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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185章 忍 文 / 卿筱

    晴柔第一時間推開他,慌亂地站直身體,剛想斥責他,就見他蹙起眉頭,「絲絲」直抽氣,晴柔到口的斥責硬生生轉為關切,「少桓,你…沒事吧?」

    喬少桓撐著額頭,虛弱至極,他勉強搖了搖頭,「我沒事,抽了骨髓,許是營養沒跟上,頭暈目眩的,我沒事,過兩天就好。」

    晴柔聽到他說營養沒跟上,鼻尖一蹙,喬家雖然破產,但是也沒有窮到吃喝都成困難的地步,他這話似乎在暗示什麼,「要不要讓醫生來看看?」

    「沒事,沒事。」喬少桓見她根本不搭他的話茬,心裡有些急,就在這時,門口傳來沉穩地腳步聲,喬少桓越過晴柔的肩膀,看到池未煊走了進來,他眼裡立即掠過一抹滲人的光芒,倒是低估了他們之間的信任程度。

    晴柔尋聲望去,就見到池未煊淡笑著走進來,她看到他時,頓時有種小孩子做錯事被抓個正著的侷促,見他面上淡淡的,看不出來情緒,她的心反而提了起來,「你回來了,東寧呢?」

    「我讓他先回病房了。」池未煊走到晴柔身邊,伸出手自然地將她擁在懷裡,定定地瞧著喬少桓臉上一閃而過的陰鬱,猛地看到他們抱在一起,他心裡不是不生氣的,也恨喬少桓的卑劣,利用柔柔感激的心理來糾纏,他實在低估了對手的狡詐。

    「少桓,感覺怎麼樣?有什麼需要,儘管跟我提,千萬別跟我客氣。」池未煊客套道,兩人對視著,眼裡刀光劍影,劍拔弩張。

    晴柔瞅瞅這個,又瞅瞅那個,總感覺空氣裡有一種硝煙瀰漫的緊繃。

    喬少桓忽爾一笑,「好,我一定不會客氣的。」

    池未煊微笑,「那你好好休息,我們就不叨擾了。」池未煊進退得宜,面上情緒絲毫不露。喬少桓也微笑,看著晴柔,帶著幾分期盼與落寞,說:「柔柔,你答應過我的,要來看我。」

    晴柔偏頭看了池未煊一眼,胡亂地應付了一句,然後被池未煊強勢地帶出了病房。病房的門合上那一剎那,喬少桓狠狠攥緊了身下的床單。池未煊,你千萬別得意,這才剛剛開始。

    剛走出病房,池未煊就鬆開了她,她愣了一下,連忙跟上去。回病房的路,池未煊走得有點急,晴柔要奮力追趕,才追得上他的步伐。她知道他在惱她,可是那個人救了媽媽,她不可能裝作不知道,她良心過不去的。

    有時候,她真希望自己沒有良心一點,或許這樣背負得東西就要少很多,人也輕鬆很多。可是她做不到,喬少桓救了母親,這份心意她無視不了。

    晴柔趕在回到病房前攔住了池未煊,她雙手張開,擋在了他面前,急道:「池未煊,你別這樣,我只是去謝謝他。」

    「摟摟抱抱是謝謝?蘇晴柔,這種謝謝的方式也太特別。」池未煊冷冷地瞪著她,哪怕再恨的時候,她叫喬少桓,是叫「少桓」,而叫他,無論何時,都是連名帶姓。

    他知道自己是在借題發揮,喬少桓眼裡的野心讓他不安。但是不論喬少桓是不是來者不善,他要晴柔遠離他。

    「池未煊!」晴柔又驚又怒地瞪著他,他從來沒有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他指責的話語像冰錐子刺著她的心,讓她又冷又疼。「你不要無理取鬧行不行,我真的只是去謝謝他。」

    池未煊同樣瞪著她,眼底怒火滾滾,彷彿下一秒就要將她吞噬,「我不管你是去幹什麼,蘇晴柔,從現在開始,我不准你再單獨見他。」

    晴柔不滿,「他救了我媽媽,至少在他出院前,於情於理,我都應該照顧他。」

    池未煊憤怒地瞪著她,冷了聲音:「照顧他,他的家人不能照顧嗎?蘇晴柔,你想氣死我是不是?」喬少桓對她的企圖心,只要長著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她偏偏還要接近他,她知不知道喬少桓早已經設好了局等她跳?

