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審問 文 / 月上無風
「四爺,您看……」這個男聲是誰的啊,或者是女的?似男似女,好難辨認。不會是傳說中的太監吧。
等下,這個四爺……
「容姑娘……容姑娘……」黛兒溫柔地搖著自己,讓本來已經要清醒的容音驀地坐起來,對了,自己吩咐過,如果是那冰山四貝勒來了,黛兒他們就要叫自己容姑娘的。
連忙起身,朝門口看去,果然是那個長的還過得去的冰山。
四爺見容音醒來,便逐步步入屋子,坐在了書桌前(即剛剛容音坐過的位子),看著容音。
容音見自己位子被佔,也只能哀歎鳩佔鵲巢啊。然後甚無出息地在圓桌邊坐下了,但屁股還沒沾位子,就聽得剛剛那個中性的聲音的厲聲呵斥:「大膽,貝勒爺有叫你坐嗎?」
嚇得容音一抖差點坐在地上去,彷彿聽到一聲若有似無的輕笑,容音的臉立即燒成了火燒雲,站直身,用手帕掃了掃那凳子後,大方地坐下,再狠狠地剜了那個太監一眼。他二十歲左右的年紀,眼睛睜得眼珠都要掉下來,氣呼呼地看著容音。
容音對他作了個很不屑的鬼臉,暗歎自己的運氣,人家穿清,都是跟什麼爺的太監隨從打成一片,情同姐弟,自己就偏偏遇到這個醜惡的小太監。
那人見容音對他做鬼臉,氣得鬍子直吹(如果有的話)。指著容音,正要飆,可惜人家未來的雍正話了:「好了,小順子!」
「是!」主子面前又那麼恭敬,簡直是……
容音得意洋洋地送了個眼波過去,叫你狗仗人勢,主子話了,你這癩皮狗就好好聽話吧。
「咳……」皇家人慣用的輕咳,「小順子,你和黛兒先下去吧!」
**
兩人一走,容音馬上轉過頭,低擺出一副老實樣,準備接受審問。
「容姑娘,今日來是再想問你一句,你到底是從哪來的,有何目的?」聲音冰冰的,立馬讓容音想起了以前教畫畫的老師畫的一副雪景圖,說是雪景,其實就是全圖白色,只是在近處畫了幾個深深的腳印,一路指向遠方。而在老四問話下的容音就有身處那樣一個蒼茫遙遠不知終點的世界,滿是寒冷的絕望。
但這絕望卻使容音冷靜了下來,就知道你們查不到,終還是要來問我,「如果非要問個來處,我是四川人,可惜貌似很小就移出四川(假話,容音考上大學,才離開四川),之後的事情我似乎是失憶了,不太清楚了。至於目的,容音不知這指的是什麼目的?」容音慢慢抬頭,淺茶色的瞳仁滿是淡定與真實,靜靜地看著四貝勒。
「蜀人?呵……」冷笑一聲,「蜀女厲害啊!」瞳中顏色一深,四川……
「哦?蜀女厲害,不知四爺有何特別的見解?」容音已手支著下頷,直直看著四爺,嘴角掛著輕嘲。
「如媚娘、花蕊、劉娥者……」幽黑的眼中滑過一絲微光,似是挑釁,又似是期待……
「原來如此,那蜀女著實厲害,媚娘者,則天女皇一世英明,朝廷上下,莫不服之,吏治一清,為帝如此,不能不頌;劉娥者,章獻皇后,大宋女主,有呂武之才,無呂武之惡,悲天憫人,佐真宗即位,進佐天下,乃一代奇女;花蕊夫人,蜀地養人,此女風姿,令人嚮往,雖惑宋太祖、太宗(趙光義,趙匡胤之弟)兄弟,但巧以其姿,護了蜀地尊嚴,身死太宗箭下(此處是野史,說花蕊知道了太宗要篡位的野心,被太宗忍痛滅口),全了其義。容音身為蜀人,常常慕這幾位先人的風采,只恨不能見之。」容音不卑不亢,不管你是不是諷刺,我也要讚揚這幾位頗具靈氣的先人。
四爺一笑,這不明意義的笑容倒令容音一愣,好看是好看,可是,他是為何而笑,笑自己的想法嗎?自己是女人,和他們這些封建的大男人的想法自然是不同的。
**
「讀書倒是不少……」
