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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7章 斷他後路,雲琪慘死 文 / 古心兒

    素衣很是急切,連帶著此刻本該在廚房的素蘭也過來了。

    「小姐先洗漱吧。」素心將錦帕用溫水絞擰乾。

    「嗯。」江兮淺面色難看,巴掌大的俏臉上,眉宇顰蹙帶著憂愁,雙眼微微瞇著,坐在梳妝台前人有素衣、素蘭兩人給她捯飭著,她也不閒著,張口就道,「到底怎麼回事?」

    來汐院許久,素衣動作很是麻利,將江兮淺的頭髮簡單地束起,垂在身後;頭頂用玉分心固定住,左邊斜斜地插著一支步搖,兩邊耳畔各留了稍許髮絲垂至鎖骨,整個人顯得非常的清新。

    「刑部來人,請小姐與他們過衙一趟。」素衣接過素心搭手遞過來的髮釵,最後將頭髮固定之後,有用鬢梳篦了篦頭髮。

    「刑部?」江兮淺聲音微微有些低沉。

    「嗯……聽說西蜀公主出事了;有人認出那西蜀公主正是前兒與小姐在甄寶齋爭執過的蘇姑娘,所以……」素衣的聲音也帶著凝重,當日的情形眾人都看在眼中。刑部此刻派人過來的意思,已經非常明顯。

    若是往日,江嘉鼎尚是朝廷一品大員時,他們許會收斂些。可如今,江嘉鼎已經失勢,就算她家小姐頂著准三皇妃的稱號,可誰知那些人欲將女兒塞入三皇子府的達官貴胄會如何。

    自刑部來人之後,她的心就一直七上八下的,總覺得會出事。

    江兮淺抿著唇,顰眉蹙頞,「蘇雲琪?她怎麼了?」

    「……這,奴婢不知。」素衣低著頭。

    一直立在旁邊的素蘭卻是單手狠狠拍上自己的額頭,「瞧我這記性,剛若薇姑娘送來的信箋,特地囑咐讓小姐務必細看。」

    「快給我。」江兮淺微微頷首,從素蘭手中接過那約莫小指粗細的竹筒;她的瞳孔微微縮了縮;竟然樓外樓傳遞加急信息的專用紫竹,她的心頓時漏跳了半拍,捏碎竹筒快速展開信箋,細細瀏覽了,原本就難看的面色越發的難看了。

    「若薇呢?」

    「奴婢見過小姐。」若薇福了福身。

    「嗯,今兒就讓若薇陪我,素衣你們三個留下看家。」江兮淺聲音帶著些許厲色,不自覺地散發著濃濃的威壓,常年上位的尊貴氣質盡顯。

    素衣嚅了嚅唇,其實只要小姐展露自己無憂谷少主的身份,那些人就算再給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動她分毫。可想了想她還是將話給嚥了回去,小姐若當真願意表露身份,又何須等到現在?

    初回鳳都時,她若表露身份,只怕不管是江嘉鼎還是齊浩遠都恨不能將她當做菩薩給供起來,又怎麼會發生後來的事情。

    若薇福身,「小姐,此事可要通知大公子?」

    「……」江兮淺抿了抿唇,「暫時無須,先看看情況。」

    西蜀公主出事,身為領隊使臣陸希辰定然已經在刑部了;至於陸希瑞出不出面卻是不打緊,她只是很好奇,那蘇雲琪到底招惹上了什麼人。

    堂堂西蜀皇室最受寵的公主,竟然會是哪樣悲慘的死法。銀面傳來的消息,蘇雲琪的屍首被昨夜打更的更夫發現;最關鍵的是那滿地的狼藉,被撕碎的衣衫,就算是向來清冷的銀面也難得開了個玩笑,死狀……**……

    不過她倒想看看,到底是個怎樣的**法。

    銀面那樣清冷的人,能提到衣衫盡碎這點都已經足夠令她驚詫了。

    待太陽慢悠悠地從天邊爬起,原本清涼的早晨也染上了些許灼熱。

    江兮淺這才領著若薇,慢慢悠悠地來到前院。

    「女兒給娘請安。」江兮淺微微俯身。

    季巧萱點點頭,「淺淺,這位是刑部錢多海錢大人。」

    「民女參見錢大人。」江兮淺低首垂眸,很是溫順。

    錢多海倒是連連擺手,「不敢當,不敢當;今兒本官奉命前來,請江小姐與我們走一趟吧。」

    「……這,不知小女犯了何事?」季巧萱很是著急。

    她雖然不諳官場,可到底做了十餘年的丞相夫人,對官場之事耳濡目染地也瞭解些許。刑部那是什麼地方,若非犯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是絕不會驚動刑部的。

