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8章 容顏相似,如妃歸寧 文 / 古心兒
「哦?」江兮淺薄唇微微抿著,眉宇顰蹙。
房間內的其他人也全都看向陸希辰,眼中帶著探尋,尤其是坐在主座上老淚縱橫的陸爺爺;連身子都在微微顫抖著,嘴唇嚅了嚅卻終究沒有說出話來。
陸希辰眸中帶著狠戾之色,「嗯,爺爺,阿爹,阿娘你們放心。最遲三日,我會求陛下下旨讓假如妃來陸家莊的。」
「可是三哥哥,如今西蜀整個朝政都被後宮把持著,在咱們尚未摸清假如妃的底細之前,你若貿貿然行動,很有可能會打草驚蛇。」江兮淺抿著唇,圍著陸希辰的話在腦中轉了幾圈。
「淺丫頭說得對,辰兒,此事只怕還需要從長計議。」陸唯風也同意。
「阿爹你放心吧,正所謂百善孝為先,就算是皇后也反駁不得。」陸希辰已經打定了主意,瞧著他眸中閃爍著的精光,江兮淺也放下心來。陸家三哥哥是什麼樣的性子她還能不瞭解,既然他都如此說了,必然是有完全的把握。
幾人在房間中又具體商定了細節之後,日上當空,已經是午膳時分。
「兮兒,事情說完了?」
江兮淺從房間內出來時剛巧遇上試馬歸來後剛出浴的楚靖寒,他先是微愣了下,不過很快就回過神來。
現下日頭又大又毒,瞧著饒是身中寒毒,此刻卻仍舊有些面紅耳赤,氣喘吁吁的楚靖寒,她很是心疼,順手運氣內裡將他的髮絲蘊干,「不是說參觀陸家莊嗎,怎地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
「呵呵,寒皇子瞧見馬廄裡的黑子,投了緣;所以騎著它去馬場溜了兩圈。」福伯站在兩人身後樂呵呵道,「淺小姐許久未來可是不知,那黑子可是四公子從域外販來的,平日裡除了餵馬料的小廝還能跟它接觸,其餘人可想都不敢想;寒皇子果然是個有大本事的。」
江兮淺眼睛亮了亮,「哦?四哥哥還找到了這樣的極品,待用完午膳我定要好好瞧瞧去,不知是公馬還是母馬?」
「……」福伯被江兮淺的話噎了一下,淺小姐還當真一如當年般心直口快啊。
黃亞娟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側眼看了看楚靖寒,見他沒有異樣之後這才放下心來,「淺丫頭當真是什麼話都敢說。」
男子都喜歡矜持、內斂的女子;這淺丫頭也當真是的,怎麼能當真未婚夫的面說這麼大膽的話來?
「呵呵,伯母不礙事的。」
楚靖寒原本還有些愣怔,不知道黃亞娟為何會那樣看他,不過回過神來之後卻只覺得有些好笑;難怪兮兒對陸家人如此上心,比起江嘉鼎來,這陸家人可當真是真心實意為她著想的。
「呵,呵呵。」
黃亞娟面上陡然浮起一股尷尬的顏色,不過瞧著楚靖寒的模樣,倒是真的不在乎這才放下心來,語重心長,「淺丫頭雖然不是我生的,但也算是我黃亞娟的半女,我不管你的身份如何,但你日後若膽敢有半點對不起丫頭,別怪我……」
「娟兒!」陸唯風瞧著楚靖寒,輕喝一聲,「寒皇子別介意,內子說話向來口無遮攔。」
「陸唯風,你跟我說清楚,什麼叫我口無遮攔,你……」
黃亞娟還想說些什麼被陸唯風捂著嘴,「你亂說什麼。」
看楚靖寒對淺丫頭緊張的模樣哪像是不在乎的,這女人也當真是長眼睛來都不會看的嗎?
