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堂歡 第270章 銷聲的構陷 文 / 召白
李清去往李適之府的消息並沒能瞞過李林甫。就在李清去到李適之府上的時候,消息已經快速傳到了李林甫的耳中,李林甫聽到匯報不僅冷哼一聲。
相府的晚宴也是邀請過李清前去的,然而就在當日李隆基興致突來,竟然命宮中的小宦官們傳召太子李亨、壽王、寧王、李清等諸多皇室子弟入宮觀看表演,因此李清也同壽王等人一樣派人跟李林甫說了不能赴宴的緣由。
這其實倒也算不上冒犯李林甫什麼,即使李林甫再怎麼托大,在李隆基的傳召面前也不敢有什麼怨言,然而宮宴之後,李清去往李適之府上的舉動卻是令李林甫震怒。
相府的邀宴在李適之之後,其實李林甫設宴的目的很明確,就是告誡百官遠離李適之,同時也給李適之一個下馬威。
百官懼於相府的權勢,當晚除了去往宮中的這些人,全部都去了相府參加李林甫為陳希烈設的慶賀晚宴,而參宴人員的重疊使得李適之府上的晚宴沒有一個人參加。
一個是車水馬龍的攀高結貴,一個是門可羅雀的寂寥冷落,長安城中留心觀察這一情形的人不免唏噓不已。然而李清如一個異數般突然打破了這種極具反差的情形,如何不讓人覺得是在挑釁李林甫的權威。
隨後的幾天,長安城風平浪靜,留意觀察相府反應的人並沒有看到什麼變化,李林甫照常上朝,而李清除了忙碌《長安時報》和道門典籍的事情之外,倒是不停地往長安城外跑,朝堂上的事情完全不管不聞,而李適之卻是閉府了,李適之稱病不出,自囚府內。
待有心之人知道李清在長安城南買了一塊地要創辦什麼書院的時候,大都不解,不知道這位年輕的侯爵這次又要做什麼怪事出來。
其實李林甫在第二日就已經安排了人調查李清的行蹤,隨後便召集了府上的人搜集李清的可能的罪證。
不到兩天就有從洛陽傳來的消息,李清在洛陽的封地那裡出了問題。
既至四月中旬,位於洛陽府李清封地上種植的小麥已經快要成熟,再過些天便是冬麥收穫的季節。按照往常的慣例,在麥子快要收割的時候,農戶已經開始忙碌種植谷子、稻子、高粱等作物,然而被派去管理田地的李清大兄李瑞卻命人停止了這些農作物的種植,改種李瑞帶去的棉花種子。
幹了幾乎一輩子農活的農戶哪裡知道棉花是怎麼種植的,在隨後瞭解到棉花並不是食用的作物的時候,更是反對。在這些農戶的樸素的意識當中,土裡刨食,土地上不種能吃的東西而種什麼沒有用處的棉花真是造孽。
然而土地終究是主家的,主家讓種什麼就種什麼好了,至於秋後的收成到時候再想。在李瑞免掉了農戶一年的租子之後,這些農戶在李瑞派來的人的指導下終於把棉花給種了下去。
李瑞的這種做法依舊還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反對。
按道理說,我自己的土地我想種什麼種什麼,別人無權干涉,然而民以食為天,農事為大,洛陽府的官員已經要開始寫奏章彈劾李清了。這時候李林甫派去洛陽的人知道了這件事情,自然是喜出望外,即刻報給了李林甫知道。
這一天,李林甫正在中書閒坐,隨意翻著從大唐各地遞送上來的奏章,待看到洛陽縣令楊丘融的奏章的時候,不僅微微一笑。
其實,李林甫一直在等待這份奏章,就在之前得到李清封地上面不種農物的時候,李林甫已經讓御史台開始搜集相應的證據,以待在朝堂之上李隆基面前彈劾李清。
楊丘融作為洛陽縣令,對治下的事情上奏章是理所當然的事,而借此機會令王鉷、楊慎矜等人連同御史台諸多御史共同彈劾,李清這次自然是在劫難逃,即便是李隆基對李清再過偏袒,面對御史台的彈劾定然也會有所表示。
李林甫打開奏折,果不其然,楊丘融在奏章裡面詳細記述了李瑞在洛陽的所作所為,當然裡面出現的人名是李清而不是李瑞。楊丘融同時就民生為本,農事乃國之根本等大道理陳清事實,彈劾李清荒廢農事,致使封地上的農戶怨聲載道。
奏章通篇是哀民生之艱,歎李清荒謬不通農事,任土地荒蕪,致封地農戶生存於不顧等等。李林甫看完奏章,笑著點了下頭,雖然楊丘融在奏章之中並沒有對李清大加指責,但是這種陳述事實的方法更讓人覺得李清做事之荒謬。
楊丘融的奏章不過是個引子,隨後御史台的彈劾才是真正的手段。
李林甫放下奏章,閉目坐在那裡,回顧著李清此前做過的事情。
