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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33太醫 文 / 茴笙

    顧雲羨是在第二日下朝後才再次見到皇帝的。()她當時正在繡花,忽然察覺身後有人,回頭一看,皇帝正饒有興致地看著她的繡架,「你這是打算繡個什麼?」

    「碧波芙蕖。」她答道,「如今剛起了個頭。」

    「噢,朕還以為你會繡姚黃魏紫1。」皇帝笑道,「朕記得你從前有一條裙子,上面繡的姚黃魏紫看起來甚是華貴。」

    「那是司衣司的繡娘們繡的,臣妾可不敢掠人之美。」顧雲羨笑道,「姚黃魏紫乃牡丹之中的王者,太過貴重,臣妾穿著不適宜。」

    他自然懂她的意思,牡丹為花中之王,歷來是皇后的象徵,她從前用是合情合理,現在再用就僭越了。想到這兒,他的笑意淡了一點,「你也不用這麼謹慎。」

    顧雲羨一笑,「陛下想到哪兒去了。臣妾是覺得,姚黃魏紫貴重太過,不若芙蕖清雅脫俗,更合臣妾的心意。臣妾從前喜用牡丹,不過是身份使然,衣冠環珮都要典雅華貴,當得起國母的身份。如今沒那個顧慮,自然要隨著心意用自己喜歡的花樣了。」

    他聞言有些驚訝,卻見她一身淡粉襦裙,烏髮綰了一個簡單的髻,看起來真如那碧波上的芙蕖一般清雅動人,眼中不禁染上笑意。

    「唔,朕今日來,就是想問問你。」他道,「可喜歡朕送你的中秋節禮?」

    顧雲羨眼波流轉,「什麼節禮?臣妾不知道。」

    「你不知道?」他眼神危險地看著她,「你再說一次。」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顧雲羨背過身子,「陛下嚇唬臣妾也沒用。」

    見她這樣的小女兒態,他眼中的笑意更深。她一個不察,已被他從身後摟住,下巴擱上她的肩膀,「你若是不知道,豈不白費了朕一番心意?」

    「陛下這話聽起來好生委屈啊。」她語中帶笑。

    「可不!朕好生委屈。」他煞有介事地點頭。

    她抿唇,輕聲道:「其實,臣妾繡的這幅圖,不是給自己的。」頓了頓,「這是臣妾給陛下的回禮。」

    「回禮?」他挑眉,「你送朕一幅芙蕖作甚?」

    「這芙蕖不是一般的芙蕖。」她道,「臣妾繡的,是並蒂雙生。」

    他猛地看向她,離得太近,他甚至能清楚地看見她臉上微微的紅暈。

    「花開並蒂……」他輕聲道,「朕就知道,你會明白的。」

    她轉身,看向他,「夫君的心意,妾身自然明白。」

    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戀慕,滿滿噹噹的情意讓他忍不住輕歎一聲,心想若能讓這雙眼睛永遠這麼注視著他,也就沒什麼遺憾了。

    他擁她入懷,任由心上的蓮花越開越繁茂,覆蓋住他的血肉筋骨。

    花開並蒂,夫妻一心。

    這是他想對她說的話.

    九月中旬的時候,煜都連下了好幾場雨,等到天氣終於放晴,也正式進入了秋季。顧雲羨一時不察,感染了風寒。她身子一貫弱,這回風寒來勢洶洶,連服了好幾帖藥也不見好。皇帝此前本就對太醫署存有不滿,經過此事更是光火,把負責照料顧雲羨身子太醫薛長松叫到含章殿,也沒怎麼仔細詢問,便輕描淡寫道:「要是過兩天,婕妤娘娘的病還是不見好,薛卿便自己領罪吧。」

    薛長松嚇得渾身一顫,脊樑骨都透出寒意。

    皇帝走了後,顧雲羨歪在貴妃榻上,隔著珠簾柔柔道:「怪本宮自己身子不爭氣,累薛大人受驚了。」

    薛長松只是磕頭:「臣無能!」

    顧雲羨輕笑一聲,「本宮怎麼忘了,薛大人一貫是個固執的。」這麼說著,她從貴妃榻上下來。阿瓷攙扶著她,挑開珠簾,就這麼走了出來。

    薛長松只聞一陣清雅的香風拂面,立刻將頭埋得死死的,動也不敢動一下。

    「大人不必這麼拘謹。所謂望聞問切,你連本宮的面色都不看看,怎麼能治好我的病呢?」

    她這麼說了,薛長松只得抬頭。卻見青玉並琉璃串成的珠簾前,顧雲羨微笑而立。許是因在病中,她衣飾十分素雅,面色也有些不好,頰邊有異常的潮紅。這樣病弱的她,看起來與從前那個時刻都高貴不凡的皇后相差甚遠。

    「適才陛下發了脾氣,本宮心中也好生過意不去。只是究其原因,還是太醫署沒能盡到職責。」她輕聲道,「本宮的病也拖了好些日子了,敢問大人,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好?」

    「醫者下方用藥,盡的不過是本分。若病者不願配合,即使再好的大夫也無能為力。」薛長松聲音平平道。

    顧雲羨點點頭,「大人所言極是。」坐到一旁的墊子上,「這話大人適才怎麼不跟陛下說?」

    說什麼?告訴他,元婕妤娘娘的病之所以一直不好,根本是因為她沒按醫囑吃藥?

