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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告白乃對牛之琴 文 / 泥蛋黃

    老時間,老地點,東方未明抱了一個長條形的包裹上得樓來,一推門,看到屋內的情形,頓了一下,然後「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東方未明一手抱包裹一手指著霍改笑得東倒西歪,儼然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不想這傢伙也有如此蠢笨之時,居然被簾鉤掛住了綴著五彩珠兒的發繩尾,也不知道憑他那小個頭是怎麼掛上去的,現在就跟個被拎住了耳朵的小兔子似的,撲騰著兩隻爪子死活掙不脫。

    「笑什麼笑,還不過來幫忙。」被笑得面紅耳赤的小兔子呲牙咆哮。

    壞心眼的東方未明將懷中的巨大包裹小心翼翼地徐徐放置好,這才優哉游哉地往霍改這邊走來。

    而小兔子再此過程中一直蹦躂著企圖夠到那高高在上的簾鉤,但因為身高原因屢戰屢敗,好不心酸。

    「別著急啊,我這不來了麼?」東方未明閒閒地說著,來到了蹦躂不停的霍改身前,抬起手來。

    就在這時,明顯已經急紅了眼的小兔子居然破釜沉舟地狠狠扯了以簾掛和髮髻為兩端點的頭繩一把,瞬間——

    頭繩崩開,滿頭青絲盛放如剎那綻開而又須臾隕落的煙火,在空中劃出一道墨色的弧線,最終軟軟的帖服在臉頰兩側。

    彈起的發繩因為兩端墜珠的作用,在空中交錯盤旋,一端的珠子卡在微微張開的指間,緞繩繞過手背,將精緻的腕骨輕輕束縛,然後在因為上舉而赤.裸的小臂上,蜿蜒,纏繞,旋舞……

    玫紅紗幔被扯離盤銀簾鉤,高高地拋飛而起,然後翩然飄墜,包裹住簾下的兩人,隔絕出另一個紅塵。錯落的光影將這一方窄地塗抹出瑰麗的霞色,隨著紗幔的柔擺,落櫻翩躚。

    這是一場無聲的盛宴,它突然浮現,以猝不及防之勢掠走看客的所有呼吸還有視線。墨色與雪色,暗紅與瑩白,霞彩與幽暗,彼此攀附,彼此絞纏,彼此侵蝕。聲音動彈不得,同樣動彈不得的,還有心神,比呼吸還重,它停滯在驚艷的瞬間,想要將眼前這媚色狠狠吞嚼入腹,卻又帶著莫名的珍視而唯恐觸及,於是只好定在原地,和聲音一起沉溺。

    呼吸加重,喉結滾動,瞳孔放大……

    將獵人的一舉一動都收在眼底的獵物帶著狡猾的笑意揚起了下顎,心口有淡淡的溫暖淌過,菊花咒印針對東方未明的怨念百中消一。於是眉眼都染上了笑,效果不錯,不枉自己提前演練了十多遍。

    「先生,你對弟子的功課,還滿意麼?」

    東方未明的視線被禁錮在那暗紅的鍛繩之上,心底的猛獸在蠢蠢欲動,他從未為任何人克制過欲.望,也從來無需為任何人克制欲.望。修長的手指握住那纖細的雙腕,身體也隨之下俯。

    看著東方未明那餓了三天一般的可怕眼神,霍改莫名就想起了一句自己常常給小攻使用的狗血台詞,「你點的火,自然該由你來撲滅。」接下來的場景,一般而言就是小受被小攻壓倒強行ooxx再xx,直到小受的台詞從「不要、不要……」變成「求你、求你……」

    眼前的陰影不斷放大,霍改心下狂跳,不行,再不反抗就要被當消防員使了。必須讓東方未明的停下來……

    「你說,我若是在他眼前這般姿態,他會動心麼?」被鉗制住的某人突然對東方未明飽含希冀地提了個問題。

    就像是在臻美的畫捲上粗魯地用墨潑了一通,東方未明的心口頓時被這一句淋得冰涼徹骨。

    是了,眼前這人,和之前的所有人都不一樣,即使他在自己身下毫無忸怩,即使他的身體和自己親密無間,他的媚色也從來不曾屬於自己,而是屬於一頭不知道是圓是扁的牲口。

    欲.望的野獸被理智勒緊了脖子,欲.念在身體裡叫囂衝撞著想要不顧一切地掠奪,霸佔。心底甚至開始盤算要如何才能壓制對方的反抗扯掉衣衫然後長驅直入。

    東方未明閉上眼,猛然咬了一下舌尖,將種種衝動狠狠壓下。他東方未明還不屑於以暴力來捕捉自己的獵物。他是以心為食以身為佐的不敗賭徒,而不是不是只求肉.欲的禽獸,以武力博取勝利是心智的敗北,所以,現在,還不是時候。

