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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四十七章 文 / 金庸新

    「大師,難道我選擇錯了嗎?我縱然一死也不是為了逃避職責,而是為了抗魔。」沈家秀站起身來,有些惶恐,額上也沁出汗珠。

    「可是你能做的不只這些。魔教大舉東來,可是我們中土,五大世家閉門不出,武林各大門派也是散沙一盤,用什麼來抗擊魔教?難道就讓每個人都學沈莊主一樣各自為戰,人人和魔教同歸於盡嗎?況且未必人人都有沈莊主一樣的決心。」

    「那依大師之意該當如何?」

    「你不僅應該選擇活著,而且應該像你千年前的先人一樣,擔負起自己的職責。你們沈家在武林中施惠無窮,我知道你們沈家從不求報答,可是你應該利用這一點,號召大家起來抗魔,既是自救,也是拯救整個武林。」

    「統領各門各派,那是劍仙門的事啊。」沈家秀說。

    「劍仙門是公認的武林之王,可是近兩百年來,劍仙門幾乎不在江湖走動,雖然權威依舊,可是號令起來未必人人聽從,可是你沈莊主就不同了。你雖然沒有任何門派地位,只要你說話,各大門派就會聞令即行。恩德對武林人來說,比權威要有用的多。」

    「大師的話固然在理,可是沈某到那時有何顏面面對武林中人,遑言號令群雄?」沈家秀又低下了頭。

    「你還是打不破你心裡的魔障,千年前的事和現在的你有何關係,你為何一定要承擔這個罪責?即便你要承擔,也要選擇做更多的事,為武林和中土造更大的功德,來消除這罪責,而不是一死了之。」

    「千年前的事是什麼事啊,怎麼和現在有關係?」張小明問道。

    「千年前我的先人種下了惡因,如今長成了惡果,所以我準備一個人吃下這枚惡果,不管有多艱難。」沈家秀額上冷汗涔涔。

    「長了一千年的惡果,那要有多大啊,你怎麼吃得下。」張小明疑惑的說。

    「是啊,還是你小子說的對。」大智神僧笑道,「沈莊主,這惡果太大了,不是你一個人吃得下的,一定要整個武林來吃。」

    「既然大師如是說,在下焉敢不從命。好吧,我馬上安排突圍事宜。」

    「那麼沈莊主答應出莊了?」許飛揚問道。

    「出莊,而且要盡我一生的力量和魔教周旋到底。」沈家秀被大智神僧一席話打破了心裡的魔障,這才知道自己還有更多的事要做,心裡慚愧的要死。沒想到自己自負聰明絕頂,居然也鑽到牛角尖裡了。

    「太好了。」許飛揚和張小明相視而笑,連苗玉和沈丹馨也笑了起來。許飛揚心頭一陣輕鬆,沒想到自己要做的事大智神僧代勞了,而且做的比他能做到的要好得多。

    「還有一件事,我要和許門主說。」大智神僧說道。

    「請大師示下。」許飛揚忙坐直了身子。

    「許門主,我有樣東西要交給你,一直沒有機會。」大智神僧說著,把一個包裹遞給許飛揚。

    「這是什麼?」許飛揚打開包裹一看,居然是一堆斷劍的碎片。

    「這就是你們門中那柄太陽神劍的碎片。」大智神僧歎道。

    「我門中的?我怎麼不知道啊?」

    「這就是千年前貴門中許正陽祖師用來鎮制魔尊的那柄印劍,可惜被一顆流星擊中,變成了這樣。我要告訴你的是:我去過那片死亡沼澤了,魔尊真的復活了。」

    「魔尊?魔尊是誰啊?」苗玉問道。

    「魔尊就是歐陽震旦的主子,西方魔教的總教主。」

    苗玉和沈丹馨面面相覷,不明所以。張小明則想到了在瀾滄江畔看到的那頭四角妖馬,臉色不由得又白了。

    許飛揚站起身施禮,說道:「多謝大師帶回本門祖師的遺物。」

    「無需多禮,我要和你說的還有另外一件事。」大智神僧笑道,「而且還要請你原諒我的僭妄。」

    「豈敢。大師但說無妨。」

    「我回來後遍訪五大世家,並且用你的名義召集這幾大世家共聚天師府,商議如何抗擊魔教的事。這盜用名義的事就要請你原諒了。」

    「大師又何必如此?」許飛揚笑了起來,「以大師的名頭誰人敢不從命,豈不比區區小子管用得多?」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五大世家天王老子的話都不聽,只聽一個人的,就是劍仙門主。因為這是他們祖宗定下的規矩。況且我到各處,早已沒有認識我的人了,我報出名頭,人家不是認為我是個瘋和尚,就是認為我在招搖撞騙。」

