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初入仙途 第一章 初始 文 / 大頭雨
這條路是官路,過了這個路口,就是通往雲貴川之地,也就是世人口中的南疆。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豪情到碧霄。」官路盡頭處,隨一聲琅琅,一個少年大步沿路行來,在十月秋高的天氣中,衣袂飄飄,舉步若仙。
在他的身後跟著一個背著行李的高大小廝,一邊走一邊不滿的嘟囔:「少爺也真是,好好的不去京城尋老爺,偏要到這個鳥都不來的地方,這要是叫老爺知道,我的屁股非得要開花不可。」
聽到鐵牛的話,少年清亮的眸子瞬間有些黯淡,好脾氣的笑了一笑,轉身道:「鐵牛哥,你可說錯了,南疆可不是什麼都沒有,書上記載自古以來南疆一地濕熱多厲瘴,盛產各種奇毒蠱蟲不說,還有說南疆一地是傳說中的幽都地界。」
鐵牛沒看過什麼書,但是幽都又叫鬼城這個他還是知道的,想到自已一隻腳已經踏進了鬼城地界,心裡如同一萬隻螞蟻爬過說不出的難受,一張臉瞬間嚇得有些白,可甩眼看到少爺嘴角掛著的那絲笑的時候,鐵牛難得開了回竅,瞪著大眼硬著頭皮道:「少爺,毒蛇猛獸雖然可怕,只要咱們不去惹它,它們也不會來招惹咱,至於那什麼……鬼啥的,沒準是有些人閒得沒事瞎說八道的。」
本來存心想嚇退他的李清風沒想到鐵牛會這麼樣講,一時無語可答,一雙黑白分明的眼靈動如飛的眨了幾眨,有些無奈道:「鐵牛哥說的是。」
見說住了少爺,鐵牛有些得意,見他白玉一樣的臉上儘是汗珠,顯然這一路行來頗為辛苦,心中不由得有些憐惜,取出腰間水壺遞給他,苦口婆心勸道:「少爺,咱們還是改路去京城吧,夫人雖說對你不好,可老爺一向是痛惜你的,只要找到了老爺,一切都好說話。」
正在喝水的李清風突然被嗆了一口,放下水壺大聲咳嗽起來,好容易停下來,脹紅的臉上儘是戲謔之色:「鐵牛哥,你是在說夢話麼?」
看著鐵牛一臉茫然無解,李清風啞然失笑,淡淡道:「父親才不會為了我這樣一個庶子和夫人翻臉的,這個道理我從三歲時就懂啦。」
「鐵牛哥,和你說句實話罷,這次我偷著跑出門,就沒有打算再回去。」
鐵牛有些愣怔,直直道:「不回去,我們去那裡?」
「是啊,我們去那裡呢……」似乎被這句話觸動心事,李清風在這一刻有些茫然,可也只是一刻而已,神情隨即變得堅定,伸手一指南邊:「去那邊!我要去南疆,找我的親生母親去!」
鐵牛驚得差點將手中水壺跌到地上,看著說完這句話後的少爺揚長而去的身影,不由得慘嚎道:「少爺,老爺有令,不能去南疆啊……」
江南宿州李府,王嬤嬤一臉是汗的跑進後院,門口侍候的丫頭青梅連忙打開了簾子,討好道:「嬤嬤快請進,夫人等你好久了。」
王嬤嬤顧不上搭話,擦了把臉上的汗,顛著一對大腳邁著碎步往裡就走。雖然眼下已是秋時,可這天氣炎熱不輸暑月,秋老虎發威更勝三伏暑天。
一進屋,和外頭天氣迥然不同,靜悄悄寒浸浸的生涼。一踏進這裡,王嬤嬤渾身滿臉的汗瞬間消失,隨之而起的卻是一身雞皮疙瘩,一顆心不知不覺間已經提到嗓子眼。
美人榻上李夫人剛剛午睡起來,懶懶的看了她一眼:「可找到他了?」
壓下心頭那古怪的陰森之感,王嬤嬤連忙上前福了一福,陪笑道:「回夫人的話,李福他們帶著好多人分頭幾個方向追下去,都沒見少爺的蹤影。」
半躺著的李夫人猛得直起身子,杏眼瞬間放大,保養得宜的臉飛起幾分怒氣:「全都是廢物!一堆活人連個十六歲的孩子都找不到?」
王嬤嬤頭上的汗又有奔流的趨勢:「夫人息怒,依老婆子看,夫人只需派人日夜不停往京城這一路追就行,少爺也沒別的地可去,肯定是去找老爺了。」
「找個屁。」精心修理的長眉一挑,李夫人表現的頗為凶悍:「把人都撤回來吧。」