    再睜眼時,東方未明已經恢復了之前那慵懶的模樣,他鬆開捏住霍改雙腕的手,然後將霍改的兩臂從那鬆鬆纏起的頭繩中解脫出來。

    「做得很好。」東方未明的嗓音低糜得近乎危險,他將發繩塞到霍改手中,掀開紗幔大步走開。

    霍改不動聲色地長長地鬆了口氣,自己的判斷沒錯,東方未明縱然是只流氓也是只高級流氓,不會屑於強.奸之類毫無技術含量的手段。

    霍改一爪子刨開紗幔坐到客棧配備的梳妝台前,拿了梳子將長髮細細綁好,一回身,又是那副道貌岸然的書生模樣。

    此時東方未明已跪坐在外間的案幾之前,那長條形的碩大包裹被他橫置於案上。那包裹所用的綢緞極佳,細密緊實的鍛面繡著大朵大朵的流雲,層層疊疊,深深淺淺,華美非常。霍改可以以一位偽專業人士的眼光斷定,僅這塊布,就得值五兩白銀。

    「今日我們學什麼?」霍改在案幾另一側的蒲團上正襟危坐,盯著包裹好奇問道。

    「眼識之道你已明悟,我這回要教你的,自然是耳識之途。」修長的手指將包裹層層挑開,最後露出一張烏沉沉的桐木瑤琴來。

    霍改一愣,東方未明,是故意的。

    上次發現自己對琴的反應不正常,這次就故意帶了琴來,是想挖掘出萬仞侖和琴不得不說的故事?一發現別人心理有創傷就立馬揪住血痂一點一點撕開,以求一個接近內心深處的契機,東方未明還真是不愧他的鬼畜之名。而自己,又要擺出什麼樣的臉來才好?

    「我說了,我不學琴。」霍改冷聲道。

    「我也沒說要教你啊,只是以琴為器讓你瞭解耳識之道罷了。」東方未明伸手在琴弦上依序撥弄,宮——商——角——徵——羽——

    霍改不吱聲了,只是目光灼灼地看著東方未明。

    東方未明低頭看著霍改,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微笑:「樂由心生,諸般情緒皆可借聲而傳,你且細聽。」

    東方未明的手緩緩舉起,寬大明艷的衣袖自手腕垂落至肘部,露出瘦削的前臂,雙手按下,如蝴蝶俏立枝頭,一手按壓,一手挑抹,琴音若流風般在耳畔湧起……

    東方未明半闔了眼,低眉續彈,想他七歲操琴,十五無人敢教,十七登峰造極,這幾年來,不知有多少人千金求一曲而不得。

    他不用看都能想像出對方那沉醉於琴音的模樣,他這曲可是特意為霍改所寫,婉轉纏綿,其中的情意之深,愛意之誠,霍改但凡懂半點樂,都不可能無動於衷。到時一曲終了,自己復再言一句:「樂由心生。」這小徒兒縱使心中有人,也不可能對自己這一片赤誠視若無睹吧。只要他有了這麼點心思,那他就遲早逃不脫自己的掌心。

    霍改端坐於前,兩眼迷茫,此時他心中只有一個想法——東方未明的琴聲為什麼這麼、這麼的……催眠?

    霍改,二十四歲大齡男青年,打初中起就將對音樂的全副熱情統統獻給了搖滾,越是歇斯底里越是欲罷不能。瑤琴這種只有五個調子,叮叮噹噹半天還不知道要傳達啥的玩意兒實在不是他的菜,拿個破鑼狂敲一氣沒準兒還能合他胃口些。

    於是琴藝高超的東方閣主杯具地——對牛彈琴了,還是一頭喜歡沒事兒帶著耳機狂吼的牛。

    「呵嗯……」霍改終於忍不住低下頭小小聲地打了個呵欠。

    「崩。」琴弦霎時繃斷。

    霍改含糊著聲音關切道:「你手沒事兒吧,彈得好好的,怎麼就斷了?這種拉著弦的東西一定要定時保養,不然很容易出事故的。」

    琴藝超卓的東方閣主面對著某人那惺忪的睡眼、事不關己的態度,終於忍無可忍地,怒了。自己費了整整三天特譜一曲,還親自抱了琴來是為毛啊為毛!難道就是為了給這焚琴煮鶴的蠢貨看看琴弦的保養情況嗎?!

