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122 文 / 茴笙
皇帝靠近她一點,壓低了聲音,「那你說,我們上輩子,究竟認不認識?」
「也許,認識的吧……」
「是嗎?」他意味不明地笑笑,眼中是一片漆黑,「我倒希望我們從來沒有見過。」
顧雲羨直覺他話中有話,卻不明究竟,只得笑著掙開他的手,佯怒道:「陛下這是在嫌棄臣妾了。」
他看著空落落的右手,輕輕一笑,「豈敢。」
一句話裡帶出了無限悵惘。
心中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在她明亮的眼眸下消散無蹤,他覺得畏懼,本能地不想知道那個結果。
他想逃開。
「朕還有點事,先走了。」他站起來,「你,早點休息。」
今兒他一直不正常,此刻突然說要走顧雲羨也沒太意外,只是叮囑道:「陛下記得忙完之後,傳御醫來看看。別認為這是小病,就不放在心上。」
他點點頭,「嗯。」
她親自送他到了宮門,並吩咐呂川,「勞煩大人伺候好陛下。」
呂川不敢多說,只回了句,「諾。」
皇帝坐上車輿之後,從車窗的地方回頭看去,卻見顧雲羨身著華服,一隻手放在隆起的腹部,由侍女攙著立在宮門處。
那雙明亮的大眼睛注視著他的方向,裡面閃爍著類似關心的情緒。
他有一瞬間想從車上跳下去,衝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再也不鬆開。
這個念頭剛起來,那可怕的噩夢便再次閃過他的腦海,讓他只能默默握緊了右拳,僵在那裡如同雕塑.
看到皇帝的車輿走遠,顧雲羨收起臉上的微笑,面無表情地走回了椒房殿。
沒心情去欣賞這變化一新的舊居,她屏退了宮人,對柳尚宮道:「陛下有些不對勁。」
「奴婢也發覺了。」柳尚宮道,「旁的不說,他今日居然沒留在椒房殿陪伴娘娘,這實在太……」
顧雲羨抿了抿唇,「大人在宮裡人脈廣,可能設法打聽一二?」
「娘娘放心,奴婢會盡力去辦。」柳尚宮道,見顧雲羨神情憂慮,又安慰道,「無論如何,娘娘已經順利復位,可以先把別的事情放下,安心養胎了。此事便交給奴婢,娘娘千萬不要太過憂心。」
知道她擔心自己,顧雲羨點點頭,「本宮明白。」
話雖這麼說,心頭那股揮之不去的忐忑卻昭然地告訴了她,在弄明白皇帝突然變化的原因之前,她是無法安心的.
五日之後,柳尚宮終於打聽來了消息。
「這話是當日大正宮內一個服侍的宮人說的,奴婢從前曾對他有過恩惠。」柳尚宮道,「他說,封後大典當日,陛下突然頭痛不已,把大家都嚇得不行。後來呂大人派何進去請御醫,陛下卻靠在軟榻上,迷迷糊糊好像睡著了一般。等他醒來,便說自己做了一個夢,說他被夢魘著了。不僅如此,他還突然詢問呂大人,現在是什麼時候,他要冊封的皇后又是誰……就好像,就好像他突然什麼也不記得了一樣……」
顧雲羨眉頭緊蹙,「什麼也不記得了?」
柳尚宮點點頭,「那宮人就是這麼說的。奴婢覺得,陛下估計是病糊塗了。他那頭疾到底是怎麼回事,娘娘知道嗎?」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從去年開始便會頭痛,最近則是越來越頻繁……」顧雲羨想了想,「難不成,那頭疾竟是什麼了不得的大病?」
柳尚宮沉默片刻,毅然道:「奴婢覺得,娘娘不能放任這事兒不管。陛下的性子看似隨和,內裡卻十分倔強。他若不願看御醫,娘娘您光說幾句是沒用的,得想點法子。」
顧雲羨思來想去,也覺得只能是頭疾引發性情大變這一種解釋了,遂道:「大人說有理,本宮是得想想辦法……」
皇帝的病本就是她心裡的一個疙瘩。冊封前夜在得知他居然頭痛頻繁的時候她委實嚇了一跳,又見他好像不甚在意,才會說要把御醫都召來給他看看。
即使不談他的性命安危與她息息相關,單從情分上來講,她也是希望他可以平安健康的。
無論她如今是否還愛著他。
「采葭,你一會兒去尚藥局請張顯張御醫過來,就說本宮身子不適,擔心是龍胎出了問題。記住,只能是張御醫。」.
