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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五章 好漢大龍 3 文 / 潮吧

    大家剛安頓好,鐵門又被打開了,梁所長站在門口,伸手指了指元慶:「出來。」

    梁所長的身後沒有警察,元慶有些納悶,下意識地問:「不是提審吧?」

    梁所長背著手往前走:「下起訴書。」

    元慶的心中一陣輕快,終於下起訴了……

    走到大走廊拐彎的地方,元慶一眼就看見了被一個管理員推著往這邊走的小滿,不由自主地站住了。

    小滿看見元慶,遲疑一下,迅速轉身,一下子拐進了小號的那條走廊。

    元慶搖搖頭,訕訕地笑了,呵,這是不好意思面對我了呢,有什麼呀,我也不是個有腦子的主兒。

    在所長值班室裡,元慶接過一個檢察員遞給他的《刑事起訴書》,細細地看了起來。上面的被告人有四個,奇怪的是,元慶竟然是第一被告,名字前面加了倆字兒--主犯。我怎麼能是主犯呢?在元慶的意識裡,主犯應該是挑頭的人,出謀劃策,衝鋒陷陣,可是我哪裡夠得上這個?看下來,元慶明白了,人家這是按照受害人的傷情給定的,「尤為惡劣的是,被告人元慶手持一條板凳,猛擊被害人的頭部,致使被害人頭皮撕裂,經法醫鑒定構成腦震盪」……出謀劃策的那是首犯,這個案子裡面沒有首犯。第二被告是小滿,「被告人向春滿在被害人已經負傷倒地的情況下,依然對其大打出手,造成被害人四肢及腹部大量淤血,直至休克」……第三被告是胡金,「被告人胡金手持水泥磚,猛擊另一被害人的頭部,造成局部挫裂傷」……第四被告是古大彬,「被告人古大彬手持獵槍威脅被害人不得反抗」……後面加了一句:因被告人古大彬涉及另一案件,故另案處理。《起訴書》的最後寫著,因為本案涉及未成年人,建議法庭進行不公開審理。

    誰是未成年人?元慶掐指算了算,小滿十七歲,他應該就是那個未成年人了。

    簽完字,元慶問檢察院的人:「我們這個案子什麼時候開庭?」

    檢察院的人說:「一般十天之後,現在情況特殊,估計三兩天就可以開庭了。」

    元慶又問:「當庭宣判嗎?」

    檢察院的人說:「應該是。」

    元慶走出門去,不甘心地又加了一句:「不會真的判刑吧?」

    檢察院的人轉身往外走:「相信法律吧,好人不會被冤枉,壞人也休想逃脫制裁。」

    走在回號子的路上,元慶搓著頭皮想,我到底是個好人還是個壞人呢?走到大九號門口才給自己下了結論:壞人。

    號子裡,大家圍成一圈在聽藏文生唾沫橫飛地演講:「耶穌說,你們要走窄門,因為引到滅亡……那門是寬的,路是大的,去的人也多,將會引到永生。那門是窄的,路是小的,找著的人也少……」見元慶站在門口發呆,藏文生衝他招了招手,「過來,參加學習。」

    元慶坐下,木著腦袋問:「學什麼?」

    大龍鄭重其事地說:「聖經。老藏大哥絕對牛人,說得太###好了,不信你聽聽,絕對長###見識。」

    元慶想笑,看大龍一臉正經,笑聲頓時化作一口痰,咳了出來:「那就長長###見識。」

    藏文生反倒不說了,指著元慶手裡拿著的《起訴書》,顫著嗓子問:「下了?」

    元慶把《起訴書》遞給了藏文生:「看看吧,幫我分析分析能判幾年。」

    藏文生快速地瀏覽《起訴書》,嘴裡念叨著:「我也快了,我也快了……」猛地一抬頭,「元弟,你麻煩大了,第一被告啊,至少五年!再看你的罪名,流氓罪啊,起步就是三年以上!完了,你完了,好端端的一個青年『白瞎』了……」元慶搶回了自己的《起訴書》:「得了吧大哥,我懂,刑法第160條規定,流氓罪的最高刑罰是七年,人家檢察院的人都告訴我了。」藏文生垂著眼皮說:「那是以前,現在不一樣了。」