    錢多海微微愣怔。

    江兮淺眸色頓時幽深,朝錢多海頷首微笑,看來這錢多海倒是個不錯的。只怕沒告訴季巧萱真相也是怕她受不了打擊吧,「娘,女兒能犯什麼事,想來不過是讓女兒協助調查而已,您就放心吧,女兒去去就回。」

    「此話當真?」季巧萱轉頭看向錢多海。

    「江夫人您就別再擔憂了,三皇子如今也在刑部,江小姐定是無礙的。」錢多海低下頭,略微有些汗顏,還好自己沒有告訴季巧萱,不然只怕這江小姐隨便在三皇子面前參自己一本,自己都吃不了兜著走了吧。

    季巧萱雙眼有些失神,愣怔地點點頭,「哦,這樣。好,淺淺早去早回。」

    既然有三皇子在,依他對淺淺的在乎,女兒定然是無事的。

    「江小姐請。」錢多海對著江兮淺只稍微點頭,畢竟他身為朝廷命官,江兮淺縱使掛著准三皇妃的名頭,如今卻也只是個平民而已;「錢大人請!」

    刑部,寬敞的大堂中。

    三丈高的綠瓦紅牆,莊嚴肅穆。

    數名身著藍灰衣的帶刀士兵將大堂團團圍住,最外層的是刑部衙內,單手握著約莫成人小臂粗的杖木,腰身挺直,矗立其間。

    錢多海領著江兮淺緩步靠近,那些士兵自發往兩邊散開,留出條約莫能容三人並排通過的夾道。

    「下官錢多海參見三皇子殿下,尚書大人,江小姐帶到。」錢多海立刻寬袖一甩,跪倒地上。

    江兮淺也隨即微微福身道,「民女江氏兮淺參見三皇子殿下,李大人。」

    「免禮。」楚靖寒視線掃過李永泰,而後斜睨了身旁身著紫金色蟒袍的蘇雲禛一眼,輕聲道。

    「謝三皇子殿下。」

    蘇雲禛此刻面色很是難看,渾身散發著怒氣,「就是你,前日在甄寶齋與本宮的皇妹發生了口角?」

    江兮淺挑眉,「四皇子此言差矣。民女至始至終可並未主動挑釁,倒是貴國公主,不隨使隊而行,挑釁我朝官眷,甚至公然挑戰,眾人有目共睹。」

    「哼!」蘇雲禛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分明是男子和卻長著一雙柳葉眉,配上那宛若狐狸的桃花眼,江兮淺心中搖頭,不知陸家三哥怎麼會支持這樣的人。

    「如今你好好的站在此處,本宮的皇妹卻……卻……說,是不是你這個賤人做的。」蘇雲禛神色越發激動,口不擇言。

    「禛皇子請慎言。」楚靖寒冷冷地吐出幾個字。

    蘇雲禛卻越發的惱火,「怎麼,晁鳳這是想與西蜀開戰嗎?」

    「……」楚靖寒眸中風雪肆虐,週身原本內斂的寒氣頓時外放,整個大堂的溫度驟然下降。

    李永泰很是懊惱,這兩位都是大爺啊。

    「三皇子息怒,禛皇子息怒。雖然江小姐與雲琪公主曾有過爭執,但卻並不代表此事就是江小姐做的啊。」李永泰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強撐著開口道。

    「不是她還有誰?」蘇雲禛卻順口反駁,「本宮的皇妹在鳳都人生地不熟,除了她還有誰有理由對本宮的皇妹動手?哼,本宮看就是她瞧著本宮的皇妹對三皇子有意,這才痛下殺手;三皇子,本宮要求晁鳳將這個賤人交給我西蜀處置,不然……哼!」

    楚靖寒雙眸微微瞇著,「不、可、能。」

    「你當真打定主意要護著這個賤人?」蘇雲禛暗惱。

    「她乃本宮的皇妃,禛、皇、子,事情真相為調查清楚之前,你的辱罵,本宮記住了。」楚靖寒強壓下胸口處想要毀滅的**,深吸口氣,縱使對蘇雲禛不滿,可是他卻不能貿然出手。

