的老人,自然是理所應當。他們為了這個國家的建立,受了那麼多的苦,現在老了,他們的晚年,應該過的比一般人更幸福。

    按照約定的時間,王一鳴的奧迪車緩緩的開進了海軍的一個大院子。因為江城市四季溫暖,處於熱帶,所以解放後,海軍、空軍、陸軍、二炮,都在江城市,有自己的干休所。那些高級別的軍隊幹部,都有自己的將軍樓。

    所謂將軍樓,都是八十年代的老建築,在那個年代,有棟紅磚紅瓦,上下六七間的房子,再有一個單獨的幾十平方的院子,可以種些花花草草的,就算是別墅了。只有省部級以上的幹部,才有這個待遇。

    到了門口,汽車停下,小龔把車門打開,王一鳴緩緩走下來,抬頭看去,老人住的這棟房子,已經相當破舊了,外牆還是當年的樣子,上面也沒有刷水泥,有的牆縫,裡面的水泥已經脫落了。門口的大門,也是斑斑駁駁的,好像多少年沒有刷過油漆似的。

    陪同的省軍分區的一位副參謀長,摁響了門鈴。

    一會兒裡面就出來一個男人,看年紀是六十歲出頭,打開大門,熱情的迎接大家,一看王一鳴,就伸出手說:「歡迎王書記。」

    王一鳴忙和他熱情的握手,說:「你好,你好。」

    旁邊的副參謀長忙介紹說:「這是劉軍威,是劉老的兒子。」

    旁邊的工作人員,搬東西的搬東西,拿鮮花的拿鮮花,大家一起前呼後擁的就進了院子。

    王一鳴看到,老人院子裡自己開了一片菜園,種了一些青菜,還養了十幾盆花草。推開門,進到客廳裡,王一鳴看到,在客廳的正中央,放了一個籐椅,上面坐了一個身穿褪色的海軍軍官服,外面披著一個軍大衣的老人,眼睛有些浮腫,滿頭銀髮,但腰板仍然挺直,保持著良好的軍姿,一看就是老將軍的風範。

    老人一看王一鳴進來了,連忙把身上的大衣一下子抖掉,站了起來,兩眼直視著王一鳴,伸出大手,做出要握手的樣子。

    王一鳴看老人,高高的個子,年輕的時候,估計足有一米八零,現在看著,也比自己高半頭,腰板挺的直直的,聲音還是相當清晰、低沉。他說:「歡迎你們,來看我這個老傢伙!」

    王一鳴邊和劉老握手,邊說:「劉老,您老身體好啊!」

    劉老說:「好,有些小毛病,但問題不大,估計一兩年之內,馬克思那裡,還不讓我去報到。」

    王一鳴說:「您老身體這樣好,會活到一百歲的,你是我們黨的寶貴財富啊,現在像您老這樣資歷的人,全省也沒有幾個了。」

    旁邊的工作人員趕忙把鮮花送到王一鳴手裡,王一鳴鄭重地把鮮花遞到劉老手裡,然後又遞上一個大信封,上面用大紅紙沾著,寫著「慰問金一千元」的字樣。劉老把這些東西,接到手裡,遞給身邊的兒子收著。熱情的招呼大家坐下來。他指了指籐椅,示意兒子搬出去,然後自己和王一鳴,坐到中間並排放著的兩張沙發上,跟著的省民政廳的廳長,和其他工作人員,挨個坐下,聽他們聊天。

    老人說話開門見山,看著王一鳴,問:「聽說你是趙長東副總理的秘書?」

    王一鳴沒想到,老人會關心自己的經歷,他也不清楚老人問這些,是什麼意思,但出於對老人的尊重,他禮貌的點了點頭,說:「是的,他在清江省任省委書記的時候,我做過他的秘書。」

    劉老說:「現在當秘書的,陞官快啊!」

    王一鳴不知道他是諷刺自己的,還是有感而發,又不好接下去,所以有些尷尬,只好轉移話題,說:「省委、省政府楊春風書記和劉放明省長,很關心各位老同志,特意安排,省委常委們,要分別走訪,看望各位老領導。」

    劉老仍然自顧自的,順著自己的話題往下說:「陞官快不要緊,最重要的,是要為人民服務好。我們這些老傢伙,要吃有吃,要喝有喝,比著當年紅軍長征的時候,日子過的簡直是到了天上了,不用你們掛念。你們應該多看看那些下崗職工,上不起學的孩子,那些看不起病的人,還有那些滿大街都是的按摩婦女。小王,我問你,你說,電視裡老是說,我們的發展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就拿我們西江省來說吧,每年都是高增長,為什麼大街上還有那麼多的賣**女?那麼多人流落街頭?前幾天我們幾個老傢伙在一塊嘮嗑,說有一天,一個老幹部要理髮,沒看清楚,就進了一個美容美發店,進到裡面,發現連一把剪刀都沒有,都是袒胸露乳的婦女。老頭剛坐下,就有人往身上亂摸,把老頭嚇得,倉皇出逃了。你說現在的中國女性,咋就那麼不要臉面呢!滿大街都是,還像話嗎?!這是新中國還是舊中國?**早就說過,新中國決不能**遍地,現在怎麼樣?為什麼**又遍地都是了?這是什麼原因?為什麼笑貧不笑娼了?」

