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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二章 智力爭鬥 1 文 / 潮吧

    讓元慶想不到的是,二中隊那幫喝酒的人裡面竟然有大龍。一打聽,元慶幾乎笑癱。原來大龍本來在三中隊拉鐵屑,那天卸完鐵屑溜躂到二中隊那邊,碰上一個社會上認識的朋友在吹牛,說他在外面喝過90來度的白酒,三瓶沒事兒,回家還能跟他老婆大戰三個回合。大龍揭發他也就三瓶啤酒的量。那夥計惱了,噴著唾沫拍胸脯,說,誰要是拿來三瓶白酒,他不一口氣灌下去,就越獄給大家看。結果,大龍直接找了一個「老就」,三說二賣就「賒」回來三瓶白酒。找了幾個人作證,讓那個吹牛的夥計喝,那夥計耍賴,不喝,被大龍直接「加工」成了醉漢。剩下的酒,大龍跟那幾個作證的兄弟喝了。本來沒事兒,誰知一個兄弟上了酒勁,回去說醉話,就那麼「炸」了。

    元慶把這事兒當笑話對天林說了,天林笑不出來,說,大龍就這麼「作」下去,早晚爛在監獄裡。

    打聽到大龍在嚴管隊哪個號兒,元慶通過小軍的關係過去給他送了一身棉衣,這事兒就放下了。

    小軍說,別管他,這小子皮糙肉厚,還腦積水,扛折騰著呢,關幾天放回來就「好病兒」了。

    這些天開始下雪,起初很小,像篩糠那樣下一陣停一陣,最近幾天連續下,雪片大得像鵝毛。

    還差一天就是元旦了,聽說元旦要放一天假。

    上早班的犯人收工回來,元慶揣著五十塊錢,裝作「巡察」的樣子,來了朱大志的監室。

    朱大志已經安排人將第一道鐵柵欄旁邊的那個儲藏室收拾出來了,「研究工作」的時候,他會叫上幾個人在裡面喝茶。

    朱大志見元慶在門口三進三出,知道有事兒,笑呵呵地出來了。

    元慶笑道:「朱哥自己有辦公室還在號兒裡『趴撒』著?」

    朱大志說:「黨號召『領導幹部』要深入基層嘛……小哥是不是有什麼事兒?」

    元慶小聲說:「明天就是元旦了,外面在這個時候都給領導送禮,這個破地方也沒有什麼好送的,我給你預備了點『板兒』,就是不知道這合適不合適。」「小哥你真是太客氣了,」朱大志左右掃了兩眼,壓低聲音說,「咱們去儲藏室說,」提高聲音笑,「哈哈哈,過元旦嘛,過元旦就是過小年,過陽曆年,是過大年的弟弟……嗯,也是你弟弟,都姓元,元旦元慶,一家子……」摟著元慶的肩膀進了儲藏室。

    朱大志關好門,沖元慶噓了一聲:「幾個『板兒』?」

    元慶說:「不多,十個八個的……我不知道這兒是個什麼規矩,沒敢動。」

    朱大志伸手,又縮了回去,笑得很喜相:「可以動啊,你可以去找『老就』啊,我也沒有辦法花,這事兒挺危險的。」

    元慶心說,要不人家都叫你老狐狸呢,你一個完全徹底的勞改油子,會沒有辦法花?連小軍都有辦法花呢。

    前天晚上,小軍來值班室,後面跟著天林,小軍連個鋪墊都沒有,直接對孫奎和夏世虎說:「你們倆出去一趟,我跟元慶和天林有事要借地方一用,不喊你們不要回來。」關上門,打開帶來的一個黃書包,拎出幾瓶汽水,然後把書包往床上一抖,香腸、牛肉乾、魚片什麼的滾了一床單,裡面竟然還有炸好了的蛤蜊和一大塊醬牛肉。天林流著口水說,要是有酒就好了。小軍說聲「吃你的吧」,打開一瓶汽水,一口汽水一口肉,悶著頭猛吃。「戰鬥」在沉默中匆匆結束。小軍邊出門邊說:「在哪兒說哪兒的話,別想三想四的。」元慶和天林對視一下,無語。

    其實,在這之前,元慶就聽天林說過,小軍「玩獨」的,經常一個人藏在車間的黑影裡喝酒。

    嘿嘿,這次老子也要玩獨的……

    元慶沖朱大志笑了笑:「朱哥沒聽明白我的意思呢,這錢是給你的,你快要走了,我送你點兒路費嘛。」

    朱大志收起笑容,正色道:「小哥別跟我玩心眼兒。是不是想喝酒了?」

    元慶連連搖手:「誰那麼想誰是孫子!真的,這真是給你做路費的。」

    朱大志又開始笑:「我明白你的意思……得,看哥哥的吧,明天晚上你直接過來。」

    元慶將錢塞進了朱大志的口袋:「我真的不喝酒啊。明天晚上過來給哥哥拜年。」

    出門,看見孫奎在鐵柵欄前面的空地上擺弄電視機,元慶問:「今天可以看電視?」

    孫奎說:「馬隊剛才上來說,從今天下午到明天半夜,電視機不能停,防止大家想家……怪,這幾天電視裡有迪斯科大賽,我怎麼調不出來呢?」夏世虎過來了:「看什麼迪斯科大賽?看上海灘!許文強要砸馮敬堯了,關鍵時刻不能不看。」孫奎哼哼唧唧地說:「大家都想看迪斯科大賽……」「是你自己想看吧?」夏世虎推開孫奎,不停地掰動按鈕,「誰不知道誰呀,你不就是惦記著裡面有大?兒扭**嗎?」