    涉及兩國邦交,他若貿貿然動手,到時候遭殃的只會是兩國百姓而已。

    蘇雲禛抿著唇,「哼!按三皇子的意思,本宮的皇妹算是白死了?這個……女人如此心腸歹毒竟然讓本宮的皇妹被乞丐給輪了,本宮已經傳信給父皇,若鳳帝不能給我西蜀一個交代,那就等著我西蜀大軍壓境吧。哼!」

    「事情真相到底如何尚未查清,禛皇子便已經給民女定罪,嘖……嘖……」江兮淺看著那大堂中間尚未合蓋的楠木黑漆雕花棺木中,顯然已經被人打理過的女子,「不知公主若當真泉下有知,對禛皇子這種隨便拉人定罪卻放過真兇的做法,作何感想?」

    幾乎只是一眼,她就瞧見蘇雲琪那脖頸間的青紫,還有那略帶驚恐的面色。

    想來死前定是受了不少凌辱。

    她雖然很為她惋惜,不過蘇雲琪生性刁蠻,若當真招惹上什麼人也不足為奇;只是蘇雲禛想要將這個罪名冠到她的頭上,卻也要問問她答應不答應。

    「你,哼!江小姐倒是生了口伶牙俐齒。」蘇雲禛面色很不好看,倒不是他真的對蘇雲琪有多少兄妹之情;只是那蘇雲琪可是蜀皇最寵愛的公主,不然又如何能養出她那等刁蠻任性的性子;如今蘇雲琪在鳳都慘死,死前那經歷那般屈辱,若不找出真兇,他也很難交代。

    「咻——」

    江兮淺抬手,蘇雲禛還未反應過來,只看見空中一道細微的白光閃過,然後他只覺得脖頸間頓時宛若被螞蟻咬了一口般,小小的刺痛了一下,而後全身就不能動彈了。

    「來人吶,護駕!」蘇雲禛身旁的男子厲喝一聲。

    原本護在蘇雲禛身後的四名侍衛頓時上前,佩刀出鞘。

    江兮淺嘴角卻依舊掛著微微笑容,信步朝著蘇雲禛走去。

    「你想做什麼?」蘇雲禛面色難看,狠戾地眼光投向楚靖寒,「三皇子,你們這是想要引起兩國大戰嗎?」

    「哧——」

    江兮淺足尖輕點,寬袖中兩條細紗飛出,手腕微抖,護在蘇雲禛身前的四名護衛不想她真的會公然出手,尚未反應過來之際,便被她用細紗捲住扔飛出去。

    「你……你別過來。」蘇雲禛終於面色微變。

    江兮淺神色從容,步態優雅,停在蘇雲禛的面前,抬手取下他脖頸間那枚不起眼的銀針,而後淡笑著,「本小姐只是想證明,若本小姐當真想要她的命,不過分分鐘的事情,甚至保證不會留下任何蛛絲馬跡;這麼複雜、下流的手法,本小姐不屑。」

    「……你。」蘇雲禛深吸口氣,看著江兮淺信步走到楚靖寒身旁,想要發火,可想到剛才的遭遇。

    「四皇子,你沒事吧?」

    那四名被扔出去的護衛姿態略有些狼狽回來,趕緊上前問道。

    蘇雲禛面色很不好看,自己的貼身護衛對上名女子竟然還毫無還手之力,這事若當真傳了出去,丟的可是整個西蜀的臉;他壓低嗓音輕啐一口,「廢物,還不快站到後面去,丟人現眼!」

    「是!」四名男子面色也很不好看。

    江兮淺笑得淡然,「禛皇子與雲琪公主兄妹情深,報仇心切,民女理解;可若因此而讓民女背著殺人兇手的黑鍋而放真兇逍遙法外,難道禛皇子就安心了?」

    「……」蘇雲禛雖然很不想承認,但這名女子那從容的姿態、自信的光芒;縱使他不相信是她,那般多的人看著她與蘇雲琪的爭執,她也是兇手的第一嫌疑人。

    「四皇子,呼呼,到底出什麼事了,這麼急把我叫回來?」

    江兮淺原本還很是好奇,陸希辰身為西蜀帶隊使臣竟然不在;她本還想開口發問,陸希辰竟然就回來了,而且看他氣喘吁吁,上氣不接的下氣的模樣,她倒是來了興致。

    「雲琪出事了。」蘇雲禛此刻很不想提。

    陸希辰也看到大堂上的棺木,頓時瞳孔一縮,「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有人發現雲琪的屍體報案,她,她……」蘇雲琪被乞丐給輪了的事他卻怎麼都說不出口,只能長歎口氣,「你自己看吧。」

