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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8章 城外偶遇,文武有愧 文 / 古心兒

    許是太過興奮,第二日,就連向來老成淡定的若薇都起了個大早。

    春日的嬌陽冉冉升起,暈紅了天邊那一絲僅有的雲朵。碧空如洗,春風和氣,迎面而來的氣息,帶著股股花香,清幽撲鼻,讓人不由得心情大好;尤其推開窗戶,那滿目綠色間,點點或紅、或黃、或藍的花蕊,當真是賞心悅目。

    「小姐,都備好了,可要去與夫人稟告下?」,若薇邊清點包裹,隨口問道。

    「不了」,江兮淺端坐在梳妝台前,任由若芸提自己梳了個清爽簡單的髮髻,取下那沒紫金步搖,換上根碧玉攢花垂流蘇的蝴蝶簪,點點頭,「準備好了就起程吧。」

    若薇頷首,「都齊了。」

    「對了,還有藥兒昨個兒送來的枇杷膏和救心丸」,雖然這些都沒什麼用,卻總歸樣子還是要做的。

    「嗯!」

    江兮淺呆做在軟榻上,看著忙裡忙外的兩人,低首垂眸,把玩著腰間流蘇,神色略嫌暗淡,若是大哥和斌兒在多好,他們已經多少年未一起去踏青過了?

    昔年,兒時。

    江嘉鼎還只是禮部尚書,卻已經頗得當時新帝的看重。他們一家五口,夫妻和睦,伯塤仲篪;當時的江嘉鼎也曾這般,趁著沐休時,帶著他們去城外的山間遊走。

    現在回想起來,那些記憶是多麼的遙遠。

    人是會變的。

    但她卻不明白,到底是什麼能讓一個人變得這般徹底,好似……好似他不是他,徹頭徹尾是另一個人般。

    一言一行,一舉一動!

    甚至……

    想到這裡,江兮淺的眼神暗了暗,思緒飄忽。

    「小姐,小姐?」,若芸的聲音響起,江兮淺回過神來,抬起頭,「嗯?」

    「所有東西都收拾完畢,可以出發了」,若芸微微蹙眉,明明是高興的事啊,為何小姐身上卻散發著一股子難以言說的哀傷,她咬著唇,卻又不好開口想問,沒得敗了大家的興致。

    江兮淺搖搖頭,企圖趕走腦子裡那些不著調的思緒,看著若薇和若芸兩人分別提著的包裹,逕自取了間雪色銀狐裘披上,見若薇又帶了薄毯,甚至連糕點、水果之類的也不少,她心中搖頭,只是出遊,這兩個丫頭,真當是搬家麼?

    更何況,她可以想像,銀面那邊,有琴棋書畫四個丫頭,定是比她們準備得只多不少。

    因為沒給季巧萱和江嘉鼎報備,考慮到方方面面的,江兮淺帶著若薇若芸兩人直接走了余婆婆所看守的偏門。

    「余婆婆,余婆婆」,江兮淺提著裙擺,踮著腳尖。

    余婆婆看著江兮淺,神色有些激動,「大……大小姐,好啊,好啊,都是大姑娘了」,她的手顫顫巍巍的接過江兮淺遞過來的油紙包,視線卻是一直釘在江兮淺身上,「大小姐這是要出府嗎?」

    「嘿嘿,一直待在府裡好悶的,余婆婆你就讓我出去嘛,我保證早些回來」,江兮淺吐了吐舌頭,對這個老人她很有好感,看著余婆婆眼中的激動,甚至泛著濁淚的光芒,她心裡千回百轉,「小姐可再莫淘氣了,出去可不比家中,萬事都小心些,哎……」

    江兮淺聳聳肩,撲倒余婆婆懷中蹭了蹭,「我就知道余婆婆你最好了。」

    「早去早回」,余婆婆眼中帶著笑意,她一生未嫁,以往在江兮淺不受寵時,更是將她視作自己的孫女般;好幾次江兮淺被罰跪祠堂,她還偷偷給她送食物被褥,以往江兮淺淘氣之後,她雖無奈卻也幫她做了不少掩護。

    江兮淺比誰都知道這位老人對自己的真心疼愛。

    「小姐,這余婆婆對您可真是好」,若芸有些不解,只是個守門的老婆子,自家小姐怎麼會做出那等撒嬌的舉動。

    她卻只是笑笑,並不解釋。

    愛不分輕重,情不分尊卑;身份貴重又如何,那江嘉鼎如何待她的?

