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三章 文 / 六道
金蓉意識到謝文東說錯話了,糾正道:「他不是東西。」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勁,接道:「他是東西!」說來說去都是錯,急得金蓉直撓頭。謝文東仰面而笑,摸摸她小腦袋瓜,心中感歎,不管什麼時候,在什麼情況下,金蓉總是能逗他開心。他扶著金蓉頭髮,髮絲很細又光滑,軟軟的,如同錦緞,他問道:「快過年了,想要大哥哥送你什麼禮物?」
金蓉認真的考慮起來,她抬目想了半天,才道:「要什麼都可以嗎?」謝文東笑道:「天上飛的,地上跑的,只有你能說得出來,我都會給你!」「真的?」金蓉心裡甜絲絲的,小丫頭不會掩飾自己的感情,高興的抱住謝文東的胳膊,笑得合不攏嘴,說道:「我暫時還沒想好,等以後再告訴你!」謝文東臉一板,道:「過期不補!」他眼神一晃,猛然間又想起什麼,轉頭問姜森道:「李英男怎麼樣了?」「李英男?」姜森沒聽過這個名字,臉上帶滿疑惑。
謝文東一拍腦袋,道:「就是李根生的妹妹,和小玲一起被我們帶回來的女孩。」一聽女孩兩字,金蓉的耳朵馬上支了起來,眼睛故意看向別處,但小腦袋慢慢向謝文東這邊靠。「啊!」姜森恍然大悟,原來是她啊,他答道:「我把她安置在一樓的臥室,找醫生看過,沒什麼大礙,只是悲傷過度加上身體虛弱,暫時昏迷而已。」他看了看表,又道:「她現在可能還在昏睡。」
謝文東歎口氣,很是內疚,李根生的死和他有直接關係,他沒再說話,起身向一樓臥室走去。打開門,房間內一片黑暗,藉著走廊燈光,隱約瞧見床上躺著的女孩,他走上前,低身將女孩凌亂的頭髮順到兩旁,露出一張清秀的面孔。在他印象中,李英男的皮膚是小麥色,黑黑的,健康而活潑,反觀現在,蒼白得嚇人,毫無血色。她睡得並不安寧,秀眉不時皺起,呼吸時緩時快。謝文東看罷,一陣陣心痛,突然,他笑了,苦笑,站真身,像是對昏睡的李英男又像是對他自己輕聲說道:「做好人有什麼用?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現在的社會,你不踩著別人的頭就會讓別人踩著你的肩膀往上爬,我不甘心平庸,那我不做壞蛋我還能做什麼?好人有好報,這可能是世界上最騙人的鬼話!」他一握拳頭,冷冷道:「信天不如信自己。」
「信自己什麼?」金蓉不知道什麼時候在謝文東身後鑽了出來,看看他,又看看床上的女孩,語氣不善道:「她是誰?」
謝文東陰沉的表情頓時換成一臉漠然,瞇眼看著李英男,緩緩道:「她的哥哥曾經救過我!」
「啊?」金蓉一楞,疑問道:「大哥哥你這麼厲害還用別人救嗎?那救你的人一定更厲害,他在哪,我要看看他!」
謝文東眼神一黯,搖頭道:「他死了。而那是我的錯,所以,我有責任照顧他唯一的親人。」雖然我是壞蛋,可惜我終究變不成畜生!他心中又默默加了一句。他現在完全可以棄李英男而不管,但是,他卻做不出來。謝文東是重情義的人,當初,金鵬救過他,也幫過他,現在,他差不多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洪門身上,這樣做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為對金鵬救命之恩的回報。秋凝水也救過他,而當他聽說她有危險的時候,只帶數人前往相救,膽量之大令人佩服,當然這也是對秋凝水情義的回報。對自己有過救命之恩的人,謝文東從來沒有吝嗇過。金蓉聽他說完之後認真的點點頭,背著手,人小鬼大,故意裝做一副老成模樣,說道:「嗯!大哥哥,於情於理,你是應該好好照顧她的。」