    陸希辰快步上前,他瞳孔微微縮了縮,看向蘇雲禛的眸中帶著詢問。

    「嗯。」蘇雲禛點頭。

    「到底是誰?」陸希辰俏臉頓時沉了下去,雙眸微微瞇著。

    「不知道。只是有人指認,江小姐曾在甄寶齋與雲琪有過爭執,雲琪最後也是追著她出門的。」蘇雲禛的聲音有些甕甕的。

    「淺妹妹?」陸希辰眉梢微挑,瞬間明白了蘇雲禛的話外之意,陡然覺得有些好笑,他轉頭看著蘇雲禛,眸色凝重,「四皇子,此事希辰作保,此事絕對與淺……江小姐無關。」

    蘇雲禛面色略帶著疑惑色,「希辰與江小姐認識?」

    「……」陸希辰面上表情未變,「她,是我娘收下的乾女兒,我的乾妹妹。」

    「嘩——」

    整個刑部大堂頓時嘩然,而後是無邊的寂靜,鴉雀無聲。

    「那也不代表她……」蘇雲禛還想反駁,陸希辰卻抿著唇,在心中長歎口氣,「雲琪公主之所以會去找她的麻煩,是因為我家小五。三公主臨來之前曾尋過小五,小五以有未婚妻作為借口拒絕了她,所以……」

    「三哥哥!」江兮淺低吼一聲,語氣中帶著濃濃的不滿。

    「傻丫頭!」陸希辰毫不掩飾自己對她的寵溺,「難道四皇子還懷疑我陸家對皇室的忠心不成?」

    蘇雲禛張了張口,他也早就知曉陸家家主夫人收了個乾女兒,只是卻從未對外介紹過。原本以為只是鬧著玩玩,如今才知曉,只怕是因為身份不合時宜。

    其實他想多了,不對外公佈,只是因為當時江兮淺的身份太過讓人詫異。無憂谷少主的身份若當真公佈出來,只怕陸家莊的門檻會被那些求醫的人給踏平了。

    楚靖寒抿著唇,斂了渾身的寒氣,「此事,我晁鳳定會給禛皇子一個交代。」

    「哼。希辰你就留在刑部協助他們調查吧。」蘇雲禛沒好氣地,再次抬頭睨了江兮淺一眼,不得不說這丫頭的確不錯。

    分明知道他對她的懷疑,竟然還敢用那樣大膽的辦法對她動手。

    當真是好膽識。

    「希辰,別讓本宮失望!」

    ……

    「三……三皇子,這事您看……」李永泰吞了口唾沫,看著那停在大堂的棺木,歎口氣;今年他可當真是流年不利,先是之前江兮淺之事險些惹惱江嘉鼎,現在又攤上個慘死的西蜀公主,哎。

    楚靖寒眸色暗了暗,冷凝宛若寒冰的視線落在陸希辰的身上,而後轉頭看向江兮淺時,卻瞬間化作一池春水般,「兮兒。」

    「……」李永泰很是無語,總不能將這棺木停在刑部大堂了吧。

    晦氣是一說,難道讓他們天天對著樽棺槨辦公?

    江兮淺此刻好想捂臉,她單手捏著手帕放到唇邊,掩飾性地咳嗽兩聲,「三皇子……」

    「移至雲湖行宮,設靈堂。」楚靖寒再次轉頭,視線頓時又變成了寒冰。

    「是。」李永泰頓覺亞歷山大。

    不過這西蜀公主的棺槨總算是挪走了。

    只是更大的風浪卻在翌日在整個朝堂掀翻。

    前丞相,如今翰林院侍讀江嘉鼎的女兒竟然與西蜀陸家莊關係匪淺,莊主夫人的乾女兒!

    這層關係若當真細算起來,卻有些曖昧了。

    兩國雖然名為友邦,可卻少不了勾心鬥角,表面上的和平而已,只需要一個由頭便能徹底翻臉;可江嘉鼎竟然隱瞞著這層關係不報,是什麼意思?