    「池未煊,你冷靜一點好不好?他瞞著我救媽媽,也是不想讓我知道那人是他。可是既然我知道了,我就沒辦法無視。如果這個人是別人,我同樣會這樣做。」晴柔皺眉道,此時的池未煊有點無理取鬧,讓她難以面對。

    池未煊冷笑,「蘇晴柔,你就笨死吧,反正我只這一句話,不准你見他,你給我聽好了。」

    「你太霸道了。」晴柔說完,轉身走進病房,病房的人都聽到她跟池未煊吵架,見她氣哼哼地推門進來,大家都極有默契的轉過身去,晴柔坐在陪護床邊,心裡有股悶氣上躥下跳的。

    晴柔不笨,她怎麼會不知道喬少桓的用心,可是她有什麼辦法,喬少桓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她除了接受,除了感謝他,她還能怎麼辦?

    如果…如果她知道捐骨髓的是喬少桓,她會拒絕嗎?會眼睜睜地看著媽媽去死嗎?不,她做不到,哪怕有一絲機會,哪怕代價是讓她萬劫不復,她依然會選擇救媽媽。

    池未煊看著她的背影,胸口劇烈起伏著,他攥緊拳頭,手背隱隱作痛,卻抵不住心裡的浮躁。她知不知道,就算有千分之一的機會,他也願意那個人是他,可是不是,不是他。

    晴柔坐在床邊,蘇母看著她氣哼哼的樣子,其實她已經知道給她捐骨髓的是喬少桓。早前喬夫人來病房裡鬧過,她從夢裡驚醒過來,聽到喬夫人跟蘇東寧在爭執,才知道救她的是喬少桓。

    她很感激喬少桓,卻忍不住擔憂,她看得出來,喬少桓對晴柔餘情未了,如今又救了她,就相當於為自己重新創造了一個機會。

    剛才聽著她跟池未煊在門外吵架,她難免著急,「柔柔,坐媽媽身邊來。」

    晴柔有點後悔,她不該在病房門口跟池未煊吵,媽媽聽到肯定會擔心的,她跟池未煊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她不想再橫生枝節。可是一想到喬少桓,她就頭痛。她慢騰騰地走到蘇母身邊坐下,蘇母握住她的手,「柔柔啊,我能理解未煊的心情,你也要站在他的立場上想一下。少桓那邊,我們該感激他,也該照顧他。從現在開始,你就別出面了,讓你弟弟去。」

    晴柔還沒說話,蘇東寧笑嘻嘻道:「是啊,姐,讓我去吧,我保證把他照顧得白白胖胖的,不負你所托。」

    晴柔知道媽媽是在幫她解決問題,她點了點頭,「好,媽媽,您別擔心了,我會處理好的。」

    「男人啊,有時候就是小心眼,他在乎,所以才著急上火,去哄哄未煊吧,這孩子也實在不易,不要老仗著他寵你,就欺負他。」蘇母拍了拍她的手,她是越看池未煊越滿意。

    「媽媽!」晴柔不依的叫了一聲,又瞅著還站在門外生氣的池未煊,嘟嚷道:「他不欺負我就好了。」

    蘇母點了點她的額頭,「好了,快去吧,你弟弟還有十幾天才回學校,讓他守夜,你該幹什麼幹什麼,別沒事天天往醫院跑。」

    無論如何,只要晴柔不出現,跟喬少桓碰不著面就生不出事端。她知道自己挺自私的,但是做父母的誰不自私?她知道把晴柔交給池未煊,比交給喬少桓讓她放心。

    「不要,我才剛來,又要回去,東寧馬上要考試了,要好好休息的。」

    「姐,在醫院一樣休息,你不信問李姐,我一睡下就是她在照顧咱媽,你別操那麼多心,快回去吧,這段時間你也夠累的,等我上學了,你想偷懶都不行。」蘇東寧站起來握著晴柔的肩膀,將她往門外推去。姐弟倆站一起,蘇東寧比她高出了半個頭了。

