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卷 終章 時光還在,你還在(大結局) 文 / 秋·葉兒
終章時光還在,你還在(大結局)
向他們道別後,莫梓瑤便一刻也不停留地往蕪域趕去。而宅子裡的陰暗處,阮凌恆的身影顯現在婧充儀三人面前,他透過半掩的大門,看著莫梓瑤飛快離去的背影,好半晌,才回頭,對著三人道:「這一次,多謝你們了。」
婧充儀連忙道:「要說謝謝的人是我,若不是你告訴了我真相,否則,我恐怕還侍奉在一個殺害我雙親的惡魔身邊,為他出生入死。」
阮凌恆點頭,卻是突然皺眉,側過身圈起手咳嗽起來,好一會兒才又道:「這一次的戰亂將會延續很長一段時間,如果所料不錯,這汴京都可能會被金人侵佔,你們還是趕快離去吧。」
婧充儀三人露出驚慌的神色,卻是對阮凌恆的話深信不疑,婧充儀道:「我知道信王有預測未來,逢凶化吉的本領,我們這就收拾東西離開汴京。」
……
莫梓瑤揣著神篇,歸心如箭地往回趕,卻不想,現在戰爭已經爆發,蕪域也遭受到了嚴重波及,這讓她的行程一再耽擱。
轉眼,又是一年雪花紛飛的時節,而和毒老約定的時間已經超過了三個多月。
此刻的莫梓瑤正伏在雪地裡,望著不遠處戒嚴的城門,哀歎出聲。她翻了個身,仰面躺在雪地裡,看著天空洋洋灑灑地雪花,彷彿看到了阮凌政和瑞兒正在不遠處朝她招手。
她笑著想伸手摸摸他們的臉,手卻一下子摸到了空處。她猛地清醒過來,搖著頭坐起身子,咬著牙道:「回扞泥,武國是必經之地,可是已經八天了,武國卻絲毫沒有要打開城門的意思,不行,我不能把時間都耗在這裡。」說著,她搓了搓手,從袖子裡拿出地圖來,想看看有沒有一條路能繞過武國。
「咦,還真有一條,雪矮山……」正當她要細看時,猛地覺察有腳步聲正在朝她這邊過來。
她連忙收好地圖,鑽進事先挖好的雪洞裡,而後又忙又雪把洞口蓋住。做好這些,腳步聲已經來到了近前,她伏在地上,連呼吸都刻意控制得緩慢起來。
聽得外頭一人開口說道:「這康王來到咱們武國就不肯走了,害得我們和陛下都擔心康王會對我國下手。」
「老薑,你想多了,那康王派人駐紮在這裡,並讓我們緊密巡視,並非是對我們有什麼想法,而是似乎想在這裡埋伏一個人。」
「埋伏一個人?埋伏誰,這麼大陣仗,幾乎把我武國的兵力都調動起來了。」
「聽說,好像是天朝的信王吧。」
雪洞中的莫梓瑤臉色大變,要不是聽到這段談話,恐怕她怎麼也想不到康王居然埋伏在這裡,並且想要伏殺阮凌。
她咬著牙,握緊凍僵的雙手,聽那人又開口:「原來是這樣,不過他既然說信王就在這附近,可這麼多天過去,也沒見著啊?不會是瞧見情況不對,從雪矮山繞過去了吧?」
「不會,已經有人發現了他的蹤跡,似乎已經向著雪矮山而去。哼,可他卻不知,康王早就料定了他會走那裡,所以早就在那埋伏好了兵馬,只要他到達雪矮山,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死。想跨過武國,不走城門和雪矮山,他還能走哪兒,有第三條路麼?」
「說的也是,康王真是英明,想必那個信王這次是插翅也難逃,哈哈哈……」
腳步聲漸漸行遠,莫梓瑤一下從雪洞裡鑽了出來,辨認了下方向,直行而去。她心底只有一個聲音響起:阮凌恆,你可千萬不要去闖雪矮山啊,千萬不要……
不知道為什麼,越是臨近雪矮山,她就越是心慌,總覺得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那種不詳的預感在心頭縈繞,這讓她想起了阮凌恆曾對他說過的話,自己二十五歲時的命劫。