謝文東輕拍一下她的小腦袋,笑道:「小丫頭一個,你懂什麼?!」金蓉按著腦袋,哧牙咧嘴道:「討厭!我說過多少遍了,我不是小丫頭啦!」怕把李英男吵醒,謝文東連忙摀住金蓉放出高聲貝的小嘴,連推帶拽,把她拖出房間,臨出門前,見床上的女孩一動沒動,睡得很沉,他才放心的把房門關嚴。生氣的轉過頭,正準備教訓金蓉幾句,發現自己的半根手指正不知道何時滑進她嘴裡,而且後者還在瞪眼努力咬著。這時,他才感覺到專心的疼痛,連忙把手收回來,低頭一看,中指上下兩顆紅色牙印清晰可見。他還沒說話,金蓉反氣嘟嘟道:「看你還敢不敢捂我嘴不讓我說話了,哼哼!」謝文東啞然失笑,看來小丫頭是長大了,柔弱的小兔子也長出鋒利的牙齒嘍。這時,姜森眉頭微皺走過來,看了看金蓉,伏在謝文東耳邊細語道:「東哥,剛剛接到消息,軍區出來有數輛軍車正往醫院的方向開去,可能是有什麼變故了?!」聲音太小,金蓉聽不清楚,菱形小嘴一撅,把頭扭到一旁,大聲嘟囔道:「神秘西西的,誰稀罕啊?!」話是這麼說,她站在那裡沒有絲毫準備避讓的意思。
謝文東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疑問道:「軍區出來的車?!去哪間醫院?」姜森急道:「當然是彭書林所住的那間醫院了。」「嗯?」謝文東一震,喃喃道:「軍方去是什麼意思,沒道理啊。」猛然,他看向姜森,說道:「難道杜庭威的爸爸想借軍方力量除去彭書林,讓他永遠也開不了口?」姜森搖頭道:「不是吧?!現在彭書林開不開口都一樣,杜庭威不是已經把一切都承認了。」「不對!」謝文東眼珠連轉,說道:「承認也是可以翻供的,只要彭書林一死,他就徹底沒有後顧之憂了,到時,他想怎麼說都可以。再說,你認為那個黃師長會幫咱們做證嗎?他不是傻子,他知道明智保身的道理。」他用手指敲敲腦袋,又道:「沒有時間了,得馬上將彭書林送往別處,老森,你通知強子,讓他按我的意思辦!」
「嗯!」姜森不敢耽擱,點頭道:「明白!」謝文東一揮手,道:「直接把車準備好,我去會會軍方那些傢伙。」他穿上外套,向金蓉歉然一笑,道:「看來大哥哥不能陪你了,早點回家,別讓爸媽擔心你。」說著,他繫緊大衣腰間的布帶。
金蓉霎時間沒了精神,趴在沙發上,有氣無力道:「大哥哥,我能陪你一起去嗎?」謝文東扭頭眨眼道:「你說呢?」金蓉又問道:「那你什麼時候回來?」謝文東翻了翻白眼,說道:「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問話好像管家婆啊!」說完,在一陣大笑聲中,消失在門外。無意中的一句話,頓時讓金蓉面容緋紅一片,心跳加速,過了好一會,她才平靜一些,對著房門大聲喊道:「我就是要做你的管家婆!」剛喊完,外面傳來『光當』一聲響,接著,人聲頓起,紛紛嚷嚷道:「東哥,你怎麼了?」
轎車中,姜森和任長風都在扭頭偷笑。謝文東揉著泛紅的腦門,自語道:「這小丫頭……」任長風突然認真道:「東哥,我想說兩句,不是由於老爺子的原因,我一直都覺得你和小蓉很般配,甚至,比你和彭玲更般配。她畢竟是警察,而且是警察世家,和我們不是同路人,現在她或許可以忽略不計較你的身份,可誰知道以後又會怎樣呢?」