    東方未明咬牙切齒,一字一頓:「你可從剛剛的琴音領悟到了什麼?」

    『自己好像在問句裡嗅到了殺氣啊……是錯覺麼?』霍改不確定地想著,然後客氣地敷衍道:「除卻天上化下來,若向人間實難得。」

    「其實你根本什麼都沒聽出來吧?」東方未明陰森森地問道,以為誇得天花亂墜爺就會放過你麼,實在是太天真了。

    『喂喂,殺氣已經實質化了啊!』霍改艱難地嚥了口唾沫:「是學生愚笨。」

    「我想,身為學生,你完全應當為你的愚笨,吃點教訓。」東方未明一把攥住霍改的手腕,惡狠狠道:「攤手!」

    霍改倍兒無辜地瞪著東方未明:就算演砸了惱羞成怒也沒必要打我手心洩憤吧,你是胡攪蠻纏的小屁孩兒麼?

    幸好東方未明聽不到霍改的心音,不然非和這小子拚命不可。

    東方未明那手,有如鐵箍,一時間竟是掙脫不得。霍改雖然當了學生,但絕對沒有和古代學生一樣被老師體罰的覺悟,心思急轉,竟也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尋到了一個一石二鳥的好辦法。

    霍改不再掙扎,面色猛地肅然起來:「東方閣主,你知道我上回為何對學琴這事反應詭異麼?」

    「為何?」東方未明看霍改這認真坦白的姿態,倒也平靜了不少,更何況,他帶琴來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為了知道這個答案。

    「琴棋書畫,文人四藝。我身為一介儒生,無論如何不當對琴音這等反應不是麼?奈何,在下先天有憾,一聽琴音便昏昏欲睡。故而上次你說起學琴,我才又驚又怕,唯恐你知我這般不解風雅後,笑話嫌棄。哎,這本是我一大心結,從不願示於人前,但為了避免你我之間枉生間隙,便也顧不得許多了。」

    霍改一臉「啊,我是多麼的忍辱負重。」的無恥神態,既解釋了上回的失態,又讓東方未明有火無處發,當真把何為倒打一耙演繹了個淋漓盡致。

    天下之大,真是……無奇不有。東方未明強嚥下心頭血,默念十遍:『不是我的錯,只是遇人不淑。不是曲有誤,只是明珠暗投!』

    東方未明不愧為高血高防的boss型人物,在琴音示愛計劃慘遭無情蹂.躪後迅速振作起來,決定直接跳到計劃的下一步。

    東方未明瞇起眼睛笑著湊近霍改,低聲道:「以樂為心乃是誘之上乘,你既是不懂樂,這耳識之道便是艱難了許多。你可知我繡被閣這名兒的來歷?」

    『你那破閣子的名兒都是你爹我取的,怎麼可能不知道繡被的典故。』霍改心底對東方未明那故作神秘的模樣嗤之以鼻,但面上依舊一派懵懂。「是何來歷?」

    見獵物乖乖跳坑,東方未明自然順接而下:「話說一日楚國令尹鄂君子皙泛舟水上。有一划船的越人暗生傾羨,以歌吟意。鄂君知其情意,乃行而擁之,舉繡被而覆之。這便是繡被的典故。你可知那越人所歌為何,竟得鄂君憐愛?」

    霍改配合地作出我想知道我好想知道的表情。

    東方未明欣慰頷首,那手眼看就要按上琴弦,但忽然想起了什麼,又生生收了回來,轉而看著霍改,眩目動情,撫掌而歌:「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霍改的臉瞬間躥紅,低著頭,怯怯道:「你的意思是……」

    東方未明含笑點頭。

    「要我這麼唱給他聽?」霍改抬頭,憂慮道:「會不會太直白了?」

    東方未明悲憤撓牆。

    蓄意折騰人的霍改看到東方未明那黑中帶青的臉色憋笑不已:告白了,告白了,這傻b居然告白了!這不逼著本少裝純麼,爺的目標是釣凱子又不是泡馬子,行事標準就是給聞、給看、給摸、不給吃,哎,你年頭死活非要湊上來找虐的人咋這麼多咧?