王嬤嬤有些吃驚,一時間忘了應聲,李夫人冷哼了一聲:「一個是南詔巫女,一個是她生的賤種,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三年前那個賤人也是這樣不知所蹤,三年後她的賤種也有樣學樣,跑就跑!將人都收回來,馬上派人將我這封書信快馬加鞭送到京城,我看老爺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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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鐵牛一臉惶急的阻攔,李清風冷笑一聲,一隻手情不自禁的撫到胸前,那裡有一條紅繩穿頸而過,拴著一個拇指大小的黃葫蘆。
父親李正罡,現任朝廷中極閣大學士,兼領吏部,權勢滔天。夫人李氏,家世顯赫,父親曾是當朝宰輔,現在下雖然已經告老,但幾位兄長都是在朝高官,勢力之盤根錯節,就連當今聖上也都避諱三分。
其實大戶人家三妻四妾很正常,身為正妻李氏,雖然擅妒但畢竟是大家出身,再心不甘情不願這些年下來李正罡身邊也有了三房妾室。唯獨這第四房也就是李清風的生母是李正罡從南疆任滿回京時帶回來的,說是帶不如說是撿的比較合適。
據說在路上遇到她的時候已是奄奄一息,李正罡一見之下,便被滿眼的容光麗色傾倒,也不顧不上她來歷不明,一意將她收在身邊,就此成了他的第四房小妾,後來就有了李清風。
丈夫一場外任,居然帶回這樣一個大大的狐狸精,心酸氣苦的李氏大病了一場之後心中便存了恨。李清風母子的日子過怎得樣可想而知,這些年母子二人相依為命,一直到他過完十三歲的生日,最終以母親突然失蹤結束了這一切。
對於四夫人失蹤的消息,李府內從上到下的反應就好像丟了一隻貓一隻狗樣平淡。少不經事的李清風永遠不會忘記,當他跑到書房哭求父親時,對方那冷漠無視的眼神和不耐煩的神情……從那一時一刻起,對於這位父親,李清風沒了半點指望。
小時候不明白父親為什麼這麼冷漠,等漸漸大起來,有一日讀史記《呂不韋列傳》時,看到那句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馳之後,李清風瞬間什麼都明白了。
李清風大病一場,他為母親悲哀也為自已悲哀,病好之後如同脫胎換骨一樣變了一個人,每次看到李氏都是眉花眼笑,一口一個母親叫得戛蹦脆,硬生生把李氏一腔斬草除根的心滅了大半。
自從母親留給那只葫蘆離開後,一到夜間掛在頸上的小葫蘆便會自動飛起,圍著他飛舞不停,只要他伸出手,那隻小葫蘆就會很聽話的落在他的手上,感受到手上傳到心裡一絲絲的熱流。時日一久,李清風與小葫蘆之間便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玄奧聯繫。
說來奇怪,和小葫蘆接觸久了,李清風發現自已和以前好像有些不一樣了……比如他的眼,可以看到以前很多看不到的東西,過年開祖廟祭祀的時候,他遠遠的跪在一大堆人群後頭,分明看到祭桌上一堆老頭老太太,瞪著眼狠狠的看著他。可是在他奇怪的看向他們的時候,他們卻無比恐懼的瞬間消失。
還有好幾次晚上他好幾次看到,李氏房前廊下,不時有幾個女子身影在她左右盤旋,不住的伸爪吐舌作勢欲噬,卻不知為什麼,不敢近她的身……李清風明白了自已和別人是不同的,他很快由初時的惶恐不安到後來自然平靜再到見怪不怪,他堅信這一切是由母親而來。眼前浮現出三年前母親莫名離府前見自已最後一面,絕美的臉上沒有絲毫悲泣,反倒著洋溢著一絲奇怪神秘的微笑。