「伯父,無妨的。」
楚靖寒嘴角稍微往上勾了勾,帶著慵懶而又魅惑的笑,聲音低低沉沉在這樣燥熱的天氣反而讓人容易靜下心來。
轟——
看著四周眾人瞧著她戲謔帶著調侃的目光,臉上頓時浮起兩抹可疑的紅色。
「咳咳,好了大家都別鬧淺丫頭了。」
陸家老爺子發話了,只是聲音明顯還帶著傷心過後的悲愴和蒼涼之感,讓原本嬉笑的眾人心頓時又沉了下去。
「午膳已經備好了,各位主子請吧。」
敏感地察覺到屋內氣氛的變化,福伯趕緊開口解圍道。
「不知莊子裡可換了廚子,以前劉伯伯的手藝那可是一絕呢。」江兮淺也趕緊哈喇著,將氣氛給活躍起來。
「沒換沒換,老劉要是知道淺小姐如此喜歡,定會高興的。」福伯淡笑著。
江兮淺俏皮地吐了吐舌頭,「劉伯伯的手藝本來就很好嘛。」
用過午膳,陸家人倒是不好再將江兮淺獨自霸佔住,再瞧著江兮淺對黑子很感興趣的模樣,索性讓陸希辰領著他們去了馬場。驕陽熾熱炙烤著大地,不過江兮淺還是很興致勃勃。
「兮兒,要不還是算了吧。」楚靖寒很是不情不願地,畢竟這大中午的烈日炎炎,江兮淺又向來是個嬌氣的,若當真曬傷了可怎麼是好,到時候心疼的還不是他。
江兮淺撅著嘴,臉上帶著不滿,她真的好想見一見黑子;如果剛好與龍兒一公一母,嘿嘿她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小馬駒的出生?
「淺妹妹,我也覺得這日頭實在太毒,黑子反正都在那兒,你什麼時候去看都是一樣的。」陸希瑞也很是不贊同。
江兮淺撅著嘴,不過胳膊肘到底擰不過大腿,最後被楚靖寒攬著腰拖回了房間,之後幾個男人之間神神叨叨的,不知道他們到底說了些什麼。
倒是陸希凝趁機將江兮淺拉進她的院子裡,在她耳邊不斷地嘮叨著。
「姐姐,你今兒可要好好陪陪我。」陸希凝拉著江兮淺的手腕,清澈的眸子微微閃爍著,眼神飄忽。
這丫頭,心頭有鬼。
江兮淺在心中暗自腹誹著,不過面上卻沒表現出來,他們可是悄悄出來的,晚上必定要回行宮才行,不然若當真被行宮的侍儀官知曉,只怕是回鬧出亂子來的。
不過這話她倒是沒有直說,只是稍微挑眉,「你這丫頭又想鬧什麼ど蛾子呢?」
「人家哪有。」陸希凝鼓著腮幫,嗓音拔高只可惜卻底氣不足。
「嗯?」江兮淺眉梢輕輕佻了挑,斜睨了她一眼。這丫頭恐怕還不知道每次她只要說謊就不敢直視別人,眼神飄忽不說,還習慣性地假笑。
「……」陸希凝垂下眼皮,櫻紅的雙唇微微嘟著,俏臉頓時暗了兩分。
江兮淺嘴角微微揚著,語氣中充滿了寵溺,「你呀!都這麼大的人了,怎地還這麼調皮。好好陪陪你可以,不過今兒可不成。」若是以往也就罷了,可現在她和楚靖寒都還擔著晁鳳使臣的身份,若是讓人曝出來私底下與陸家莊接觸,到時候不管是對他們還是對陸家莊都沒有好處。
「哼。」陸希凝輕哼一聲,顯然也是知曉其中利害的。
兩人又窩在軟榻上,耳鬢廝磨了半下午。
待日頭西斜時,主院那邊就已經差了人過來催促。
「那楚靖寒也真是的,讓姐姐多陪陪我有什麼關係,小氣。」陸希凝不情不願地從軟榻上下來,吊著江兮淺。
「行了別鬧了,等姐姐有空了再過來陪你成不?」江兮淺在心中盤算著,待假如妃歸寧省親,她總是免不了要來陸家莊走一遭的。而且陸希凝的年紀也的確算不得小,今日聽得陸家伯母話裡話外的意思,是要為她尋婆家了吧。女孩子家家的,老是在外面跑來跑去到底不是這麼回事。
陸家人原本想留著楚靖寒用過晚飯,可想了想陸家莊到蜀都行宮的路程,終究只能作罷。
