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洛神賦 第61章 收徒(五) 文 / 召白
「貧僧已經不在寺門多少年,宗門事務現在由我師弟負責。師弟最是剛烈之人,對門戶之見還是有些參悟不透,這些年倒是愈發的不知收斂了。唉,過些時日,貧僧回寺中一趟,看看寺中最近如何,屆時勸解一下我那師弟。」惠達說道。
惠達大師這些年一直移居洛陽廣化寺,並不在宗門中修行。隨著修為日漸深厚,對門派爭鬥之事看到愈發淡了,就連佛門中事也多年沒有再去管過。佛、道之間雖然偶有爭鬥,但是在惠達眼中道、佛兩家甚至於其他的教派沒有高下之分,即所謂「是法平等、無有高下」。這些年與道門宗師司馬承禎及其餘教派宗師往來頗為密切,這在佛門其他人眼中就是離經叛道之舉,若不是惠達在佛門之中地位尊崇、佛法高深,少不得佛門之中就要清理門戶了。
眾位宗師正在後堂商議道、佛兩家如何化解干戈之時,王屋山上正有一群人沿山道前往天壇山而來。
這群人中為首之人身材魁梧,肩上坐著一個兩三歲的小和尚,身旁一人花白鬍鬚,看上去七十餘歲,再身後便是五、六位年紀稍輕的和尚,其中一人淺褐色皮膚、卷髮、眼窩深陷,一把絡腮黑長鬍子。眾人一路沿山道而上,僧袍飄飄,來勢洶洶。
坐在大和尚肩上的小和尚扭頭四處觀看,一邊說道……
「師父,你看山上的瀑布比我們那裡的大多了。」
「師父,你看,仙鶴。」
「師父……」
「師父,這下山的人怎麼留著頭髮,穿的衣服也不一樣?」小和尚好奇的看著正從山上下來的眾人說道。
「徒兒噤聲。」大和尚連忙制止了小和尚。這時候正是道賀的賓客下山,多為道士,若是被人聽去,少不得會有麻煩。
上山來的眾位僧人本就顯眼,那小和尚坐的高,更加的引人注目了。剛剛參加完司馬承禎收徒儀式的諸位道賀的賓客這時候正要下山,跟上山的幾位僧人碰了面,大多頗為好奇……
「剛才過去的不是智積和尚麼?」
「嗯。好像還有會善寺的惠通。」
「長安興善寺的智藏也來了。」
「不知道這些人上山找司馬宗師何事?」
「總不會是道賀的。看這些人的樣子像找麻煩的。」
「前些日聽說長安中我道門與興善寺的和尚起過衝突,這些人不會是來這裡討要說法的吧?」
「長安城中事自然要在長安解決,跑來這王屋山幹什麼?」
「諸位,這些和尚來王屋山想來不會是什麼好事,正好諸位道友都在,去看看這些和尚有何貴幹。」
「同去、同去。」
剛剛下山的眾人在那些僧人身後又返回了上方院。
這些人上到天壇山三清大殿前,玄致和玄遠正在那裡送別最後的幾位賓客,見到上山的眾位僧人,剛才還微笑著與人寒暄的兩人冷冷的說道……
「眾位大師來我王屋山何干?」
「今日司馬道長收徒,道門群賢畢至,老衲特地過來道賀。」惠通說道,正是那位七十餘歲的老和尚。
「哼,不知哪位要拜師,家師已經不再收徒,眾位怕是要白跑一趟了。」玄致說道。玄致當然知道惠通說的是司馬承禎收李清為徒一事。但是儀式都已經結束,這些和尚才過來說道賀的話,看來不過是個由頭,怕是來者不善。
玄致的話語有些冷淡。
那惠通和尚像是沒有聽見玄致話中的不滿,接著說道。
「今日司馬道長收徒,道門中諸派宗師齊至。老衲正好約了智積大師和智藏大師過來與眾位宗師見個面,也好解說解說我佛、道兩門的爭執。」
玄致雖說已經修道多年,但性情耿直,善惡分明,平日裡對這些和尚本來就有看法,今又見眾人不請自來,完全是衝著師父和眾位宗師而來,心中哪能不惱火,說話的語氣便的就愈發冷淡……
「家師與眾位宗師正在商討事情,各位還是改日再來吧。」
「玄致。」從殿後傳過來一個聲音制止了玄致,抬頭看時見李含光從後堂來到殿前。對著惠通等人說道……
「眾位大師請殿中稍坐,家師稍後就來。」
