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人事決策的遊戲規則(31) 文 / 納川
人事決策的遊戲規則(31)
王一鳴站起來,說要到他們家裡看看。()
男主人連忙帶著王一鳴,走進了他們家的小木樓裡。第一層有三間屋子,最外面的一間是客廳,中間放了一個四方的木桌子,桌子上放了一台電視機,有二十寸的樣子,還有一個蒸米的電飯煲。這是他們家最現代的電器了。
裡面的兩間一間是倉庫,有幾個缸,裡面放著吃的大米、玉米,地下是散亂放著的紅薯。另一間是臥室,放著一個木床,上面放了一床軍用被褥,估計都是救濟的。男主人解釋說:「這是我媽住的地方,我和老婆、孩子住樓上。」
王一鳴看了看,他們家吃的、住的還行,溫飽基本上沒有什麼問題了。王一鳴問那男人:「你們家一年有多少收入?」
男人笑了笑,說:「這個沒有仔細算過,估計有一萬多吧。我在外面打工,每年能做十個月的活,就有一萬多塊。家裡種莊稼,基本上是賠錢,下雨多了,沖走了;下雨少了,又旱死了。靠天吃飯,連肚皮都顧不住的。」
王一鳴問:「你將來有什麼打算?」
男人尷尬地笑了笑說:「沒想過,反正把老婆、孩子養好,把孩子照顧大,就行了,其他的,我們也不想,因為想也沒有用,我們山裡人,沒有多少文化,沒路子。」
王一鳴問:「孩子大了,上學怎麼辦?」
男人回答說:「鎮子裡有學校,就是遠,步行要一個多小時,天天要送,路上還有汽車,每年都會出車禍,我老婆腿又不好,走不了路的,所以,等孩子上學了,也是個問題,實在沒辦法就不上了。我們山裡人文盲多得很。我就沒有上過幾天學,小學三年級還沒有讀完,就不上了,我爹得病死了,家裡沒人放羊,我就不上了,在家裡放羊。」
王一鳴問:「你對政府有什麼要求沒有?」
男人說:「有,就是要把治安搞好些,現在我們山裡很不安全,偷牛偷羊的賊特別多,你看我家裡現在什麼也不能養。因為我不在家,光靠我媳婦和我娘,根本看不住。去年我們家養的一頭牛,睡覺時拴在我母親床頭上,就那還讓盜牛賊偷走了。那些偷羊的更大膽,他們就在住戶家裡,把你的羊殺死,然後扛著死羊下山,到集鎮上去賣。有的還轉手賣到縣城裡。他們三五成群,就是被發現了,村民也不敢追,因為他們手裡有砂槍。去年有一個村民追出去,被他們對著身子開了一槍,結果身上被打了十幾個窟窿,鋼珠都射進肉裡了,送到了縣醫院,做了幾個小時的手術,鋼珠也沒有完全取出來。現在走路還一瘸一拐的,成了殘疾人了。現在大家更沒人敢惹那些人了,一到晚上,大家都呆在家裡,早早關門睡覺,女人家更不敢單獨在家裡,他們動不動就到那些留守婦女家裡,欺負那些家裡沒有男人的女人。現在好多女人都隨著男人出去打工了,因為呆在家裡實在是不安全。」
王一鳴聽了,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凝重,把旁邊站著的果林縣委書記和縣長嚇得夠嗆,他們連忙向王一鳴解釋說:「王書記,都是我們的工作做得不到位,我們回頭就研究,立即進行全縣的社會治安綜合治理工作,保證在一個月之內,徹底扭轉全縣的治安狀況,讓老百姓放心。」
王一鳴說:「立黨為公,執政為民,我們黨的各級領導幹部不能光在城市裡呆著,那樣不瞭解基層的實際情況,就會脫離群眾的。」
王一鳴的一番話讓果林縣的縣長和縣委書記,害臊得很,中午吃飯的時候,兩個人就沒怎麼動筷子,他們各想各的心事,害怕王一鳴和孔明亮說句話,就把他們的烏紗帽摘掉了。