「伯父,伯母,兩位哥哥,就送到這裡吧。」
陸家莊大門口,馬車已經備好,寒風帶著兩名丫頭也早等在那裡,江兮淺對著幾位人盈盈福身拜別。
「兮兒,上車吧。」
話音未落,若薇熟稔地從素衣手中接過繡墩安置到車轅前,楚靖寒攬著江兮淺的腰,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她。
「好,好。」陸唯風連連頷首,尤其是在看到楚靖寒對江兮淺那體貼的動作,臉上更是透著滿意。
「咦,姑姑,姑父,表哥,表弟,你們怎麼都在這兒?」
就聽到一個突兀的男聲傳來;江兮淺驀然回首間卻在看到那說話男子旁邊的身影時,頓時身形愣怔,身子顫抖了下,腳下的步子卻沒有停。
「原來是君澤啊。」
陸唯風微微頷首,眼角還掛著尚未走遠的馬車。
「是啊,姑父、姑姑來給你們介紹個人,這是我的同窗好友柳雲意柳兄。」黃君澤拉著站在他身旁,長得不似人樣,美得不似真人般,長相卻與江兮淺有五分像的男子。
陸家人頓時齊齊愣怔。
「小生柳雲意拜見陸家伯父、伯母。」男子對著幾人俯首一拜。
陸家人這才回過神來。
「哦,哦。」
陸唯風點點頭,心中卻很是詫異。
陸希凝也緊緊地捂著嘴,和陸希瑞兩人齊齊對視一眼,瞧著對方眼中的詫異,視線在瞧向柳雲意確定他們沒有看錯之後,腦子頓時懵了。
難道他就是姐姐/小師妹離家出走數年沒有蹤影的大哥?
知曉江家那些腌臢事的兩人心中不約而同地想著,只是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
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巧合,更何況他們現在還沒有確認這個人到底是誰,自然不肯輕易說出來;尤其是陸希瑞,他們才剛剛知道有易容這回事,容顏如出一轍的都不一定是血親,更何況只是五分像。
「你娘不是說要後日才過來嗎,你們怎地提前過來了?」
黃亞娟拉著黃君澤的手,「難得你大表哥和三表弟都在家,阿瑞趕緊給老二、老四、老五去信,限他們明天日落前趕回來,要是回不來,哼哼。」
她的話軟綿綿的,沒有絲毫氣勢;但是聽到的人卻都身子頓時愣怔。
「阿瑞,還不快去。」陸唯風微微變色,趕緊開口道。
「是阿娘,我立刻就去。」陸希瑞也只覺得身子一僵,趕緊落荒而逃。
別小看了他們阿娘,平日裡瞧著是個沒脾氣的;可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一旦她發起火來,別說十頭牛就是十頭大象都拉不回來,那簡直是風雲色變,暴風驟雨,慘不忍睹。
陸希凝嘴角微微嘟噥著,「阿爹,那我也先回房了。」
「誒,表妹你……」黃君澤很是鬱悶,他還沒跟表妹說上一句話呢。
「這丫頭,呵呵,雲意你別介意,那丫頭被我和她娘慣壞了。」陸唯風略微有些尷尬地對著柳雲意笑笑,而婚後轉頭看向黃君澤,「你娘在信裡也沒有說清楚,可是家裡發生什麼事了?」
黃君澤有些詫異地瞧著陸唯風,看他臉上的疑惑不想做假,薄唇微微張合。在他說話之前,黃亞娟趕緊一把拉著他,「呸,你這老頭子怎麼說話的呢,難道家裡非要發生什麼才能過來,還不興我嫂子來看看我?」
「是,是,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陸唯風從來都是唯妻子是從,趕緊隨聲應和著,「君澤,你別介意。看你們這模樣,還沒用晚膳吧,福伯立刻吩咐廚房備膳。」話音未落,他想了想又補充道,「備得豐盛些。」