    待出了巷子,一行人這才登上馬車。

    距離上次惡整蕭恩,仿若沒隔幾日,可這鳳都城內,柳樹都已經抽芽了,鵝黃嫩綠,隨風搖曳;伴著鶯啼燕囀,蜂飛蝶舞,暖陽嬌風;那或嫩綠,或翠綠,或暗綠的花叢中,繁花點點。風來,堅強的綠葉襯著嬌弱的花骨朵兒,隨風翩躚著,說春色滿皇都,當真不錯。

    許是因為天氣之故,出城的人很多,各色馬車軟轎,達官貴胄;其中也有步行的平明百姓,或感受春光的佳人才子們。

    出了城門往右,約莫五六里的地方,銀面帶著那萬年不變的面具,衣衫倒是換了身天青色麻絲長袍,身邊那豪華扎眼的馬車車轅上,四名顏色各異的嬌柔美人慵懶地坐在其間,時而左右顧盼,眼波流轉,過往之人無不駐足回首。好在這裡已經接近山坡處,遊人倒也不多。

    遠看,大山巍峨,小山綿延起伏,頗有氣勢。

    「小姐,到了」,若芸跳下車轅,對著銀面和若書幾人揮了揮手,「這邊。」

    「公……」,若畫剛想出聲,被若書狠狠瞪了一眼,看著江兮淺恭敬地福身,「江小姐有禮。」

    若畫撅著嘴,薄唇微抿,濕漉漉的雙眸灼灼地盯著江兮淺,好似她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般,「江小姐有禮。」

    那聲音軟軟糯糯,竟是讓人骨頭都酥了。

    「銀樓主有禮」,江兮淺微微俯身,剛想再說什麼,耳邊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咦,是淺淺姐」,姚瑤溪那特有的活潑聲線,讓人想聽不出來都不行;她有些無奈地轉頭,看著那提著裙擺飛撲而來的姚瑤溪,「淺淺姐,你怎麼在這兒?」

    說著,還掃視四周,在看到銀面的時候瞳孔一縮,視線掃向琴棋書畫時,眉頭微微皺起,「淺淺姐,她們是?」

    「逍遙公子身邊的四名美婢,可曾聽過?」,江兮淺輕笑道。

    「原來就是她們啊」,姚瑤溪瞪大了雙眼,上下打量著四人,眼中儘是欣賞,點點頭,「曾聽大哥說,逍遙公子身邊美婢環侍,應有沉魚落雁之姿,閉月羞花之態,當時我還只道江湖傳言不可盡信,可今日一見當真名不虛傳,咦,你們家公子呢?」

    若畫撅著嘴,老大的不滿了,眼看著公子卻不能撲上去,又見姚瑤溪那般毫不掩飾的打量,毒舌剛想發作,被一旁的若書拉了下,「瑤溪郡主謬讚了,公子自有要事,因著奴婢們羨慕這鳳都好春光,這才纏著銀樓主;不想與江小姐巧遇。」

    「瑤溪,你們這是?」,江兮淺對著銀面有些抱歉地笑笑,原本是想跟他們一起去玩玩的,卻不想,哎,當真是換個身份做什麼都不痛快;看著跟在姚瑤溪身後前來的姚銘書,同行的還有不少熟人。

    楚靖寒,鳳邪;都是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兩名錦服華袍的男子,而跟在他們最後的,赫然正是江文武……

    雖然有些好奇為何齊浩源和蕭恩沒來,他們鳳都三公子不都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麼;她還是上前福身,「見過三皇子,姚小王爺,鳳小王爺;不知這兩位是?」

    「這位是鄭家和鄭公子,洛梓謙少將軍」,姚銘書微微一笑,復又對著兩人介紹到,「這位是相府江大小姐。」

    「鄭公子,洛上將軍有禮了」,江兮淺盈盈福身。

    兩位錦袍華服的男子同時朝身後側了半步,而後回禮道,「江小姐有禮。」

    「……」,江兮淺對著他們點點頭,微微一笑。

    「淺淺,你」,剛才江文武自顧著與別人說話,卻並未注意到姚瑤溪的喊話,此刻見到江兮淺也是大驚,隨即眉頭微皺,「雖是春日,可天氣卻仍有些寒,淺淺你的身子弱,還是早些回去吧,可別凍著了。」