明天就滿二十五了,而按照目前的趕路速度,明天,就會到達雪矮山。她不禁想,難道明天自己的生命就走到盡頭了嗎?想著,不由急躁起來。
其實她心裡很明白,只要自己現在扭頭就走,不去管阮凌恆的死活,一定可以逃過這一劫。只是,他為自己做了那麼多,而這次,明知道他走上了絕路而不去阻止的話,就算以後自己能脫困,也會愧疚一輩子的。她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不能。
咬著牙,她加快了趕路的速度,在第二天凌晨,她終是望見了雪矮山,也一眼看見了山下,有一行人騎著馬,正朝著雪矮山腹行進。而走在最前面的,一襲白衣的男子,她知道,那就是阮凌恆一行人。
「不要,停下來……」她嘶聲大喊,忍不住朝前奔跑,風刮得她睜不開眼,視線,都因此而變得模糊起來。
而在模糊的畫面中,她看到了雪矮山腹中突然下起了箭雨,山腹中一行人連忙拿起兵器格擋,可箭雨是那麼的密集,每一秒,都有人倒下去……
她發了瘋似的不停奔地跑著,可雪矮山明明那麼近,卻怎麼也靠近不了。直到,她眼睜睜地看著阮凌恆從馬背上跌落,無數的利箭朝他飛去,她絆倒在雪地裡,深深地積雪幾乎將她淹沒。
她痛苦地閉上眼睛,恨自己為什麼來得這麼慢?什麼也做不了,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看著他倒在自己眼前。
當莫梓瑤一路跌跌撞撞地來到山腹的時候,呼嘯地箭雨已經消失,只剩下雪地裡,插滿的箭羽,和滿地被利箭穿透身體的屍體。鮮血,染在雪地上,彷彿是盛開了無數朵悲壯哀艷的紅梅。
「凌恆……凌恆……」
她在滿地的屍體裡穿梭,尋找著阮凌恆的身影,卻又害怕親眼見到他身體被利箭穿透的樣子。
「凌恆……凌恆你在哪裡……」她只得一遍遍地喊著他的名字。
雪矮山高處,康王居高臨下地看著山腹中的一幕,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王爺,要不要將此女也射殺?」一名守將模樣的人,手持著弓箭,而箭頭,已遙遙鎖定了莫梓瑤。
康王笑道:「殺了?那多沒意思,你瞧瞧,她哭得多傷心啊,還有什麼,比這生離死別更讓人絕望?」
「王爺真是英明。」那守將嘿嘿笑著,收起了弓箭。
莫梓瑤在雪地裡找了一圈兒,也沒有找到阮凌恆的身影,當她準備再仔細尋找時,一聲輕微的呻吟聲傳入了她的耳際。
「凌恆?」她循著聲音找過去,終於找到了聲音的來源,跑過去,卻是發現居然是名女子,而聲音,就是從這裡發出。
女子整個身體趴在雪地裡,背上被數根利箭穿透,其更有一根致命地直穿心臟,她知道,她肯定活不了。但還是走上前去,將女子翻了過來,當她瞧見她的臉時,不由叫出聲來:「青鳶!」
青鳶的身體已經冰冷,可她的神色卻不見半點驚恐,相反,唇角微微翹起,神情安然而滿足。再聯想到她是背部中箭,那麼……
移開她的身體,莫梓瑤在她的身下,終於發現了阮凌恆的身影。他只有肩頭中了一箭,不是致命傷,其它地方並無傷口。只是雙眸緊閉,似乎是昏迷了過去。她一喜,連忙將他從雪地裡拉出來,「凌恆,快醒一醒,我是梓瑤,凌恆……」
阮凌恆輕逸了聲,緩緩睜開眼睛,卻是皺眉一皺,猛地吐出一口鮮血來。身體也隨之軟弱無力地倒下去。莫梓瑤一驚,忙一把將他的身體拉過來,讓他靠在自己身上,眼淚簌簌落下,開口道:「還好,還好你還活著。」
阮凌恆突然握住莫梓瑤的手,淡弱無聲的話語傳來:「你,為什麼要來?」
