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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1章 明柳賣身,江相遭貶 文 / 古心兒

    「大小姐,請」,江城對江兮淺做了個請的姿勢。

    「嗯」,江兮淺微微頷首,看著江城身後兩名小廝,只淡笑著,「若薇,我們走吧。」

    一行數人,浩浩蕩蕩。

    她本是不喜排場的,可既然人家自願為她造勢,她也斷是沒有拒絕之理。

    到了和園,大門緊閉。

    江城極有眼色地對旁邊小廝遞了個眼神,小廝立刻上前,「咚——咚咚——」

    「誰啊」,聽聲音是個丫鬟,就是不知道是哪一個了。

    江城看了看江兮淺,見她卻未答話,只能硬著頭皮上前,「我,江管家。」

    「哦,麻煩您稍等」,那丫鬟輕和一聲,看樣子是進屋去了。

    半晌,才聽到裡面漸進的腳步聲。

    大門打開,明柳堆著笑,「江管家,您看,真是不好意思,我……」

    「明柳」,江兮淺悠然上前,明柳在看到她的那一剎那,驟然噤聲,打好腹稿準備討好江城的話卻是再說不出口。

    「奴婢見過大小姐」,雖然很詫異,她抬眼看向江城想要得到些許訊息,只可惜讓她失望的是,江城雙眼一直緊緊地盯著江兮淺,對她送的那把秋天的菠菜不屑一顧。

    江兮淺心頭劃過一絲冷笑,對仍舊保持著半蹲姿勢的明柳視若無睹般,「這青天白日的,和園卻大門緊閉,倒是我相府的不是了;江管家,你怎麼能讓客居相府之人如此沒有安全感」,說著也不顧明柳瞬間變白的臉色,嘴角微微揚起,「哎呀你看,近來相府正值多事之秋,這和園的客人們是不是……」

    「大小姐」,明柳咬著牙,心頭微沉,知曉是這位大小姐的下馬威了,「相爺已經承認奴婢是相府的人了。」

    「哦?」,江兮淺拉長了聲音,尾音上挑,看向和園內裡,「怎麼不見明珍和明珠?」

    且不說她如今掌管中饋,就說他們上不得檯面的庶子庶女,也當出來迎接才是,可現在,當真是穩如泰山吶。

    明柳半蹲的姿勢有些時間了,雙腿酸麻,她努力地保持著身子的平衡,還要一邊應付江兮淺的問話,「大小姐息怒,明珠小姐身體有恙,臥病在床;明珍少爺不放心,在床前守著。」

    「嘖嘖,好一個兄妹情深啊」,江兮淺兀自喟歎,看著明柳左搖右晃,已然有些堅持不住了,她這才淡淡道,「怎麼,不請本小姐進去坐坐?」

    明柳低頭抿唇,聲音卻是恭謹,「大小姐請。」

    「哼」,江兮淺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

    和園怎麼樣,她比誰都心知肚明,只是有些詫異,短短三兩日她竟然能將基本說得上是荒廢的和園打理成如此模樣,倒也不容易了。只是卻由此可見這人的能力手腕。

    坐在花廳主位上,看著院內廳中,丫頭小廝來來往往,目不斜視,只是見到他們一行卻未有絲毫行禮的心思。

    明柳心下一緊,厲聲呵斥,「大膽賤婢,見到大小姐還不行禮?」

    「哼,他們又非相府下人,為何要跟她行禮?」,明珠義憤填膺的聲音傳來,她就是看不慣母親那種欺軟怕硬,處處畏手畏腳的,所以趁著母親出去時,訓斥過這些下人。

    明珍站在她身後抿著唇,卻並未說話。

    江兮淺微微頷首,淡笑著並未答話;明珠卻把這當成是江兮淺的退讓和默認,下巴揚起,雙目如炬,眼角止不住的得意之色,「既然大小姐也這麼認為,你們都下去吧,該做什麼做什麼去。」

    「明珠,你給我閉嘴!」,明柳卻是急了,她倒是為何江兮淺一來就客居,客人的說個不停,現在卻是知曉緣故,心裡恨不能將這個女兒給掐死,對她沒有絲毫幫助就算了,還老實拖她的後腿。