    「皇上,此事關乎我晁鳳安慰,皇族萬年基業,請皇上三思啊。」

    有朝臣要求嚴查江家,甚至有人上書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楚擎天也很是惱火。

    早朝,文武百官吵吵鬧鬧。

    文官中多贊成貶江嘉鼎,江家所有人終身圈禁;武官中大部分卻不以為意,不過是區區女子,難道還能翻了天去不成。更何況那可是先帝聖旨賜婚的准三皇妃,有這層關係在,依陸家莊在西蜀的百年名望,兩國和平不是很好?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各執一詞,不分上下。

    最後江兮淺被宣入朝議殿中,雖然心中大抵知曉是為何,卻只覺著有些好笑。

    「民女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江兮淺不卑不亢。

    楚擎天點點頭,「聽聞陸家莊莊主夫人是你的乾娘,不知可有此事?」

    「是。」江兮淺跪在地上,看著楚擎天強壓下心頭的不滿。

    「皇上,既然她已經承認,為我晁鳳安危著想,還請皇上立刻下旨,圈禁江家。」

    江兮淺話音剛落,立刻有人站出來。

    她眉毛微挑,唇角卻始終保持著微笑。

    「江嘉鼎狼子野心,名義上將江兮淺趕出鳳都,卻不想竟是讓她暗地裡與西蜀勾結,還請皇上三思。」有人言之鑿鑿。

    「砰——」

    楚擎天大手一揚,拍在龍椅的扶手上發出一聲悶響,「江氏兮淺,你老實交代,你被送出的鳳都的三年到底去了何處?」

    「去往岷縣,半路被人追殺,逃亡拜師,遠走遊歷。」江兮淺低首垂眸,聲音很輕,卻非常堅定。

    一字一句,好似敲在所有人的心上般。

    「一派胡言!」

    站在左列首位的老者厲喝一聲,「皇上,這江兮淺牙尖嘴利,不用刑她是不會招的。」

    「石太傅此言差矣。」立刻有人反駁,「江小姐不過是個弱女子,她離開鳳都時才十歲吧?一個黃毛丫頭,能做什麼,更何況西蜀、晁鳳這些年相安無事,如果非要因為江小姐被陸家莊莊主夫人收做乾女兒就定她的罪,那也顯得我晁鳳百官太無能了些。」

    被後生當眾反駁,石太傅的老臉有些掛不住,「哼!黃毛丫頭,那你倒是說說,她拜了何人為師,本官倒是沒聽說,有誰會收黃毛丫頭為師的。她說的追殺,有誰敢追殺堂堂相府家的嫡女?」

    「砰——」

    「西蜀禛皇子、陸丞相進宮覲見。」門外的太監驟然唱起來。

    殿內文武百官頓時愣怔。

    楚擎天也沒想到,西蜀的人來得這麼快,雙眸盯著仍舊跪在地上的江兮淺,眸色幽深晦暗。

    「鳳靖老王爺,進宮覲見。」

    他尚未回過神來,門外的太監頓時又唱了起來。

    楚擎天眸色很是難看。

    「皇上,這西蜀陸相對江小姐也未免太在意了些,若說其中沒有貓膩,老臣絕不相信。」石太傅強著脖子,面紅脖子粗。

    陸希辰入殿,看到跪在地上、身子略嫌單薄的江兮淺時,心中泛著濃濃的不悅之色,嘴角掛著嘲諷,「呵呵,西蜀、晁鳳兩國百年邦交,如今看來不過如此。」

    「陸相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石太傅黑沉著臉。

    「呵呵,石太傅這是人老耳聾聽不懂人話了嗎?」陸希辰薄唇張合。

    蘇雲禛雖然對江兮淺尚帶著些許不滿,不過楚擎天此舉卻明顯是針對西蜀而來,他不得不出面。

    「陸相言重了,我皇宣江小姐只是進宮問話而已。」洛將軍笑意盈盈地出列解釋道,「江小姐身為三皇子准皇妃,與陸家莊有這層關係,我皇求之不得;你我兩國百年邦交,可別為了這些小事傷了和氣。」