莫梓瑤哽咽著:「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為我送死。你明知道今天是我的命劫,你明知道我會走這裡,你明知是陷阱是死路,可你還是來了,為什麼?」
阮凌恆劇烈喘息起來,卻還要開口:「我本是將死之人,若能拼這殘軀解你命劫,卻也值得了,你又何必……」
「不……」莫梓瑤拚命搖頭,「凌恆,你為我做得太多太多了,多到我這輩子都還不清。」
阮凌恆卻是笑了,用只有自己聽的見的聲音說著:「我活著,你心裡從來都沒有我,或許,只有死了,才能在你心裡佔據一厘之地。」
雪矮山高處,康王居高臨下地看著山腹中的一幕,臉上已出現不耐之色,他從身旁侍衛手裡拿過弓箭,卻將箭扔掉,說道:「拿一根特製的箭羽來。」
很快,就有人拿來一根通體發黑的箭羽遞了過去。康王接過箭羽,搭上箭,瞄準了莫梓瑤,冷漠道:「這樣的戲份本王已經看得太多了,該終場了。」
阮凌恆正要開口,卻突然瞳孔微縮,只叫了句「小心!」便用盡渾身力氣將莫梓瑤推到一邊,而後他悶哼一聲,倒在了莫梓瑤的身上。
「凌恆……」莫梓瑤大叫,推了幾下他,也不動,她神色一暗,抱著他的身體嗚嗚哭了起來:「為什麼,為什麼每一次,你都要這樣?」
此刻,她突然有點恨自己,若是換作青鳶,就不會讓他這麼做。青鳶會保護他,會拼了命地保護他。
阮凌恆緩緩伸過手來,輕拭去她眼角的淚,低聲道:「梓瑤,別哭了。我只恨自己,為什麼這麼快就倒下了……咳咳……對不起,是我不好,不能……護你周全。」
莫梓瑤咬著唇:「不,你別說了。」
他輕歎一聲,似乎是累了,久久不再說話。莫梓瑤安靜地抱著他,又隔了好久,卻見他掙扎著,從懷裡拿出一個被鮮血浸染的布包,交給莫梓瑤,才道:「我想,這只鐲子已經失去詛咒之力了。它本來就是屬於你的,現在,我把它還給你。」
莫梓瑤拿著被鮮血浸染,還帶著溫熱的鐲子,眼淚無聲滑落。
阮凌恆彷彿迴光返照般,突然來了精神,開口道:「這麼些年,我與他爭奪身體,拼著差點毀滅的危險,終於重獲了身體的權利。梓瑤,我就是我,這一世,幸好沒再讓我看到你倒在我的懷裡。我想我會……會承受不了……」
他的眸光逐漸暗淡下去,彷彿是交代完了所有的事,也用盡了生命所有的力氣。
莫梓瑤抱著他,感受到他的氣息,微薄得如同牽住風箏的一縷細絲,彷彿一陣風都能吹斷。溫熱的鮮血從他的傷口處汩汩流出,逐漸帶走他身體的溫度,他雖然極力支撐也無法掩飾住眼中逐漸失卻的神采,像一捧燒盡的餘輝,一點一點黯淡下去。
「梓瑤,我只問你一句話,你對我到底有沒有一點愛?」阮凌恆息著,鬢髮被汗水濡濕,無力的垂在頰邊,「有沒有過?只要一點點,一點點也不要緊……」
莫梓瑤死死地咬住唇,臉色同樣蒼白得嚇人,眼底儘是淚水,憔悴支離。她只以沉默相對,阮凌恆歎息似微弱的風聲,「你不說也不要緊,我情願你不說,也不要因為我快死了而可憐我,騙我。」
「在顧賢山莊的那幾年,是我永遠都不會忘卻的時光。」
「是麼?」阮凌恆唇邊泛起一抹笑意,好似一江剛剛消融冰雪的春水。他逐漸黯沉的眼底再次泛起晶亮的光澤,「雖然,最終我們無緣走到一起,只是為你付出,我永遠也不後悔……」
阮凌恆的身體一點點冰冷下去,莫梓瑤抱著他的身體,撕心裂肺的痛,夾雜著她的絕望。瘋一樣地抱住他,緊緊地抱住他。
「凌恆,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不值得,啊——」她猛地抬眸,朝康王看去,眼中儘是恨意。
康王卻毫不在意地緩緩收起弓箭,就那般冷冷地看著她。
康王!莫梓瑤咬牙切齒地在心裡念著,我決不放過你!決不放過你!
