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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兩百一十六章 相榭落鳶 文 / 秋·葉兒

    更新時間:2012-09-01

    宴會到了如此地步,再也無法進行下去。

    太后並不去看已然身亡的伊昭容,只是歎息著,命人將其抬下去。伊昭容自殺而亡,且生前已被撤封號,貶入折戟庫。按照宮裡的規矩,她是不得入皇陵,只得按照宮婢的待遇下葬。

    太后心中雖然有痛,但也有怒,伊昭容之前的那番話,顯然是揭露了一段隱秘。可能別人不知她在說些什麼,可有人顯然是有了明悟。

    她掃了莫梓瑤一眼,目光倏地變得陰沉。只不過此刻莫梓瑤同樣低垂著頭,並未瞧見太后的目光,只是突然感覺心頭一緊,危機感漸漸從心底浮出。

    收回目光,太后一隻手撐著額頭,閉著雙眼,好似十分疲憊,整個人彷彿一下子蒼老了不少。

    氣氛一下子變得壓抑起來,顧顏暮面無表情的慢慢地注視著殿內的眾人,本來就無趣的宴會現在已然不再適合繼續逗留下去了,他還有他身旁的使者們互望一眼,皆站起身來對太后拱手請辭。

    而眾嬪妃們仍是誠惶誠恐的跪在冰涼的地板上,連大氣都不敢出。但仍有幾個膽子小的嬪妃被今晚之事嚇得渾身顫抖,抽泣不止。

    太后冷冷的看了那哭泣的嬪妃一眼,蹙起眉頭,眼中滿是煩躁不耐,揮了揮手,緩緩道:「散了散了,都散了吧!」

    眾人如釋重負,連連起身作福,飛快離去,好似一刻也不想多停留。莫梓瑤朝殿內望了一眼,見太后和劉炎飛相繼進了內殿。目光落在身前的『相榭落鳶箏』上,深吸了口氣,俯下身子伸手輕輕婆娑著琴弦,暗忖道:此箏一出,太后的臉色都變了,想必這箏定是大有出處。如今卻是在我手中弄斷了箏弦。一定要將其修好才行。否則,此箏恐怕將來只會變成太后對付我的利器。

    「只是,這琴弦看起來並不是普通的弦,就是本宮也看不出它的材質,也不知內務府的工匠們能不能修。」

    「這弦是采自遙遠西域的金翼寒蠶和北原國的昆鳥之筋撮合而成。使其箏音的音色清越、明亮,餘音綿長。這兩樣東西雖說算不上名貴,卻很稀少,特別是金翼寒蠶絲,據聞早在百年前就滅絕了。宮裡或許有備些馬毛和少量的昆鳥筋,只是這金翼寒蠶絲恐怕是沒有。」

    莫梓瑤詫異的看了韻蘭一眼,「想不到蘭姐對箏倒是瞭解的不少,想來也見過這兩樣東西的吧。」

    韻蘭面色如常,輕聲道:「奴婢的父親是一名製器師。年幼時,父親曾教過奴婢一些關於琴、箏的構造原理。金翼寒蠶絲或許阮南國沒有,但有個地方一定會有。」

    「什麼地方。」

    韻蘭沉默了片刻,上前在莫梓瑤耳邊低聲道:「北宋天國……」

    莫梓瑤臉色微變,目光看向四周,沉聲道:「此事回宮再說。」

    韻蘭會意,抱了『相榭落鳶箏』隨莫梓瑤回了玉瑤宮。

    箏就端端地擱置身前的桌上,莫梓瑤望著它,一臉愁容,心中想著要盡快將其恢復,連伊昭容身死的事都無法去想。

    「宋徽宗對琴畫丹墨情有獨鍾,到是讓宋國世人都對琴畫丹墨瘋狂跟風,漸漸形成了一種時尚,這自然也就讓製器業蓬勃發展。宋國有金翼寒蠶絲,倒也極有可能,只是本宮要如何才能得到這金翼寒蠶絲呢?」她撫著額頭,苦惱地自語。