玄致和玄遠讓開道路,李含光把惠通等人請進大殿中坐下,吩咐了道童上茶,隨後與玄致、玄遠一同前去後堂司馬承禎那裡。
剛出大殿、玄致就問……
「師兄,何必跟這些和尚客氣。他們就是來生事的。」
李含光笑了笑,說道……
「就算這些人來者不善,在我王屋山上又能如何。師弟稍安勿躁,師父早就已經知道這些人要來我王屋山上,我們且去回稟了師父再說。」
玄致和玄遠見李含光這樣說,才知道司馬承禎早就料到佛門中人會來,想必已經有了打算,兩人才放下心來。
不多時,司馬承禎並諸位宗師和惠達和尚來到殿中,看著起身見禮的惠通等人說道……
「沒想到惠通大師和智積禪師來到我王屋山,貧道有失遠迎啊。」
那惠通和智積忙道……
「今日冒昧前來,還請司馬道長見諒。」
隨後眾人落了座,司馬承禎坐在了上首中間,道門的眾位宗師和惠達大師在左首坐了,惠通及眾人僧人在右首坐下。這時候的惠通看到惠達竟然在場,臉色稍微尷尬,本來上山的時候以為山上都是道門中人,沒想到自己的師兄竟然也在。
其實惠達大師同樣有些尷尬的,剛才與道門眾位宗師正在商討如何化解道、佛之間的爭執,沒想到惠通並這些僧人就不請自來。
惠通跟惠達見禮道……
「沒想到師兄竟然也在。」
「我來參加司馬宗師的收徒儀式。師弟並其他眾位大師過來又是所謂何事?」
「前些日智藏禪師到我寺中,說起之前長安我佛門與道門之間的爭執,貧僧想來今日正好是司馬宗師收徒之日,道門諸位宗師必然是在的,所以不請自來。一來為司馬道長道賀;二來,我們也好就前些日會善寺和宗聖觀衝突一事有個結果。」
「哼。」宗聖觀觀主尹樂冷哼道。
「哦,今日佛門密宗、禪宗齊至,不知道惠通大師想要一個什麼樣的結果?」
司馬承禎道。
司馬承禎神情不動,其實內心已經有些不喜。自己收徒,道堅、道濟過來搗亂在自己的預料之中,雖說之前李含光也說過惠通等和尚估計會來王屋山,但大致還不至於挑起無謂的爭端,但看今天的樣子,佛門之中竟然來了數位高僧,這些人或為一寺住持,或為派中宗師,如此龐大的陣容顯然是衝著整個道門而來。
在自己的地盤上解決別人的事情,司馬承禎心中還是有所保留的。但是在座的諸位都是宗師級人物,任何一人都是道門或者佛門中舉足輕重的人物,如果在這裡能夠解決掉道、佛兩門之間的問題,司馬承禎倒是覺得未嘗不可。
「前些日在長安,尹觀主的弟子說我佛為外邦之教,理應取締。唐人信仰我佛自有信仰我佛的道理,當今聖上都沒有說出取締我教的話,道門何必多此一舉。」邊上的智藏和尚說道。
智藏看上去三十歲許,淺褐色皮膚,是從天竺遠道而來的印度僧人,追隨其師金剛智在大唐傳播佛門經法,宣揚佛教,正是佛門之中密宗的一支。其實金剛智曾在數十年前被李隆基封為大唐國師,這些年密宗在大唐傳播日廣,在長安更是引領佛門諸宗。
「智藏大師難道不是從天竺來的麼?就連你師父也是外邦之人,說你們是外邦之教並沒有什麼錯。」宗聖觀觀主尹樂說道。
「我佛雖然是從天竺而來,但是得大唐百姓擁戴,何罪之有?竟然千方百計置我佛門與死地。」智藏大聲說道。
「道不同不相與謀。想我華夏上國,怏怏大唐,竟然被汝等蠱惑,剪髮曠衣,毀貌易性,實為絕惡之行徑。更何況,火焚水沈,以西戎之俗亂我中夏之制,在貧道看來,取締正是應該的。」尹樂說道。
佛道之爭還是因為夷夏之辯,佛門的很多規矩在正統的唐人眼中無異於妖邪,不只是道門,就連世俗之中,儒家讀書之人也有很多人是主張抑制佛教的發展的。這時候的道門正好在這個觀點上站在了制高點。道教可是土生土長的宗教。
「尹觀主此言差矣。」坐在旁邊抑制沒有開口的一位年輕僧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