    說著,手上卻動作著,解開自己身上的披風遞過去。

    江兮淺心中一暖,當年他們也曾這般親密無間過,只是……到底回不去了。

    「多謝,我有帶的。」

    若薇眼尖,從馬車中取出銀狐裘給江兮淺披上,「林太醫說,可以出來走走,在府裡呆久了,是有些悶了;不知你們這是?」

    「呵呵,正所謂春色難得,自雲湖盛會後,好久沒聚,昨日瑤溪鬧著想出來踏青,索性約了大家一起,也熱鬧不是」,姚銘書自然看出了江兮淺與銀面之間的某些關聯,卻並未點破,只是微笑著,「正所謂相請不如偶遇,江小姐若是沒有別的去處,不如一起?」

    江兮淺微微蹙眉,看著姚瑤溪那期待的目光,又看了看楚靖寒和鳳邪等人,有些為難,「這……」

    「呵呵,大家都是年輕人,沒什麼過不去的,更何況江小姐當日一曲驚天,我們可早都想好好與你探討探討了」,姚銘書視線掃過眾人,臉上仍舊掛著溫和的笑,「要不是文武說你身子弱,只怕瑤溪早就殺到相府去了。」

    姚瑤溪見江兮淺仍有些猶疑,雙手拉著她的左臂左右搖晃著,「淺淺姐,你就答應了嘛,答應了嘛。」

    「可是我與銀樓主相逢在前」,江兮淺咬著唇,視線掃向銀面等人,「這……這恐怕……」

    「呵呵,能有銀樓主和四位姑娘加入,我等自是求之不得」,姚銘書頷首。

    鳳邪突然從腰間抽出折扇,「啪」的一聲打開,走到若畫面前,「美人兒,我們又見面了。」

    看到鳳邪那騷包的模樣,笑得花枝亂顫的連,姚銘書等人齊齊撇過臉,一副我不認識他的模樣,偏偏他卻不自知,若畫本就心頭憋著火此刻好似終於抓到出氣包了,張口,「都跟你說過,浮誇要不得,自戀是種病;別諱疾忌醫,原來以為你只是手殘,結果竟然是腦殘,嘖嘖,果真是沒救了!」

    旁邊華麗的馬車旁,若書、若琴、若棋三人以無比同情地眼光看著鳳邪,而後齊齊捂臉轉頭,不忍直視。

    要知道現在的若畫就是個被點著的炮仗,誰碰誰倒霉。

    鳳邪鼻翼抽動,「美……美人……」

    「美個屁啊,你一個腦殘也知道什麼叫做美嗎?別侮辱人家的智商……」

    好久,若畫才砸吧砸吧嘴,手自然地朝身後伸過去,「大姐我渴了,端杯水來。」

    「啪」,若書沒好氣地一巴掌拍下去,「夠了,沒得平白讓人看了笑話,若是公子知道了……」

    「大姐」,若畫撅著嘴。

    若書斜睨了她一眼,「沒給你毒藥就不錯了。」

    「哼!」

    「……」

    「嘖嘖,美人不愧是美人,連罵人都這漂亮」,鳳邪笑得騷包,楚靖寒卻是再也看不下去,「既然大家都是來踏青的,索性一起都一起吧,春色難得,大家亦是難得聚在一起。」

    江兮淺對著銀面使了個顏色,兩人齊齊對著楚靖寒行禮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哦也,淺淺姐你真好」,見江兮淺答應,一旁早已經是目瞪口呆的姚瑤溪這才回過神來,高興得險些沒蹦起來。