    「娘——」,明珠撅著嘴,咬牙切齒,「女兒又沒有說錯。」

    不等明柳接話,江兮淺淡笑道,「明珠小姐的確說得不錯,她們的確非我相府下人,見到本小姐自是不必行禮的。」

    話音剛落,明珠臉上又浮起得意之色,哼,就算相府大小姐又如何,只是江兮淺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就此愣住。

    「本小姐今個兒與江管家前來也是為了此事」,江兮淺斜睨了明珍一眼,這個男孩給她的感覺非常的不好,正所謂會咬人的狗不叫,這種人才是最難對付的,至於明珠,她就沒看在眼裡過,「想必你們也知道,本小姐初初接管相府中饋,所以這相府大小事情,本小姐都需有一個大致的瞭解,你們初來相府,本小姐也不好趁人之危,只是問問,和園這些下人,你們當如何打算的?」

    幾乎只是剎那,明柳邊意識到了江兮淺心中的想法,巴掌大的小臉瞬間變得煞白。

    「大,大小姐……你,你……」

    「你這是什麼意思?」,明珠面色一沉。

    「只是公事公辦罷了」,江兮淺垂下眼皮,掩去眼中那一閃而逝的嘲諷,「相爺既然承認了明柳通房丫頭的身份,可這賣身契卻並未完善,倒是有些名不副實,本小姐初掌中饋,每月例銀髮放卻是要看手續的,所以……」

    「江兮淺,你別欺人太甚!」,竟然是想讓她娘簽下賣身契,沒那麼容易;她絕對不會同意的。

    「有嗎?」,江兮淺雙眸閃爍著,眼神深邃幽黑如墨卻晶亮異常,眨巴眨巴地看向一旁的江城,「江管家,難道本小姐當真錯了?這每月例銀便不是這般發放的?」

    江城俯首躬身,「大小姐自是沒錯,這相府例銀的發放是看賣身契的。」

    「沒錯啊」,江兮淺一臉無辜地看向明珠。

    「你,你……不,我要去見爹爹,我不信爹爹會這麼對我娘,我不信!」,明珠掙扎著,氣衝上腦,竟是將前幾日明柳的囑咐都忘光了,張口就是爹爹,閉口就是我娘。

    明珍眸色一沉,「姐,你少說兩句。」

    「你爹?你娘?哼」,江兮淺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不過是下賤丫頭生的庶女,焉有資格喚爹稱娘?明柳,你平日就是這般教導小姐少爺的?還是說,某些人心中還癡心妄想著?既然不肯當通房丫頭,那我這就回了我娘去,左右我相府養著這些不相干的人作甚!」

    話音未落,江兮淺對著身後的江城和若薇等人厲喝一聲,「我們走!」

    「大小姐,且慢」,見狀明柳卻是急了,她趕緊出聲;而後恨恨地瞪了明珠一眼,「大小姐,這,是奴婢的錯,奴婢教導無方,請大小姐責罰。」

    說著,只聽見「咚」的一聲悶響,明柳雙膝跪地。

    「行了,起身吧」,江兮淺淡淡道,「若讓別的人看見,還以為我怎麼你了。」

    「奴婢不敢」,明柳低著頭,嘴角卻是冷笑著,她要的就是別人看見。

    「不敢?」,江兮淺輕哼,「既然不敢,那就跪著吧。既然你自稱奴婢,那便是承認了自己的身份,這人吶」,她斜睨了明珠一眼,接著幽幽道,「貴在有自知之明,江管家,筆墨準備吧。」

    江城早就已經準備好了,從身後小廝手中接過一沓早就寫好的宣紙,遞給江兮淺道,「大小姐,相府賣身契都是鳳都府尹統一印製的,填寫蓋手印後只需去官府備檔即可。」

    「這倒是簡單」,江兮淺眼中精光一閃而逝,「倒是不知這和園中,其他下人怎麼算?」

    明柳沉默著,跪在下方,「自,自然是相府的下人。」

    「那就好」,江兮淺點點頭,「那就簽了這契書吧,其他人的賣身契在何處?」

    「奴,奴婢這就去取來」,明柳略微遲疑了下,江兮淺未叫她起身,她……

    「嗯」,江兮淺微微頷首,斜眼看著在左下方雙目大瞪,泛著厲光,恨不能在她身上戳出幾個窟窿來的明珠和明珍,嘴角微微勾起,正所謂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連江嘉鼎都不敢明目張膽地替他們出頭了,她還真是不知道這三人怎麼還這般有底氣;連形勢都看不清楚的笨蛋,她當真是高看他們了。