「是。」福伯雙眸不著痕跡地打量著柳雲意,而後在心中微微頷首著。除開與淺小姐長得太像,這人倒是不錯的,至少一表人才,只是不知道表少爺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
瞧著陸唯風那興奮好客的模樣,他在心中點點頭。老爺只怕如今還沒反應過來,這柳雲意分明就是夫人給小姐介紹的公子哥兒,待他反應過來,只怕會惱羞成怒的吧,不過這些都不是他考慮的範圍了。
柳雲意薄唇微微抿著,那雖然與江兮淺相似,同樣絕美的容顏可是卻因為那雙炯炯有神的虎目劍眉而增添了三分英氣,「陸伯父客氣,雲意今日乃陪君澤兄過來走這一趟,改日雲意再攜母親上門拜訪。」
「嗨,君澤的朋友就是我們陸家莊的貴客,哪有貴客過府不入的道理;不行不行,瞧著天色也這麼晚了,就在這裡歇上一晚,就這麼說定了;君澤趕緊帶人去西園客房,院子都還給你留著呢。」陸唯風連連擺手間,拍板定案。不愧是一家之主,話音落,竟無人敢說出反駁的話來。
柳雲意面帶尷尬,「這,陸伯父,這太麻煩了。」
「麻煩什麼,姑父說得是,雲意你要現在去蜀都,那可是兩個時辰的腳程呢;待你到時城門都已經落柵了,難道你要到荒山野林湊合?」黃君澤拖著柳雲意大聲垮氣地說著,絲毫不帶客氣;「走走走,我帶你去看看我的院子,我都說我姑父很好說話啦。怎麼樣,兄弟說的保證不錯,我家表妹長得不錯吧?」當然後面半句是俯身在他耳畔,壓低了嗓音說的。
柳雲意低首垂眸,掩過眼底那一閃而逝的精光,而後做出一副小意模樣,「這……君澤兄,聖人有雲……」
「停!」黃君澤趕緊擺手,「我說柳兄,現在夫子又不在,你不用張口聖人,閉口子曰的吧;兄弟我現在還頭疼著呢。」
柳雲意有些尷尬地笑笑。
瞧著兩人相攜而去的背影,陸希辰眸色暗了暗,瞧著陸唯風那不斷頷首滿意的模樣,心頭頓時像是被什麼堵了般,不過很快他就回過神來,深吸口氣,嘴角微微勾起,帶著三分邪氣,「表哥來得可當真是時候,那姓柳的男子也是個不錯的,瞧著就不是普通人家養出來的孩子,爹若是有機會跟舅舅問問,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
「你問這麼做什麼?」對自己的兒子,他怎麼會不瞭解。
每次只要他以這樣的表情說話準備好事,這孩子算計起人來可部分老幼親疏。他從小到大,他這個做爹的可沒少給他當搶使;所以每次聽到這孩子說話,他都忍不住在腦子裡轉上三圈,多年以來已經形成了本能。
陸希辰心底陡然劃過一道暗色,不過嘴角卻是微勾輕聲笑道,「沒什麼,只是瞧著那柳雲意長得與淺妹妹太相像了些,說不定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關係也未可知,而且他可是男子。」
「……」陸唯風在心中細細品著這話,可怎麼聽著都不是滋味啊。
「嗡——」
驟然他只覺得腦子裡嗡嗡作響,有什麼東西突然明瞭了般,「什麼,他奶奶的黃君澤,你這臭小子,居然打著這個主意,我……」
話音未落,他整個人就要朝著西園客房衝去,卻被陸希辰一句話阻止了腳步。
「娘應該餓了,還是先讓廚房備膳吧。」
陸唯風頓時回過神來,腦中回放著剛才黃君澤和柳雲意出現的時候黃亞娟的一顰一笑,面色陡然沉了下來,竟然打的是這個注意,哼!
想要搶走他的心肝寶貝女兒,沒門!