    韻蘭目光閃爍著,望著破損的『相榭落鳶箏』目光複雜,良久才道:「娘娘,弦的問題還是其次,主要是修箏。」

    「修箏?」莫梓瑤蹙眉,「難道給了材料,宮裡的工匠們也修繕不了嗎?」

    「此箏並非產自阮南國,而是天朝。」

    莫梓瑤蹙眉,苦澀道:「難道只有天朝才能有人將其修好嗎?」

    韻蘭點了點頭,莫梓瑤不去看她,只是在房間裡緩緩踱步。她故意如此問,其實早在泰仁宮見到韻蘭一眼就能認出『相榭落鳶箏』時就已經對她心生警覺。

    對於韻蘭,莫梓瑤的態度始終是信與非信之間。從一開始她接近自己之時,就知道她是懷著某種目的。雖說這兩年來相安無事,也未曾看到什麼異樣,但並不代表莫梓瑤已經完全取信了她。

    這兩年間,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她始終覺得自己的身邊潛伏著敵人的棋子,以至於好幾次都在不知不覺落入了別人的陷阱。且不去說紆尊降貴的韻蘭,就連晚秋不也是藏著一身高強的武藝?

    這些念頭轉瞬即過,很快就被她壓在了心底。她快步走近了韻蘭,似笑非笑道:「原來蘭姐不光對琴箏瞭解,似乎對這『相榭落鳶箏』卻也是尤為的瞭解呢!」

    韻蘭面色稍變,以她的老練和心思,已然明白莫梓瑤已經由這柄箏懷疑起自己了。她心思微轉,隨即低首笑道:「娘娘有此警覺,奴婢很高興,只是請娘娘放心,奴婢對娘娘絕對沒有加害之心。」

    莫梓瑤冷哼了聲,沒有說話。韻蘭對莫梓瑤的態度不以為意,只道:「其實今天在宴會上,皇上讓人拿了『相榭落鳶箏』給娘娘,這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說到這裡,韻蘭便不再說下去,而是留給莫梓瑤無線的思考。

    莫梓瑤垂下眼眸,盯著箏,將今晚的事情從頭到尾細細想了一遍,發現一切是那麼的正常卻又不正常。究竟問題出在哪裡,任憑怎麼想也向不明白。因為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的順理成章。但卻隱隱又透露著危機。

    在大殿時,她就已經有這種感覺了,只是這危機究竟來自哪裡?

    離席間碰到樂兒,回席後遭遇挑撥,皇上叫人拿出『相榭落鳶箏』,太后臉色大變。本沒有想要置伊昭容死地的,可她卻死了。本沒想過要在席上真正對雅夫人的出手的。為什麼這一切都感覺是有人在幕後推波助瀾呢?

    「要知道,自從進宮後,我很少彈琴,她伊昭容怎知我精通琴藝?好像有人很早就知道自己一定會上去演奏的。而且不一定用琴,而是箏。一切又都是在算計之中啊!是誰,好大的魄力,居然布了這樣大的一個局?」

    想到這裡,心頭的那種危機感愈發地強烈了。莫梓瑤似乎覺得,一切才剛剛開始,伊昭容的死,不過是個小小的開端,接下來,又會是誰呢?

    韻蘭見莫梓瑤神色陰晴不定,她並不知道莫梓瑤已經看穿了今晚的晚宴是個局。還以為莫梓瑤還在因為『相榭落鳶箏』的事,在懷疑自己。

    她苦笑一聲道:「可能娘娘不知道,有人對熙太妃之事異常瞭解,並想用此來對娘娘設局。以此來引起太后對您的殺心。從一年前的闖禁地,到現在的太妃遺物『相榭落鳶箏』,一切都是那人的算計之中。」

    莫梓瑤猛然驚醒,驚道:「什麼!這『相榭落鳶箏』竟是熙太妃之物?!是了,是了,本宮早該想到的。能有什麼讓太后驟然臉色大變呢?能有什麼是太后突然對伊昭容有了殺心呢?」

    是熙太妃!