    很快,明柳從內室出來。

    「大小姐」,她雙手呈上一疊賣身契。

    江兮淺對若薇使了個眼色,若薇頷首,接過來,一一瀏覽過,而後點點頭,「四男四女,無誤。」

    「既然如此,這是你的契書,自己看了,若是同意就簽了吧」,江兮淺將準備好的契書示意江城,江城立刻讓小廝端著托盤,裡面放著契書,筆墨,印泥,明柳看著那黑體加粗的三個大字,賣身契,只覺得血氣上湧,她是當真沒想到,來一趟鳳都不僅沒得到自己想像中的名分,卻竟然先將自己搭了進去。可是她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咬著牙籤下名字後又蓋上指印。

    江兮淺點點頭,意味深長,「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這方面明柳可得還好教導教導;我相府的大丫頭月例二兩銀子,二等丫頭一兩銀子,粗使丫頭八百錢;小廝則另有安排,既然相爺將明珍明珠安置在這和園,按例,兩人各一名貼身伺候的,兩名二等丫頭,兩名粗使丫頭;算起來這和園倒是多出了兩位,江管家你看著安排吧,至於明柳既然是浣洗房的丫頭,但住在和園已是法外施恩,其他的就都撤走吧」,說著上下打量著明柳,只見她一襲月牙半新金絲滾邊對襟長裙,頭戴黃鶯吐珠翠搖,耳墜牡丹,唇點朱紅,一雙眸子顧盼流光,她微微蹙眉。

    「這丫鬟當是有丫鬟的樣子,你見哪家丫鬟穿戴成這副模樣的」,江兮淺有些不悅,「江管家記得讓繡房的人給她配上兩身大丫頭的衣衫。」

    江城頷首,卻是在心頭記下了。

    「行了,記得按時去浣洗房上工,我相府規矩礦一扣三,到時候例銀少了顆別怪本小姐沒提醒過你」,江兮淺冷聲。

    「是,奴婢記下了」,明柳咬著牙,昨日她才和那浣洗房掌事黃媽媽吵了一架,今天這大小姐就來提醒她讓她按時上工,若是沒有她的指示,她才不信那黃媽媽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心裡恨得牙癢癢,臉上卻不能表現出來,還得應著。

    「既是如此,本小姐就不多留了」,江兮淺起身,「江管家記得去官府備檔,我們走。」

    「是」,江城畢恭畢敬。

    看著江兮淺一行離開的背影,明珠咬著牙,「娘,你幹什麼對她這般客氣?還居然簽了賣身契,你難道真的甘心就一輩子當個通房丫頭麼?」

    「啪——」

    明柳一把掌揮過去,看到明珠臉上瞬間浮起的紅印有些後悔,可只是瞬間又硬起心腸,「你知道什麼?」

    「是,我什麼都不知道,但也總好過你這般低三下四來得強」,明珠捂著臉,看著明柳眼中儘是不可思議。

    「你……」,明柳又揚起了手。

    「你打啊,你打啊」,明珠已經是破罐破摔,她臉上原本的浮腫未消,又添新傷,明珍一臉緊張地叫出了聲,「娘!」

    「哎——」

    明柳的手無力地垂下,她如今已經沒有退路了,那季巧萱如此逼她,不就是怕她搶了相爺的寵愛嗎?哼,她深信相爺心裡是有她的,不然也不會同意他們母子三人進得相府,便是當年的小姐,也沒有這樣的待遇。