「不敢當,」容音完全聽不出表揚之意,「她們都是蜀女,瞭解自然多些!」容音特意強調「蜀女」二字。
「呵呵……」眼前的主子又笑了,但是容音還是不認為他是愉快的,不知為何,或許是自己不愉快吧。突然想起眼前這位喜怒難辨的主子可以決定自己的生死,容音又一下坐臥難安起來,以前容音見過最大的「官」,無非是媽媽表演時遠遠望過市長一眼……平時常見的就是校長,可校長是自己媽媽的歌迷,所以根本不用在他面前拘禮……
剛剛貌似自己用跟校長對話的語氣來看眼前這位主子了,這可使不得啊,雖然自己只有18歲,不像其他那些穿越女主見多識廣,也還沒像她們一樣那麼會察言觀色,玩弄心機,但還是小心為妙,免得小命就沒有了。自己不期望和這些王子談一場轟天動地的浪漫愛情,但至少還是要活得風生水起才是啊,強調那個「活」字。
**
「我倒不是說這個,你剛剛寫給黛兒的貌似是李商隱的《相和歌辭?江南曲》吧,那麼偏的你也知道,難道讀書不多?」
「難為您看出來了,說明您讀書不也多嗎?」容音不以為然,本能一出口就差點把舌頭咬掉,剛剛才告誡了自己的,「不是,我知道這詩是因為以前給我好朋友畫了幅美人像,她題了這詩上去,我便記住了,見多識廣的是她才對,倒是難為四貝勒你這麼忙,也知道這些閒詞……」容音再次想咬自己舌頭,為什麼自己的話怎麼說還是語帶諷刺呢?看來就是跟顏韻那利嘴呆久了……近墨者黑啊。
臉皺成了包子皮,心裡不停詛咒顏韻,這臭娃兒出身書香世家,母親是專攻漢語古文學的大學教授,父親和爺爺都是有名書法家,熏陶得顏韻一肚子墨水,可是性格偏生活潑得要死,點淑女風範都沒有。而且因為瞭解的典故多,還是個毒舌,最愛借自己的文化底蘊諷刺別人……
四爺見她表情,唇角不自覺微微上彎,側過臉,不想讓她覺,「你字是難看了,而且很多錯字,難怪畫要找人題字……聽小晗她們說你畫畫的很好,可是不賞她們,賞的都是一些你的書法大作?」難得地想惡作劇,四爺學她,強調了書法大作幾個字。
「我畫畫的也一般啦,而且沒人給我題字,也沒有印章,我怎麼敢送人呢?」容音再次懷念顏韻那個假淑女,沉浸在自己的思念的海洋中的容音,自動屏蔽掉了四爺的玩笑般的諷刺!(無風:你個死女兒,這樣的千年奇觀,你不好好珍惜,趁機抓住老四的心,去懷念顏韻幹嘛?不爭氣啊!)
「拿來我看看!」
容音自動「哦」了一聲,然後才反應過來,要在這位未來雍正面前展示自己拙劣的畫,是的,自己的畫在現代時,得過不少大獎,可是那是少兒或是青年比賽啊,而且是國畫不太普遍的現代,在這些一天研究古畫的古人面前展示自己的畫,簡直丟臉丟大了。
猶猶豫豫結結巴巴,「可……不可以不看?」容音試探著問。
「咳……」不看她,輕咳一聲,轉開了眼。
容音只得起身去床邊拿出了七卷未裱的畫。規規矩矩地向四爺遞去。
「打開……」冷冷瞥了一眼,命令道。
「哦!」容音翻了個白眼,然後依次將七卷畫展開在書桌上。
**
四幅小的花鳥寫意,兩幅不大的工筆女侍,一大幅山水畫。
翻過花鳥寫意,四爺心裡還是帶點讚歎的,一個女子,用筆大套,必是心胸寬廣之人,寫意必須要不拘束,心由意至,才能在不精確的「形」上讓人看到「髓」。可惜彷彿還是拘於一定的模式,還未完全放開,應該是臨摹太多,尚未有自己獨到的風格。
那兩張工筆侍女,用筆又細膩起來,看來她亦是一個能靜下心來的人,絲亦勾畫的栩栩如生,一顰一笑,生動無比,看來她學畫時間真的不短了,用筆至如此地步,已掌握得很好,可是既然如此,為何字又寫得那樣呢?