    「哼!」蘇雲禛冷哼一聲。

    「三哥哥,陛下喚我只為問話,並無他意。」在楚擎天開口前,江兮淺那清脆的聲音響起。

    陸希辰身上的怒氣這才小了些,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江兮淺卻是心中腹誹著,別以為她不知道他故意將他們的這層關係曝出來,日後就算楚擎天想要重用江嘉鼎也得估計著她陸家莊乾女兒的身份,說白了,也是為她報仇。

    只是這種報仇方式,拐了一百八十個彎,實在是……

    「江小姐說得是,朕傳她只為問話而已,起磕吧。」楚擎天語氣淡淡的。

    「謝皇上。」江兮淺起身之後,卻仍舊低首垂眸。

    「丫丫的,狗屁!」

    江兮淺話音未落,整個朝議殿頓時響起那宛若洪鐘的嗓音,中氣十足,夾雜著內勁,非常的響亮。

    「……」

    聞言眾人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下,尤其是西蜀使隊隨蘇雲禛、陸希辰上殿的那些。這晁鳳也太有趣了些,竟然有這樣的人。

    楚擎天面色也很是難看,看著堂下站著的、身著銀線點卷草攀花雲紋、飛蝶流金深紫錦袍;頭戴羊脂白玉雕四蟒纏繞鏤空玉冠,劍眉虎目的鳳靖老王爺,他揉了揉太陽穴,「皇叔,您今日上朝這是為了……」

    「……聽說你把淺丫頭喚來了。」鳳靖老王爺視線掃了一圈,落在江兮淺身上,上下打量著確定她無事之後,這才點點頭;而後轉頭看向石太傅眾人,「把皇朝安危壓在人家女娃娃身上,你們羞也不羞。想要問那丫頭的師父是吧,本王告訴你們,那丫頭的師父是慕笑,你們要有膽子就動他的徒弟試試,看看你們有幾條命由得那老頑童耍的。」

    「轟——」

    整個大殿再次陷入寂靜之中。

    江兮淺挑挑眉,之前因為刺殺被重傷後,鳳靖老王爺前來拜訪時她才知曉,自己那從來不著調的師父,竟然是這天下都赫赫有名的頑童慕笑。

    據說慕笑此人,性子極是古怪,上刻能與你稱兄道弟,下刻也許就能手刃你的首級。

    想要找他報仇?

    在江湖上隨便拉一個人問問,慕笑的仇人十有**,但膽敢找他報仇的,卻寥寥無幾。

    據說此人醫毒雙絕,傳聞他曾在山間採藥時,遇到黑吃黑的,想要奪了他守了整整三月才得到的參花;結果那拿到參花的人,整個家族一夜之間全都得了怪病;後來才知道是被下了毒,每日白天與常人無異,到了晚上,整個人從頭皮開始,全身肌膚開始潰爛,他們不得不忍受著、眼睜睜看著自己身上的血肉片片掉下,翌日天明時,又與常人無異。

    多少人經受不住這樣的噩夢揮刀自刎,舉族夢魘,直到他們千辛萬苦尋到慕笑,傾盡全族財力賠償這才勉強拿到解藥。

    自此之後,慕笑凶名遠揚。

    當然也有那些重病彌留,合了他眼緣的,順手搭救的也不在少數。

    鳳靖老王爺很是得瑟,當年他與慕笑成就忘年交那可是舉國轟動,他冷冷地看著楚擎天,而後轉頭看向石太傅,「看來石太傅覺得活得太長了,你要是不想活了,就動淺丫頭試試。」

    「……我,我……」石太傅額頭上汗水不斷地流出。

    江兮淺,她到底走了什麼狗屎運。

    先是得了鳳靖老王爺的青眼,纏著要讓她嫁入鳳家;接著是聖旨賜婚,得了三皇子的心,從此唯她一人;後來是西蜀名門望族陸家乾女兒,現在又曝出是慕笑的徒弟。

    「先帝曾得慕笑相救,延壽之恩;他曾許諾,只要慕笑一脈不危及皇室,楚氏之人均須將其奉為上賓,怎麼?先帝沒告訴陛下?」鳳靖老王爺的面色很是難看,尤其是在看向石太傅時,「江嘉鼎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這些年來也還算兢兢業業,石太傅一心想讓江家被終身圈禁,倒是不知是什麼用心?」

    蘇雲禛面色也微微沉著,視線掃過江兮淺,難怪她以銀針為武器,修為不若甚至舉手之間撂倒落梟四人,原來是慕笑的徒弟。一時間他竟然羨慕起楚靖寒來,有這麼個皇妃,只怕任誰都會疼著、寵著。

