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堂歡 第290章 將死之人 文 / 召白
李邕,字泰和,鄂州江夏人。邕少年成名,能詩善文,尤長碑頌,工書法,猶善行楷。其父李善,為《文選》做注。李邕家學淵源,這時候任北海太守,是名動天下的大儒、書法家。
杜甫向李清推薦的就是這位被後世稱為「李北海」的李邕。
此時的李邕已經近七十歲,在北海任上待了幾年,治理地方還算有些功績。李邕名譽天下,善交名士,可以說在齊魯這片歷來人傑輩出的地方享有很高的聲譽,如果李清能夠把他請來,對書院來說的確有很大的幫助。
這樣的名人李清自然知道,一開始也有請李邕的打算,但是怕李邕因為年紀關係,不想從北海長途跋涉過來長安,另外此時的李邕還是北海太守,不可能放棄太守之職而去書院做一名教習博士。
說實話,在李清的心中對邀請李邕還是有些猶豫。歷史上的天寶六載,也就是再過一年,李邕就會被李林甫陷害而死。這段歷史上的公案牽扯到很多人,李邕也不過是受到牽連罷了,李清並不想自己跟即將發生的這場陷害有什麼瓜葛。
李清對杜甫的提議倒是並沒有感到意外。就在去年,杜甫和李白這兩位歷史上的大詩人同游齊魯的時候,李邕聽說兩人到了齊州,忙趕去跟李白和杜甫兩人會面,杜甫還寫了「海右此亭古,濟南名士多」的詩句。
對杜甫來說,李邕算是長輩,對李邕這位已經名滿天下的人自然多有崇敬,這時候向李清推薦李邕也就不難理解。
李清應下了。雖然杜甫並沒有答應去書院教書,但是對於李清這位名動長安的侯爵能夠親自登門拜訪還是感激不盡,倒是答應了李清前去《長安時報》幫忙的邀請。
杜甫拒絕書院的邀請,並不是對自己的才華沒有自信,更多的還是對待李清這位侯爵的一種謹慎之姿。杜甫早就不是十幾、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做事情一股腦的熱度。杜甫成長在官宦之家,對長安城中的形勢有著特有的敏感,這些天行卷的對象基本上也是限於長安城中那些清閒的、沒有多少派別之爭的勳貴。
當然,對於杜甫來說,跟李清並不熟悉,所以還有著陌生人之間慣性的疏遠。這些李清也是能夠看出來的,所以並不強求。
李清在杜甫那裡並沒有待太長時間,隨後出了開元客舍,離開通善坊去往侯府。
夜晚的夜風清涼,已入亥時的長安城大街寂靜一片,沒有各個裡坊裡面的熱鬧。
李清坐在馬車上長出一口氣,李清對杜甫這位大詩人的印象還是很好,除了性子裡面多了一絲謹慎之外,倒是也能看出杜甫這人心憂黎民、關心時事的心性。在李清邀請杜甫加入《長安時報》的時候,杜甫對《長安時報》問了很多的問題,看起來興趣很大。
「小郎君,這位杜郎君真有很大的學問嗎?」
坐在前面的車轅上,崑崙跟李清說著話。
崑崙從小就跟著李清,兩人雖然是主僕,但是關係更像兄弟,崑崙在李清面前沒有任何的約束,有什麼就說什麼。
「那當然,這可是有名的詩人。」
李清笑著說道,大約現在也就自己知道杜甫會成為整個唐朝歷史上最為頂尖的大詩人。
「不過我倒是沒有看出他有什麼出名的,怎麼我在長安城沒有聽過這人的大名,倒是今晚見到,好像有些傲氣。」
崑崙說道,對李清和自己在大堂之中被杜甫忽略的事情還有些耿耿於懷。
「才子嘛,有些傲氣是應當的。」
李清接著笑道。
「那可不一定,像小郎君這樣的就沒有,我整天跟小郎君待在一起,從來沒有見過小郎君像他那種不理人。」
崑崙說道。
「你家郎君我是侯爵,一般人見了躲還來不及呢,哪裡會過來跟我說話。」
李清笑道。
兩人正說笑間,馬車後面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崑崙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兩匹馬從一左一右越過馬車往前面跑去了。
這突然之間的變故驚到了拉馬的馬匹,馬匹「嘶、嘶」的叫了幾聲,馬蹄慌亂,整輛馬車東倒西歪的晃動了半天。
崑崙怒喊道:
「喂,怎麼騎馬的,沒有看到路上有人嗎?這麼寬的大街還不夠你們跑的?」
啟廈門大街寬逾百米,這時候又是晚上,因為宵禁,大街上並沒有什麼行人,雖然李清的馬車走在大街的中間,馬車兩旁依然有足夠的空間讓兩匹馬經過。這一左一右夾著馬車跑過的行為就像是一次挑釁。
