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文 / 浮生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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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從起床睜眼開始,生活步驟像衝鋒打仗,這就是現代職業女性,何桂花的人生。
早晨八點半,何桂花準時坐在寬敞明亮的獨立辦公室內,一邊處理著手上的文件,一邊搜索網頁,思索著如何應付下午要見的大客戶。
下午的客戶是很注重家庭觀念的美國中年女性,工作狂何桂花臨時抱佛腳,總要找出幾處可以和客戶聊的話題。
用一個半小時背下嬰幼兒哺育基本,六個菜譜,五個家居裝潢小竅門,整套圍巾編織方法之後,何桂花心裡覺得稍稍有些底,至少下午在自己引導話題的時候,不至怯場。
何桂花相貌平平,出生在農村,身為女性能一步步做到現在這個地位,除了名牌大學的一紙文憑外,智商情商更不可低估。
只要她需要,她可以在任何時候,搜集齊全資料之後,變成自己想要變成的那種人。
她有無數個面具,「出入風月場所的豪放女」、「商界精英」、「從貧困鄉下出來的苦孩子」、「愛護小動物人士」、「老實厚道的大姐」、「要求嚴格的上司」……
今天下午,她準備戴上新鮮出爐的「家庭主婦」面具。
「總經理。」外面的秘書敲門進來,「有人找。」
何桂花翻翻行程表,「今天上午我沒有預約。」
小秘書的模樣有些猶疑,「他們……說是您的父母。」
何桂花深深吸了口氣,終於開口道:「讓他們進來。」
接著,何桂花放下手中的文件,正膝危坐,脊背筆直。
如同將要迎將一場戰役的將軍。
五分鐘過後,兩男一女走進她的辦公室。其中一男一女是夫婦,五十歲出頭,另外一個是他們的兒子,二十歲模樣。
許多年不見,但何桂花還是馬上認出了他們,她的曾經的父親何大力,母親趙滿秀,弟弟何鐵鏈。
因為有血緣關係,這何鐵鏈和何桂花長的倒有七八分相似。
「有事嗎?」何桂花望向他們一家,目光冰冷。
「你是怎麼跟爸媽說話的!」何鐵鏈朝她揮拳怒吼,額頭上的青筋都暴了出來,「賤女子!」
「何鐵鏈。」何桂花目光冰冷的看著他,聲音平靜,「你再這樣,我就叫保安了。」
「你弟弟說的沒錯,你這個賤女子!」趙滿秀上前,用力甩了何桂花一記耳光,「這幾年你是發財了!我們平時都不要你的錢,但你弟弟結婚,你一分錢都不拿出來,根本就是不忠不孝!」
「他結婚,為什麼要我拿錢?!」何桂花用手指擦掉唇角的一線血跡,終於憤怒起身,「我還了你們養我的錢,還供他讀完職高,是你們自願和我脫離子女關係,我已經不欠你們的了!滾!」
說完,她按下了召喚保安的桌鈴,再不想看這一家三口。
早知這幾年,這一家三口仍是一點長進都沒有,她就不會讓他們進辦公室。
也是她的錯,明明知道這一家三口現在除了血緣關係之外,和她沒有任何關係,還放這三個瘋子進門。
過去那些年的相處,她還不知道他們是些什麼貨色嗎?居然還對他們隱隱有所期待。
她和這一家三口的往日糾纏,說起來,就是一部農村重男輕女的血淚史。
自小受過的打罵虐待就不必說,就連當年她考上重點高中,向這一家三口磕頭都沒要到學費,還是心疼她的奶奶塞給她錢,讓她勉強念完高中。
高中三年過去,她考上名牌大學,終於可以申請貸款讀書,不再需要這一家三口的時候,他們倒假惺惺找上門。
畢竟,那是所眾所周知的名校,足以給任何家庭的門楣增添光彩。
那時他們找上門的時候,她是真想看在血脈相連的份上,不計前嫌的,但隨即而來的種種事件,都讓她再再認清,這一家三口的真面目。
大學期間,她打工賺來的電腦遵父母命,被弟弟拎走,他們見不得她使用穿戴的任何一點好東西,總是千方百計搾乾她。
她最不能原諒的,是奶奶去世後,這一家三口爭奪遺產、推卸責任的醜態。
憤怒中,她要和這家人脫離關係,卻被指脫離關係可以,但必須還清養大她所花費的錢財,並供弟弟唸書。
她那幾年為了還債累的不似人形,當她第n次胃出血躺倒在醫院的時候,她終於將她生而帶來的債務還清。
那一家三口來看她還有沒有壓搾的餘地,她躺在病床上笑著對他們說,謝謝你們來看我,我還欠著住院費,為數不少。
於是,順利解除子女關係。
只是念著奶奶的情分,何桂花沒有改名。
……
很快,保安們就來到門外,禮貌的敲門。何桂花稍微回過神,抬起頭想要說些什麼,卻只見何鐵鏈忽然撲過來,惡狠狠的推了她一把,「去死!」
可憐何桂花來不及反應,一頭撞在後牆的衣帽釘上。
昨晚衣帽釘的釘頭就脫落了,何桂花還沒來得及找人換,於是鐵釘貫腦。
何桂花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個念頭,就是——