    「明珠,你也別怪娘,現在那個女人懷著身孕,連你爹都只能順著她,若是你再如此這般的衝動」,明柳眸色暗沉了下去,「到時候,就算娘想保你都不能。」

    明珠此刻哪裡聽得進去,她捂著側臉,垂著眸子。

    「娘放心吧,一切都會過去的」,明珍帶著稚嫩的臉上,雙眸陰鷙。

    ……

    汐院中。

    若薇邊整理著舊衣櫃中的那些衣衫被褥,邊對著江兮淺道,「小姐為何獨獨放過了竹園,那位可是沒少為和園那位打點呢。」

    江兮淺端著茶杯,輕輕抿一口,「放過?本小姐何曾說過放過她?」

    她季巧巧欠她江兮淺的,是命!一條活生生的命,就這般放過,豈不太便宜了她。

    若薇眼珠子一轉,將已經整理出來宛若小山似得衣衫被褥疊在一處,在屋內,好幾個兩米寬一米高的籃筐都已裝得滿滿的,「小姐,奴婢心中有個想法……」

    「……」,江兮淺眉毛一挑。

    「嘿嘿」,若薇訕笑著,摸了摸鼻頭,「那個……昨日去城外遊玩時,雖然沒能盡興,最後還發生那樣的事情,但奴婢卻突然想到,那玄青庵坐落在城外那綿延山脈的一個偏遠山頭的半山腰處,香火雖勉強能維持,卻算不上鼎盛,若是到時我們以做道場為由將廟裡的師傅請走,再這樣,這樣……您覺得如何?」

    江兮淺悠悠地斜睨了她一眼,原本她也是有這個想法的,「只是有一點,這木香花,可不是一兩日就能長成的。」

    「也不定非要那東西,奴婢已經盤算過,白色的紙錢啊什麼的,只要能達到效果也未嘗不可,更何況我們要的是那種氣氛」,若薇笑得一臉邪魅。

    江兮淺微微頷首,果真不愧是跟在她身邊多年的丫頭,這想法甚和她心意,「既然如此,通知銀面,讓紅綃去佈置吧。」

    「小姐」,若薇撅著嘴。

    「行了,到時候我們去一旁觀看就是」,江兮淺豈能不知這丫頭心中所想,「只是若芸她……」

    「無事的,她昨天只是沒有心理準備被嚇到了」,若薇有些悻悻的,其實她們彼此心知肚明,若芸心中定然有事,只是她不說,她們也無法強求,但總歸這對小姐來說……哎……

    「嗯,沒事就好」,江兮淺略微思忖,沉吟片刻,「這次的行動就不要讓若芸參加了,讓她好好歇著吧。」

    「是」,若薇頷首,「那我先讓翠柏帶人將這些抬到浣洗房去?」

    「去吧」,江兮淺只視線略微掃了掃,不得不說在她十歲前,的確是幸福的;光是這汐院的衣衫就整理了六大筐,少說也有上百套;加上春夏被褥薄毯,竟然裝滿了整整十個大筐。這其中還不包括被季巧巧看上,以各種名目討要而去的。

    江兮淺沉著臉,尤其是她的那些釵環,其中還有好些是季巧萱特意為她定制的,只因為那件事情,江嘉鼎一句話卻悉數進了那季巧巧的梳妝盒。

    這世上,還沒人能白白拿了她的東西。

    就在江兮淺愣神間,若薇已經領著翠柏等二十位粗使婢女,浩浩蕩蕩地進屋,兩人一筐抬著,又浩浩蕩蕩地朝著浣洗房而去。

    「哎喲,這不是大小姐屋裡的若薇姑娘嗎,今個兒怎麼有空到我這浣洗房來了!」,黃媽媽一見到若薇立刻臉上堆笑著上前去,可在看到她身後浩浩蕩蕩的隊伍時,卻是當場愣住,「若薇姑娘,這,這是……」

    若薇抿唇但笑,「我家小姐說了,這些衣衫被褥經年累月的,總覺得有股子味道,聽說你們浣洗房新來了個丫頭,對浣洗衣衫很有一套,這些可都是上好的料子,都交給她的,黃媽媽您可得好好照料些」,說著若薇走到一個籮筐前,隨便扯出一件,「這些可都是我家小姐心愛的衫裙,若是洗壞了……」

    黃媽媽也是個人精,哪能聽不懂,趕緊如小雞啄米般點頭,「老奴明白明白。」

    「嗯」,若薇頷首,「也別說我家小姐苛刻,但這些卻是急用的,就給她七天了,若是浣洗不完,哼!」

    「若薇姑娘放心,老奴定親自監督著,就算日夜趕工也定不會誤了小姐的事」,黃媽媽眼中迸射出一道精光,其實那些衣衫被褥哪有什麼急用,再急能急道把整個屋子都搬出來洗了不成,這大小姐想要整治那明柳,她自然也樂見其成,敢在浣洗房跟她黃媽媽較勁,哼!