「黛兒和小晗?」忍不住問道。看來她們感情還不錯,對下人的形象勾勒得如此生動,從畫上甚至能見出黛兒和小晗的性格,下了功夫觀察不說,必是由衷的欣賞才行。「是啊,美吧!」容音看著自己的大作,分外滿意,想著自己哪天離開這的時候,把這兩幅畫送給這兩個可愛的小丫頭,必能讓她們高興吧。
「哼……」輕輕一嗤,雖然喜歡她看著自己畫作的陶醉樣,但是還是不肯輕易地表揚她。果然自己這一嗤,換來了她的橫眉冷對。
「不懂欣賞……」
四爺心情莫名地愉快。
再翻到那副巨大的山水,胤禛一呆,山勢挺拔卻隱隱含著秀麗之色,山尖含羞帶怯地鑽出層層雲海,金色的陽光,讓雲海波光湧動,燦爛耀眼……用色大膽生動,這樣的筆墨與心氣:「這是哪?」
「峨眉山,但是不是我自己觀察的,是記憶中臨過的一副畫,怎樣,這幅大山水可花了我整整一天的功夫,『差點』就廢寢忘食了……」容音好想得表揚啊,以前自己的畫拿出來,都是備受老爹老媽那些好朋友的表揚的,就連毒舌的韻韻看見自己的畫時,也要稍微鬆懈她那高傲的口,可是……
四爺不置一語,就合上了畫。
看得容音一個氣啊。但是隨即四爺的行動就讓容音又驚又喜了。
只見他又打開了黛兒那幅畫,道:「你剛剛寫的那李商隱的詩是想題在這上面嗎?」
容音本能地點點頭,然後又羞愧地說:「可惜字一直沒練好,我想等寫好了再放上去。」
「你!沒有人教,一萬年也不可能!」諷刺的話加上冷漠不屑的語氣,分外傷人。
「你!」容音氣急。
「你自己想,你畫畫用筆那麼熟練,為什麼一到寫字時就控制不了筆?」不自覺將語氣放誠懇了一些。
「這也是……不過我想要是誰寫好模子讓我畫畫般地塗上去就好了……」容音看他語氣誠懇,也便聽了進去。
四爺冷冷地瞟了容音一眼,然後繼續道:「你是因為畫畫有人教你用筆方法,而寫字沒有,其實以你畫山水時筆的力度來看,只要有良師指導,你的書法必能漸漸而成。不然你照自己的方法不停寫,就算寫的整齊了,也毫無書法上的欣賞價值,只能當作畫來看。」
容音漸漸又沉浸在了自己的回憶裡,以前韻韻好像說過類似的話,尤其是最後一句「當作畫來看」……可是當時自己賴在韻韻肩頭道:「有你,我為什麼需要學?」
罷了罷了……
「可惜良師不在了……」容音呆呆地念道。
四爺見她滿臉懷念的樣子,不知為何有些不舒服,開口就直直地問:「你以前的畫誰幫你題字?」
「我最好的朋友,可惜不在了……」容音歎口氣,淡淡的眸色中,溢出了重重的哀傷。
「就你那天去掃墓那個?可是我派侍衛搜遍了山,也沒見那有叫什麼顏韻的墳墓!」倒被她提醒了另一個疑點。
「我說了,我不知道怎麼到那座山的,你也別問了,要是顏韻墓在那座山上,就怪了!」容音眼中的哀傷一淡,取而代之的是重重的防備與不耐煩。
「你不要告訴我是鬧鬼……」胤禛臉色一冷。
「差不多,你要這樣說也可以……」容音嘟囔著道。
胤禛轉開眼睛,壓制住自己心頭的怒火,想:總有一天,要你容音向自己承認你的來歷!
**
將目光轉向畫,四爺取起放在案邊的筆道:「墨有些干了!」
「黛兒走了後,我就沒用這墨了,剛剛我們又聊了那麼久,自然就干了!」容音不知道這位主兒拿起筆是什麼意思,呆呆地應道。
冷冷地一瞥,四爺心頭一歎,這丫頭有時真是笨,這樣的暗示都不懂,輕咳一聲道:「研墨!」
「哦,好!」容音恍然大悟,原來是要寫字,怎麼不明說嘛?真是!(無風:女兒,你真是笨得我都不幫你!)
細細地研好墨,容音靜靜等著四爺的下步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