    元慶不想摻和他們倆的事情,說聲「我去各組轉轉」,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身後,傳來孫奎的一聲尖叫:「別動手啊!」

    元慶估計這倆傢伙正式卯上了,沒有回頭,心裡冷笑,你們「造」吧,早晚死一個。

    前天「聚餐」結束,元慶喊回孫奎和夏世虎,拉著天林在走廊上說話。說到減刑這碼事兒,天林說,我覺得你奔這條路走很難,就算給你減上五年,你還有五年要打,多長啊?再說,刑期減半這一說基本都是胡說八道,我沒看見有減那麼多的。元慶的心有些毛糙,問,那你說我應該走哪條道?天林說,我聽說你要申訴,我覺得還是申訴這事兒來得快當……元慶悶悶地點了點頭:「也是。不過更難啊。」

    前幾天,元慶跟梁川借了一本《刑法》,對照傷害罪這一條研究了半天,硬是看不明白。

    那上面說,故意傷害他人身體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致人重傷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我算是致人重傷嗎?元慶不知道胳膊骨折算不算重傷。

    裡面還說,如果在緊急避險過程中造成一定傷害的,則不構成犯罪。我算不算緊急避險呢?好像不算,當初大勇還沒來得及動手……輕傷以下的輕微傷和一般的毆打行為,不能構成本罪。至於重傷、輕傷、輕微傷區分的標準,應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司法部聯合發佈的《人體重傷鑒定標準》和《人體輕傷鑒定標準》的規定為準。可是這些材料哪裡有呢?

    梁川答應,這就給他老婆寫信,下次他老婆來接見的話,將這些材料帶來給元慶。

    元慶問梁川,你的申訴情況怎麼樣了?

    梁川哼哼兩聲,帕金森病人似的哆嗦:「太難了,太難了……材料全打回來了,政府不管我了。」

    梁川判得那麼冤枉都不被受理,元慶覺得自己這點事兒就更沒有個標靶了,乾脆不去想了。

    這次聽天林這麼一說,元慶的心又開始活動,也許申訴還真的是一條出路?

    天林接著說:「你還別不相信,隔壁二中隊有個破壞公共生產資料犯就改判回家了,因為現在牲畜都分給個人了,他殺的是自己的一頭牛,不屬於破壞公共生產資料。這就證明政府還是公正的,一些嚴打期間誤判和錯判的案子,早晚得改判……我們組有兩個傷害犯,一個把人的手砍斷了,三年,一個把人的一根指頭掰斷了,七年,你看這多大的差距?你不過是把人的胳膊打斷了,連那個把人砍斷手的罪過都不如……」

    元慶搖搖手不讓他說了:「我可能是『卡』在獄霸上了吧。」

    天林笑了:「刑法上有獄霸這個罪名嗎?」

    元慶的腦子又糊塗了,乾脆另開話題:「你和小軍能不能改判?」

    天林笑彎了腰:「改個屁呀……小軍有人命,我屬於重傷害,我們要是改判,監獄裡就沒人了。」

    元慶點了點頭:「那就好好幹,等著減刑吧。」

    「我們正在『調口子』呢,你放心,口子調好了,咱三個人就是大頭,」小軍直起腰,一臉嚴肅地說,「想要減刑,不是能出力幹活兒就行的,靠得是腦子。小軍的意思是,先控制住值班室,然後控制住積委會,當個隱形『大頭皇』。有些事情政府不好處理,必然想到犯人,那時候,嘿嘿……走著瞧吧。本來我想等朱大志走了以後,我上位,後來一想,沒意思,那是個漢奸活兒,在政府跟前低三下四,在犯人跟前裝逼,不是我幹的,先這麼湊合著吧……小軍說,最好弄個迷漢『撮』上去當主任,其實那是個傀儡,背後主事兒的是咱爺們兒。」

    元慶聽得有些興奮:「這樣減刑就有門兒了?」

    天林點點頭:「這才是第一步,只要成功了,後面就順當多了,最終就是減刑兩個字。」

    元慶想了想,開口說:「我能做點兒什麼呢?」

    天林說:「把你們組那倆不該硬的時候亂硬的###太監了,你當組長,值班室就是咱們的了。」

    元慶嗯嗯著,腦子亂轉,一顆心上下忽悠……

    孫奎在那邊拍鐵柵欄:「元慶,招呼大家出來看電視啦--迪斯科大賽!」

    元慶轉頭,沒有看見夏世虎,估計剛才他們倆「舞扎」得不輕,世虎有可能回去「臥」起來,準備下一次反撲了。

    電視機的音量很大,轟隆轟隆就像放山炮,可是大家好像都是聾子,全都綠著眼看那些不停搖動著的女人**。

    元慶不敢看,回值班室的路上,心被一個狐狸臉的小妞塞得滿滿的,恍惚懂得了人常說的「心堵得慌」是什麼意思了。

    按著褲襠坐下,元慶看見夏世虎蒙著頭躺在床上,呼吸聲比電視機裡的音樂小不了多少。

    元慶冷笑一聲,貌似關心地說:「外面在看迪斯科大賽呢。世虎哥不看上海灘了?」

    世虎不說話,喘氣聲也沒了,被子在哆嗦,他好像在裡面跟一個看不見的女人「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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