    對黃媽媽如此上道,若薇自然開心,拉著黃媽媽的手,順勢將手腕上的銀鐲擼過去,而後拍了拍她的手,「既然如此,那小婢就先告辭了。」

    「姑娘慢走,不送!」黃媽媽右手摩挲著左腕上多出的銀鐲,微微掂量,很是滿意。

    明柳來上工時,剛好只看到若薇一行二十餘人浩浩蕩蕩的背影,看著黃媽媽那副得瑟的模樣,在心裡輕啐一口,面上卻是帶著笑意,看著浣洗池旁邊密密麻麻堆著的裝滿衣衫被褥的大筐,「黃媽媽,這是……」

    「呵呵,明柳啊,你來得可真是時候,咱們大小姐聽說滬南有女多會浣紗,這些衣衫被褥都是上好的料子,若是交給別人卻是不放心,特地囑咐了讓你七日內將這些浣洗出來,咱大小姐等著急用呢」,黃媽媽嘴角帶著笑,「其實也沒多少,也就百來套衣衫襦裙,動作可得麻利了些,若是誤了大小姐的事,仔細你的皮!」

    說著,黃媽媽扭著腰,朝著屋內而去。

    明柳看著空地上,摞起來比屋子還高,幾乎能繞浣洗池一圈的諾大籮筐,風中凌亂,七……七天洗完?她……她一個人?江兮淺,她怎麼不去死啊她……

    「呿,昨個兒不耀武揚威的,跟黃媽媽打架來著,今日就現世報了吧」,一個浣洗女捂嘴輕笑著。

    「你小聲些,別讓她聽見了,小少爺的衣衫洗完了嗎?」,另一名浣洗女瞳孔微縮,偷看了明柳一眼,而後捂著嘴。

    前一名浣洗女卻不以為然,「哼,你以為如何,現在這府上可是大小姐當家,若是得罪了大小姐,就像那般……」

    「行了,洗你的衣服去」,浣洗女從旁邊對著的衣衫中取了一件略微整理,放入木盆中。

    「……」

    整個浣洗房,十餘名浣洗女都三三兩兩聚成一堆,相互咬著耳朵。

    明柳就算想不聽見都難,這浣洗房就這麼大,看著每個人身旁都堆著衣衫,可她卻是有整整十大筐,還必須在七天內洗完,她就覺得前途暗淡,她咬著牙。

    江兮淺,又是江兮淺!

    她蹲坐在一個諾大的浣洗用得木盆旁,順手從籮筐中扯了一件衫裙,絞擰著,心頭卻是恨恨地,江兮淺,你當真是欺人太甚!哼,急用,看著架勢恐怕是整個屋子裡的衣衫被褥都刨出來了罷。

    當真以為她明柳是泥捏的嗎?

    若是惹急了她,她才不信相爺真的就對他們不聞不問了。就算相爺對那季巧萱的感情再深又如何,最後還不是有了她和小姐,誰知道在她們不知道的地方還有多少?

    這男人嘛,哪有不吃腥的。

    就算當初,兩情相悅時,誓言又有多少是可信的?