聽到崑崙的喊聲,馬上的一人扭過頭來,往馬車這裡看了一眼,隨即冷「哼」一聲,沒有理會崑崙的話,接著往前跑去了。昏暗的燈火之下,那人扭頭的一瞬間,帶著濃濃的怒意和不屑。
李清皺了皺眉,望了一眼跑過去的兩個人影,並不認識,心中倒是有些警惕,不知道是這兩人的無聊之舉還是有意為之。
「趕上去,我看看是誰?」李清說道。
趕車的崑崙卻是有些氣惱,猛地一甩手中的長鞭,「啪」的一聲抽打在馬屁股上,馬車狂奔,去追趕前面的兩人。
晚間的長安街上,不時有巡邏的武侯和士兵經過,前面的兩人跑的並不太快,馬車慢慢趕了上去,隱隱約約可以聽到前面兩人的說話聲。
「柳兄,這大半夜的怎麼突然從家裡跑出來?」
「哼,還不是那杜老匹夫,整天在我面前唸唸叨叨,不勝其煩。他以為他是誰,竟敢教訓於我,總有一天讓他知道我的厲害。」
剛才扭頭的那人說道。
「這……」
那人頓了一下,接著說道,
「這大半夜的,你我同去平康裡,怕是嫂夫人知道了不太好吧。」
「哼,隨她去,難道她還能鬧騰不成,幾時惹惱了我,一封休書把她趕回杜老匹夫那裡去。」
另外一人搖了搖頭,不在言語。
馬車臨近,前面騎馬的兩人聽到身後的馬車聲,都回過頭來,那姓柳的見是剛才被自己超過去的馬車,趕車的一臉怒意,心中倒是冷笑了一下,隨即拉住韁繩,讓馬緩緩的停了下來。
崑崙勒住馬匹,馬車在兩人面前停了下來。
雙方對峙了片刻,誰都沒有說話。那姓柳的看到李清的馬車不過是一輛普普通通的馬車,冷笑一聲,正要說話,從旁邊的大街上轉過來一隊巡邏的武侯,看到這裡,大聲說道:
「誰?宵禁期間竟敢出來,小心拉去衙門問罪。」
說話之間,這隊武侯走近前來,看到馬上的兩人,剛才說話的那人忙躬身上前一步,完全沒有了剛才的氣焰,賠笑著說道:
「原來是柳兵曹,卑職不知道是您,多有得罪,多有得罪。這大半夜的柳郎君怎麼沒有回府歇息?」
「嗯?」
那姓柳的看了一眼巡邏的武侯,「哼」了一聲:
「我也是你能管的,還是管管其他人吧。」
姓柳的指了指李清的馬車。
那武侯看向李清的馬車,馬車上沒有任何標誌,只是一輛再普通不過的馬車,趕車的還是一個崑崙奴,於是笑著對姓柳的說道:
「是,是,卑職明白,您老先請,這裡我會處理。」
馬車的兩人不再理會,騎馬遠去了。
剛才說話的那位武侯走過來,打量了一下馬車和崑崙,高喝道:
「你們是什麼人,知不知道違反宵禁是要坐牢的?下車跟我走一趟。」
旁邊跟著的其他人作勢就要上前拿人。
崑崙也不言語,從懷中掏出一塊侯府的標牌,扔給了說話的武侯。武侯接過來,就這燈光看了一眼,隨即臉色大變,忙制止住其他人,上前雙手恭敬地把牌子遞過去,對著馬車裡面的李清說道:
「卑職有眼不識泰山,還請侯爺原諒。侯爺先請,卑職這就離開。」
說著就要轉身離開,想在馬車中的人還沒有發飆之前,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馬車上的人身份可比剛才騎馬的人尊貴的多,剛才的場面顯然是雙方對峙,沒想到自己把另外一方給先放在了,這時候再不趕緊溜掉,怕是後果嚴重。
其他人還在疑惑自己的頭領這是怎麼了,見到牌子立馬態度大變,比剛才見到柳兵曹的時候還要恭敬,難不成這個不起眼的馬車上坐著什麼大人物不成?
說話的武侯見其他人沒有動,忙揮了揮手,想要離開,李清掀開車簾,在馬車上說道:
「站住。」
說話的武侯住了腳,緩緩扭過身來,小心走到車轅旁邊,看清楚真的就是那位年輕的、深得聖上重新的小侯爺,心中更是一陣懊悔,臉上也不敢表現出來,笑著問道:
「侯爺有什麼吩咐?」
「剛才的那人是誰?」
李清問道。
說話的武侯心中稍安,看樣子這位侯爺沒有什麼不高興,於是忙道:
「剛才的是柳績。」
「哪個柳績?」
「左驍衛兵曹柳績,太子東宮的贊善杜大夫是這人的岳父。」
李清點點頭,才想起來是誰。左驍衛兵曹柳績,贊善大夫杜有鄰的女婿,即將死在李林甫手中的人,李邕的死就是受他牽連。
李清笑了下,這柳績的死只能說是自作孽不可活,成為了李林甫和東宮太子鬥爭的靶子,雖然柳績被人評價為生性狂疏,不拘小節,但在李清看來就是一個無腦之人。
知道是誰之後,李清倒是放下心來。揮手讓這些武侯離開了。
崑崙看著匆忙遠去的武侯,疑惑地問道:
「小郎君,這柳績是……」「一個將死之人,不用管它。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