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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只願君心似我心(七) 文 / 秋·葉兒

    更新時間:2012-06-14

    方亦連聽罷,額頭上起了一層細細的冷汗,也不敢去擦。在這一瞬間,他想起了十多年前,自己還只是一名默默無聞的百夫長的時候,總是因事事不順心而煩躁抑鬱。每當這個時候,身後總是會出現一個含著淡淡微笑,目光深情地望著自己的女子,她就是前妻尹夢媛。

    而面前這名叫方攸晨的年輕女子看起來也只有十四五歲的模樣,且長得和尹夢媛年輕時是那樣的相像。更讓他震動的是,她,居然也姓方。

    驀地,他記起了十四年前的一個中午,一名衣著粗衣麻布的男人拿著尹夢媛的書信來找他,當時他剛和公主完婚不久,乘轎從宮中回來,見那男人說什麼尹夢媛、遺孤之類的話,他當時只以為是前妻不死心,故意編排出孩子來纏他。

    公主是個多心的人,面對她的質疑,方亦連嚇得忙說自己並不識得什麼尹夢媛,更不可能有什麼遺孤之類的,連連讓人將那男人趕走,才罷休。

    可沒想到的是,這十四年來公主竟是一無所出。方亦連開始懊悔起自己當年不該和母親一起將尹夢媛逐出家門,特別是漸到中年,他越發的感覺到無後的心慌和痛苦,有時候也會想念起尹夢媛的好來。

    後來想起她有可能真的給自己留下一子半女,於是也開始暗地裡差人去四處尋找她們母子下落,只是一隻無果。

    沒想到,尹夢媛還真給他留下了一個女兒,但她如今居然成了大王的妃嬪。聽大王方纔的口氣,彷彿是知道了些什麼,這讓他愈發的感到不安。

    想到這裡,方亦連的後背都汗濕了一大片,只得站在那裡半句都不敢多說。

    方攸晨冷冷地看著這個拋妻棄女的『爹爹』方亦連,心中悲憤不已,終是忍不住站起來將母親留給她的錦帕扔到他面前,身體不可抑制的顫抖著,怒聲道:「你自己看看娘留給你的書信。」

    方亦連顫抖著手將錦帕打開,娟秀熟悉的字跡映入了眼簾:帛錦小字平生意,鴻雁在雲魚在水。惆悵此情亦難抑,斜月簾櫳沉恨思。落花風雨更傷春,滿目山河空念遠。人面不知何歸處,綠波依舊向東流。

    這短短的八句話讓方亦連想起了他與尹夢媛過往的種種,以及恩愛纏綿時自己曾承諾要一生一世對她好,可是自己……

    「你這個忘恩負義,為了榮華富貴就拋棄妻女的陳世美,枉娘臨終前還對你戀戀不忘,向你這種連妻女都不敢相認的人,娘終是錯付了!」

    「晨兒……」面對方攸晨劈頭蓋臉的罵來,方亦連握緊手中的錦帕,抬眸望著她,也只是澀然的喊了她,心中被深深無盡的懺悔襲滿。

    「你閉嘴!」方攸晨情緒激動的呵斥道。她突然覺得烏雅洛宣所說的兩件事一定不會是什麼好事,那麼第二件會是和夫君他們有關的嗎?

    轉身看向一直以看戲姿態的烏雅洛宣,方攸晨沉聲道:「其實你早就知道我就是他遺女了吧?第一件事我已經知道了,至於你打算如何處置這個欺君罔上的逆臣,我不想知道,你還是告訴第二件事是什麼吧!如果不是和我夫君無關的消息,可以不必說了。」

    烏雅洛宣微微抬眼看她,笑了笑,慢條斯理的說:「如你所願,第二件事還真是關於你夫君的。」

    方攸晨心中微微一動,忙追問道:「他們在哪裡?」

    「呵呵,可能你還不知道,在你離開益城的時候,葛家宅就已經不復存在了。還有,你心心唸唸的夫君葛慶寰已經喪身在大火之中了,當然,他的家人也都去與他陪葬了!這,也是得罪本王的下場。」