    晴柔看著地上細碎的影子,她離池未煊越來越近,心裡還彆扭著,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蘇東寧將晴柔推到池未煊懷裡,笑嘻嘻道:「姐夫,我姐就交給你了。」

    池未煊雖然還氣著,但是晴柔歪進他懷裡時,他還是立即就扶住了她,待他站穩,他迅速鬆開手,遠遠的向蘇母點了點頭,轉身往電梯間方向走去。

    晴柔咬著唇,看著他招呼也不招呼自己一句,轉身就走,她站在原地沒動。蘇東寧推了推她,她眉尖微蹙,還是追了上去,追到電梯間時,恰好有一班電梯從樓上下來。

    池未煊走進去,她也跟在他後面走進去,像只小尾巴似的。電梯裡只有他們兩人,晴柔偏頭看著他冰冷的俊臉,知道他一生氣,基本就是面無表情,看著讓人膽寒。

    她掀了掀唇,剛想說話,電梯「叮」一聲開啟,一群人湧了進來,空蕩蕩的電梯立即被塞得慢慢的。晴柔讓到角落裡,還是被擠得不行。

    池未煊第一時間將她拉到自己身前,伸出手臂擋住不斷擁擠的人潮,形成一個天然的屏障,將她保護在懷裡。嘈雜聲慢慢遠去,晴柔怔怔地抬頭望著池未煊,即使這麼生氣,即使不想理她,他還是把她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她對他的好,她如何不知道?

    她悄悄伸手環住他的腰,將腦袋靠在他胸前,聽著他沉穩的心跳,她的心漸漸安寧下來,「對不起,剛才是我錯了,我不該惹你生氣。」

    池未煊的心慢慢軟了下來,正是因為瞭解她,他才要她離喬少桓遠一點,喬少桓已經不是從前的喬少桓,為了奪回她,他可以不擇手段。他不能等到事情發生後,才來後悔自己沒有提早預防。

    「柔柔,我會安排特護去照顧他,他住院這段時間,他需要什麼我安排什麼,你別再出面了。」這丫頭腦子裡一根筋到底,他要防患於未然。

    「嗯,我知道了。」晴柔點了點頭。

    ………………

    午夜時分,驟然響起的鈴聲打破了夜的寧靜,池未煊睡得並不沉,手機鈴聲響起來,他就醒了,不是他的手機,是晴柔的。

    晴柔動了動,迷迷糊糊地從床頭櫃上摸到手機,看也沒看就接通了,「喂?」

    「柔柔,你睡了嗎?」手機裡傳來喬少桓略帶沙啞的聲音,晴柔一下子驚醒過來,她猛地睜開眼睛,看了一眼身邊睡得正沉的池未煊,她捂著手機低聲道:「這麼晚了,你有什麼事嗎?」

    她一邊說著話,一邊掀開被子下床,輕手輕腳走出臥室,來到走廊,走廊的感應燈亮了起來,橘黃色的燈光柔柔地灑落在她身上,在她的影子周圍形成一圈圈薄薄的光暈。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摳著牆,喬少桓會打電話給她,實在讓她措手不及,如果池未煊知道了,又要發脾氣了。她歎了一聲,就聽到喬少桓在那邊說:「我睡不著,就想給你打電話,沒打擾到你休息嗎?」

    晴柔很想說你打擾到我了,話到嘴邊,還是嚥了回去,「我已經睡下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好嗎?」

    「我想你,柔柔。」喬少桓突然感性道,他想她,每日每夜的想,自從知道池未煊向她求婚後,他每夜都要靠著酒精來麻痺自己。

    「少桓……」

    「你別說話,聽我說。我知道我以前的混蛋行徑傷害了你,我很後悔沒有好好珍惜你,我想你,很想很想。最近,我常常在想,如果當初我對你好一點,再好一點,我們是不是就不會變成今天這樣子?」

    「少……」

    「是我活該,我活該落到今天這樣的下場,柔柔,失去你後,我每晚都要喝得爛醉如泥才能睡著,我愛你,哪怕是在夢裡,只要想到你,我的心都在為你疼著。」

    「……」

    「這麼久以來,我把對你的愛意全都藏在心底,當初跟你打離婚官司時,我沒有想過要置你於死地,沒有想過要送你去坐牢,我只是想逼得池未煊放過我爸。我沒有想過要傷害你,可是我還是深深地傷害了你,對不起,柔柔,你能原諒我嗎?」