    她江兮淺當真就以為她明柳是怕了她嗎,哼!心中激動,手上的動作卻不受力道的控制,回過神來,只聽到耳畔一聲輕響。

    「嘶——」

    黃媽媽剛從屋內出來,就看到明柳手中一條湖藍色金絲溝邊繡花抹胸長裙被撕裂一道口子,臉上立刻慍怒,手上的細棍在空中劃過發出嗚嗚的聲音,而後落在明柳的身上,「你這個賤婢,居然敢撕破大小姐最喜歡的衫裙,當真是反了反了。」

    「啊!」

    竹枝雖細,可落在身上,卻刺痛得緊,明柳發出一聲尖利的叫聲,「你,你居然敢打我,我跟你拼了我……」

    「啪——啪啪——」

    看著明柳張牙舞爪著衝上來,黃媽媽心中冷笑一聲,不怕你反抗,怕的就是你不反抗;你要是不反抗她怎麼有理由下手呢。

    「你,你居然膽敢故意撕壞大小姐心愛的衣衫」,黃媽媽頤指氣使,手上約莫小指大小的竹枝高高揚起,「大家可都看到了啊,這丫頭明柳當真太不像話,仗著是相爺的通房丫頭,竟然敢對大小姐的衫裙動手;這還只是個丫頭呢,要真成了姨娘,你豈不是要當街打大小姐的臉了?」

    看著那宛若雨點般密集落下的竹枝,明柳雙臂環胸,左右閃躲著,「你,你這個死老太婆,江兮淺的走狗,別以為我怕了你,等我見了相爺,定要讓你吃不了兜著走,你……」

    「哼!」,黃媽媽可是不怕,她在浣洗房教訓奴婢不是頭一回,若相爺真因為這明柳來找她的茬,別說前面有大小姐頂著,就算沒有,夫人也是不依的,「相爺?如今夫人懷孕,相爺哪裡還記得你,當真以為爬上相爺的床就多了不得了。」

    「啪——啪啪——」

    細軟的竹枝在空中劃過,帶起一陣輕微的嗚鳴聲,落在身上格外的痛,甚至在衣衫沒有遮住的地方,已經能看到條條紅痕,明柳目光微微閃爍著,邊閃躲著黃媽媽手上的竹枝,邊解釋著,「我……我不是故意的。」

    「哼,不是故意的?你一句不是故意的,就撕了大小姐的衫裙,要是我這浣洗房人人都跟你一樣,相府也用不著浣洗房了,所有的衣衫穿了就扔就是,何苦花錢要你來撕」,黃媽媽揚起手中的竹枝,「來人吶,把明柳給我押到暗室罰跪三個時辰,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任何人給她送衣衫吃食。」

    明柳以為黃媽媽還要打她,身子不由得哆嗦一下,聽到她的話時,好不容易鬆了口氣,呼!

    黃媽媽,哼她記住了,等她見到了相爺。

    話音剛落,兩名膀大腰圓的老婆子站出來,明柳有心想要掙扎,可哪裡是人家的對手,被架著扔到暗室中。

    明柳癱坐在地上,看著周圍黑漆漆的,還有不知道從哪裡傳來的陣陣陰風。

    「給我跪好了」,背上傳來一陣刺痛,她身子哆嗦了一下;還未來得及動作,又是兩下。

    「別,別打了,我跪,我跪」,明柳哆嗦著生怕再背打,趕緊跪好,黑漆漆的暗室中,什麼都看不清楚,她索性閉上眼,只不過三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

    「咕——咕咕——」

    腹中傳來抗議的聲音,她只覺得渾身有些乏力,原本因為被杖責,臀上的傷就沒有痊癒,現在當真是舊傷未癒,又添心傷了;腹中飢餓難耐,她不斷的吞嚥著口水。

    到了最後,她甚至連怨恨的力氣都沒有了。

    「小姐,你為何要……」

    若薇有些不解,雖然那些衣衫略嫌陳舊,可卻也是常年未有人打理之故,若是好好清洗清洗,還是不錯的,尤其是那些衣衫的布料款式,各方面都是不錯的。

    江兮淺只淡淡的笑著,並不解釋。

    那些,是十歲前的江兮淺喜歡的。

    父親,母親,大哥,二哥……

    那裡的每一件衣衫她都能清楚地說出是什麼時候,誰給她買的;只是,十歲之後所有的一切都變了。

    她再次重生歸來,在相府未呆上十天,而後自請離開,便是經歷無盡的追殺。

    那些東西,卻是再也不需要的。

    只有告別過去,才能創造更好的未來,她江兮淺,江湖上人人讚譽的無憂公子,不需要那些虛情假意;便是讓前世種種隨風而去罷了,而那些衣衫既然還能有點作用,她也不過是廢物利用罷了。