    且不論太醫署之前已經見罪於陛下,單看如今元婕妤的受寵程度,也知道陛下不會相信。

    「薛大人從前也曾入椒房殿數次,照料本宮的身子,應當知道本宮的性子。」顧雲羨神情誠懇,「如非必要,本宮也不願大人受罰。」

    見薛長松還是不說話,她笑了笑,神情帶上幾分漫不經心,「本宮有許多辦法可以逼迫大人不得不答應我,但我選了最溫和的一種。你應該明白,若我真的有心要害你,就不會這麼客氣了。陛下如今只是申斥你幾句,下一次會怎樣,就不一定了。」

    先帝在時,太醫因照拂宮嬪不周,被杖殺庭下的不在少數。

    見薛長松面色微變,顧雲羨微微一笑。恐嚇夠了,該談談情分了。

    「當然,本宮說這些並不是在威脅大人,只是跟大人說說心底話。」顧雲羨神情溫和,「便是不談這些,薛大人總不會忘記,還欠本宮一個大人情吧?」

    她說的是幾個月前,陛下因太后之事遷怒太醫署,若非顧雲羨求情,還不知最後會怎麼收場。

    聞言薛長松面色一變,掙扎許久,終是深吸口氣,毅然道:「娘娘若有什麼吩咐,請直言無妨,微臣……但無不從。」

    顧雲羨看著他,輕笑一聲,「這便對了。本宮早知道,薛大人不是忘恩負義之人。」.

    薛長松離開之後,顧雲羨對著鏡子,讓阿瓷為她打散長髮。今日從起床起,她便頭疼得緊,一會兒總算能服了藥好好睡一覺了。

    阿瓷一壁用象牙梳齒按摩她的頭皮,一壁低聲道:「小姐這回費這麼大勁,是想將薛大人收歸己用?」

    阿瓷的「導引術」梳頭法一貫練得好,再煩躁的時候被她梳梳頭,也會鬆快許多。此刻頭皮上傳來一波接一波的酥麻之感,顧雲羨閉上眼睛,放鬆心神,「那只是一方面。」

    薛長松今年剛到而立之年,在太醫署那種老頭子一大把的地方絕對算是年輕的。然而他家世代行醫,在民間很有聲望。耳濡目染,他自己的醫術也十分不凡。顧雲羨從前身為皇后,通常都是由尚藥局的四位御醫來給她看病,但有薛長松名聲在外,她聽了好奇,也曾傳召過他幾次。

    她記得,太后病重,除了尚藥局的四位御醫,薛長松也是少數幾個獲准參與會診的太醫。四位御醫皆聽命於皇帝,她不敢貿然嘗試,而旁的人背後勢力未明,更是危險。只有這個薛長松,固執而不合群,從不結黨結派。

    她需要一個精通醫術、有機會接觸內情的人,替她查明太后駕崩的真相。

    沒人比薛長松更合適.

    十月下旬,寧王回京述職,同時帶回了三匹寶馬,上貢陛下。

    皇帝興致大起,親自到馬場準備試騎,還帶了毓淑儀、明充儀、貞婕妤和元婕妤等陪同前往。

    顧雲羨陪皇帝立在馬場外緣,等著馬伕將馬牽過來。皇帝一直面帶笑意,饒有興致地看著中央。

    「雲娘,宮嬪裡你讀書最多,可知從古至今,都有哪些名馬?」

    皇帝突然發問,顧雲羨微微一笑,不慌不忙道:「《古今注》上說,秦始皇有七匹名馬,一曰追風,二曰白兔,三曰躡景,四曰追電,五曰飛翩,六曰銅爵,七曰晨鳧。《拾遺記》中亦提到過周穆王八駿2。」

    「說得不錯。」皇帝頷首,「朕看今日二弟獻的這三匹馬亦非凡品,恐不輸給這些傳說中的名馬。」

    顧雲羨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馬場中央。此刻三匹馬都已被牽了出來,一匹渾身漆黑,唯有四個蹄子雪白,一匹赤紅如血,顏色純粹到了極致。這兩匹從外形上就已經十分不俗,隨便牽到哪裡都是十分打眼的。而和前兩匹比起來,第三匹就普通得多了,一身棕毛,無精打采地站在兩匹旁邊,完全沒有名馬該有的姿態。

    「皇兄可不要小看這匹棕馬,它模樣雖然生得尋常,卻是這三匹馬中最好的。」寧王笑道,「這馬是由西北的天亙山上的野馬與當地母馬雜交而成,腳力非凡,可日行千里。」

    「日行千里?」皇帝挑眉,「竟是傳說中的千里馬?」

    「正是,不然臣弟也不會巴巴地跑到皇兄這兒來獻寶。」寧王笑道,「不過這馬有個毛病,它性子太烈,極難馴服,臣弟與馴馬師整整花了半年的功夫,才算馴服了它。」

    「自古寶物總是難求的,多費些心思也是應當。」皇帝道,「既然是千里馬,朕便先試它吧。」

    這麼說著,他走到場中,一手抓住韁繩,另一隻手在千里馬的鬃毛上輕輕撫摸,姿態溫柔得如同在撫摸情人的青絲。馬伕跪在地上,雙手高舉韁繩。他摸了一會兒,順手接過韁繩,正準備上馬,卻忽然聽到一個輕柔的聲音:「陛下。」

    他回頭,貞婕妤款款上前,福了福身子,「陛下可否賞臣妾個恩典,容臣妾先騎一騎這千里寶駒?」

    作者有話要說:

    註釋:

    1姚黃:千葉黃花牡丹,出於姚氏民家;魏紫:千葉肉紅牡丹,出於魏仁溥家。原指宋代洛陽兩種名貴的牡丹品種。後泛指名貴的花卉。

    2周穆王八駿:一名絕地,足不踐土。二名翻羽,行越飛

    禽。三名奔宵,野行萬里。四名越影,逐日而行。五名逾輝,毛色炳耀。六名超光,一形十影。七名騰霧,乘雲而奔。八名挾翼,身有肉翅。

    三更放完,一共一萬兩千多字,希望大家看得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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