    「少桓,過去的事我已經忘記了,你也別記著了。」晴柔歎了一聲。

    「我知道你不會輕易原諒我,我也沒奢望過別的。我前些天才知道媽媽……不,是伯母病重,我想為你做點什麼,所以我去檢查了,當我看到我跟伯母的骨髓配型成功,我真的很高興,我終於能夠為你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了。柔柔,這是上天給我的機會,讓我來彌補你,補償我過去對你的傷害。」喬少桓說到情動處,聲音都在顫抖。

    她淡淡垂了眸,心裡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她知道她不愛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愛過。

    「少桓,謝謝你為我付出那麼多,謝謝。」

    喬少桓搖了搖頭,「柔柔,我說過我不要你謝謝我,這是我應該做的。我知道感情不能強求,亦知道你已經找到你的幸福,我祝福你。但是柔柔,我們做不了夫妻,還能做朋友吧,是嗎?」

    晴柔咬了咬唇,抬頭望著走廊上的壁燈,朋友?能做朋友嗎?久久,她應了一聲,「嗯。」

    「謝謝你,謝謝你,柔柔,謝謝你。」喬少桓激動得語無論次,他不停的道歉,晴柔捏緊手裡的手機,「你早點休息吧,再見。」

    喬少桓也沒有再糾纏,他知道到這程度就差不多了。

    喬少桓出院那天,特地去拜訪蘇母,病房裡只有晴柔跟蘇母兩人,他一身正經的西裝,臉上已經看不出病態。他知道晴柔這幾天都在躲他,知道她這個時間在病房,他才來堵她。

    這幾天晚上,他都會給她打電話,他聽得出她語氣中的應付,偶爾也會聽到她打呵欠的聲音。他沒有生氣,因為他的目的,就是要讓她跟池未煊因此而吵架,只要他們生了嫌隙,他才有機會插足進去。

    他知道,要贏得蘇晴柔,不是巧取豪奪這麼簡單。當初池未煊能夠從他手裡搶走柔柔,不過是趁虛而入。所以他要先離間他們,再伺機而動。

    晴柔正在給蘇母削蘋果,蘋果皮薄而長,削完一整個都不會斷,隨著她手上的動作,一圈一圈的在空中晃著,喬少桓敲響了門,她轉過頭去,看到喬少桓時,蘋果皮斷掉了,手差點被水果刀傷著。

    她驚呼一聲,喬少桓快步走過來,毫不避嫌的拾起她的手,仔細察看,輕斥道:「怎麼這般不小心,有沒有傷到?」

    晴柔心裡尷尬,連忙將手從他手裡抽了回來,她退後一步,跟他拉開距離,「沒事,我聽護士說你今天出院,恭喜啊。」

    其實昨晚電話裡他已經說過他今天要出院了,晴柔本來想過去送他,但是想起自己答應過池未煊,不會單獨見他。於是她去買了一束黃玫瑰,央護士送過去。

    黃玫瑰,寓意對不起,謝謝你的愛。她相信,喬少桓看見這束花,就會懂她的心意。

    她沒想到他會來媽媽的病房,怔忡時,蘇母已經開口,「少桓,謝謝你,本該上門親自道謝的,但是我這身體,醫生還不讓下床,這幾天很難吧?」

    喬少桓連忙回道:「媽媽,您客氣了,這是我應該做的,如果我早點來檢查,媽媽,您就不會受這麼大的罪了。」

    蘇母蹙了蹙眉頭,掃了呆愣的晴柔一眼,「柔柔,去給少桓倒杯水,這孩子太不懂禮貌了,來客人了連規矩都不立了,少桓,你別見怪啊,坐吧。」

    喬少桓豈能聽不出蘇母語氣中的客套,他只當沒聽出來,依言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媽媽,您恢復得怎麼樣?我聽柔柔說醫生說您恢復得還不錯,瞧您的氣色,也好多了。」