    大家一聽都愣住了,沒想到這個老頭,會這樣說話,問這樣尖銳的問題,讓人簡直是下不來台,況且稱呼王一鳴,是「小王」,明顯的是擺資格,有點教訓人的意思。旁邊的省民政廳長,早就不耐煩了,他明年決定,自己再也不陪省領導來了,每次來,這個老傢伙,都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你以為你是誰啊?現在不是你發號施令的時候了,讓大家都不高興,誰也不會理你了。

    老人的兒子,可能也聽出問題了,於是坐在旁邊,拉了拉老人的袖子,提醒老人,趕緊打住,換個話題,要不然王一鳴,會不高興的。

    說實話,王一鳴一開始,是有些不高興,這個老傢伙,也太愛擺老資格了。好歹我還是個省委副書記啊,大老遠的來看你,你小王小王的叫,這沒有問題,但你的口氣,不能這樣咄咄逼人啊!有些問題,又不是我造成的,你和我急什麼急?!

    但轉念一想,老人都是九十多歲的老人了,長征都過來了,九死一生的人,他什麼沒見過吧,還會顧忌什麼?到了這個年紀,還不是心裡怎麼想,就怎麼說?人家為革命做出了那麼大的貢獻,還不讓人家嘴巴痛快痛快!

    於是王一鳴依然笑著說:「您老質問的好,都是我們如今在台上當領導的,沒有管理好,我們的能力、水平有限,許多工作沒有做到位。回去以後,我一定向春風書記和放明省長,轉達您老的意見。」

    劉老說:「根子不在他們,在上面,在中央領導,我是想讓你,把意見轉達給趙副總理,我沒機會見中央主要領導,我想趙副總理,應該能夠見到吧!每年一次的國慶招待會和春節茶話會,不能光講好聽的,也得講些不好聽的。**早就說過,世界上最怕認真兩個字,我們**人,就最講認真。讓群眾說話,天塌不下來。我們這些老傢伙,革命了一輩子,老了快去見馬克思了,難道連我們,也不讓說實話了嗎!我就是搞不懂,你們這樣搞,究竟是為什麼?難道無數的革命先烈,爬雪山,過草地,前赴後繼,死了幾千萬的人,就為了建設一個到處是流浪漢,滿大街都是賣**女的國家嗎?剛改革開放的時候,大家都以為,**他老人家,晚年糊塗了,搞什麼階級鬥爭,老說資產階級,就在**內,我們誰也不相信,資產階級就在我們身邊。現在幾十年過去了,怎麼樣?還是讓**預測准了吧!現在那麼多的有錢人,幾十億上百億的都有了,他們不是資產階級,是什麼?他們的錢都是合法的靠自己的勞動掙到的嗎?他們怎麼那麼有能力啊,資本主義國家幾百年也沒有掙到那麼多的錢,我們這裡,幾十年就掙到了,為什麼?這裡有沒有官商勾結,有沒有剝削、搶劫?那麼多的官員出事,動輒幾千萬,幾個億,還死不了,當年劉青山、張子善才貪污了多少錢啊!?**說,非殺不可,我**如果搞**,群眾就把我的腦袋割去。現在的領導,你們誰還敢這樣說話?誰還有這個底氣?!」

    老人越說越激動,臉上的青筋暴怒,這個時候,更不好打斷他,王一鳴只好繼續笑著,聽他講下去。

    老人說:「今天我想讓你,向趙副總理帶句話,要問一問主政的那些人,你們堅持的是什麼馬列主義,**思想。國內的情況是這樣,國際呢?我是南海艦隊的,我們的南沙群島,還有幾個在我們手上掌握著。島嶼被佔了,海底的石油被別人開採了,你們依然要韜光養晦,就裝著沒看見,那要我們的軍隊幹什麼?光用來閱兵啊!反正我這個老頭子,是看不慣!我們的軍隊,什麼時候這樣窩囊過!老子打了一輩子的仗,就從來沒有怕過。怕死不當**員嗎!敵人都欺負到你頭上了,還做縮頭烏龜,世界上會怎麼看待我們?我們還是一個大國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以鬥爭求團結,則團結存;以妥協求團結,則團結亡。光靠磕頭作揖,低三下四,給這個送大單,向那個送大禮,就能換來別人的尊重嗎?我看這樣做,情況只能會越來越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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