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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8章 游弋折 文 / 十三酥

    儀嘉帝姬腿肚子裡灌了鉛似的邁不動了,她直覺自己一走後邊淳則便要同權大人說些什麼,便不說什麼,光是他們之間有任何的眼神交流也夠她不痛快的了。

    儀嘉是知道的,泊熹在賜婚的聖旨下達後這才願意同自己說幾句話,在此之前他避自己如同迴避瘟疫,明明很久之前並不是這樣兒的,一切都是在所謂淳則帝姬回來之後!

    淳則就是個災星,她在父皇跟前進讒言害死母親,污蔑母親,使自己連母親最後一面也不曾見著。她搶走了父皇,如今又有皇后庇護,英國公府求娶,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偏生要來和自己作對,為什麼所有好事都被她佔著呢!到底憑什麼?!

    經過和齡時儀嘉帝姬禁不住冷笑一聲,駐足道:「淳則妹妹來得好早,是聽說了姐姐的婚訊特特來恭喜我的麼?倘或是,那姐姐我可真是受寵若驚呢……怕就怕某些人心術不正,專愛搶別人的東西!」

    她這也是火氣上來了,嘴上實在剎不住,也不管身處何處,只知道不說出來火氣難消,便壓低了聲音罵道:「小賤種,你同你母妃都是賤人———你娘親比不得我娘親,她會死是她自己蠢,如今怎麼著?你也不如我,」覷著淳則微白的臉色,她隱隱向後方蕭長的人影看去,聲氣裡不掩得意,「眼下泊熹是我的駙馬,父皇聖旨已下,覆水難收,你能如何?假使他心裡有你,今後也不能夠了。噯,你聽清楚了麼?小、賤、種。」

    和齡腦袋裡嗡嗡直響,恍若刀劍出鞘時的嗡鳴之聲,她比過去成長太多,使勁按捺著,終於沒有一拳頭揮過去。在養心殿這地方同儀嘉起爭端並不事宜,父皇曉得她對泊熹有意,別回頭反倒誤會是她成心的找儀嘉的麻煩。

    可是怎麼辦呢?這口氣不能白白嚥下,她辱罵自己是小賤種可以忍一時風平浪靜,然而她連母妃也一同罵進去卻實在叫人忍無可忍。

    「姐姐沒聽過一句話麼?」和齡深呼吸一口,眼角壓抑住一抹詭秘的流光,「看我是什麼人,取決於你是什麼人。」

    你瞧我是賤人賤種,那你自己又是什麼好玩意兒?

    儀嘉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一時無言可對,只能幹咬著牙瞪著她,和齡臉色白白的,微低了下巴,只是在背著週遭人目光時她卻恍惚地笑了笑,忽的壓低聲線挨近儀嘉說了一句話。

    她聲音輕,眾人都聽不分明,只瞧見儀嘉帝姬在聽見後臉色驟變,霎那間竟是舉起了手,併攏的五個指尖刀子似的,指甲尖細,作勢要扇淳則帝姬的臉!

    而淳則帝姬似是唬住了,這樣的巨變是在一瞬間裡,誰能料到儀嘉帝姬在養心殿也敢出手傷人,還是打同為帝姬的妹妹,門裡柑橘公公驚得張大了嘴,一霎兒間已經在琢磨著怎麼回稟皇上了。

    廊柱前,和齡閉起了眼睛,打吧,打吧,眾目睽睽之下,就怕你不出手呢。

    出乎所有人意外,儀嘉帝姬揮起的手掌叫來日的駙馬———權大人一把捏住了,誰也沒看清他怎麼移動的步形,彷彿眨了下眼睛,他就站到了淳則帝姬身畔。

    儀嘉的手腕子在泊熹手裡彷彿一根枯枝,他稍一用力就能將她變作一個廢人。

    「帝姬此舉不亞於鄉野村婦,委實不堪入目。」他面上沒什麼表情,似乎說下這樣不留情面言語的人並不是他。

    很快他就該她的手扔下了,習慣性的自袖中取出一方淨白無紋飾的帕子擦拭手指和掌心,擦完了,交給了身後跟著的宮人。這是不要了。

    儀嘉氣得渾身直打顫,到這一步,她指著和齡,「是她罵我!說到粗俗的鄉野村婦,難道不是她嗎?」

    週遭兒的宮人都在瞧熱鬧,只是主子們的熱鬧不是能光明正大看的,眾人耳朵都伸得長長的,卻沒一個人敢將這動靜捅進暖閣裡皇上跟前。

    陽光下淳則帝姬的皮膚白得恍似透明,她蒼白著臉孔看著儀嘉帝姬,只是不說話,十分怯弱楚楚,眾人便聯想到這位帝姬淒苦的經歷。

    樊貴妃害死良妃娘娘,她的死是咎由自取,走到這一步都是自己種下的,儀嘉帝姬如今這般咄咄逼人實在太不應當。

    卻說和齡,泊熹會出手相幫是始料未及的。她原來打算的是儀嘉動完手她再動手,打嘴仗打架她自認自己都不輸人,不爭饅頭還爭口氣呢……沒打算依靠別人。

    可是他卻站在她這邊。

    和齡微抿著唇抬眸看泊熹,他卻不看她,玉樹一般的身姿熠熠生光,像廟堂上的金佛。

    這裡僵持不下,門裡柑橘公公見此情況趕忙兒笑著出來打圓場,「這是怎麼說,兩位帝姬是親姊妹,有什麼心結好好說都能解開的,別叫皇上操心才是。」

    提到皇上儀嘉那團騰騰的火氣才減弱下去,淳則帝姬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不過是在眾人跟前作戲罷了!她驚覺自己險些兒落入她的圈套裡,要真打了她,回頭父皇料理起來都成了她的過錯了,便笑盈盈道:「妹妹別在意,方纔我是逗你玩兒呢。虧得泊熹曉得其中厲害,否則我們倒真對不住你啦。」