    蘇母笑盈盈地看著他,「少桓,你跟柔柔已經離婚了,還是叫我阿姨吧。」

    喬少桓俊臉上掠過一抹尷尬,看著倒了水回來的晴柔,他笑了笑,伸手接過,是一次性紙杯,他力道大了點,水就灑了出來,潑了他一身都是,他連忙站起來抖著身上的水。

    晴柔見狀,連忙去抽紙巾遞給他,「對不起,沒有燙著吧?」

    喬少桓一邊擦著身上的水,一邊分神衝她微笑,「沒事,沒事,是我不小心,擦乾就是了。」

    蘇母看著他們倆,無聲歎息。少桓這孩子心思重,於她不是好事。

    「少桓,你的衣服都濕了,回去換一下吧,別著涼了,阿姨就不送你了,柔柔,我有點不舒服,你去幫我叫一下醫生來。」蘇母下了逐客令,又把晴柔支開,她的用意很明顯,不讓他們再處在一塊兒。

    晴柔應了一聲,對喬少桓說:「少桓,那我就不送你出去了,保重。」

    喬少桓眼底掠過一抹陰鬱,他當然知道蘇母的意思,哼,瞧瞧,他都救了一個什麼樣的老太婆。他沒有過多糾纏,也沒有讓晴柔送他,他還不想把他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好感毀得一乾二淨。

    「阿姨,那我改天再來看您。」喬少桓說完,又向晴柔告別,這才走了出去。

    病房的門緩緩和上,蘇母看著晴柔,她搖了搖頭,「柔柔,我知道你為了我,對少桓心存感激,但是凡事不要太過,也不要給他留不必要的念想。」

    有一句話,叫錢債易還,人情債難償。她懂這個道理,更加明白女兒的難做。

    晴柔點了點頭,「嗯,媽媽,我明白。」

    ………………

    市中心醫院。

    舒父已經清醒了,經過幾日的練習,他說話也流暢了一點,但是還是要仔細聽,才能聽懂他在說什麼。池未煊去看他時,他很清醒,但是卻不認得池未煊。

    舒母告訴他,舒父的記憶一直停在十年前,雅雅離開那天。其實那天的事,她一直懵懵懂懂的,只知道女兒失蹤了,老公中風了。

    池未煊將手裡的補品和花束交給舒母,他來到床邊,舒父看著他,眼裡儘是陌生,「叔叔,我是未煊,您認得我嗎?」

    舒父看著他,那目光有幾分探究還有幾分追憶,彷彿終於找到一張臉與眼前這張成熟的男性面孔重合,他激動地攥著他的衣領,「未煊,你是未煊,你真的是未煊?」

    舒父的神情就好像找到了救星一般,他突然就失控地大哭起來,「未煊,救救雅雅,救救雅雅。」

    池未煊心頭猛跳,他握住舒父的手,急道:「叔叔,您別著急,您慢慢說,雅雅怎麼了?她在哪裡?」

    「雅雅,雅雅被喬震威那個畜生帶走了,你快去救她,只有你能救她。」舒父一激動,旁邊的儀器上血壓猛地飆升,池未煊看著儀器上迅速飆到200的指數,他逼著自己冷靜下來,先安撫舒父,讓他平靜下來。

    舒母也嚇得不輕,抱著舒父,哭道:「老舒,你別嚇我啊,你要有事,我該怎麼活啊。」

    池未煊知道,舒父現在讓他去救的,是十年前的舒雅。十年前,舒雅果真是被喬震威帶走了,那麼這十年,也一定是喬震威將舒雅藏了起來。

    她的聲音,還有她這十年,到底是怎麼過的?

    舒父慢慢平靜下來,血壓儀也降了下去,舒母安撫好他,抹起眼淚來,「這幾天晚上,他總是容易驚醒,驚醒過來,就讓我找你去救雅雅,我問他當年發生了什麼事,他卻死活不說。」

    池未煊看著舒父的臉色從憤怒的潮紅慢慢恢復自然,他坐在床邊,拉著舒父的手,「叔叔,如果您不願意說不願意回憶,我們不強迫您,您別有太大的心理壓力,我會找到雅雅,我會把她帶回來。」

    池未煊一直沒說舒雅來過醫院,來看過他們,就是怕他們著急,他不會讓他們等太久的。

    舒母垂淚,「十年了,雅雅到底是死是活,她為什麼不肯回來,為什麼不肯回來?這裡是她的家,我們是她最親的人,她為什麼不肯回來。」

    舒父漸漸緩過來,他疲憊地看著老伴,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舒母眼淚落得更急,池未煊安慰她,舒父渾濁的目光落在池未煊身上,「紅英,我餓了。」

