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68 他們都不要我了 文 / 魚歌
澤旻上前抱起猛磕頭的曉鷗，「你別這樣，起來，」他把曉鷗按在走廊裡的長椅上，大吼一聲，「坐好！」
曉鷗的額頭馬上起了紅印，眼淚刷刷地流下來，一把抱住澤旻，把哭泣的臉埋在他的腰間。澤旻輕輕撫上曉鷗的頭髮，安慰道，「曉鷗，別這樣，醫生不是在裡面急救麼，爸會沒事的。」
曉鷗抽泣著說不了話，她對醫院的急救室有一種潛在的恐懼感，去年入冬的時候，莎莎就是在這裡永遠地告別了她，現在躺在裡面的是父親。二十八年來，曉鷗從來沒有讓父親過上一天安穩的日子，先是沈弘男，然後是林帆宇，到現在的金澤旻，無論是哪一個，父親都操碎了心。
穿著病服的李阿姨聞訊趕來，她本來今天出院，張管家忽然來敲門，她還納悶著張管家怎麼這麼早就來醫院接她，誰知道原來是曉鷗的父親出車禍送醫院來了。她只看到張管家默默地搖搖頭，其他什麼都沒說。
而澤旻心裡並不比曉鷗好過，曉鷗的心情他完全能夠理解，因為他的父母也是這麼走的。熟悉的場景，熟悉的哭泣，熟悉的急救室，澤旻不禁也紅了眼眶。爸，你千萬別有事，我這個女婿還沒來得孝順你，甚至連杯茶都沒敬過你，你要是走了，曉鷗會崩潰的…
安可摟著兒子默默地坐在一邊，浩浩似乎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一樣，聽到曉鷗在哭，他也學模似樣地哭起來。安可輕輕拍著浩浩的屁股哄，「浩浩不哭，怎麼了？肚肚餓了還是噓噓了？」
一向張牙舞爪的周芸這時也一身不吭地站在原地，她雖然不能真真切切體會到曉鷗的痛苦，但她從來沒有看到曉鷗哭成這樣過，撕心裂肺，痛徹心扉。原來，脫下堅強的外套，她的內心還是很脆弱的。
忽然，急救燈熄滅，穿著手術服的醫生從裡面走出來。曉鷗彈跳起來，抓住醫生的胳膊一個勁地問，「醫生，我爸怎麼樣？他人怎麼樣？」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醫生看，醫生無奈地搖搖頭，「送來得太晚了，腦顱裡面全是血…對不起，我們盡力了。」
原本哭泣的曉鷗忽然變得很安靜，走廊裡只剩下浩浩童稚的鬧彆扭聲。澤旻不安地上前一拍她的肩膀，「進去看看吧…」他拉著僵硬的曉鷗走到裡面。汪洪閉著眼，靜靜地躺在手術台上，嘴角還有點點血跡。助理醫生把他身上的管子一根一根解下，整理在一起扔進垃圾桶。
曉鷗顫抖的手掌摸向父親的臉，這是最後一次摸到父親的臉了，曉鷗不捨地用力摸著，可是又怕弄疼了父親。當親臨噩耗時，她反而哭不出來，張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李阿姨在後面提醒，「曉鷗，你得叫幾聲…」
「爸…」曉鷗乾澀的喉嚨發出一個單字，瞪大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父親的臉。眼淚終於佔據了眼眶所有的空間，一滴一滴直接掉落下來。眼淚掉在汪洪樹幹一樣的手上，曉鷗一把抓起父親的手幫他擦乾，嘴裡呢喃著，「爸，你別睡了，跟我回家吧，跟我回家…」可是汪洪再也聽不到了。
安可緊緊地抱著浩浩，腦袋怯怯地躲在浩浩後面，她一步都不敢走進裡面。汪洪是被車撞死的，不關我什麼事，對，不關我的事！
曉鷗忽然像一匹脫韁的馬兒般跑到門口，一把拽住安可的胳膊，大聲質問，「安可，你為什麼不早點把我爸送來醫院？我知道你恨我，恨我霸佔著你兒子的父親，可我爸並沒有對不起你啊…」
安可被她搖得站不穩，連浩浩都差點抱不住，她沒想到曉鷗拚命時的力氣還真大。她連忙辯解著，「我一聽到聲音就出去看了，馬上打了120，是醫院的救護車慢，送來的路上還有點堵車…」
曉鷗還是死命地拽著她的胳膊，也不管浩浩的哭聲越來越大。
澤旻上前拉開兩人，「曉鷗，這不關安可的事，這只是意外！」
曉鷗眼前一黑，兩腿一軟，往後倒在澤旻懷裡。她只聽到澤旻一個勁地呼喊自己的名字，可她卻沒力氣回答…
病房裡，曉鷗打著點滴，澤旻低頭守在她床邊。
「爸！」她哭喊著坐起來。
澤旻一驚，抓住她的雙肩，「沒事沒事，做惡夢了吧…」他把曉鷗的腦袋抱在懷裡，低頭吻著她的額頭。
曉鷗慢慢有了思想，也有了記憶，她窩進澤旻的懷裡，輕輕抽泣，溫熱的眼淚全部染在澤旻的西裝上，「我爸走了，扔下我一個人走了，他跟莎莎一樣自私，他們都不要我了…」這個時候，也只有澤旻的懷抱才能讓她心安。
澤旻像哄小孩一樣一下一下拍著曉鷗的背，「這只是意外，他們都是愛你的…」
曉鷗抬頭看著澤旻，想到他也曾經遇到過這樣的事情，還是父母一起出的車禍，她就覺得澤旻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她伸手擦著臉頰上的眼淚，「老公，還好有你一直在我身邊，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麼活下去。」
「乖了，爸要是看到你哭成這個樣子，走也走得不安心…」他伸手捋順曉鷗額前凌亂的頭髮，「接下來還有一大堆事情等著我們辦，你可別倒下了！」澤旻苦中作樂，自嘲地一笑，「呵呵，你說我們兩個是不是天生的一對？！以後要相依為命嘍~」是啊，現在他們兩個都是孤兒了，彼此之間更能相互理解，兩顆孤單高傲的心更加貼近。
曉鷗想給他一個笑容，可是眼淚還是泉湧一樣流淌著。澤旻捧起她憔悴的臉，「好了好了，別勉強自己，我不想看到你比哭還難看的笑，想哭就哭，這很正常~」
「嗯…」曉鷗感謝地點點頭。
天空飄著小雨，猶如大家的心情。曉鷗知道父親從來都不喜歡高調，所以葬禮並沒有多麼隆重鋪張，簡單而莊嚴。曉鷗把父親葬在莎莎旁邊，這父女兩個生前不能相認，死後就讓他們每天在一起。「莎莎，以前爸整天在我耳邊嘮叨個沒完，現在該輪到你受訓了…爸，你要好好說說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