「梓瑤……」
突然,在她的頭頂,一個空靈的聲音響起,莫梓瑤站起身,抬頭去看,就見虛幻的『阮凌恆』飄在自己頭頂,她連忙道:「凌恆?是你麼?」
那虛影道:「梓瑤,是我。不要怕,這是我的靈魂。」
靈魂出竅,莫梓瑤是知道的,卻是第一回見,驚恐中又帶著驚喜。「你還活著?」
虛影搖頭,「不,我已經死了,梓瑤,你答應我,千萬不要為我報仇,你殺不了他的,因為歷史,不能改變。」
莫梓瑤點點頭:「好,我答應你。」
「為什麼我可以看見你?」
虛影想了一下道:「可能是由於我靈魂特殊,亦或許是那只鐲子的緣故,所以你才能看得見我。」說話間,虛影已經越飄越高。
虛影看了一眼天空,突然道:「梓瑤,原來我還有一次生的機會!我就要到你的世界裡去了。」話語裡,並沒有劫後的慶幸,而是難以掩飾的落寞。
莫梓瑤終是破涕為笑,衝著他招手道:「你在那邊要好好生活,對了,幫我照顧一下我爸媽。」
虛影點點頭,戀戀不捨的看著莫梓瑤,看著這片熟悉的大地,最終化為了一個光點,消失在了天際。
莫梓瑤回眸,就見不知什麼時候,康王等人全都倒在了雪地裡。她詫異的瞪大雙眼,就看見一個頭髮亂糟糟地老者,正朝著他們彈著漆黑如墨地長指甲,那些人想衝過去殺死老者,可是還沒走過去,皆兩眼一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毒老……
可真謂是一人成軍,難怪連一國帝王都要怕他三分。莫梓瑤心中一喜,正要過去,就聽見背後有人在喚著自己。她一回身,就瞧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朝著自己飛奔而來。
「政……」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淚,再一次傾灑而出。她朝著來人奔跑過去,一下撲在了他的懷裡,「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
阮凌政捧起她的臉,親吻著她的淚痕,柔聲道:「對不起,是我來晚了。」
莫梓瑤卻是一下子,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伏在他的懷裡,突然放聲哭了出來。哭得驚天動地,哭得暢快淋漓。
離去的人,終是離去了。那個願意為自己付出生命的人,此生,都再也見不到了。兜兜轉轉了半生,才恍然明白,什麼都是雲煙,唯有最初的夢想,才是那麼的真實,最初的真心才值得用一生去守護。壓抑了好久的眼淚啊,在這一刻,全部傾瀉。
她伏在阮凌政的哭了好久好久,他只擁著他,安慰她道,「好了,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
哭累了,莫梓瑤就趴在他的肩頭,抽噎著,不說話。阮凌政凝神瞧著,歎一聲道:「你為了他,竟然哭得這般無助。」
莫梓瑤知道,他不是真的生氣了,他若是生氣了,才不會如此。抬手,拭去眼角的淚,扭頭看著安詳躺在雪地裡的阮凌恆,低聲道:「都經歷了這麼多,政又何苦到了如今,還要吃這無謂的醋?」
阮凌政卻是眉色一擰,咬著牙道:「朕永遠都會吃他的醋!」嘴上雖是這麼說,人卻已經朝阮凌恆走去,小心地將他抱起,輕輕放在馬背上,低聲開口:「謝謝你為我們所做的一切。若沒有你,我們就不可能現在站在這裡。」
莫梓瑤走過來,靠在阮凌政的肩頭,開口道:「他曾對我說,他的故鄉在邊北,顧賢山莊才是他的家,我們就把他葬在山莊旁。這次我們回去後,也住回原來的顧賢山莊可好?」
阮凌政輕點了下她的瓊鼻,柔聲道:「只要我們在一起,你說住哪裡就住哪裡。」
毒老突然走過來打斷兩人道:「喂,要親熱,回家去親熱去。老夫剛才在康王身上翻過了,沒看見毒藥神篇前篇,喂,小丫頭,前篇是不是在你手裡?」
莫梓瑤從懷裡拿出兩張泛黃的紙,丟給毒老,說道:「我們要回顧賢山莊了,毒老你要不要也回到望月峰去,和我們做鄰居?」
毒老瞅了她一眼,十分瀟灑地揮著衣袖轉身:「誰要去誰去,反正老夫不去。哈哈,神篇到手,一切都有。兩位,後會有期。」
莫梓瑤眨了眨眼,望著一會兒工夫便消失不見的毒老,撇嘴道:「看來誘拐一位超級神醫做鄰居的願望落空了。」
「瑤兒。」身側之人低聲喚她。莫梓瑤猛然回身,對上阮凌政深情的眸子,他淺笑著擁她入懷……
「回家吧,瑞兒還有大家都在等著我們呢。」他的話語輕輕的,卻很溫暖。莫梓瑤微笑著點頭。(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