    言下之意,泊熹幫和齡是為她。

    柑橘公公伸了伸手,把儀嘉帝姬往門裡引,「帝姬隨咱家來吧,總不好叫皇上等著您吶!」

    「就來了。」儀嘉揚唇輕柔地笑,眼中揉進纏纏情義,深凝了泊熹一眼。

    他忖了忖,淡淡彎唇回應。

    和齡正要說話,泊熹卻負手大步而去。她來這兒不為別的就是找他來的。她不是糊里糊塗過日子的人,而今必須要弄清楚他是怎麼想的,假使他決心要娶儀嘉了,那麼她也不是揪著過去的感情死纏爛打的人。

    假使眼下對儀嘉的種種不過是緩兵之計,他的心意仍同那個雨夜時無二致,如此,她亦能夠乾脆果斷。

    和齡知道自己有多喜歡泊熹,從頭一回在沙漠裡撥開風沙瞧見他,她已然心動了。為了這個男人,哪怕拋卻帝姬身份隨他而去也是甘願的。

    其實去哪兒都成啊,她記得戲裡不是個曲子麼,唱道:十里平湖霜滿天,寸寸青絲愁華年。對月形單望相護,只羨鴛鴦不羨仙……

    只羨鴛鴦,不羨仙。此句當真妙不可言。母親沒有過的幸福,她想要牢牢抓住。

    尾隨著泊熹出了養心殿,不知是否刻意,他往僻靜無人的甬道裡疾行。和齡趕不上他的腳程,只得吃力地一路提著裙子一路跟著,像個小尾巴。

    周圍是鱗次櫛比的屋舍,和齡走得頭暈氣喘,分辨不清自己身在何處。

    「你站著———」和齡提口氣小跑起來,一把拽住泊熹的手,牢牢攥緊了。她手指間用力是害怕他掙開,沒成想,他竟回握住了她。

    時值秋天的尾巴,料峭的風吹起來,身體已經能感受到涼意了。和齡「咻咻」喘著氣,看著兩人交握在一處的手,動了動唇,嘴裡吧唧了下。

    他掌心裡有溫溫的暖流源源不斷透過皮膚傳遞給她,和齡抬眼,忽然想起那塊被他擦過手後丟棄的錦帕。

    她提醒他,「我的手很髒的,剛兒我還餵魚吃米來著,足這麼大一團!」她抽出手比劃著,削蔥尖兒似的手指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瑩白的弧線,「喂完我連手都沒洗,你難道不嫌我髒?」

    泊熹微蹙著眉,漆黑的瞳孔裡流露出寧靜深遠的況味。

    他把她因跑動而散下的髮絲別到耳後,並不答話,她就那麼睜著大大的眼睛瞅著他。過了一會兒,他輕笑著問道:「跟著我做什麼,不怕被人瞧見麼?」

    和齡鼓了股腮幫子,「橫豎我是不怕的,是駙馬爺怕叫人瞧見你跟我在一塊兒吧。」

    他倏然深深歎息,深埋在眼底的情愫微露出端倪,沉吟著道:「和齡是對我沒有信心,抑或…你是對我們的未來沒有信心?」

    他垂眸整理她微散的領口,眸中閃過一絲狠戾的決絕,抬眼時卻莞爾輕揚著嘴角,捏了捏她氣色不佳的小臉,悠悠道:「放心。這事很快便可解決,我向你保證。」

    這是可以保證的?

    和齡歪了歪頭,額前絨絨的短碎發在陽光裡折射出金色的暈澤,她朝他勉強地笑了笑。心裡卻認為這不過是泊熹的托詞,他也是束手無策吧,但是不想讓自己失望。因為,要想解決這賜婚一事就必須過皇帝這一關,自古軍令如山,除非皇上死了……

    「不可以告訴我你的計劃嗎,」和齡難堪地垂下了腦袋,腳後跟在地上搓來搓去,「皇后娘娘攛掇著父皇要把我指給蕭家,我實在不曉得怎麼違抗,便是你的賜婚旨意取消了,緊跟著我的卻會下來,泊熹…反正我是不要嫁給蕭澤的,我和他沒那麼熟,我不喜歡這種感覺。」

    她眼睛裡亮亮的,突的道:「你帶我走吧———!我們可以去大漠,去回紇,我們走的遠遠的,風吹草低見牛羊,多愜意的日子,你說好不好?」

    他唇角的弧度有一瞬的僵硬,很快恢復如常,眼神卻一寸一寸冷凝起來,淡聲道:「和齡,我們哪兒也不消去。」他的手在她後頸無意識地摩挲著,語意裡蓄著柔烈壓抑的瘋狂,「你父皇他啊,很快便一道旨意也下不了了。」

    「為什麼?」

    她聽不懂,只覺得這一刻的泊熹很是陌生。他是這般的胸有成竹,讓她遍體生寒。

    作者有話要說:不會虐和齡的,等和齡知道泊熹的一切,,她應該是狠得下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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