外人只怕磨破了腦袋都想不到,西蜀百年名門望族陸家莊的現任莊主竟然是個女兒控。
當年陸希凝出生時就有與陸家莊交好的達官貴胄提出讓陸希凝和他家的小輩訂娃娃親,結果陸唯風被自家軟軟糯糯的女兒那柔柔的笑聲俘虜之後堅決拒絕了。
自己的女兒這才沒抱幾天呢,就要被貼上別人的標籤,划不來。
嗯……
時間一晃而過,陸希凝五歲那年,已經出落得嬌俏甜美,雖然還帶著稚嫩,但當時尚且年幼的蘇雲禛在瞧見她的第一眼就迷上了,哭著鬧著要讓陸希凝做他的皇妃,結果被陸唯風狠狠地教訓了一頓然後直接導致他三年沒能踏入陸家莊半步。
如今陸希凝已經十三有餘,其間多少名門望族,達官貴胄曾上門提親,可是都被陸唯風以各種理由推卸了回去。不然以陸希凝的條件,只怕那些公子哥早就掙破了頭了。
……
馬車上,江兮淺的心急亂,尤其是在看到柳雲意的剎那,那張臉……縱使與她只有五分相像,可是她卻不得不懷疑;娘失蹤了那麼久,這個人會不會知道娘的行蹤?甚至如果不是她在離開時清楚地記得大哥江文清的模樣,她都會以為那個人會不會是他。
畢竟他們兩人若是站到一起,任是誰只怕都會說他們是兄妹。
可她心裡比誰都要清楚,不可能的。
那個人絕對不可能是大哥,但他的長相卻實在是……她深吸口氣,或許她不應該只將注意力集中到晁鳳。如果當真如香昕所言,是娘將事情安排得那般周密,那她有很大的可能已經離開了晁鳳。
楚靖寒攬著江兮淺的腰,將她整個攏入懷中,輕拍她的背無聲安撫著。不知為何在看到柳雲意的第一眼,他就覺得這個人非常危險。那種感覺說不上來,但卻非常的強烈。
所以回到蜀都行宮,透過窗外瞧著天邊的明月。
江兮淺第一件事情就是傳信綵衣樓,要柳雲意的所有資料;如果找暗月也不是不可以,不過這些東西暗部卻遠沒有綵衣樓的資料來得全面。
既然已經開了先例,索性她就不再堅持了。她身為綵衣樓主,這點權利還是有的,更何況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
與她同樣的,楚靖寒回到行宮第一件事情也是傳信讓人調查柳雲意的資料。
江文清離家出走的事情,當年整個鳳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追根究底,他可是鳳都實至名歸的第一才子,只可惜卻只是短暫地崛起,宛若天邊的流星;在得到雲湖盛會魁首沒多久就消失了。
他對這位風雲人物自然也是認識的,不會將柳雲意和江文清弄混,但柳雲意的長相卻實實在在地讓楚靖寒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當天夜裡,兩人難得的靜靜地相擁而眠,卻誰都沒有說話。
不知道是不是連老天都聽到了兩人的心聲,在以夏日炎熱而遠近聞名的蜀都竟然難得地陰涼。
天上翻湧著濃厚的黑雲,勁風陣陣呼嘯著,引得湖畔的垂柳不斷地扭動著腰肢,好似最媚的舞姬般,恨不能將腰都折了去;湖中那些平日裡因為炎熱而潛在湖底的魚兒們也都難得地浮上水面,成群結隊的。
「兮兒可是無聊了,今日難得蜀皇朝中有要事,天氣也還好,不如我們去逛逛?」楚靖寒瞧著江兮淺那無精打采的模樣很是心疼;雖然尚有些要事需要處理,不過跟自家小女人比起來,當然還是妻子比較重要。