    大家都笑了,這也難怪,一個人說自己已經活了三百年,而且還是三百年前的四大神僧之首,誰也難以置信。

    「在我家開五大世家的會?」張小明驚喜道。

    「是啊,因為五大世家中,你家最有錢,當然要吃你家,喝你家的了。另外武林中重要門派也會參加,人數很多,你爹爹怕要心疼的睡不著覺了。」

    「怎麼會哪?」張小明不好意思的說。

    「張世伯的慷慨不比沈莊主差啊。」許飛揚替張小明分辨說。

    「好的,我們突圍出去後,就直奔天師府。」沈家秀拍板似的一擊掌,並馬上派人把沈祿叫來,命令他準備突圍事宜。

    沈祿大喜,暗中沖許飛揚豎豎拇指,不知道他是說服還是以劍仙門主的地位命令莊主改變了主意,便急忙出去準備去了。

    「沈姑娘,你的身子還好嗎?覺沒覺得有甚不適?」許飛揚鼓足半天勇氣才問出這麼一句,這還是沈丹馨毒解後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托福,一切都好。」沈丹馨倒是落落大方,眼睛並不避開。

    「大師為她查過了,說是沒有問題。」沈家秀補充了一句。

    「那就好。」許飛揚囁嚅半天,又只說出三個字。他看到沈丹馨如水般的眼神中似乎期盼他多說幾句,他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午夜,魔教又發動了兩次攻擊。雖未對莊牆構成威脅,牆下也屍體累積而成的平台卻快到莊牆的一半了。

    守莊侍衛減員也超過了一半,並不是傷亡過大,而是多數由於虛脫、嘔吐痙攣、神昏意亂髮起無名高燒。這些侍衛們平時只見刀光(演練),不見血影。面對魔教的「魔海戰術」,雖未受刀傷箭創,精神卻已瀕於崩潰了。

    莊內的人都已知道莊破在即,而且不會有任何援兵到來。但接到突圍命令後,人人望見一線生機,所以人心浮動並不大。人人都在緊張忙碌的準備著。

    黑豹已拆除了臉上的白布,從病房內走了出來。除了臉上的幾處創痂外,已盡復昔日勃勃生氣。

    「聽說麻七姑也來了,可千萬別讓她看見我。」黑豹一看到苗玉,便手撫創痂說道。

    「要死啊,你!什麼噁心你說什麼。」苗玉連連啐道。

    「對不住,夫人,我不是有心噁心你,而是真怕啊。」

    正說著,一隊侍衛從隔壁抬出七張擔架,正是依然處於昏迷之中的雁蕩七俠。

    苗玉走上前,拉住那位號稱「閻王敵」的大夫,悄聲問道:「大夫,他們怎麼樣了?」

    「還能怎麼樣?就這樣,你也看到了。」大夫顯得很不耐煩。

    「他們能治好嗎?」苗玉擔心的問。

    「治好?」大夫怪眼一翻,怒氣沖沖的說,「你以為我是神仙還是菩薩?」

    「那他們不會死吧?」

    「那就看閻王原不願意要他們的命了。」大夫用力掙脫苗玉的手,向前追上了擔架隊。

    苗玉忽然覺得身上很冷,臉上也失去了血色。她很早就明白了一個道理:不管你有心還是無意、直接還是間接給他人造成的傷害,也始終會傷害著你自己,只要你良心還在。

    從掌燈時分,魔教的攻擊密度增強了。

    他們已經放棄了拋石、火箭這一類收效不大,卻也能威懾人心的戰術,而專用「魔海大戰」。一個個鮮活的生命撲上來,又變成一個個屍體滾落下去,隨即便被當成磚石一樣砌成平台,隨後又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

    守莊的侍衛們明白:這些人是魔,是準備要自己命的敵人。如果只是一對一地殺死他們幾個,他們一定會感到刺激和快慰。而在如此殘酷的殺戮中,他們並不能感到自己的強大,更沒有絲毫的快意。而是為了生存必須大口吞吃血淋淋的人肉那種感覺。他們強忍住頭暈、噁心、乏力諸般不適,依然機械地射出一枝枝致命的弓箭,扔下一束束能把地獄點燃的火把。他們只是為信念和責任而戰!

    如果不是信念和責任支撐著,他們寧願放下手中的武器,任憑敵人衝上來把自己撕成碎片,那也是一種解脫,因為不管對方是什麼,畢竟他們是人,是自己的同類。

    魔教的平台越築越高,也越築越寬。逐漸地,莊牆上的人才明白:魔教並不是想構築一座平台,而是要在莊牆和平地間構築一道斜坡——一道馳馬可上的斜坡。

    而在遠處火把照耀下,他們已經看見一隊隊騎兵正手持戈矛等待著,他們對即將到來的厄運也就明白無誤了。

    他們不對生抱有任何奢望,只是苦苦撐持著,知道莊外的「魔海」洶湧成濤,把自己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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