    舒母連忙抹去淚,「好好好,你想吃什麼,我去給你買。」

    「以前我們樓下的饅頭,雅雅最喜歡吃的饅頭。」舒母拚命點頭,然後站起來,對池未煊道:「未煊,你幫我照看一下你叔叔,我去給他買饅頭。」

    池未煊連忙應了,舒母拿著錢包走了,病房裡只有池未煊跟舒父兩人,病房裡很安靜,靜得能聽見血壓儀「滴滴」的聲音,靜得能聽見輸液管裡液體滴下來的聲音。

    舒父喘了口氣,睜開眼睛看著池未煊,那模樣似有話要說,池未煊彎下腰,將床搖上來一點,然後給他墊了一個枕頭在腦後,他知道舒父支走舒母,肯定有什麼是不想讓舒母聽到的。

    「叔叔,您有話要跟我說?」

    舒父點了點頭,他一直很喜歡池未煊,他品學兼優,氣度不凡,對人對事,都有獨特的見解,如果不是楊若蘭遇人不淑,他這一生會走得很順。

    舒父剛才激動過,此時一張嘴就猛咳起來,池未煊連忙站起來去倒了一杯溫開水遞給他,舒父喝了大半杯水,才感覺喉子沒那麼乾燥了,「未煊,雅雅……雅雅……」

    念著這兩個字,他心如刀絞、老淚縱橫,池未煊怕他再激動,他連忙道:「叔叔,如果您不想說,就不要勉強,不要激動。」

    舒父拭去眼角的淚,他慢慢講起了以前的故事。十年前,他是人人羨慕的舒處長,不料一樁貪污受賄案,他牽扯其中,與這樁貪受賄案,與當時鬧得最轟轟烈烈的房產爭奪案息息相關

    他跟楊若蘭是老同學,他從中學、高中、大學,跟她都是同班同學,那時候的楊若蘭整天穿著公主裙、小皮鞋,還有專車接送,長得又漂亮,很多男同學都喜歡她。

    他跟遲震威是同學,也是朋友,他見證了遲震威中楊若蘭的愛情,同時,他將對楊若蘭的愛慕藏進了心底。後來他憑借家裡的關係,進了政府工作,娶了梁紅英,生活過得很美滿。

    偶爾同學會,他會見到那一對壁人,那個時候,他就難過。後來,他不願意再看到他們伉儷情深的模樣,就再沒有去參加同學會了。

    一晃十幾年過去了,他的爬升得很快,成了處長。他官場得意時,總會想到年少時那段未能開始的愛戀,總是會覺得遺憾。這些年,他也聽聞過她的消息,知道她跟遲震威離婚了,又找了一個叫喬震威的男人。

    震威震威,他咀嚼著這兩個字,心裡就翻天覆地,難受得整夜整夜都睡不著。後來,他聽說楊家倒了,她的家產被喬震威騙光了,他又急又怒,為此還大病了一場。

    當他終於找到住在四合院裡的楊若蘭時,她臉上已沒有過去的風光,那麼憔悴那麼柔弱。他為了幫她,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悄悄與軍區那邊的人聯繫上,讓她倒騰資金賺錢打官司。

    那時候,他怕她察覺到他的心意,去拜訪她時,總會帶上舒雅。其實他還有一個自私的想法,那就是這輩子他們是不可能了,但是如果能結為兒女親家,也算彌補了他的遺憾。

    後來未煊跟舒雅在一起,他很高興,看到女兒跟未煊,他就覺得自己的人生也圓滿了。

    楊若蘭的官司一敗再敗,就在她準備上訴到中央時,上面整頓,軍區那邊的人慌不擇路的將資金全數收回。沒了這筆資金,楊若蘭所欠的高利貸短短三個月,就翻成了一千萬。

    高利貸追債,他幫其打點,讓他們逃往邊境,他的舅舅在那邊,會照應他們。當時雅雅也要跟他們走,他本是不同意的,然後他出事了。

    原來這一切全是喬震威的陰謀,他放長線掉大魚,要逼得楊若蘭走投無路,想高枕無憂,所以他耐著心思設計了一個又一個圈套,讓他們鑽進去。

    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喬震威想要的人,是他的女兒。在他被雙規的黑暗日子裡,喬震威來跟他談判,只要舒雅跟了他,他可以既往不咎,可以讓他繼續當風風光光的處長。