    「你說什麼?!……」

    方攸晨瞪大了雙眸,眼中滿是不信和痛苦之意。她怎麼也不敢相信夫君已經……腦海剎時間一片空白,她蹌踉的倒退了幾步,表情痛苦的蹙著眉,臉色驀然浮現出一抹不自然的潮紅,喉頭一甜,竟是吐了一口血。

    那赤目之色從唇角一點一點地流了出來,滴落在了暗沉的地板上,濺起一朵朵刺目的紅色花瓣。

    她只覺得意識驀的一沉,眼前的視線陡然遁入了黑暗之中。

    在昏迷的前一剎那,她只聽得須簪掉在地板上發出的脆響聲,以及方亦連的低呼聲:「晨兒!……」

    ……

    方攸晨被侍婢扶進了一間偏室,自此她開始昏迷不醒,每天都在昏昏沉沉度過。不過她還能感知到外面的世界,常聽著室內人進人出,或是輕聲說話。可,不管外面發生什麼,這些都無法再引起她的注意。

    方攸晨就那麼沉睡著,不知為何,在聽見葛慶寰死去的消息後,她也真的想陪著他去死。

    如今這個世界孤零零的只剩下她,她不知道自己苟且地活下來,還有什麼意義。

    寧靜沒有保持多久。一天,安靜室內突然變得有些嘈雜,原來是烏雅洛宣給她找了太醫。

    那太醫照例先給她把脈,可就在這時,太醫搭在方攸晨皓腕上的手指猛地抖了一下,臉色劇變。根據脈象顯示,方攸晨居然——懷孕了!

    太醫以及服侍方攸晨的侍婢們聽到這個消息一時亂了手腳,因為她們都知道,烏雅洛宣並沒有寵幸過她。發生這樣的事情,他們也不知該如何處理,固然是慌了神。

    不知是誰去將這個消息告知了烏雅洛宣,很快,烏雅洛宣陰沉著臉色進來了,當看見靜靜躺在床榻上雙眼緊閉的方攸晨時,他冷哼了一聲,拋下冰冷的兩個字大步離開了房間。

    在烏雅洛宣離去後不久,方攸晨突然睜開了眼睛。方纔所發生的一切她都聽在了耳中,特別是當太醫說她有了身孕時,她突然再也不願這樣沉睡下去了,她突然強烈的想要生下這個孩子,因為這是她和葛慶寰的孩子。

    可烏雅洛宣的一句「墮了。」讓她猝然心驚,為了保護這個胎兒,她愈發的想要活過來!

    當她適應了光線,睜開眼看到的卻是一名侍婢正要上前來扶起她,而她手中正端著一碗墮胎藥——紅花。

    想都不用想的不顧一切的用力推開那碗湯藥,「啪……」

    藥碗落地,藥汁灑落了一地。驚得那侍婢愣在了原地,瞪大了眼睛看著方攸晨。侍婢許是疑惑,從住進這裡就一直沉睡的方攸晨怎麼會突然醒來?

    在那婢女還處在詫異中的時候,方攸晨已經從床榻上下來,她一手自然的摀住小腹,一手推開那侍婢,想要逃出去。

    可那侍婢突然反應過來的一聲驚呼,驚來了無數的守衛。方攸晨本就昏睡了近一個月,早就渾身癱軟沒有多少力氣,才跑到大廳,就被幾個身強力壯的守衛抓住,硬生生的將她又拖了回去。

    這麼大的動靜也同樣引來了剛離去不久的烏雅洛宣。

    他滿臉戾氣的衝進了進來,什麼話也沒說就一把扼住方攸晨蒼白的臉頰。用一雙狹長眼睛居高臨下的睇著她,森然道:「你不要試圖挑戰本王的耐性,本王能讓你活著,已是給你最大的恩惠了,如果你還不知好歹,那,本王也不介意親手將你毀去!」語氣微微一轉,又道:「不過,你若肯溫順些,自願墮掉孽種,興許,本王會再給你一次活命的機會。」