直到有一天,他一連十幾天老是做一個同樣的夢……夢中出現的母親依舊驚人的美麗,身上衣裾繁複說不出的華貴雍容,唯一不變的是嘴角依舊掛著他熟悉的笑和眸中閃著深沉如淵如海的光,夢中的她無聲的向他不停動著口型,卻沒有一絲聲音。
終於有一天,李清風分辯出夢中母親翻來覆去的口型是南疆兩個字後,當他在夢中向母親驚喜的大叫出這兩個字後,他清楚明白的看到母親瞬間綻放而出那一絲欣慰笑容。從此之後,他就再沒有夢到過母親。
那一天,正好是他在十六歲生日。李清風從那一刻起已決定要做一件事,就是要去南疆。
遠巒凝碧,清風撲面,回過神來的李清風歎了口氣邁開大步向遠方走去,吹得衣衫獵獵飛舞,腳下步履堅定踏實,根本不去理會身後大喊大叫的鐵牛。少年意氣風發,仰首向天,空中白雲似乎變成母親那張絕美的臉,心頭難言激動,忍不住發出一聲清嘯,似在向天地宣告:「南疆,我來啦……」
少年之聲如雛鳳清鳴,金聲玉振中帶著些稚嫩,隨著蕩蕩清風在南疆大山之中迴盪不絕。
傳說上古之時,盤古天王開天劈地,力竭身隕後演化萬物,而肚臍一處化為南疆之地。
此地常年濕熱,多瘴氣,多毒蠱蛇蟲。就連道家佛家天上地下明搶暗鬥的搶地盤,唯獨這南疆一地,二教卻很有默契的沒有一個將手伸到這裡來。
據說是因為南疆氣候惡劣,窮山惡水,而當地土著居民凶悍異常,不服任何教化,其實真實的原因卻是相傳南疆之地,乃是遠古大神女媧娘娘沉睡之地。這十萬大山,便是那位天地聖母的唯一道場。
這些是李清風到了南疆後打聽到的傳說,有人說在十萬大山深處,有一處名叫幽都的地方,裡邊建有媧皇神殿。每一萬年舉行一次黃泉大會,只要有緣進得媧皇聖殿的人,不但有大造化可目睹聖顏,並且可以完成三個願望。
傳說終究是傳說,儘管大家傳得神乎其神,可是能進入幽都的人無一例外的都是死人,而進媧皇神殿的人連個傳說都沒有,但是這些絲毫不妨礙南疆人對這個傳說的堅信不疑。
李清風沒有想到,他無意中的一句話有意無意中正好將南疆的情況一言中的:那就是南疆這個地方,不止是天氣熱毒蟲多,而且鬼也不少……
每年十月初三,是南疆各家各戶依例都要祭典先人的日子。對於餓著肚子的孤魂野鬼來說,各家各戶供桌上的祭品,是他們敞開肚皮好好享用的大好時機。一句話:一次吃保,一年不餓。
「不要和我搶,你們這些傢伙和女孩子搶吃的,還要不要臉了!」隨著一聲尖叫,一團陰氣中現出一個氣咻咻少女,一雙眼瞪得又圓又大,身上穿著一件破破爛爛的裙子,絲毫不妨礙她抱著幾個饅頭駕著一團陰氣奔跑如飛。
在她的身後,最少有幾十團大小不一的陰氣緊追不捨,那少女一邊奔跑一邊往後看,倉皇之中抓起一個饅頭,憤憤的咬了一口,毫不遲疑的往後就扔,一邊肉痛的詛咒道:「死鬼們別追了,快去搶吧。」
她丟出的饅頭很快就幾團陰氣圍住,然後就被分搶一空,速度快的令人咋舌。阿離本想趁個功夫喘息幾下,卻見後邊陰風絲毫不放鬆,又驚又惶不由得恨罵道:「真晦氣,都是餓死鬼啊,這麼能吃……」嘴裡一邊罵,腳下不敢放鬆,將懷中饅頭咬一口丟一個,一會功夫手裡只剩下一個,卻是再也捨不得丟下去。
她所為不可謂不機智,這一招散財求生的做法讓追在她身後的陰氣消失了不少,可是唯獨兩團大的陰氣彷彿認準了她一樣,說起來她也是活該,她手中的饅頭不是尋常人家的供食,據說是幽都裡媧皇神殿的供品。
眾鬼無不前去爭搶,她抖機靈趁兩幫大鬼掐架時候,趁著混亂搶了一兜聖食出來,沒想到這下捅了馬蜂窩,這兩幫鬼也不打架了,認準了她拚命追了前來。
聽著後邊狂風大作,耳邊鬼嘯連聲,阿離又急又怕。若是被這兩幫鬼追上,挨頓打倒是小事,可若是遇是個吃鬼的厲靈……一想到這個,阿離的臉瞬間慘白如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