    「小姐,你說黃媽媽會怎麼教訓那人」,若薇微微蹙眉。

    「若薇啊」,江兮淺從書案中抬起頭來,「今日你的話略多啊。」

    「小姐!」,若薇撅著嘴。

    「行了,那黃媽媽會如何教訓明柳先不說,明日送季巧巧離開的人選你可都安排好了?」,江兮淺嘴角喂勾著,笑意卻不達眼底,昔年她離開時,季巧巧送她的大禮,也是時候還回去了。

    若薇頷首,「暗獄的弟兄們早就已經準備好了。」

    「嗯,讓他們都小心些,別留下什麼蛛絲馬跡」,江兮淺沉聲,「只將那幾人遠遠的發賣的,別傷她們性命!」

    若薇心頭搖頭,早就知道小姐會有這樣的吩咐,「奴婢都已經吩咐好,也跟紅綃商議過了;到了玄青庵的第二個晚上動手,到時候整個玄青庵方圓十里都只有那季巧巧一人;華先生測算過,那日亥時,山中會有大風。」

    「很好」,江兮淺此刻才算是真正露出些許笑意。

    ——

    第二天,寅時。

    楚擎天剛到朝議殿上時,就覺得今日氣氛格外壓抑些。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文武百官頓時跪下身去,齊齊喝道。

    「眾愛卿免禮平身」,楚擎天隔空虛扶一下,而後太監總管高連夾著嗓子的尖利聲音響起,「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整個朝議殿頓時默然。

    「啟稟聖上,御史監聯名彈劾丞相江嘉鼎,品德有虧,私行不檢,有悖聖人教誨,辜負陛下器重;我晁鳳男兒當知千金一諾,江丞相卻知其而悖行,其外室大鬧相府門前,已讓整個鳳都沸沸揚揚,若不嚴懲,恐民憤難平,丞相日後也難以服眾」,御史監太史越易之顫顫巍巍地出列,手執玉笏恭敬地垂首俯身,雖然白鬚冉冉,聲音卻洪亮如鐘。

    楚擎天沉聲,「江愛卿,越愛卿所言可否屬實?」

    「……」,江嘉鼎垂首俯身,躬身出列,「陛下明鑒,臣相府只有一妻並無妾室,至於越太史口中的外室,乃昔年臣外放滬南之際的通房丫頭,後回鳳都時打發了去,不想她卻為微臣育有子女,又找上門來,微臣惶恐。」

    是不是屬實,皇上,您就自個兒猜去吧。

    越易之見江嘉鼎還敢狡辯,氣得不輕,「陛下明鑒,老臣曾耳聞,那外室的確為江丞相育有子女,可子女兩人卻相差數歲,這江丞相作何解釋?」

    「江愛卿」,楚擎天的聲音也越發的低沉,面色難看,這江嘉鼎可是他即位之後一手提拔起來的肱骨大臣,現在這江嘉鼎這般作為,丟的可不僅僅是相府的臉;甚至史書上,還會給他記上一筆,識人不清。

    江嘉鼎只覺得心底一寒,躬身道,「陛下,微臣……」

    「還請江丞相三思而後言,當初青口白牙冤枉了江小姐,害她險些身死刑部大牢之事,我等可都銘記在心呢」,越易之淡淡道。

    「越太史說得是」,江嘉鼎心中暗啐一口,呸,仗著兩朝元老就耀武揚威的,「陛下,那通房丫頭的確是臣在從滬南回鳳都上任之時就打發了的,這點,臣妻,臣的妻舅都可作證。」

    楚擎天這才面色好些,「既是通房丫頭,又打發了的,可這找上門來,到底影響不好。」

    「老臣以為,無論江丞相所言是否屬實,不良影響已經造成,陛下當對江丞相嚴懲,以平民憤」,越易之抓著不放,喋喋不休。

    「哦?」,楚擎天有些暗惱。

    但身為兩朝諫臣,越易之又豈會被輕易喝退,「自雲湖盛會後,鳳都城內大街小巷中,相府本就處於風口浪尖;後又發生外室上門被江大小姐攔在門外,江丞相親自接人之事,眾人除對江小姐的憐惜外,更多的是對江丞相的不滿,陛下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到街頭巷尾多看看聽聽,看看人家是怎麼樣說江丞相的,朝三暮四,背信棄義,表裡不一……若長此以往,只怕是……哎……」