    方攸晨的身子狠狠一顫,末了,卻是突然放聲大笑了起來。毫不畏懼的盯著烏雅洛宣道:「你不用威脅我,如今我既落入你手中,要殺要刮悉聽尊便就是。不過想要殺掉我的孩子,那是絕對不可能的,除非,我死了!」

    「啪!」一聲掌攆聲響徹了房間。

    隨即一句「不知好歹!」冷冷的聲音從烏雅洛宣的嘴中迸出。

    方攸晨吐出口中的血水,摀住剎那間紅腫的臉,望著烏雅洛宣冷笑著大聲道:「烏雅洛宣,你奪人妻子背孛五德,弒殺平民不遵國綱,像你這樣如此目無綱德,無視倫理道德的君王已有失君德。所以,你根本不配做烏雅國的大王。今天,要麼,你殺了我,否則,我方攸晨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烏雅洛宣臉色沉了下去,身體微微顫抖著,略微發紅的眸子中,怒氣難掩。顯然方攸晨的一番話已經徹底將他激怒。

    看一眼方攸晨他冷聲道:「既然你這麼想去死,那麼本王成全你!」說罷,他一揮手,朝著門外大聲道:「來人,將此女拖出去,亂棍打死!」

    「誰敢?!」

    就在這時,一聲威嚴洪亮的聲音在大廳中響起。本欲進來拖走方攸晨的守衛見到來人,不,準確的說是來人手中高舉的金色紋龍劍時,嚇得一個個跪了下去,直呼先王萬歲。

    烏雅洛宣聽到這聲音,臉色驀然大變,整個人彷彿被定住一般,站在那裡竟是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說話之人走了進來,方攸晨看見熟悉親切的葛姥姥突然出現在面前,竟激動得一時間忘記了此刻的凶險,一下子衝到來人的懷裡,顫聲喊:「姥姥……」隱忍了多日的淚水終是傾盆而下。

    跟著葛姥姥一起來的還有大伯葛洛羯,大嫂瓏兒,以及一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晨兒……」

    就在這時,人群眾突然響起一聲很輕地卻很熟悉的聲音。方攸晨聽到聲音,身體狠狠一顫,循聲去看,目光透過層層人群,她看見了一位用褐色頭巾裹住臉,低垂著頭,毫不起眼的人。

    「他是……誰?為何會讓我感到如此親切和熟悉?」

    方攸晨緩緩離開葛姥姥的懷抱,忍不住顫抖著,一步一步朝那人走去,直到走到那人跟前,她發現,這個人的左袖空空蕩蕩的,又抬頭去看他的臉,頭巾下的臉凹凸不平,滿是還未完全癒合的深深淺淺地疤痕,讓這個人看起來醜陋又恐怖。

    看著依稀可辨的五官,熟悉的眼神。方攸晨的心狠狠抽痛起來。這個人是夫君嗎?他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這時,那人又喊了句:「晨兒……」他抬起了頭,一雙滿是紅血絲的眼眸看向了她。

    「夫……君!……」

    方攸晨帶著哭腔喊了一聲,用力撲在了葛慶寰的懷中。並用雙手緊緊地抱住了他。

    靠在他的懷中,那種熟悉安心的感覺瞬間將她侵襲。可是,為什麼,她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只是握住他僅有的右手默默地流下了淚。

    她不知道她離開後葛家宅裡又發生了些什麼,夫君為什麼會毀去面容,失去左臂。也不知道葛姥姥他們為何能如此輕易的進入到王宮中來,並找到了她。可,這些對於此時她的來講,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夫君還活著,無論他變成什麼樣子,只要,活著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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