    「瑤溪!」,姚銘書對這個妹妹當真是有些無奈,若是以往也就罷了,可現在這麼多人,這丫頭怎地就不知道注意形象呢。

    「哥哥」,姚瑤溪撅著嘴,挽著江兮淺的手,「人家就是太高興嘛,好不容易見著了淺淺姐,哦——」

    江兮淺在心中搖搖頭,在看著他們一行,有些猶豫地看著不遠處的兩輛馬車。

    「江小姐不必擔憂,只讓他們在後面遠遠跟著就是」,似是看出了江兮淺心頭的憂慮,姚銘書淡笑道。

    「如此,最好,有勞小王爺了」,江兮淺對著他微微頷首,剛想再說什麼,姚瑤溪卻拉著江兮淺的手飛奔,「淺淺姐,我知道前面有一個好地方,我們快去啊……」

    眼見著江兮淺與其他人談笑晏晏,垂下頭,看著手上的披風,心頭劃過一抹苦澀,不過很快又抬起頭來,她已經被別人拉著跑得好遠好遠……

    停下腳步。

    江兮淺不禁有些錯愕,原本只是想著進山,所以才選了這道,卻不想原來這裡還隱藏著這麼個絕妙的地方。

    溪水潺潺,沿著山澗、岩石傾瀉而下,汩汩流淌。岸邊,怪石嶙峋,綠草如茵,桃花夭夭,杏紅梨白。微風過處,紅的、粉的、白的花瓣隨風搖曳,間或幾縷花瓣隨風飄揚,落在約莫三米寬的溪面上,順流而下,深吸口氣,仿若還能聞到那隱約的清香。

    「淺淺姐,這裡不錯吧?」,見江兮淺一副沉醉模樣,姚瑤溪蹲身在溪岸,纖細白皙的手指撩起幾滴晶瑩的水珠,讓溪面中央扔去,在春陽的折射下,發出七彩的光。

    江兮淺嘴角微微揚起,心情大好,將姚瑤溪拉起來,「春日水量,可得注意著些。」

    「你怎麼跟我哥似的」,姚瑤溪撅著嘴。

    「你呀」,江兮淺也有些無奈,她的情況,只怕他人都心知肚明,卻唯獨瞞著她,也是想讓她好過些罷,「都這麼大了,怎地還跟個孩子似的。」

    姚銘書等人後跟上來,在見到此處時,也都是微微愣住。

    許是因為這溪澗地處偏僻,又臨近山底,遊人並不多。

    「淺淺也難得出門,不如大家沿著溪岸走走?」,江文武走上前來自然而然地道。

    姚銘書附和地頷首輕笑,「此處真是好風景,大家四處走走也不錯,鄭兄,洛兄,你們以為如何?」

    「倒是極好的,只是這溪澗風景雖妙,卻到底缺了幾分情趣,不如大家去山上走走,不僅景色宜人,更能廣閱湖光山色,若是有幸能獵得幾頭獵物那就更妙了」,到底是武人出身,洛梓謙對不遠處巍峨的山脈更感興趣。

    姚銘書微微蹙眉,可還未發話一旁的姚瑤溪便積極應道,「這個主意極好極好,淺淺姐,可有興趣?」

    「嗯,倒也是不錯的」,他們此行本也是打算進山的,洛梓謙的提議那可謂是正中下懷。

    「哥,那我們就去嘛去嘛」,姚瑤溪見江兮淺也同意,立刻磨了姚銘書。

    姚銘書無可奈何地看著楚靖寒。

    「也罷,大家都往裡走吧,能走多遠是多遠,累了折返就是」,楚靖寒若有所思地斜睨了江兮淺一眼,見天色尚早也就同意了。

    鳳邪仍騷包地搖著扇子,「呵呵,極好極好,等爬山歸來,我請客,有間客棧,大家不醉不歸啊。」

    「哼,誰稀罕!」,若畫撅著嘴,從剛才到現在可是給她憋壞了,此刻得了若書的允許,立刻吼道。

    「就是」,若芸也嘟著唇,她可是為了這次野餐準備了好久,要是那些東西都用不上,她還不得嘔死。

    江兮淺帶著無奈,有些遲疑,「不若,我們去山上野餐?大家能玩得盡興些,也不用趕著回城?」

    「江小姐似是早由此打算」,楚靖寒看著若芸手上的包裹,似笑非笑。

    「讓三皇子笑話了」,江兮淺抿著唇,低首垂眸,「小女子養在深閨,好不容易得償所願能出遊一次,自是希望玩得盡興的,更何況小女子這山野林間,天生野長的東西很是感興趣。」