    「其他愛卿呢?如何看法?」,楚擎天略微沉吟,抬起頭高聲道。

    原本因為越太史冗長發言而有些昏昏欲睡的武官們頓時精神了,心裡各自盤算著。

    「臣以為越太史言之有理,江丞相身為朝廷命官若不能以身作則,將我朝威嚴置於何地,日後再有政令,百姓也會心存有疑」,一名身著旭日東昇朝服的年輕文官出列。

    「臣附議!」,禮部尚書出列躬身道,「我晁鳳以法治國,以禮服眾;如今江丞相德性有虧以犯眾怒,若不嚴懲,小則難以服眾,大則政令難行,請陛下三思。」

    「臣附議!」,吏部尚書出列,「無論是早已打發的通房丫鬟還是養的外室,均有違江丞相昔年應下江夫人的一生一世一雙人之諾,正所謂男兒千金一諾,江丞相如此朝三暮四之舉,實在讓我等寒心。」

    「臣附議」,不斷有人出列,「……」

    江嘉鼎的心越來越沉,雖然早就知曉,那明柳之事絕不會這般輕易過去,尤其是御史監那群跟蒼蠅般無孔不入的諫臣,所以他早就想好了推托之詞,卻不想這群人居然還不依不撓起來,尤其是那幾名尚書,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居然也落井下石,當真可惡;只是心頭波濤洶湧,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來,只靜靜的聽著。

    「嗯」,良久,楚擎天才長長地呼出口氣,「既然如此,那越愛卿以為該如何處置既能平民憤,又能起到立竿見影之效?」

    「老臣以為,江丞相身居高位久矣,早已忘卻民間辛酸,百姓疾苦」,越易之淡淡道,「如今錦、蓉兩城奇疾氾濫,強盜肆掠,賊寇橫行,當地官府數次出兵圍剿而不能,江丞相昔年曾隨陛下遠走滬南,頗有政績,不僅將水寇一網打盡,更組織水軍,保滬南永世安寧,不如此事就交由江丞相負責。」

    江嘉鼎心下一緊,「陛下,這……」

    「其他愛卿以為如何?」,不等江嘉鼎說完,楚擎天逕自道。

    「臣以為越太史之意甚妙」,一人附議。

    「臣附議!」

    「……」

    到最後文武百官中,竟然大部分人都同意將這事交由江嘉鼎全權負責。

    其實,那錦、蓉雙城的現狀由來已久,只是歷來都無人能根除這個問題;文武百官在官場摸滾打爬,個個都是人精。不趁著這次機會將那個燙手的山芋推出去,誰知道下次會落到誰的手中,尤其是那些武將。

    每次剿匪,蕩寇就輪到他們,好處半點不拿,聲譽一絲沒背,反而累死累活,落不了好。

    這次好不容易能將事情推出去,他們自然樂見其成。

    楚擎天雖然有些意見保留,但身為帝王,就算對江嘉鼎再偏愛,卻也不能無視眾位朝臣的意見,隨即擺擺手,「罷,這件事情就如此定下,江愛卿朕賜你黃馬加身,精兵三千,給你三日時間整兵,務必將兩城賊寇拿下,還百姓一片盛世青雲;倒是再官復原職,眾愛卿可有異議?」

    「陛下英明!」,越易之俯首躬身。

    「陛下英明!」眾位朝臣附議。

    「眾愛卿還有何事啟奏?」,楚擎天暗暗打了個呵欠,此事算是告一段落,只是江嘉鼎的一顆心卻是沉了下去,錦蓉雙城豈是說拿下就能拿下,說整治就能整治得了的。

    ------題外話------

    心兒:把江相弄走了,才能更徹底地整治渣巧和明柳,可是怎麼整治呢?親們有沒有啥好的想法,主要是每次心兒覺得殘酷的,親們都覺得份量不夠,那親們給個重量級別的方法,坐等留言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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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心兒今天路考,雖然覺得過不了是去打醬油的,但親們還是為心兒祝福下吧,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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