這點謝文東也考慮過,但他已陷得太深,想脫身出來又談何容易。他搖搖頭,淡淡道:「小玲是我喜歡的女人,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任長風一張嘴,還想解釋什麼,被姜森拉住,向他微微搖搖頭。以前三眼李爽高強不也同樣勸過謝文東嘛,可他根本聽不進去,更別說任長風了。他歎口氣,黯然搖頭。感覺大腿癢癢的,他低頭一瞧,姜森正在他腿上畫道道,仔細一看,原來他是在寫一個字,殺!任長風嚇得一吐舌頭,懷疑自己看錯了,他木然的看向姜森,後者點點頭,意思你沒看錯。見他要發問,姜森搖頭,拍拍他肩膀。謝文東想著心事,沒注意到二人的小動作,他把玩亮銀火機,在手指間翻轉。
他們趕到醫院時,軍方的大解放軍車還沒到,謝文東邊往裡走邊給高強打電話,問彭書林的情況怎樣。高強早已把彭書林從醫院中撤走,安置到一家規模極小的醫院。這間醫院面積雖不大,但裡面的醫生和醫療設備都遠勝於h市中任意一家大型醫院,這是文東會投資成立的,專門為會中受傷兄弟所準備,本意是想避開警方,沒想到這次卻給堂堂一省廳廳長用上了。
姜森和任長風遠遠跟在謝文東後方,任長風再也忍不住了,碰了碰姜森,急切的小聲道:「老森,到底怎麼回事?你寫的『殺』是什麼意思?」姜森瞄了瞄前方的謝文東,細語道:「以前我就和三眼高強商議過此事,我們畢竟是黑社會,和彭玲的距離太遠,一旦東哥因為她而迷失方向時,我們會……會不通過東哥的允許而直接把她除掉!」
「呀!」任長風倒吸一口冷氣,喃喃道:「可是……」姜森打斷他的話,接道:「雖然這樣做未必會得到東哥的原諒,可為了幫會,沒有選擇。現在的文東會已經不是以前東哥中學時代的文東會了,那時,可能覺得幫會好玩,幾個人或者十幾個人聚在一起,一時興起,幫會就成立了。而現在,幫會勢力涉及三個省,幫眾何止千百,一個錯誤,不知道會連累多少人的身家性命,所以,幫會中誰都可以犯錯,惟獨東哥不可以,一旦彭玲影響到這一點,我,三眼,高強等等幫眾,都不會手軟的,即使東哥不理解,罵我,打我,殺我,我都認了。」
「呼!」姜森一口氣說了這麼多,任長風才長長出了口氣,拍拍他肩膀,羨慕道:「我終於明白文東會為什麼在短短幾年內會有這樣的成就了。」「哦?是因為什麼?」「不只因為東哥個人的原因,還因為有這一群真心實意,不阿諛奉承的兄弟!」「阿諛奉承?」姜森喃喃一笑,感歎道:「以前或許沒有,但現在人多了,也雜了,什麼人也都有了。」
見他說得傷感,任長風搖頭道:「林子大了,自然什麼鳥都有。這也是件正常的事。」
謝文東掛斷電話,見姜森和任長風在後面嘀嘀咕咕不知說些什麼,玩笑道:「你兩個傢伙在後面合計什麼鬼注意呢?」
姜森笑了,笑得陽光燦爛,小聲歎道:「不管怎麼說,有東哥在,文東會就不會變質,也值得我們大家去奮鬥!」任長風心有感觸的點點頭,一個人的個人魅力真是一種不可估量的力量!這一翻交談,讓他和姜森的關係拉進很多,姜森把這樣絕密的事情告訴他,說明真正把他當自己人來看待,這點,讓任長風心中倍感溫暖。二人笑呵呵的追上謝文東,姜森問道:「東哥,強子應該把彭書林送走了吧!」「嗯!」謝文東道:「在咱們自己的醫院裡,自己地方,相對來說安全一些。」
遠處,傳來陣陣轟鳴聲。姜森搖搖頭,歎道:「一聽聲音就知道軍區的『牛車』終於到了。」果然,最先一輛軍用吉普車開進醫院大院,後面跟著的幾輛大解放停在外面,車兜裡『颼颼』蹦出六七名黃色軍裝的士兵。吉普車車門一開,一身戎裝的黃震從車中走出來。剛一抬頭,看見站在醫院大門,正彎著眼睛笑瞇瞇的謝文東,他一楞,馬上又面帶微笑的迎上前,說道:「沒想到這麼快又和謝先生見面了,真是有緣啊!」謝文東心中冷笑,說道:「呵呵,沒想到黃師長也相信緣分。可我一直不信,因為世界上最好的緣分是靠自己創造的。」黃震不明白他的意思,打個哈哈,一笑而過,問道:「謝先生在這裡有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