    楚靖寒哦了一聲,心頭有些疑惑卻未表現出來,只是淡淡地點頭,「既是如此,也好。」

    「馬車是去不了了,大家都上去走走吧,邊走邊看,也別有一番趣味」,姚銘書不忍拂了姚瑤溪的興致,只是看了眼江兮淺便同意了。

    不得不說,人多就是不一樣。

    很快大家就商量好了路線和順序,江文武和洛梓謙兩人開路,江兮淺和姚瑤溪走在中間,楚靖寒與姚銘書緊隨其後,至於最後的鳳邪便是她自己要求的,因著最後跟在銀面身邊的若畫。

    江兮淺很是有些惡趣味地打量著鳳邪,這人莫不是有受虐傾向?

    山間,行走的人並不多。

    「若我們走得是山的另一側,就可以順道去趟普寧寺了」,姚瑤溪嘰嘰喳喳地說著。

    江兮淺只隨著符合著,猛然想起自己身上帶的那護身符,不就是普寧寺方丈的念珠所制麼?她一直好奇著,卻不想原來普寧寺是在這麼個地方。

    「過去最偏僻的山頭中央,就是玄青庵了」,若薇壓低嗓音,在江兮淺身側道。

    「嗯?」,江兮淺垂下眼皮,眼皮暗了暗,忽而眼中飛快地閃過一道什麼,點點頭;心中卻是想著,今日便罷,改日定要去看看,那江嘉鼎到底打算將季巧巧送到個什麼地方。

    姚銘書有些無奈地看著一路上扒拉著江兮淺不放的姚瑤溪,「便是寺內菩薩見了你這潑猴,都得皺眉。」

    「人家哪有……」

    一路上,大家有說有笑。

    原本還有些陌生的幾人,很開邊熟絡起來;便是銀面都已經跟楚靖寒、姚銘書兩人攀談,雖然只是聽人家說,間或插上一兩句,但瞭解銀面的人就知道,就這已經非常難得了。

    「啊——兔子!」

    「呵呵,待我去捉了來,中午野餐正好添個菜」,洛梓謙似是小鳥出籠般,飛射而出。

    江文武看了江兮淺一眼,「我去幫忙。」

    「自己小心」,雖然這山中從未傳出有什麼猛獸,但凡事小心些總是沒錯的;江文武心頭一暖,眼眶竟有些酸酸的,微微頷首。而後緊跟著洛梓謙的方向而去。

    楚靖寒跟在後面,見到兩人的互動,神色暗了暗,心頭卻是越發的疑惑。

    從山腳到山腰,姚瑤溪早已經氣喘吁吁,幾次鬧著要中場休息,可江兮淺,雖面色蒼白,身體單薄如紙,好似隨時都能被風吹走一般,可走了一路卻是面不紅,氣不喘,甚至連些許吃力的表現都沒有。

    聯想到那日在甄寶齋中,她也是這般,那等中氣十足的脈搏。

    突然,公主府一名探路的侍衛回轉,俯身在姚銘書耳邊說了幾句什麼。

    姚銘書點點頭,微微一笑,對著眾人道,「在前面不遠處,有一塊平坦的臨水空地,這天色已不早,不如我們就在那裡歇息如何?」

    「好啊,好啊,好啊」,姚瑤溪早就已經撐不住,若不是江兮淺拖著,只怕早就已經倒下去了。

    「……」,對姚瑤溪,姚銘書真的是無奈了,看著江兮淺,「我無礙的,大家喜歡便好。」

    在整個隊伍中,就她們兩名女子,其他人自然都是隨便的。

    終於,等若薇等人將帶來的薄毯、桌布鋪在地上之後,姚瑤溪便不客氣地一屁股坐下去,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我的娘啊,當真是累死了,淺淺姐,你可真是厲害,走了這麼久居然沒有喊累。」

    「以後多鍛煉鍛煉,到底還是身子太弱了」江兮淺揉了揉姚瑤溪的頭髮,從若芸手中接過食盒打開,「我們帶了不少水果糕點,大家都先用些吧。」

    話音剛落,若薇和若芸將帶來的包裹放到一處,而後又在地上撲上乾淨的絲帛,將點心和水果拿出來鋪在上面;若書四人也毫不含糊,同樣打開隨身的食盒,各色糕點魚貫而出。

    微風過,香味誘人。

    「嘖嘖,可真香啊,美人,這可是你的手藝?」,鳳邪湊上前去,偷了一塊糕點塞到嘴裡,砸吧砸吧,一臉的滿足。

    「呸」,若畫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而後眼神有些隱晦地看向江兮淺,她家公子還沒吃到呢。