    他沒有答應,喬震威已過半百,他死也不能把舒雅交給他,然而,這件事卻被舒雅知道了。在楊若蘭一家人臨去邊境前,喬震威找到了她,告訴她,若她走,不僅楊若蘭一家人活不了,他們一家人也得跟著陪葬。

    舒雅最終選擇了留下來,背棄了跟池未煊的承諾。從那天起,雅雅就失蹤了。他在獄裡得知消息,當場就氣得中了風。

    舒父說完,池未煊攥緊了拳頭,卻仍舊沒法控制渾身發抖,原來竟是如此,竟是如此。

    「未煊,事情就是這樣,我求求你,救救雅雅,救救她。我沉睡的這些年,她總是在我耳邊哭,說她過得很辛苦,說她不想活了。」舒父老淚縱橫,他神智是清醒的,只是害怕紅英追問當年的事,追問雅雅的下落,他才會一直裝。

    池未煊「騰」一聲站起來,他還記得在拘留所裡,喬震威說他從來沒有逼迫舒雅,呵呵,他捏著雅雅的喉嚨,卻說沒有逼她,好一個偽君子!

    「未煊,你去哪?」

    「我要去殺了那隻老狐狸。」池未煊憤怒地向病房外衝去,舒父連忙叫住他:「未煊,你別激動,現在去是打草驚蛇,會害了雅雅,再說喬震威在海城的勢力盤根錯節,不好好籌謀,你奈何不了他的。」

    池未煊站住,雙手捏得骨骼卡嚓作響,他知道喬震威有多狡猾,他讓人跟了他幾個月,都沒有得到任何蛛絲螞跡,上次他去藍爵宮,只怕目標已經暴露,現在想要揪住他的狐狸尾巴,會更難。

    他想起了舒雅,想起了她臉上悲愴的眼淚,他整顆心都像被拋進了油鍋裡煎炸,痛得撕心裂肺。與他的十年相比,舒雅的十年更加悲慘。

    舒父看著他不停顫抖的背影,歎了一聲,「未煊,十年都等了,不要急於一時,對付喬震威,要將他所有的老巢都端了,將他那些盤根錯節的關係網毀了,否則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池未煊渾身一震,那時是他太衝動了,當初喬夢潔叫人強/奸蘇晴柔,他一怒之下,也顧不上兩年來的佈局,直接毀了喬氏。

    喬氏是破產了,但是卻只毀了喬震威一處窩點,如今,他不能再衝動行事,他要重新佈局,要讓喬震威再也沒辦法捲土重來。

    雅雅,一想起她,他心裡就疼得難受,我不會讓你等太久,我一定會讓你重見天日。

    ………………

    晴柔坐在沙發上,手裡抱著她的筆記本電腦,她正在碼字,過年編輯都不消停,天天催稿。不知怎麼的,今晚特別沒狀態,胸口悶悶的,她很不安,總覺得像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她將電腦擱在沙發上,站起來活動手腳,她站在落地窗前,這裡能夠看到大門口。池未煊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她有點擔心他,這些天,他明明沒上班,卻總是很忙,常常早出晚歸。

    她跟他說話,他總是冷冷的,她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喬少桓每晚12點準時打電話過來,擾得她不得安寧,卻又不得不爬起來接他的電話。

    她現在總算明白,世上什麼債都容易還,唯人情債難還。

    之前,她考慮到喬少桓一個人待在醫院靜養無聊,想著陪他說說話,就當成報恩了。如今他已經出院,她也不用再半夜爬起來陪他聊天。

    她決定今晚就關機,雖然這麼做很不厚道,但是他真的已經打擾到她的正常生活了。

    晴柔正想著,窗外兩束燈光打過來,一直駛到廊前才停下來。她心中一喜,快步奔出門廳,來到廊上等他。

    他坐在車裡,目光深沉地看著她。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覺得他那兩束目光很冷很冷,彷彿瞬間就要把她凍成冰棍,她的心陡然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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