    「石太傅這是在表達對我西蜀的不滿嗎?」

    江兮淺挑眉看向陸希辰,事情鬧這麼大,他這是存心斷了江嘉鼎圍觀的後路啊。

    日後江嘉鼎只怕要在翰林院侍讀的位置上,呆到老死了。

    石太傅低著頭,被鳳靖老王爺罵得不敢反駁,此刻蘇雲禛的質問他更是只能沉默以對。

    「禛皇子言重了。」楚擎天看著石太傅輕歎口氣,「太傅年邁,腦子也有些不太清醒,今兒過後,就回家榮養吧。」

    「老臣謝皇上恩典。」石太傅雖然很是不甘,他甚至有些後悔。

    朝堂之上,贊成圈禁江家的可不在少數,但槍打出頭鳥,他很不幸成為了被打的那一隻。

    蘇雲禛眉毛微調,「鳳帝好魄力,不過本宮今日上殿卻不是為了江小姐而來,石太傅怕是忘了,本宮的妹妹,我西蜀三公主在鳳都慘死之事,鳳帝是否該給我西蜀一個交代?」

    「……」石太傅突然覺得自己就是個悲劇。

    此刻,堂下很多人也非常慶幸。

    楚擎天眸色沉了沉,「對雲琪公主枉死之事,朕也深感痛心。此事,朕定會追查到底,絕不放過真兇。」

    「哼。」蘇雲禛眉宇帶著薄怒,「此事本宮已經傳回西蜀,父皇的意思希望鳳帝能在壽辰之前將真兇抓出來,不然……此事我西蜀絕不會善罷甘休。」

    「禛皇子這是在威脅我皇?」

    「本宮只是實話實說。」蘇雲禛可不怕事;他抬起頭與楚擎天對視著,「為防貴國隨便找人頂包,本宮希望我國丞相參與調查。」

    「好!」楚擎天略微思索,「刑部尚書何在?」

    「臣在。」李永泰吞了口唾沫。

    「朕限你五日找出陷害雲琪公主的真兇,否則提頭來見,哼。」楚擎天也很是惱怒,他的壽辰鬧出死人這樣的事情也算是晦氣。越是地位尊崇的人,對這些事情便越是在乎。「至於具體事宜,陸相直接與李尚書聯繫便是。」

    「多謝鳳帝。」蘇雲禛頷首。

    原本這件事情楚靖寒一樣可以做主,但蘇雲禛卻逼著楚擎天立下期限。

    距離楚擎天大壽不若十日,若大壽前真不能破案,只怕這壽辰他也別想好過;他這是算著時間,讓他們務必在南詔使隊到達前破案。

    ……

    朝議殿到底是晁鳳早朝之地,蘇雲禛和陸希辰不宜久待。

    鳳靖老王爺也趁機拎著江兮淺離開。

    留下愣怔的眾人,以及腦中思緒萬千的楚擎天。

    「我說淺丫頭,你什麼時候又招惹了朵這麼優秀的桃花回來,唔……我跟你說我家鳳邪……」鳳靖老王爺拎著機會就給她推銷鳳邪,江兮淺脖子縮了縮,瞧著陸希辰,「老王爺,那是我哥哥,哥哥!」

    「嗯,哥哥!」鳳靖老王爺點點頭,得到江兮淺的確認後投給陸希辰一個勝利的眼神,「既然是哥哥,那你還是考慮考慮我家鳳邪吧,你看他長得……」

    「……呼。」江兮淺很是洩氣,「老王爺,皇上已經給我賜婚了。」

    「那個不算。」鳳靖老王爺大手一揮。

    「那是先帝賜婚。」江兮淺再次很努力地解釋著,「更何況鳳邪已經有心上人了。」

    「……什麼?那個臭小子竟然有心上人了?」鳳靖老王爺頓時有些惱怒,不過很快他就回過神來,「嘿,差點兒被你這丫頭給忽悠了,鳳邪那小子的心上人不就是你這個風情萬種、嬌媚無雙的淺淺姑娘。」賜婚的對象嗎?