    江兮淺見東西都已經擺好了,看著累得已經快趴下的姚瑤溪,到底他們這群人在她的意料之外,原本準備得非常充足,可現在就有些捉襟見肘了,不過好在深山野林,野菜獵物倒是不少,「大家斗仙用些吧,墊墊肚子也是好的。」

    「那就不客氣了」,楚靖寒取了一塊糕點,動作優雅。

    有他起頭,其他幾人也都隨便起來,大家圍坐在一處,吃吃喝喝。

    江兮淺從圈子裡退出來,有些無奈,就這些東西哪裡夠他們這些大胃王吃的,只怕今個兒中午,她也不得不客串一回廚娘了,「若薇,你帶著她們去採些野菜;若芸,你帶著晨曦她們去拾些柴禾;至於打獵之事,可否勞煩銀樓主?」

    銀面深深地凝視了江兮淺一眼,而後點點頭,也不說話,直接飛身離開。

    「哇!」,姚瑤溪瞪呆了雙眼,良久才喟歎出聲,「好厲害。」

    「我們也去幫忙吧」,鄭家和有些不好意思,他是個文人,對武功內力一竅不通,不過幫忙撿拾柴禾還是可以的。

    「……」

    鳳邪吃得意猶未盡,雙眼像是釘在若畫身上般,「美人的手藝可真是不錯,好吃,好吃,真好吃!」

    「……」,若畫嘴角狠狠地抽搐兩下,從帶來的包裹中麻利地取出野餐需用到的碗碟盤,冷冷地吐出兩個字,「吃貨。」

    「呵呵,美人說得真是太對了」,鳳邪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不知何時又抽出了扇子,在胸前有節奏地搖晃著,笑得一臉騷包,是人都恨不得兩巴掌甩上去,「都說民以食為天,能吃是福氣,是福氣!」

    「福氣個毛!」,若畫咬著下唇,額頭青筋直冒,雙眸微瞇,射出危險的光芒,若非因為江兮淺在,她一直隱忍著,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這是真的快發怒了。

    鳳邪卻是邪邪一笑,「美人,別氣別氣,千萬別氣;氣了可就不美了,眼角下掉,額張周圍,嘴巴開叉……」

    「噗嗤——」

    若畫給氣樂了。

    鳳邪仍舊笑得沒心沒肺的。

    江兮淺低首垂眸,不知為何,心頭總有一股不好的感覺,七上八下的。

    「嘿,我們回來了,這山中當真不錯,獵物肥美,正是打獵的好季節,瞅瞅,這個時節的兔子、山雞和野獐子都是極美味的!」,洛梓謙的聲音適時地想起,他和江文武的手中各提著兩隻獵物,臉上止不住的笑意。

    「那你們就先等著吧,我帶他們去處理了」,江兮淺略微遲疑了下,對這個琴棋書畫四人是不行的,行的若芸已經被她給派出去了,看現在眾人餓得前胸貼後背的模樣,只有若芸一人也是忙不過來的,索性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

    洛梓謙有些好奇,與江文武兩人提著獵物跟她並排走著,「江小姐還懂得這些?」

    「做習慣了」,江兮淺隨口答應了,讓洛梓謙兩兔子去了皮,山雞拔了毛,而後掏出腰間早就被好的匕首,熟悉的破腹挖心,那動作好似做過千百遍般,宛若行雲流水。

    江文武看直了眼,等他回過神來,江兮淺和洛梓謙兩人已經提著處理好的獵物,回到旁邊。

    「小姐,你怎地親自動手了?」,若芸回來有些不贊同地看著江兮淺,眉頭微蹙。

    「又不是沒做過,林太醫不是說過,多動動對身子總是好的」,江兮淺抿唇微笑,「再說,現在大家都餓了,若是指著你,可什麼時候能完啊」,嘴上說著,手上動作卻是不停,只三兩下,就將火升起來。

