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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章 快意恩仇 8 文 / 潮吧

    晚上,胡金炒了幾個菜,端上桌子的時候,元慶歪在一邊,嘴角搭拉著一溜口水,睡得死了一般。

    胡金下樓買上來幾瓶啤酒,坐下,一條腿搬在椅子上,一隻胳膊架在腿上,姿勢彆扭,像一隻模仿思想者的老猴子。

    電視機開著,無數和尚在天上飛,無數道士在地上追,每個人的手心裡都在往外噴禮花一樣的炸彈。

    胡金喝一口酒,乜著一個會飛到和尚說:「長老,吹什麼牛逼呀?割了你的小和尚,你連路都不會走。」

    和尚不理他,排山倒海似的從掌心往外發射帶著火光與硝煙的炸彈。

    胡金感到沒趣,剛要過去喊元慶起來吃飯,岳水來了,手裡捏著兩封信。

    元慶起來,讓岳水走,岳水不走:「小滿哥召集大家開會,明天全部去陵園參加大龍的追悼會。」

    元慶丟下信,摸一把胡金的肩膀,臉陰得像鞋底子:「你自己慢慢吃,我去見見小滿。」

    岳水攔著元慶,不讓走:「小滿哥讓我轉告你,不要擔心,明天他要是表現出一點兒不冷靜,天上打雷劈死他。」

    元慶皺著眉頭想了想,心中還是有些不快,儘管說不出來什麼理由。

    岳水走了,胡金拉元慶坐下,吸溜著嘴唇說:「不要擔心什麼啦,小滿能在江湖上混這麼多年沒出事兒,也不是沒有『抻頭』,關鍵時刻他明白自己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什麼。只是……咳,這小子一根筋,他應該給你點兒面子的,畢竟你把你的意思告訴他了。」

    元慶說:「我倒是沒往心裡去,就是覺得這小子太固執,由著性子來,換了別人會上火的。」

    胡金笑:「誰叫咱們是發小的?這事兒沒解,擔待著點兒吧。」

    元慶拆開一封信,掃一眼,噗哧笑了:「梁腚眼兒脫了褲子放屁呢,這麼近便還寫信……那封是誰的?」

    「大龍的,」胡金已經把那封信打開了,手在顫抖,嘴唇也在哆嗦,「大龍太脆弱了,大龍太脆弱了……我給你唸唸。()元慶小哥,你不要嫌我不是男人,我這樣做是因為一個承諾……我這一生只愛一個女人,她走了,在天上會很孤單的,我必須過去陪著她……」

    「給我!」元慶丟掉梁川的信,一把奪過了大龍的信,看著看著,站起來,疾步進了廁所。

    「也難怪……」胡金乜一眼廁所,拿起信,繼續往下看,「我走了,你們不要難過,就當我又打勞改去了。關於後事,我在寫給天林的信裡都已經交代了,你們聽他的好了。放心,我不會感到孤單,我跟單娟埋在一起,我們會很幸福……」胡金的眼淚下來了,吧嗒吧嗒地往信紙上掉,「我的錢全留給單娟父母了,賣房子的手續我委託給天林了,賣出錢來,讓胡金掌握,算是我給咱們當初商量的那個公司的啟動資金。如果你們想我,就經常去墳地看看我,說說話,燒燒紙,我就知道你們還惦記著我這個兄弟……」胡金看不下去了,趴在地上哇哇大哭。

