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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三章 黎明前的黑暗 2 文 / 潮吧

    元慶迎著世虎問:「世虎哥怎麼這個時間回來了?」

    世虎上下打量元慶:「你是?哦,元慶……裴元慶,少年英雄啊……英雄,我娘在家不在家?」

    元慶扯身就走,操你娘的,剛說你要裝神經,你還真來了。在看守所的時候,元慶就聽張三兒說過,世虎被押到小號兒那是因為他裝神經病的緣故。張三兒說,世虎在一天深夜,扳倒馬桶,在屎尿裡面學驢打滾,剛滾了沒幾下就被劉所砸了小號兒,當場罷演。

    王三跟在元慶的後面問:「世虎哥這是咋了?」

    元慶說:「你問孫奎去。」

    王三剛湊到孫奎身邊就挨了孫奎的一巴掌:「滾!你一個三進宮的老油子,會不知道他咋了?」

    元慶這才明白,原來王三這麼名字是這樣一個出處,不禁一笑。

    進到值班室,見植物人圓睜雙眼,醉酒和尚瞪著小尼姑一樣地瞪著對面牆上的一副劉曉慶招貼畫,咬牙切齒。

    元慶問:「###硬了沒有?」

    植物人不回答,雙手緊抓床幫,牙齒咬得咯咯響,整體效果就像梅超風在連九陰白骨爪。

    元慶扳著他的腦袋看,一面臉紅一面臉青,估計這是挨了「忙活」,笑道:「跟誰這是?」

    植物人悶哼一聲:「孫奎很不衛生,他不是人『揍』的!」

    元慶皺了皺眉頭,打從世虎走了,孫奎就開始「乍厲」起來了,經常打人,儘管下手不是像世虎那樣狠,但是挺討厭,都在打勞改,腦子遭罪不說,誰願意經常挨揍?說過孫奎幾次,他不是不吭聲就是胡說八道:「咱們接受政府信任,不搞好監室秩序,對得起誰?」

    元慶摸一下植物人的腦袋,笑道:「忍著吧,誰讓咱打勞改的?」

    植物人的嘴巴扭得就像老太太的褲襠:「誰說的不是?這要是在外面,老子弄死他!」元慶以為這小子是在給嘴巴過年,多年以後元慶才知道,植物人沒有吹牛,他真的有這個本事。當萬傑捂著脖子上的一個血窟窿求他饒命的時候,他還是這句話「弄死你」。

    元慶安慰植物人幾句,打開一個罐頭,你一勺我一勺地吃了,植物人這才煥發了精神,像木乃伊復活,又砸床幫又拍胸:「小哥,你記著我這句話,我劉德良出去以後不弄死孫x養的,我他媽跟著他姓!小哥,在這個破地方好人真的不多,你算一個……兄弟敬佩你。」

    元慶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好活著吧,出去再說出去的話。你幾年?」

    植物人說:「三年。已經打了兩年半了,還有不到半年,很快。」

    元慶說:「穆坤也一年,今年八月就走了,你們腳前腳後。」

    「穆坤這夥計挺實在……」植物人猛地一點頭,「我喜歡交往實在夥計!穆坤家住哪裡?」元慶說了穆坤家的地址,植物人找出紙筆,一筆一畫地記好,嚥著唾沫說,「穆坤經常跟我聊起你,他說,他這一生只認一個大哥,那就是你,他出去以後要跟著你混……算了,在這兒說這些都是廢話。我以前跟過一個大哥,我們在一起『作』了不少『業』,後來他不玩了,就那麼『隱』了……魏大浪你知道吧?」