    其實這也實在怪不得東方未明自取其辱,想想古今中外哪個鬼畜攻不是自我感覺爆棚,總認為只要自己小小表示一下,管你是淫.娃蕩夫還是貞潔烈男都得上趕著往床上撲,哪怕口裡狂喊著「呀滅嗲。」那心裡其實還是非常非常願意滴。

    更何況,東方未明之前調.教的全是自家那倒霉員工,只要微微垂憐,便都紛紛感動不已,傾心相許。這會兒想泡泡霍改,被歷史信息誤導兼自我感覺過於良好的某鬼畜,自然理所當然地認定了,只要自己一告白,對方就必然心神蕩漾,暗自傾心。然後再勾搭勾搭,曖昧曖昧便輕輕鬆鬆水到渠成,手到擒來。

    一個虛情告白,一個假意裝純,這倆人倒也算渣得志同道合。

    連著兩次精心告白都慘遭腰斬,之前定下的種種後續謀劃自然無疾而終。東方未明終於意識到了形勢的嚴峻,對方的強大。無論如何,自己需要改變戰略,至少,要掌握一定的主動權。

    不過,今兒是沒法再接再厲了,東方未明怕自己再受刺激,一個忍不住直接把這混賬小子給按地上強了。

    「我不是要你唱給他聽,只是要你領悟其中真意。」東方未明起身,眉眼彎彎,笑得格外溫柔:「今日課程到此為止,下次我會教你鼻識之道,不過在這兒可教不成,你得來我繡被閣。你什麼時候方便什麼時候來,我隨時恭候大駕。對了,再會時,記得將耳識之道演繹於我。」

    說罷,東方未明不等霍改回答便拂袖而去,走了,太傷自尊了!

    霍改在身後驚呼:「你的琴!」

    東方未明一臉淡定地走回來,抱起琴,又一臉淡定地走了。

    霍改看著東方未明那散發著黑色怨念的背影,粉無辜粉無辜地笑了。

    小明啊小明,你咋又被氣走了呢?多大的人了,心理承受能力要不要這麼差啊。根本就和一被欺負就一邊說著「我不跟你玩兒了」,一邊淚奔而去的小屁孩兒毫無區別嘛。

    不過是小小的不給面子了一點,也不用這麼激動口牙?你這傢伙該不會以為四海之內皆你媽,誰都得慣著你吧!?鬼畜這種養尊處優的生物,果然是受不得半點挫折。不過沒關係,正所謂虐戀情深,我負責虐,小明你負責情深就好。

    霍改搓搓下巴轉而憂慮起了長遠的未來:去繡被閣也不是不行,不過不知道東方未明這傢伙會不會狗急跳牆出昏招。還有,這回的作業耳識之道要怎麼演繹才好呢?色.誘這傢伙可是能化解部分詛咒的,一定得認真對待,但自己會的歌除了搖滾就沒幾首別的了,能用到古代的更是鳳毛麟角,難不成,自己要唱忐忑給他聽?

    作者有話要說:

    蛋黃:後爹難道你真的要給東方未明唱「忐忑」?

    霍改:不行?

    蛋黃:後爹你墮落了,要知道穿越者給古人唱現代歌曲已經從地雷升級成天雷了啊天雷!

    霍改:至少目前還沒穿越者唱「忐忑」嘛。

    蛋黃:你以為換湯不換藥就沒人笑你缺乏創意了麼?沒人唱「忐忑」那是因為這是神曲啊神曲,有種你去給東方未明唱「愛情買賣」啊!

    霍改:「愛情買賣」不錯,比較好唱。

    蛋黃:你給我去死,這文現在的收藏數已經很杯具了啊,花兒也日漸稀少……嗚嗚,要是你真在文裡這麼幹了,俺的收藏一定會下降到零的啊,混蛋!

    霍改:喂喂,不要哭啊。

    蛋黃:要是你敢唱「愛情買賣」,姐就讓你賣肉去!

    霍改:……不賣肉,賣萌可以不?

    蛋黃:我考慮考慮。

    此文目前是兩日一更,晚上七點更,今兒看到長評鳥,於是額外加了一章的字。嗯,咱後天再見,記得撒花喲~

    今兒早上一來就驚恐發現章節消失不見,於是進來改下錯字,然後試試能不能讓它從隱身變的成現形的。**抽得太可怕了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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