    元慶從廁所裡出來,拿起信,簡單看了幾眼,用打火機點上,抖著火苗看上面冒出來的煙,覺得那些煙就是大龍的魂兒。

    胡金「嗷」的一聲坐起來,擦一把眼淚,匍匐著過去抓放在地上的酒,抓到一瓶,咬開,大口地灌。

    火苗燙著元慶的手了,元慶甩甩手,眼淚和鼻涕全流下來了。

    窗戶開了一條縫,一些風游蛇似的鑽進來,又游蛇似的鑽出去,屋裡顯得有些驚悚。

    梁川的那封信靜靜地躺在地上,足有三張信紙,元慶沒有仔細看,只記得他說,他找到工作了,在車管所當勤雜工。

    清晨,霧氣中的萬雲陵。細雪小雨似的籠罩著成群的墓碑,籠罩著四周的山巒。

    兩座新墳的前面,黑壓壓站著一群穿黑色西服,胸前別著百花的人。

    墓碑的兩旁立著兩個巨大的花圈,一個花圈的輓聯上寫著「俠肝義膽,忠義千秋」,落款是吳長水。

    一個花圈的輓聯上寫著「天妒英才,巨星隕落,萬眾齊唱大風歌」,落款是衛國工藝總公司。

    兩個大花圈四周圍著一些小花圈,落款很多元慶不熟悉,他只看到了兩個熟悉的,羅廣維、吳軍。

    小軍應該是回來了……元慶默默地想,原來廣維姓羅啊,小時候那個經常讓他站在黑板前聽課的老師就姓羅。

    有人湊到元慶的後面打傘,元慶推開了他,左右看看,胡金的後面和天林的後面都有人打傘。

    元慶沒有看見小滿,小滿藏在大龍的墳頭後面,雙手摳進墳包,臉貼著泥土,雙肩抖動,無聲地啜泣。

    夏提香在照著一個稿子念,元慶一個字也聽不進去,腦子裡遊蕩這一些破碎的鏡頭,全是大龍的影子……

    稿子念完了,雪下得突然大了起來,雪花落在一大片西裝上,黑白分明。

    夏提香在擺弄一隻巨大的古典式唱片機,裡面傳出咿咿呀呀的女人歌聲:「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一個不夜城……」穆坤走過去,一把推開夏提香,剛要發怒,天林過去制止了他,元慶知道,這是大龍生前最喜歡的一首歌。可是元慶覺得在這種場合,放這樣的音樂不好,走過去對夏提香說:「有沒有男人點兒的歌?」天林將夏提香拉到後面,裝上一個碟片,一陣激昂的歌聲迴盪在四面八方:

    成和敗努力嘗試

    人若有志應該不怕遲

    成就靠真本事

    承擔起苦痛跟失意

    全力干要幹的事

    做個真的漢子

    人終歸總要死一次

    豪傑也許本瘋子……

    有人在雪堆上點起一堆鈔票,瘋狂燃燒,那是幾個號稱黑社會人士的年輕人。

    有人在墳頭澆撒烈性白酒,那是幾位年齡偏大的混混。

    有人在撥拉著一堆燒紙,低聲吟唱悲傷的歌兒,那是大寶和魏大浪。

    有人在望著天空冷笑,那是肖衛東……

    元慶坐到小滿身邊,靜靜地看著大龍的墳頭,感到此刻他正坐在自己的身邊說話:別難過,來世咱們還做好兄弟。

    胡金過來了,拉起小滿,說:「不要太傷心,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小滿不說話,胡金長歎一聲:「大龍這根草木才剛剛迎著風抖了幾下就被風刮跑了……」

    小滿說:「他沒跑遠,我很快就會追上他的。」聲音就像一把泛著冷光的刀子,元慶冷不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岳水過來,附在元慶的耳邊說:「我看見軍哥了,他在人群裡,衣服領子支著,戴一頂絨線帽,只露出兩隻眼睛,已經走了。」

    元慶的心頭泛起一股熱流,這股熱流迅速蔓延全身,讓他的血管都沸騰起來了。

    見元慶冷眼望著雪原不說話,岳水接著說:「有人還看見了古大彬,他一個人站在遠處,低了一會兒頭就走了。」

    元慶還是不說話,岳水急了:「你不是最擔心……咳,好多便衣警察夾在人群裡……」

    元慶揮手讓岳水走開,似乎害怕這些事情讓墳墓裡的大龍感到擔心。

    走在回市區的路上,錢廣悄悄對元慶說:「我已經接觸上袁民了,老小子很激動,因為老疤介紹我是吳長水那邊的人,他還以為這下子牛起來了,老疤是咱們這邊的人,我是老吳那邊的人,兩大幫派都支持他,暈得老小子一塌糊塗……我乘勝追擊,又給他身邊的兩個小弟灌了一陣**湯,那倆號稱保鏢的迷漢,聽得眼睛死直,真的以為他們就此『起闖』起來了呢,揚言發現萬傑,要主動出擊。」

    元慶說:「你回去繼續戳弄著他們,有消息隨時回來報告。」

    錢廣伸手:「錢。」

    元慶說:「這事兒完了以後再說,我讓你去汽修廠,不用幹活兒,干拿工資。」

    錢廣激動得直吸溜嘴:「太好了……我更應該好好幹了。昨天晚上我又去偵察吳長水那邊來著,發現了廣維……」

    元慶的心一緊:「他在哪裡?」

    錢廣警覺地四下看了看:「在吳長水家……一個人,去了就沒有再出來。」

    元慶推了他一把:「你不要去袁民那邊了,去吳長水那邊。注意,別讓他們的人發現你。」

    錢廣一走,天林走過來,冷冷地對元慶說:「你不覺得大龍的死,咱們都有責任?」

    元慶無言以對。

    天林說:「當初我在跟那幾個工人談判,你就不該派穆坤過去,他把人打了,矛盾激化了。」

    元慶不想辯解,默默地走路。

    天林拉過了一個人:「這是單飛,單娟的弟弟,大龍臨走之前把他托付給你了。」

    元慶瞅了瞅身邊這位五大三粗的漢子,點頭:「單飛,大龍走了,我就是你的親哥哥。」

    單飛說:「龍哥給我姐姐報仇了,他是一條頂天立地的漢子,我希望你也是。」

    元慶不想回答,他看見前面的路被大雪覆蓋著,彎彎曲曲,看不到盡頭。

    這群穿黑色西裝的人越走越少,最後只剩下了元慶、小滿和胡金。雪停了,眼前是中鐵總公司家屬大院。元慶抬起頭,冷冷地望著天邊的一朵烏雲,那朵烏雲被風撕扯著,眨眼之間拉長、飄散,無影無蹤,一群灰白色的鴿子撒米也似揚過天空。天空在褪色,由白變灰,整個世界似乎只有一種顏色,灰色的天,灰色的地,灰色的牆壁,灰色的人……一陣狂風捲過,積雪和落葉在清冷的街道上翩翩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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