在基層調研,看到了聽到了許多真實的情況,讓王一鳴這個高級領導幹部,生活在這個社會金字塔尖的大人物,越來越和群眾的心貼在了一起,他在思考,中國在幾十年改革開放的同時,也積累了巨大的社會問題。比如環境污染的問題,信仰缺失的問題,兩極分化的問題,道德淪喪的問題,等等等等,這些問題都引起了他的思考,特別是兩極分化的問題。西江省三百多萬貧困人口,仍然長期生活在貧困線上,一年到頭,他們要是不出去打工,就沒辦法過日子。口糧如果不靠救濟,連肚皮的問題都解決不了。別看省城裡是燈紅酒綠,但是到這大山溝裡,這裡的群眾還生活在原始狀態,和幾百年前他們祖上的日子差不多。有的人更是連老婆都找不到,到了自己這一代,乾脆絕戶了。
就拿裡弄屯來說,王一鳴聽村長說,全屯十六戶人家,五十四口人,光棍漢竟然有八個。三十多歲、四十多歲、五十多歲的都有。這些光棍漢有的出生在解放初期,有的出生在改革開放初期,他們的父母,當年再苦再窮,好歹還能組織起一個家庭,生兒育女,過成一家人家。
而今天,山裡的女人都不願意再在山裡生活了,他們都盼望嫁到平原或者城市裡,這就導致大山裡的男人越老越過剩,找不到老婆成了司空見慣的事情。
而城市裡,卻出現了剩女現象。有大量的女人找不到合適的男人,只好一個人單身過。由於城市裡存在著大量的剩餘女性,導致城市的有錢男人就不安分了,他們利用自己的優勢地位,除了自己的老婆之外,不僅可以名正言順地包二奶、養情人,還可以到那些娛樂場所按摩、嫖娼,玩弄女性,他們只要有錢,現在想玩弄多少都可以,就是夜夜做新郎,只要男女雙方你情我願,誰也干涉不了。現在法律上已經廢除了流氓罪,**娛樂場所雖然在名義上不合法,但在中國,已經是比比皆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知道搞市場經濟,就是這個樣子的,只要有需求,市場上就會有供給。有喜歡嫖娼的,就會有賣淫的。有喜歡養情人的,就會有心甘情願做小三的。窮人家徒四壁,什麼都沒有;而有錢人,什麼都是剩餘的,連女人都玩不完。
這就是搞市場經濟必然會出現的結果,馬太效應,好的越來越好,差的越來越差,兩者的差距不是越來越縮小,而是越來越擴大。
鄧小平同志當初倡導搞改革開放的時候,有一個設想,就是想通過改革開放,解放生產力,讓生產力得到大幅度的提高,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然後先富帶後富,最後大家共同富裕。
這種想法是很好的,但是現實卻是特別殘酷的。發展到今天,先富的一部分人有的成了億萬富翁,有的成了個人資產幾十億的富翁,甚至有的人已經成了幾百億富翁了,中國富翁掙錢的速度,已經讓全世界瞠目結舌。人家西方國家發展資本主義幾百年,也就是誕生了那麼些億萬富翁,而我們,短短的幾十年,就趕英超美,成了世界上億萬富翁最多的國家。這不能不說是地球上的一個奇跡。
但是,我們在製造世界級富人的同時,卻同時在製造著另外一個弱勢群體,他們是幾千萬的下崗工人、幾億的農民工,還有那些無業的殘疾人、流浪乞討人員、無家可歸者。他們的人數是如此之多,充斥著城市和鄉村,大街小巷都可以看見這些人的身影。他們的生活狀況是我們這個社會的真實寫照,是這個時代的縮影。他們現在的日子簡直是太慘了,前些天,在江城市還發生了這樣一件事情。