看來,任何小的隱患,都要消除於未然。
三十二歲的何桂花是個無神論者,從來認為人死如燈滅,從沒想到過自己會以幽靈的形態滿世界晃蕩。
當然這個世界……不是她原來的世界,也不是她所知的任何一個世界。
通過幾天的晃蕩,何桂花粗粗瞭解這個世界。
這裡的地理和社會環境都很像古代中國,但根據她的歷史知識,不屬於歷史上的任何一個朝代,世道基本上算是太平。
雖是太平,但在古代封建制度下,仍然少不了重男輕女,人分三六九等、高低貴賤,君臣父子那一套,等級森嚴。
何桂花在這不屬於她的世界裡四處晃蕩,看人離合生死,不投入任何感情,只當瞧一場場有趣的戲。
悲歡離合,現場生死演繹,效果無比逼真,比劇院還精彩,只可惜沒瓜子嗑。
她一個幾乎從生下來就努力求存的現代女人,從沒試過這樣輕鬆的生活。
於是,不知不覺中在這個世界晃蕩了十幾年。
她見過宮廷中重重陰謀的宮鬥,也見過平常百姓家地位遺產的爭奪。她見過塞北廣大沙漠中的落日,也見過雪山最高峰的日出。
雖然快活,但還是漸漸覺得不足和厭倦。
再美的花,她聞不到香氣;再好吃的糕點菜餚,她無緣得嘗;她入眼留心的人,永遠感覺不到她的存在。
其它也就算了,飯菜糕點的誘惑實在不能忍,實為何桂花心頭一大憾事。
這天,何桂花為了饞蟲不發作,刻意避開酒茶肆,在市井較偏僻的地方晃悠,卻看見一個小乞丐正躲在街角沒人的地方偷偷吃糖糕。
何桂花嚥了口口水,不由自主湊上去看。
糯米做的糖糕,晶瑩剔透,上面嵌著顆大紅棗。雖不是何桂花生前的最愛,對於十幾年沒進食的她,卻無疑是巨大的誘惑。
近距離看著糖糕一口口消失在小乞丐的嘴裡,何桂花終於忍不住,心想,我要是這小乞丐就好了,就能嘗到這糕的味道。
這念頭剛起,她眼前忽地一黑,緊接著又一亮。
她微微垂眼,看見自己幼細髒污的手中,捏著半塊沒吃完的糖糕。
何桂花嚇了一跳,糖糕頓時掉在了地上,沾了灰塵。而她的嘴裡,還殘留著甜甜的糖糕味兒。
左右四顧,摸摸臉再看看自己的衣服,啊,真的變成小乞丐了。
畢竟做了好幾年的幽靈,何桂花已經習慣了怪力亂神,沒有過多的驚惶失措,反而坐在原地,開始思索,繼而唇角勾起一個笑。
有意思,原來她還有附身的能力,以前都沒有發現。
這會讓遊戲更有趣。
何桂花拍拍身上的塵土,朝繁華的街道方向走去。
在街道上從正午逛到傍晚,剛開始的新鮮感過去之後,何桂花發覺這具身體實在是不行。
瘦弱、體力不繼,短短一個下午,在好心大娘那兒討得菜包子一個,被無知小兒扔石子兩次,被人放狗追咬一次。
這樣的待遇,比她飄著的時候還不如,談何享受人生啊。
何桂花累得兩眼發花,拄著根枴杖,沿著街道慢慢蹭。此時她的五感都被這個身體拖累至最低,當她發覺背後疾馳而來的奔馬時,胸骨已經被奔馬鐵蹄踩碎。
她用小乞丐的眼睛看了遠去的奔馬最後一眼,接著便再度飄了起來。
周圍傳來人們的驚呼聲。
這種場面何桂花見的多了,畢竟身處封建社會,人分貴賤。於是安靜的懸浮在半空中,帶著點興味圍觀。
只見人群漸漸的靠過來,將被奔馬踏得稀爛的小乞丐屍體圍在中間。
「真可憐啊。」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婦人用帕子捂了嘴,斜著眼睨過去,想看又不敢看。
「出人命了,快去報官!」人群中有個黑臉漢子急了,他家是開油醬鋪的,這小乞丐正好死在他家鋪子門口,擋著他的生意。
「剛才過去的馬車,好像是公孫首輔家的。」有個秀才裝束的瘦小老頭皺了眉,拈著花白鬍鬚躊躇,「這報官的話,怕也是……」
人群議論了半天,這小乞丐無親無故,竟是沒人替他出頭。最後只有那開油醬鋪的黑臉漢子自認晦氣,出了一張破席,又掏出幾十個大錢雇了兩個苦力,讓苦力們把地上打掃乾淨,把小乞丐稀爛的屍體裹巴裹巴,抬到亂葬崗去埋了。
何桂花見此間事了,也不再留連,悠悠然轉身朝皇宮的方向飄去。
既然發現自己能夠附體而生,決定重新做人,那目前能選的最佳軀體無疑是九五至尊。
飄過皇宮正門,穿過宮牆大殿,找了一圈皇帝,最後見皇帝穿著便服,正在御書房獨自批閱奏章。
此男長的方面濃眉大眼,大約三、四十歲,氣色甚好,很是精神。何桂花覺得非常滿意,於是湊近了看他,全心全意將自己擠進這具軀殼。
然而不同於小乞丐的輕易進入,何桂花和他大眼瞪小眼,一直在原地蹲到掌燈時分,那人仍是精精神神的坐在原地批奏章,連個噴嚏都沒打。
何桂花無奈飄到書房角落,心裡琢磨了一會兒小乞丐和皇帝的區別。
她之前附體成功的小乞丐,明顯體弱,生命力不甚旺盛;而這皇帝身強體壯、健康精神的活到一百歲都沒問題,區別大概就在這裡。
很有必要驗證下自己的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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