    當然後面半句到了嘴裡,他又嚼吧嚼吧嚥了回去。

    江兮淺欲哭無淚,「他真的有心上人了,活的,女的,您老人家就別纏著我了成不?」

    「……此話當真?」鳳靖老王爺很是懷疑地瞅著江兮淺。

    「嗯。」江兮淺狠狠地點頭。

    「不行不行,要是你騙我老頭子怎麼辦?」鳳靖老王爺腦子轉了一圈,而後猛的搖頭。

    江兮淺在心中腹誹著,若畫啊若畫,為了公子的終身幸福,就只能犧牲你了。她深吸口氣,朝著鳳靖老王爺勾了勾手指,「老王爺,我告訴你了,你可別告訴鳳邪是我告的密。」

    「不會,不會。」鳳靖老王爺頓時老眼晶亮晶亮的,像是看到肉骨頭的流浪狗般。

    頓時,周圍的侍衛看到這樣的鳳靖老王爺全都豎著耳朵,這可是一手八卦啊。

    「其實鳳邪看上的,是逍遙公子……」江兮淺故意頓了頓。

    「噗——」鳳靖老王爺氣得面色通紅,嗓門大開,「那個臭小子……」

    周圍巡邏的侍衛頓時將視線投過來,江兮淺趕緊上前捂著他的嘴,將他扯到一個背著眾人視線的角落處,「我還沒說完呢。」

    「……」鳳靖老王爺掙扎著,還想再罵。

    「吶,你別說話啊,我放開你。」江兮淺試著跟他商量。

    「……唔,唔。」鳳靖老王爺點頭。

    「等我說完你再說。」江兮淺再次確認。

    「……唔,唔。」鳳靖老王爺再次點頭。

    江兮淺這才鬆了口氣,放開鳳靖老王爺。

    「那個臭小子居然膽敢染指逍遙公子……唔,唔……」鳳靖老王爺那宛若銅鑼的嗓門,江兮淺很是無奈,再次捂著他的嘴,嗚嗚,她的百年清譽啊……

    遂不敢再罵關係,趁著鳳靖老王爺掙扎的時候,她飛快地道,「其實鳳邪喜歡的是,逍遙公子身邊的婢女。」

    「什麼?」鳳靖老王爺頓時不再掙扎,看著江兮淺,雙眼晶亮。

    「嗯。」江兮淺點頭,「我親眼所見,鳳小王爺被那女子罵得狗血淋頭,還腆著臉貼上去,不是看上人家了是什麼意思。」

    「……」

    就在江兮淺以為鳳靖老王爺要發火的時候,畢竟自己用的不是什麼好詞,旁邊愣怔些許的鳳靖老王爺突然猛的一拍大腿,「我就說嘛,我們鳳家可從來沒出過斷袖,那個臭小子,居然膽敢欺騙老頭子,看老頭子我……不過,是丫頭叫啥名啊?」

    「若畫。」江兮淺早已經打好了腹稿,說謊不帶臉紅的。

    至於為什麼是若畫呢?

    ……因為,琴棋書畫四婢中就只有那丫頭沒有中意的對象。

    鳳靖老王爺點點頭,「嘿嘿,那小子果然有老頭子當年的風範,追媳婦就是要臉皮厚啊;行了,淺丫頭,老頭子我先走一步。」

    話音未落,只看見面前一道銀光。

    江兮淺長長鬆了口氣,終於把這個難纏的老頑童給送走了。

    忽然間,她突然有些明白為什麼自家師父會跟他成為往年交了。

    ——果然是同性相惜啊。

    ——性格的性。

    江兮淺沿路來到宮門,若薇早已經等急了,「小姐,您沒事吧,皇上有沒有為難你?」

    「傻丫頭。」江兮淺輕輕點了下她的額頭,「看你家小姐像是吃虧的人嗎?」

    陸家三哥既然會將她陸家莊乾女兒的身份曝出來,自然會想到楚擎天可能有的反應,又怎麼會沒有對策。

    回到江府,汐院中。

    凳子還沒坐熱乎呢,屋內突然傳來,「吭哧——吭哧——」的聲音。

    「誰?」江兮淺從茶杯中抬起頭來。

    「屬下花十三參見主上。」花十三從密道出來,「主上,四皇子來訪,已經到傅府大門口了。」

    ------題外話------

    心兒:喵~都說那個公主是炮灰了,陸家三公子這是徹底斷了江嘉鼎的後路啥,心兒不玩兒政治,如果有不恰當的地方,大家笑笑就過吧,別較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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