    若芸抄起提前削好的尖利木棍,將獵物串在其間,江兮淺用匕首在獵物的表面飛快地斜劃出不少開口,手腳麻利,完全不像是個千金小姐般,剛弄好這邊,那裡,又指揮著若薇用樹葉將野雞裹住,而後滾了一團濕泥埋在火堆下面。

    「淺淺姐,你怎麼會這些?」,姚瑤溪在一旁,一直插不上話,好不容易等江兮淺忙完了,這才上前問道。

    「這有什麼,等你多餓幾次,自然也就會了!」,江兮淺笑,說得不以為意。

    可眾人卻都愣住,看向江文武的眼神,帶了幾分不解。

    她江兮淺,相府嫡出之女,又是唯一的大小姐,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多餓幾次,自然也就會了。

    楚靖寒怔怔地望著江兮淺,雙眼微微瞇起,企圖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麼來;其他人亦是如此。

    只可惜,讓他們失望的是,從頭至尾,江兮淺雙目澄澈,未有絲毫閃躲,甚至臉上仍舊帶著那熟悉溫和的笑容,讓人不得不相信她話的真實性。

    那相府,當真對她薄待至此?

    江文武此刻更是心中百味雜陳,從開始調查她時,他就知道她離開鳳都的三年根本沒有呆在岷縣,至於她的去處,他卻是現在都未查出。只是,他原本以為,她回相府時,雖略顯疲累,可能有若薇、若芸這樣兩名丫頭跟在身邊,不管怎樣,過得都是不差的。到底是他想錯了嗎,她其實過得……並不好。

    「淺淺姐,你真可憐」,姚瑤溪有些哽咽;姚銘書卻是有些緊張地厲喝一聲,「瑤溪……」

    「傻丫頭,都過去了,說這些做什麼」,江兮淺不以為意,而後看向姚銘書,「無妨的,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楚靖寒看著這樣的江兮淺,心中疑惑更甚,只是卻怎麼都理不出頭緒來。

    江文武卻是緊緊咬著牙,看著江兮淺熟稔地翻動火上的獵物,間或飛快地撒鹽,莫調料,用匕首翻動烤肉,隨時注意火勢大小;對江兮淺的話,他竟然沒有絲毫的懷疑。

    那樣行雲流水,自然而然的動作,若非經年累月,又怎麼練得出來?

    原來,在他為她的離開慶幸,甚至大鬆了口氣;為自己不用再忍受她的無理取鬧,她的蠻橫霸道而偷笑時,她過的竟然是食不果腹,不得不自己在山野林間尋找食物的日子嗎?

    當時父親不是讓六名侍衛護送她前往岷縣老家的嗎?

    隨性的還有一位嬤嬤,兩名丫鬟,那些人呢?

    直到現在,他才意識到,好似當年……不僅護送她的那些人下落不明,甚至連那三位賣身給相府的奴僕也都不知所蹤。

    當年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竟然會讓她……

    「淺淺」,江文武張了張口,卻怎麼都無法問出口。

    「是餓了嗎?再等等,若是火候不夠,該不好吃了」,江兮淺撅著嘴,黑亮的雙眸濕漉漉的,眨巴眨巴,清澈中透著無辜。

    面對這樣的她,眾人心中縱使再多疑問,都問不出口,只能壓在心底,只是心中對江兮淺的感覺確實一變再變。

    若說,最初是覺得傳言不可盡信,那麼現在便是覺得,那傳言之人定是眼盲心瞎,這分明是溫柔賢良的大家小姐,哪裡就成了他們口中不安於室的草包了?

    面對眾人眼神中的變化,江兮淺低首垂眸,逕自手上的動作,聽著那火上「吱吱」的油聲,嘴角微微勾起,心中冷笑一聲。

    她原本是打算,自己人一起進山野餐,順帶還能尋找一些常見但卻非常有用的藥材,至少是她現在需要的;事實證明,這裡的確也有,自進山她已經見到了好幾種,只是礙於眾人她卻不好動作,只能暗自記住那些方位,待隨後自己再折回。

    只是這些人擾了她的計劃,自然是要付出代價的。

    江嘉鼎,當年以為將季巧巧送走避避風頭就行了嗎?

    她江兮淺不是傻子!