    元慶搖頭:「不知道。我在外面很少接觸社會上的人,你說的這些大哥我基本連聽說都沒聽說過。」

    「其實他也不算是個大哥,不過我敬佩他的膽量,沒有不敢做的事情!人厚道,重感情,講義氣……」

    「別說這個,」元慶搖了搖手,「政府不提倡這個,你還是好好琢磨怎麼能早點兒出去吧。」

    「咳,你這記性!我不是說過還有不到半年嘛,半年之後你看我的,我他媽……」

    植物人說這些話的時候,元慶已經站在門口了,呵,這位德良兄也太能說了,言多必失你知道不?尤其是在這個「妖」地方。

    孫奎在鐵柵欄那邊倚著牆唱歌:「告別了昨夜的黑暗彷徨,迎著那朝霞縱情歌唱,黨的陽光把心頭照亮……」

    世虎在走廊西頭的鐵窗下練正步:「再見吧媽媽,軍號已吹響,鋼槍已擦亮,行裝已背好,部隊要出發……」

    晚上,元慶把小軍和天林喊到朱大志收拾出來的那個儲藏室,悶頭就是一句:「咱們必須砸『沉』孫奎!」

    小軍嗤了一下鼻子:「又不衛生了吧?他不是跟你挺好的嘛。」

    元慶不接話茬兒,問天林:「你說呢?」

    天林壞笑著說:「砸他那是肯定的了。他『沉』了我上去,哥哥我想通了,依靠誰都不行!不過現在不是時候。」

    小軍怏怏地瞥了天林一眼:「又一個裝諸葛亮的……你乾脆說,你正在調口子得了,廢話什麼。」

    天林一笑:「讓他繼續表演,讓他的膽子更大一點兒,那樣,咱們一出手,他死得會更快一點兒,這就叫……」「這就叫,帝欲其亡,必令其狂,」小軍悶哼一聲,「傻眼了吧?你一個就知道摔跤滾跌的半文盲,懂個屁。」天林撇了撇嘴:「又他媽賣弄這點兒破貨……你才學了幾天歷史呀?」小軍咧著大嘴笑:「咱腦瓜好使啊……娘的,有學問就是爽,你聽我用文言文描述一下當前咱們中隊的形勢啊……」翻著白眼想了想,張口就來,「狼心狗行之輩,滾滾當道,奴顏婢膝之徒,紛紛秉政……後面的我背不過,也沒有必要背,反正就這意思。是不是?」

    元慶被唬得發愣:「**啊,你這麼厲害?這都哪兒說的呀……」

    小軍矜持地用拇指挑了挑煙灰:「雜家,我是雜家,什麼書都看,不像你,抱著本語錄死啃。是不是?」

    元慶感覺有些受傷,怎麼說我也是個高中生,你好像連初中都沒畢業吧?清清嗓子,索性背誦起了《論持久戰》:「全民族的力量團結起來,堅持抗戰,堅持統一戰線,同敵人作英勇的戰爭。要勝利,必須在廣闊的戰場上進行高度的運動戰,迅速地前進和迅速地後退,迅速地集中和迅速地分散……」居高臨下地乜了小軍一眼,「這是我的戰術,對待咱們中隊的狀況,針對孫奎作出的決策。」

    「有道理,」小軍聽進去了,沉吟道,「這些『戰』都很管用,不過我不贊成團結迷漢,臭了門子。」

    「我明白元慶的意思了,」天林說,「先拉攏值班室的王三和植物人,孤立孫奎,然後『砸貨』。」

    「就是這個意思……」其實元慶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麼,剛才只不過是賣弄了一下。

    「不衛生,」小軍說,「還他媽那麼麻煩什麼?看我的!先透露一點內部消息啊……昨天我去中隊取信,看見大隊的劉大隊長拿著幾封信撂在桌子上。馬隊在看,臉都紫了。這說明,凡是點政府眼藥的,全返回了當事的政府……」「這是什麼意思?」元慶不解。

    天林拽了拽元慶:「我基本明白了。小軍你繼續說。」

    小軍將元慶和天林的腦袋往起一碰,說了一個「血彪子計劃」,最後大笑:「弄不死他!是不是?」

    元慶想了想,問天林:「這樣行嗎?」

    天林說:「行,只要第一步成功,後面絕對行!這事兒交給我吧,我去大隊部跟劉大隊長提。」

    小軍吹一聲口哨,捶了元慶一拳:「玩陰的,你還嫩了點兒。」

    元慶翻個白眼,正色道:「是不是?」

    天林說:「漏洞也有,萬一政府較真了,會一查到底,那時候就看咱們的牙口了。」

    元慶胸有成竹:「**說,要懂得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我是**的好學生。」

    小軍拉著天林往外走:「那麼這事兒就交給你了,林副主席說過,活學活用,理論與實踐緊密結合。」

    元慶推他們出去,站到窗前,窗外,夜風習習,樹葉發出暢快的嘩啦聲。

    抽了幾根煙,元慶長出一口濁氣,把煙頭朝窗外扔去,黑暗中劃出一道火紅的弧線。

    得,就這麼著吧,想要成事就別怕危險……元慶關上門走了出來。

    值班室裡沒人。元慶出門一看,孫奎站在廁所門口對王三和劉德良說著什麼,很激動,貼牆站著的兩個人大氣不出一聲。

    世虎還在鐵窗下走正步,歌曲唱得慷慨激昂:「假如我在戰鬥中光榮犧牲,你會看到美麗的茶花……」

    元慶想了想,轉身進了小馬達組。

    錢廣又在對幾個人演講:「老x乾薑,越嚼越香,意思是什麼呢?意思就是,老x久經沙場,認傢伙什兒!咱的兵器只要一臨陣,它那兒先埋伏好了,打你個措手不及。這時候,咱不能慌張,必須打起精神……別看咱是個獨眼兒,咱精神頭足……哈,元哥也喜歡聽這個?」

    元慶衝他勾了勾手指,轉身出門。

    錢廣跟了出來:「小哥,我好幾個月沒接見了,你能不能可憐可憐我……」

    元慶將自己褲兜裡的半盒煙遞給他:「你還剩多長時間就到期了?」

    錢廣邊從煙盒裡往外掂煙邊說:「一年多一點兒。怎麼,元哥是不是要吩咐以後混江湖的事兒?」

    元慶拉他進了值班室,坐下,鄭重其事地說:「江湖事兒太遠,咱們先說監獄裡的事兒。」

    錢廣一拍胸脯:「你說!老錢講衛生,我這百八十斤從今往後就是你的!」

    元慶說:「過幾天大隊可能要設立一個舉報箱,你幫我舉報一個人。」

    錢廣剛問出一聲「舉報誰」,走廊上就傳來世虎的一聲狼嚎:「再見吧,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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