李瑞在洛陽所做的事情,李清不會不知道,這時候土地的產出依舊是最大的收入來源,任何一個有田產的人都不會想著讓自己的土地荒蕪,而李清在明知道李瑞改種棉花的事情卻任由李瑞去做,這其中肯定有什麼蹊蹺。
此前棉花的用途李林甫也讓人打聽過,聽說是用作棉布的原料,然而從市面上得到的消息是棉布紡織不易,種植棉花多半得不償失。
李林甫卻是知道李清做什麼事情一般都是謀定而後動,這次說不定背後也有什麼算計在裡面,李林甫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心中一怔,猛地睜開眼睛,拿起楊丘融的奏章又看了半天,也不說話,隨即站起身來,把奏章揣進袖子中,背手出了中書省。
李林甫來到甘露殿的時候,李隆基正在欣賞歌舞,楊貴妃陪在一旁。
李隆基見李林甫進來,點頭示意了一下,接著觀看,李林甫只好在一旁靜靜等待。待一曲既罷,歌舞完畢,楊貴妃起身退下,李隆基才看向李林甫問道:
「李相過來有何要事?」
正常情況下,朝堂政務李林甫一手裁決,不是遇見特別大的事情,幾乎已經不再對李隆基匯報,李隆基也不怎麼關心這些事情,索性落的清閒。
李林甫上前,從袖子中把楊丘融的奏章拿出來,雙手奉上,說道:
「微臣今日接到從洛陽遞上來的奏折,因事關重大,特來稟明聖上。」
高力士過來把奏章拿過去遞給李隆基。李隆基打開奏章,看了下去,不僅眉頭微蹙。
李林甫站在那裡,留意著李隆基的神情,見到李隆基皺起的眉頭,心中不免暗喜。說實話,楊丘融奏章上面說到的事情並不是什麼大事,但是事涉開國縣候李清,如果說是大事也不為過。
李隆基並沒有仔細看楊丘融的奏章,不過略微翻了下,隨後遞給高力士,隨後對李林甫說道:
「這件事情,朕是知道的,李清之前已經把種植棉花的事情跟朕提過了。」
李林甫心中一震,沒有想到李清的確是此前就做了防範,而更令李林甫心驚的是,此事竟然被李隆基給包攬了過去。
李林甫躬身說道:
「聖上,農事乃關乎民生大業,李侯他……」
李隆基抬手制止了李林甫的講話,扭頭對高力士說道:
「把李清的折子拿給李相看。」
高力士應了一聲,從旁邊的書架上面拿過一份奏折遞給李林甫,笑著說道:
「李相可以先看看李侯的這份折子。」
李林甫迷惑地看了高力士一眼,心道,難道李清知道會有人就此事彈劾於他,而提前給李隆基上了什麼奏章不成?
按照正常的程序,所有官員的奏章都要經過中書省,然後才能遞到聖上面前,然而,依然會有特例,顯然李清就有把奏章直接送至李隆基面前的途徑。
李林甫狐疑地打開李清的奏折,發現竟然是李清自請辭去大理寺少卿一職的折子。李林甫抬頭看向李隆基,嘴中說道:
「聖上,這……」
「朕已經准許李清辭去大理寺少卿一職,李相就代朕擬聖旨好了,至於大理寺少卿的空缺,李相安排就好,不用報於朕知。」
李林甫忙答應了,又見李隆基興致缺缺,沒在說話,隨後退出宮去。
李林甫之所以沒有再接著就李清之事跟李隆基爭取,一來是洛陽的事情已經被李隆基包攬下來,既然事先李隆基知道,這種事情便失去了最好的攻擊由頭。而只拿李清荒廢土地一事做文章,也不會再有什麼太大的作用。最多李隆基迫於朝堂的壓力下旨譴責一下李清罷了,這種不疼不癢的處罰不是李林甫想要的。
而李隆基之所以把李清請辭的奏章拿給李林甫看,其中也暗含著另外一層意思。李清已經預料到會有人就此事做文章,既然聖上都已經作保,並且自己做出了讓步,自動請辭大理寺少卿一職,如果再有人拿這事說事的話,那就真的是別有用心了。
李隆基允許李清自請少卿的決定也是透露給李林甫一個信號,這事就此為止。
李清辭去大理寺少卿一職,對李林甫來說是一個大的收穫。即便是彈劾李清成功,最多也是被罷免掉這個職務,李清的侯爵不會有分毫削減的,畢竟李清身後還有長公主在,而食邑千戶的聖旨才沒有幾天,李隆基也不會自己打自己耳光的。
自從上次李隆基下旨罷了大理寺卿和大理寺少卿的職務之後,大理寺裡面屬於李林甫的勢力已經基本上被太子李亨排擠一空。現在李隆基讓李林甫自己安排大理寺少卿的人選,正好又能平衡雙方的勢力。
這種道理李林甫自然明白,因此在甘露殿中也就閉口不提李清洛陽的事情。隨後李林甫便讓御史台撤去了對李清的彈劾,一場朝堂的攻訐瞬間而起,又轉瞬而熄,而這一切,李清這個正在長安城南忙碌的人並沒有太過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