    這個早已亡故,不知詳死因的熙太妃!

    莫梓瑤的臉色逐漸蒼白起來,喃喃自語道:「難道,是太后要對我下手,故而布出的迷玄殺局嗎?只是,她這樣做未免也太過小心了吧?這樣的一張局,卻只是為了要殺我麼?還是,她要殺知曉有關熙太妃的所有人呢?亦或者,我猜錯了,其實太后也只是一個被人利用的棋子?」

    越想越恐怖,莫梓瑤抹了一下額頭,才發現自己的額上已經佈滿了冷汗。

    韻蘭走到窗欞前,望著外面被雪覆蓋之下的蒼茫天地幽幽歎息著,目光輕柔的落在了『相榭落鳶箏』上,「其實這柄箏全世界只有這一柄。而奴婢所說的金翼寒蠶絲世間也沒有的賣,只有與此箏相匹的『相榭鴛翼琴』的琴弦所用的材料其是一樣的。」

    她走回桌旁,伸手輕輕撫摸著『相榭落鳶箏』緩緩地閉上了眼。

    「想要將『相榭落鳶箏』修好,便要拿『相榭鴛翼琴』的琴弦來替換。」

    莫梓瑤覺察到了韻蘭的反常,回想起她先前曾說,他的父親是器師。以及她對『相榭落鳶箏』又如此瞭解,彷彿這箏似乎有著不為人知的過往。她沒有主動追問,而是想等著韻蘭來親口解答。

    「娘娘或許已經猜出一二了,不錯,這『相榭落鳶箏』和『相榭鴛翼琴』皆是出自我父親之手。而『相榭鴛翼琴』現在在天朝國。」

    韻蘭的臉上露出追憶的神色。「我爹年輕時,是宮廷器師,十分受當朝皇帝的器愛。熙太妃當時是李相國的千金,名為李衣苒。兩人因琴樂結緣,常常琴瑟相合,十分投意。

    為了打動她的芳心,我爹辭去職務,離開天朝,花了八年時間,不遠萬里,去了很多地方收集『相榭落鳶箏』和『相榭鴛翼琴』的製作原料。

    八年後,我爹滿懷欣喜的回到天朝,準備去相國府求婚,才知道,原來他走後的第二年,相國大人不滿自己女兒和他的戀情,要她嫁給丞相之子。李衣苒不願,偷偷逃出府,準備去尋我父親,一路磨難向西而去,哪成想,在途中居然遇到了劫匪,好在先皇途徑此地,救了她。先皇更是對她一見鍾情,回到阮南國後便想冊她為皇后,遭到太后,和群臣的反對。無奈之下,先皇只好冊封她為第一夫人。

    雖然,先皇也知道她的心不在自己身上,願意留在自己身邊也不過是報恩,但越是這樣,先皇越是想要她愛上自己。甚至為此派人去尋找我父親。」

    說到這裡,韻蘭面色微微潮紅,似乎很是激動,她咬咬唇接著道:「我父親回到天朝後不久,先皇的人找到了他,並交給了他一封信。信上寫著這樣一首詩:孤鳶棲遠榭,湖鴛翼動翩,泠泠清弦上,一曲愁夢醒。空歸月夜魂,此情終難付。」

    韻蘭的眼裡已經慢慢溢出傷感,「父親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吐血昏倒,幾日後悠悠醒來,便讓將『相榭落鳶』這四個字刻在箏底,讓人送去阮南國交給了李衣苒。那個時候的她已經懷了帝裔六個多月了。而我父親後來雖然病情有了好轉,但從此意志消沉,再也制不出任何一件樂器了。」

    說完,韻蘭眼中已噙滿了晶瑩的淚水。莫梓瑤詫異的望著她,她還是第一次見到一向沉默少語的韻蘭在自己面前落淚。他爹和熙太妃之間的故事很淒美很感人。此刻她也說不出多餘的話,只是默默地將手絹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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