    老疤湊過來點頭:「藏哥說得沒錯,現在不一樣了。剛才發到集中號一個,沒有人命,死刑。」

    元慶推開老疤,轉著頭找全福:「唱歌的呢?太緊張了,輕快輕快。」

    老疤說:「剛被提出去了,估計是開庭去了,他早就下了起訴的,很可能也是個『打眼兒』(槍斃)的貨。元慶,你可能不知道,我們那個號兒判了好幾個死刑了。有個夥計就搶了三塊錢,因為抓的是現行……」還想繼續說,看到元慶漸漸變冷的眼神,不敢再說下去了。

    大龍沒心沒肺地嘟囔了一句:「都###死乾淨了才好呢,全世界就剩我自己,愛幹啥幹啥,多好?」

    見沒人接他的話茬兒,大龍搖著手說:「我也不是心狠,要是我爹還活著,我就帶上他,爺兒倆一起混。」

    本來元慶想借這個話題說點兒輕快話,一聽大龍提到爹字,心裡一堵,不覺息聲。

    藏文生呆呆地瞅了瞅天花板,「光」的拍一把地板,長歎一聲:「生存,還是毀滅?哈姆雷特……」

    大龍笑道:「哈###雷特啊,該死改活?朝天,還###生存毀滅呢,人死如燈滅!」

    大光在一旁嘿嘿:「就是就是,死就是死,還什麼毀滅?一把灰完事兒。」

    藏文生躺下了:「**,生之**也。莎士比亞說,**是一個好戰士,有了它可以使人勇氣百倍……」

    老疤矜了矜鼻子:「莎士比亞扯淡呢,他要是到了這兒,敢這麼吹牛逼?嚇死x養的。」

    大龍立起了眼珠子:「你他媽的污辱國際友人?莎士比亞是誰?我怎麼覺得他說得挺有道理呢?人活著就得有點兒**啊。」

    「莎士比亞嘛……」元慶揣起《起訴書》,有板有眼地說,「他是一個東北老光棍兒。打了一輩子光棍兒沒見過女人的那玩意兒,臨死那天,他握著一個小護士的手說,啥是x呀?」「後來呢?」大龍揪著元慶的胳膊問。「沒了,」元慶說,「你說,啥是x呀?」

    大龍的眉頭都皺紫了:「莎士比亞就是莎士比亞啊,怎麼了?」

    老疤實在憋不住笑了,捧著肚子滾到了一邊:「彪子啊彪子,又見血彪子!」

    大龍好像反應過來了,撲到老疤的身上,雙手掐住他的脖子,惡狠狠地吼:「說!啥是x呀?」

    藏文生坐起來,搖搖頭又躺下了:「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嗚呼,雞鳴狗盜,不可教也。」

    大門打開了,全福進來,臉色蒼白,模樣比一個垂危的病人抬進診所時還要淒慘。

    大家似乎都知道了全福的結局,一聲不響地望著他。

    全福幽靈似的走到自己的舖位,電影裡面的慢鏡頭一樣,一下一下地捲著自己的鋪蓋。

    元慶湊到門口問梁所長:「張全福要『掛』了?」

    梁所長點了點頭:「死刑。」

    號子裡除了響起大龍的一聲「死了去###」之外,墳墓一樣安靜。

    全福顫顫巍巍地走到門口,轉回身,沖裡面深深地鞠了一躬:「老少爺們兒,兄弟先走一步了。」

    元慶的眼圈突然就是一熱,一陣雞皮疙瘩沿著胸口,一直蔓延到了全身。

    藏文生在望著鐵門笑,笑著笑著眼淚就出來了:「命運,這就是命運,煙一樣,一吹就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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