江兮淺懶懶地窩在涼榻上,因為下涼的緣故身上還搭了床抱抱的紗毯。
她薄唇微微抿著,瞧著窗外,正對著湖畔,「還是不了。」
這天氣瞧著不多時就要下雨了,再者以往來蜀都時都已經逛過了,還是那些東西,她其實並沒有什麼感興趣的;她現在滿心滿眼的都在想著陸家小姑姑還有昨兒遇上的那個叫做柳雲意的人。
她可不知道滬南季家什麼時候有姓柳的親戚了。
西蜀,皇宮。
下朝之後,蘇雲禛面帶憂鬱,準備前往如妃的宮殿請安。
陸希辰眸中閃著精光,故作擔憂地攔下他的腳步。
「希辰,你……」蘇雲禛有些不解,只是瞧著他眉宇間帶著的憂愁,不禁有些擔憂地問道,「可是發生什麼事了?」
感受到身後那人的目光,陸希辰心中輕笑一聲,而後故意歎了口氣,「哎。」
「怎麼,可是陸家出事了?」蘇雲禛很是著急。
畢竟昨日楚靖寒和江兮淺去陸家莊的事情,雖然藏著掖著,但卻逃不出有心人的眼睛,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罷了。
陸希辰點點頭,「你也知道的,昨日……哎,爺爺聽到小姑姑……如妃在椒房宮的那件事情之後,當場氣得險些吐血,暈厥之後身子一直虛弱著;原本想著淺妹妹師從慕老前輩,又是個青出於藍的,可卻不曾想……」
「什麼?」蘇雲禛很是著急,一把抓著陸希辰的手,「外祖父他,他當真……」
「嗯。」陸希辰的聲音帶著些許感慨,「你要有空就來陸家莊看看他吧,爺爺他或許,哎。」
感受到身後那人的目光消失,陸希辰那雙狐狸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只是心中焦急的蘇雲禛卻沒有注意到,他面色沉著,「怎麼會這樣,外祖父他的身子不是向來健朗嗎?不行,我立刻讓太醫院的胡太醫去給外祖父診治。」
「不用了。」
陸希辰擺擺手,「我大哥是做什麼的你難道不知?」
「……」蘇雲禛嚅了嚅唇。
「算了,我先回去了。」陸希辰很是小意地沒有告訴蘇雲禛真相,反而故意做出失落模樣。
外男不許進入後宮,蘇雲禛想著陸家老爺子,又想了想假如妃,心中左右權衡著,還是先去如妃宮裡探探,再去陸家莊順便還可以跟表哥商量商量事情的後續。
只是蘇雲禛剛進入如妃的宮殿就被掌事嬤嬤攔下。
「放肆,難道本宮還不能來見見我母妃嗎?」蘇雲禛原本心中就七上八下的,此刻有人撞到槍口上,他自然不吝呵斥。
「奴婢不敢。」掌事嬤嬤趕緊低頭福身,不過語氣卻是不卑不亢的,「只是三皇子,貴妃娘娘被太后宣到慈寧殿去了。」
「皇祖母?」蘇雲禛語帶疑惑。
西蜀太后不理前朝後宮的事已經好幾年了。當年誰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後宮隱隱有流言傳出皇上和太后娘娘在慈寧殿中大吵了一架之後,太后娘娘便將後宮大權移交太后,並且讓後宮所有妃嬪不用晨昏定省,又在慈寧殿中捨了佛堂,從此一心向佛,倒像是真看透了紅塵般。
只是今兒她怎麼會想起來將如妃召到慈寧殿中?
蘇雲禛立在如妃的宮殿門口,臉上神色晦暗不明。
難道因為那日椒房殿夜宴上發生的事情?
那件事情不是被皇后壓下來了嗎?
雖然當時知曉的人不少,不過那些人應該不會冒著開罪皇后娘娘的危險將這件事情亂傳吧;更何況太后娘娘久不理俗事,當初椒房殿中發生的事情,這些年發生得還少嗎?