    輿論這個東西,前世是她太愚昧,孤冷清傲,單純地以為這個世界不是既非。

    也不知是她太小看了這個世界,還是這個世界黑白原本就不分明。

    只是現在她明白了。

    不僅僅是他們會利用輿論,她江兮淺一樣會用,甚至會比他們用得更好,比如說……現在。這幾位公子哥,就是最好的傳播人選,不是嗎?

    市井平民,傳言雖快,可對於他們這個層次而言,還不屑一顧;江兮淺嘴角微勾,視線掃過姚銘書,鄭家和,洛梓謙等人,可這些人就不同了,他們口中說出來的,在他們這個圈子裡,那說服力,呵呵,經此一事,相府薄待嫡出之女已是板上訂釘,再加上明柳那日在相府大門前鬧的那一處,可不又是一場好戲?

    她在心中飛快地盤算著,手上的動作卻是絲毫不停滯。

    姚瑤溪眼中帶著淚花,她撇過頭,飛快地擦拭掉,而後撅著嘴看向江兮淺,不自覺地撒嬌著,「淺淺姐,什麼時候能好啊,我好餓。」

    「好了,好了,再稍等片刻」,江兮淺輕輕點了下姚瑤溪那小巧圓潤的鼻頭,「去溪邊洗個手,待會兒就可以吃了;若薇,把咱們帶的碗碟也都取出來罷。」

    聽到這話,若薇將手中的烤雞交給若琴,自己起身朝著放包裹的大石而去。

    等若薇取了一個諾大的白瓷盤回來,又將碗碟整齊地擺放到桌布上,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怎麼,她們所準備的加上若書四人備的,連碗帶碟剛好夠用。

    「哧——」

    火上的肉發出一聲長嘯,肉開始炸響,江兮淺飛快地抓了一把孜然勻速一灑,所有人都還沉浸在那誘人的肉香中,江兮淺已經快速地將兩個烤架上的野兔翻轉,油水兒不斷地滴在火中,引得火苗飛躥;藍黃亮色的火花,上上下下。

    江兮淺神色驟然嚴肅,一手握著調料罐子,另一隻手握著匕首,有條不紊地在原本的劃痕上添上幾道,若是看得仔細,定能看出她的劃痕都是有跡可循,排列整齊的。

    「小姐」,若薇出聲。

    江兮淺飛快地一隻手舉起烤架,另一隻匕首飛快地在空中上下翻飛,肉片自空中劃出一個個漂亮的弧度,最後準確地落在若薇擺放的白瓷大盤中,再觀看江兮淺,那模樣竟不像是在切肉,然而像是在比舞般,動作優雅,行雲流水,那感覺竟……竟是比那舞蹈還要美上幾分。

    不過短短一刻鐘後。

    兩隻兔子就只剩下了骨架,滿滿一大盤子的烤肉散發著誘人的香氣,讓原本就飢腸轆轆的幾人饞蟲直叫。

    「咕嘟,淺淺姐,咕……」,姚瑤溪不斷地吞嚥著口水。

    「你呀」,江兮淺搖搖頭,若芸已經將烤雞和烤的獐子都切片準備好了;若薇也從圖中刨出兩個土疙瘩,散發著木香的烤雞顯現在眾人面前。

    原來雞還有這樣的吃法!

    眾人心中恍然大悟,原本有疑問的,現在也都明白了。

    「山野粗鄙,手藝簡陋,大家可別嫌棄」,江兮淺將最後一盤肉端上桌布,眾人已經是望眼欲穿。

    「咕嘟——」

    鳳邪早就已經按捺不住,此刻看到江兮淺過來,飛快地在盤子中抓了一塊兔腿,躲在一邊,邊啃邊嘀咕著,「好吃,好吃,真好吃!」

    楚靖寒也不含糊,看著宛若餓狼撲食卻依舊保持著優雅風度的幾人,江兮淺在心中搖頭,果然是非皇親即國戚,瞧瞧,人家的氣度;瞅瞅,人家的教養;那才是真正的大家風範。

    ------題外話------

    心兒:阿門,這章有好幾個伏筆,不知道親們有沒有看出來;其實吧,寫著章,一方面是為了伏筆,另一方面,是瓦覺得淺淺在相府呆太久了,好壓抑,也該出去放鬆放鬆了,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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