由於入冬以來江城市的氣溫比著往年降低了五六度,連續十幾天陰雨連綿,氣溫降到了零下一度左右,由於這裡氣候濕潤,所以讓人感覺今年的冬天特別寒冷。走在大街上的人紛紛穿上了過冬的羽絨服、棉大衣什麼的,而在城市裡,現在還有一個龐大的農民工打工隊伍和流浪、乞討人員,他們無家可歸,就住在城市的立交橋下,身下是一張破蓆子,身上是一條骯髒的棉絮,旁邊放著亂七八糟的編織袋和他們打工用的工具,這些就是他們全部的家當。大橋下北風呼嘯,寒氣逼人,這裡沒有公共廁所,沒有飲用水,更沒有熱水,他們餓了,就在附近的小飯館吃點東西,吃飽了沒有活幹的時候,就躺在大橋下睡覺。
本來往年大家都是這麼過的,因為氣候沒像今年這樣寒冷,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有關部門更是沒有誰關心這件事,因為他們這部分人的生存狀態就是這樣的,誰也管不過來,索性聽之任之,任其自生自滅。
哪知道今年天公不作美,氣候特別寒冷,於是就出了一件轟動一時的新聞。在江城市市中心的一座立交橋下,一個三十多歲的農民工,因為疾病,躺在立交橋下幾天沒有人管,不吃不喝,最後撒手人寰,在貧病交加中離開了這個世界。這件事被新聞媒體曝光後,一時間輿論大嘩,成了大家議論的焦點。中央媒體、各大門戶網站都做了非常詳細的跟蹤報道。更有民間歌手作詞、作曲,把這件事譜寫成了一首歌曲,名字叫《露宿大橋下的民工兄弟》,在網絡上廣為傳唱,影響很大。歌詞是這樣寫的:
北風呼嘯夾雜著凍雨
這個冬天比往年更有寒意
街上的行人加快了步伐
他們也無法忍受這糟糕的天氣
我走過城市的立交橋底
看到哪裡蜷縮著幾個民工兄弟
地上鋪著一張張的草蓆
每人身上蓋著一條骯髒的棉絮
刺骨的寒風刮過耳際
他們說要在這個地方度過冬季
為什麼不回到自己溫暖的家裡
他們說沒有掙到錢哪有臉回去
到哪裡喝碗熱水吃點東西
他們說打短工撿破爛換些錢幣
難道你們沒有家人關心你們嗎
他們說光棍一條哪有人管你
你們的父母總想著你們吧
他們說這個年齡還啃老實在過意不去
難道你們的人生就這樣輕易放棄
他們說實在是沒有辦法嗎
要不然誰願意這樣自暴自棄
我們就是天生的賤命
自生自滅是我們共同的軌跡
第二天網絡上傳來消息
大橋下一個民工悄然離去
他走時已經整整兩天沒有吃飯
他死在這有史以來最大的盛世裡
他身邊就是無數的高樓大廈
城市的繁華和他沒有關係
這個世界今天似乎什麼都是剩餘的
缺乏的只是人類的良知和正義
我們已經漸漸習慣了冷血和默然
他們的一切似乎和我們沒有任何關係
多少個民工如今仍然露宿橋底
多少人仍然是坐以待斃
誰是製造這些災難的總根源啊
我只能深深地思索長長地歎息
民工兄弟民工兄弟
為什麼你的人生如此悲淒
民工兄弟民工兄弟
什麼時候你才能不再默默哭泣
這件事曝光後,王一鳴和李耀溝通後,分別指示省裡的有關部門和各市市委、市政府,一定要對全省各個地市做一次拉網式的大排查,徹底搞清楚在各個立交橋下露宿的農民工和流浪乞討人員總人數,動員大家全部進救護站,保證他們有住的地方,有飯吃,有熱水喝,確保全省各地不再發生類似的事情。
一聲令下,各部門立即就行動起來,迅速驅逐了在城市各個立交橋下露宿的人員,但是,他們的問題卻不能從根本上得到解決。那些農民工都是到城市裡打短工的,他們沒有固定的收入,找固定的住所,靠他們微博的收入,更是不可能,他們於是就和有關部門打起來游擊戰。你剛走,他就又回來了。他們實在是沒辦法,住在這裡,容易找活幹,還可以省下住宿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