只是那日宴請的客人有些特殊,丟臉丟到晁鳳使隊面前罷了。但這也不至於吧……
「三皇子,您要不要到偏殿等娘娘回來?」掌事嬤嬤瞧著蘇雲禛沒有要繼續硬闖的架勢之後,這才心中長鬆了口氣,開口道。
「不用了。」蘇雲禛面色陰沉著。
慈寧殿中。
西蜀太后身著淡黃色抹胸長裙,縱使是一心禮佛,可全身架勢卻不少半分。到底是在後宮摸滾打趴過的女人,再怎麼變也掩不去身上那股血腥的氣息,只能說著太后娘娘掩飾得比較好罷了。
遠遠看著,穿著打扮雖然簡單,但頭上、身上佩戴的卻無一不是象徵著太后身份的七翎鳳凰。
「你也是後宮多年的老人了,皇上這些年對你如何,哀家不想說,但此事你也做得太過分了;怎麼?缺男人了不成?」太后單手緊緊抓握著軟椅的扶手,那雖然已經五十有餘卻依舊挺拔的波濤上下起伏著,面色通紅,「你,你……哀家倒是想把陸家老爺子傳進宮問問,陸家就是這麼教女兒的。」
假如妃跪在地上,緊緊地咬著下唇,雙目泛著赤紅色,要哭不哭的模樣,簡直是我見猶憐。
只可惜慈寧宮中此刻卻沒有憐香惜玉的人存在,她總是表演也沒有觀眾,反而讓太后更加厭煩。那些妃嬪、尤其是之前因為椒房宮發生的事情被皇后罰俸禁足的淑、惠、榮、喜四位妃嬪更是樂得看熱鬧。
如妃自進宮以來便盛寵不斷,獨佔鰲頭不說,如今懷著身孕竟然還想著方兒地霸佔帝皇寵愛,當真是以為後宮無人了不成?尤其是憑什麼明明是如妃丟臉,做出那等勾引皇上的下作之事,可最後遭殃的卻是她們。她們不過是在門口看了看熱鬧罷了,結果竟然被罰俸禁足,而這下作的如妃竟然還被升了份位。
就算是偏心也沒這麼偏的。
坐在太后右手邊的皇后瞧著如妃那面色由紅變白,額頭上也隱隱冒出了汗珠,想著這火候應該是差不多了,便捏著手絹捂著唇輕輕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聲音溫和,「母后,如貴妃到底是雙身子;您就算是生氣也要考慮著她腹中的皇嗣呢;還是讓她起身回話吧。」
太后斜睨了皇后一眼,視線沒好氣地掃過如妃,發現她面色蒼白如紙,臉上冒著細密的汗珠,蒼白褪盡血色的薄唇微微抿著,眉頭緊鎖,顯然很是痛苦的模樣;點點頭,「起身吧,白嬤嬤賜座。」
「是。」立在太后身邊,兩鬢已經有了白髮的嬤嬤趕緊應聲;可是卻只給那假如妃端來一個繡墩。
假如妃低下頭,眼中飛快地劃過一道精光。
此刻剛好一名小太監模樣的人從門外進來,俯身在太后耳畔壓低嗓音說了兩句什麼,只瞧見太后臉上頓時劃過一抹喜色,而後瞧著假如妃的眼光倒是和善了很多,她點點頭,示意那小太監退下之後,這才對著如妃道,「如貴妃你可知錯了?」
「妾知錯。」假如妃的聲音軟軟糯糯的,若是男人聽了定骨頭都酥了。
「既是知錯就好。」太后點點頭,「哀家聽聞陸家老爺子身子欠安,你現在這樣子,身懷皇嗣,按理是不應該出宮的;不過哀家念在你入宮多年的份上特地允你回宮省親三月,賜胡太醫隨行;皇后你覺得可行?」
皇后瞧著假如妃的肚子,「母后說的自然是好,只是三個月會不會長了些,如貴妃腹中的胎兒已經五個月了,臣妾覺得兩個月倒是極好的;待胎兒七月再回宮安胎,真真是時候。」
「皇后說得是,哀家到底是老了。」太后擺擺手,「不過哀家久不理後宮之事,此事皇后讓皇上下旨吧。」
「是。」皇后躬身,而後瞧著如妃那微變的臉色,「如貴妃還不快謝太后恩典。」
假如妃心裡很是慌張,難道她是哪裡露餡了,不會啊;她嚅了嚅唇,「這……妾身子虛弱,如今正是安胎時,若,若是來回奔波……」
她心裡很是緊張著,說話也磕磕巴巴的,可太后和皇后兩人都容不得她反駁,「正所謂百善孝為先,哀家瞧著你腹中的胎兒倒是穩當得緊,哀家當年懷著皇上時,可還來回奔波在蜀都、邊城之間,不也沒事。」
「母后仁義,恩澤天下;黎民百姓永遠不會忘記母后的功勳。」皇后見縫插針,「如貴妃既已是貴妃之位,當知後宮應雨露均沾,皇上是個仁慈的,多寵愛你一些,你也應當時常勸誡陛下,切莫可獨佔盛寵。」
如貴妃險些咬碎一口銀牙,「是,妾受教了。」
「既是如此,你便回去準備準備。」皇后擺擺手,「不知母后可還有其他教訓,臣妾洗耳恭聽。」
「行了,你也是個事忙的;今兒就到此吧。」
太后擺擺手,看著在座的其他后妃,言語間敲打敲打也就算了。椒房宮的那件事情,別以為她不知道怎麼回事,只是既然明面上是這如貴妃的過失,索性就接著她殺雞儆猴了。
這些彎彎繞繞太后明白,皇后自然也明白。
「皇上若是有異議,就告訴他這是哀家的意思。」太后想了想還是補上一句,雖然如今皇后對朝政掌控已過半數;但聖旨這樣的大事,沒有傳國玉璽是不行的;而傳國玉璽,縱使蜀皇再昏聵無道,也不會輕易交給旁人的。
不然皇后只怕早就逼宮篡位,擁護蘇雲韜上位了。
只可惜卻名不正、言不順。
身在蘭韻殿,正與幾位新晉美人尋歡作樂的蜀皇聞言之後,大驚。
「到底怎麼回事?」他面色微微沉著,語氣不善。
「這……臣妾不知。」明面上皇后對蜀皇倒極是恭謹的。
「不知?哼,那椒房宮的事情母后是如何知曉的?」蜀皇面色非常的難看,「母后不理世事許久,一心禮佛,不是告訴過你不要拿這些事情去煩母后嗎?怎麼是不是以為朕老了,就將朕的話當成耳旁風了?」
皇后很是委屈,「陛下,此事那人知曉的人頗多;不說其他,除開晁鳳使臣,各宮宮殿去的太監宮女也不少,再說兩名掌事嬤嬤突然暴斃,此事就算臣妾有心,可又怎麼制止得住那麼多人的嘴。」
「哼,你倒是會推卸責任。」蜀皇輕哼,一把將貼上來的美人用力推到遠處;什麼心情都沒有了,「太后讓如貴妃回陸家莊省親?還連個月?」
皇后俯首躬身,「據聞,陸家老爺子病危,如貴妃還待字閨中之時,便是陸家老爺子的掌上明珠,更何況如貴妃已經三年未歸寧省親,如今回去看看也是應當的。太后的意思是百善,孝——為先。」
「砰——」
蜀皇順手將床上安置的小香幾掀翻,上面所有的酒菜全都被翻到被子上。那些身著單薄紗衣的新晉美人們所在角落處瑟瑟發抖著,伴君如伴虎,她們當中也未必全都是自願進宮的;此刻瞧見皇上那發怒的模樣,更是……不少人都緊緊地捂著嘴,不讓自己叫出聲來。
「陛下息怒。」皇后只微微挑了挑眉毛,「臣妾以為太后說得沒錯,如貴妃如今因著椒房宮一事,已經被推到了風口浪尖處,這個時候讓她歸家省親,至少名聲上會好聽些;不管是對三皇子還是對如貴妃腹中皇嗣的以後也是有好處的;畢竟有個孝順的母妃可比有個失德的母妃名聲上好聽許多。」
蜀皇抿了抿唇,「唔,既然如此……吳德祥擬旨;如貴妃陸氏宛如毓質名門,溫恭懋著,仰承皇太后慈諭,承夫嘉命,育嗣有功,特賜其歸家省親兩月,望其持躬淑慎,奉疾於榻前,欽賜。」
「是,奴才立刻去辦。」吳德祥目不斜視,眼觀鼻,口觀心。
「既然如此,那臣妾也先告退了。」皇后嘴角微微勾著,能夠弄走一個算一個,這如貴妃出宮容易,可想要回宮就沒那麼容易了。待腹中胎兒七月時,再派人做點兒什麼,動點兒胎氣,讓她留在陸家莊生產更好。
若是陸家莊保不住皇嗣,哼!
到時候皇帝發起怒來,她倒要看看她們怎麼承受;退一萬步講,縱使保住了皇嗣,那又如何,難不成蘇雲韜還比不過個奶娃娃不成?
皇后在心中盤算得好,那邊接到聖旨的假如妃卻是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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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兒:寫到半夜快兩點才寫完,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