入夜之後的大正宮十分安靜,書房內只留了呂川一人伺候,皇帝手中捏著玉管狼毫筆,卻許久沒有寫下一個字。
「陛下。」呂川輕聲道,「您若真的擔心,便去看看吧。」
皇帝沉默片刻,「張顯是怎麼說的?」
「張御醫說,皇后娘娘這幾日心神不寧,所以龍胎不穩。他已開了幾帖藥讓椒房殿的宮人煎了,但……」
「但什麼?」皇帝的眉毛危險地挑起。
「但,治標不治本啊。」呂川道,「皇后娘娘為何心神不寧,陛下您大概也能猜到才對……」
皇帝自然能猜到。
打從封後大典當天他從椒房殿離開,接下來一連數日都不曾再去過那裡。雖說他一直裝出忙於政事的模樣,後宮卻仍是議論紛紛。
皇帝力排眾議硬是讓皇后復了位,自然是恩寵無限。可如此厚愛,卻又為何會在冊封之後立刻對她不聞不問?這也太奇怪了。
還是說,皇后娘娘在封後大典之後說錯了什麼話,惹得陛下動怒,故而失了寵?
雲娘她,一定也聽到這些流言了吧。
她弄不明白自己的態度,所以心中不安麼?
可他並沒有對她不聞不問。她每日的飲食起居,宮人依舊會給他稟報。今日她前腳召見了張顯,後腳他便把他傳到了大正宮,詢問情況。
他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對她。
可若是她為此傷到了身體……
「反正折子這麼多一時半會兒也看不完,就走一趟吧。」擱下筆,他淡淡道,「吩咐他們備輦。」.
皇帝到達椒房殿的時候,顧雲羨已經歇下了。宮人將他迎進去,小聲道:「娘娘大概已經睡著了,陛下可要奴婢喚她起來?」
他擺擺手,「不用。」她睡著了正好。
他在榻邊坐下,看著她閉目沉睡的樣子,有些出神。她睡著的時候總喜歡微微抿著唇,好像在睡夢中也在和誰較著勁兒一般。他從前總覺得有趣,如今卻只剩心驚。
她會這個樣子,難道也是夢到了什麼讓她無法面對的事情?
這麼一想,他眼前又閃過她飲下毒酒之後,趴在案上閉目長逝的樣子,心頭一陣驚慌。
「雲娘……」行動先於意識,在他自己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輕喚出聲。
顧雲羨蹙了蹙眉頭,睜開了眼睛。
「陛下?」她有些驚訝,「您怎麼過來了?」
他頓了頓,「朕聽說你身子不適,所以過來看看。」
「噢。」她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他如今面對她時總是敏銳得不得了,立刻察覺了她的情緒,「怎麼了?聽朕這麼說,你好像不太高興。」
顧雲羨眼眸一轉,低聲道:「臣妾還以為,陛下是想念臣妾了,才會過來的。」
說完這句話,她微微側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過是為了平復心頭的緊張。
今日她特意讓張顯幫她裝病,為的就是引皇帝過來,好找到機會與他說話。
按照原計劃,她應該在床上裝睡,然後在合適的時機醒來。可誰知她有孕之後覺實在太多,居然躺著躺著就真的睡著了,還好他叫醒了她,不然今日就功虧一簣了。
聽到她這般嬌聲軟語,他的心弦猛地一顫。
「朕確實思念你……」這是真話,這麼幾天不見,他已經想她想得心都緊了,「只是,朝堂上事情有點多。」他不知道該如何自然地與她相處,在做了那個真實到可怕的噩夢之後。
「臣妾明白。」她微笑,「陛下自有陛下的苦衷。」
他摸摸她的頭髮,柔聲道:「那麼,你身子到底如何了?張顯說你心神不寧,因何事心神不寧?」
她垂眸,沒有回答。
「怎麼不說話?」
「臣妾說什麼,陛下都不會生氣麼?」
「朕怎麼會生你的氣?說吧。」
「臣妾擔心陛下的身體,所以心神不寧。」
「擔心朕?」他明顯一愣,「擔心朕什麼?」
她抿唇,「臣妾已經聽說了。冊封當日,陛下頭疾又犯了,對不對?您明明身子不適,卻不肯傳御醫來看,臣妾日夜憂慮這個,所以心神不寧。」
他委實沒料到她居然會這麼說。
原以為她是憂心自身處境,可誰知她卻告訴他她是擔心著他,這樣的回答讓他忍不住心情激盪。
她在關心他。關心他的身體,關心他是否康健。
她在意他。
可欣喜的情緒只維持了一瞬,另一個想法又浮上了他的心頭。
她關心的,也許只是皇帝好不好,而不是摘掉身份之後,他這個人。
她是剛剛復位的皇后,根基未穩,需要他的庇護。
她不是關心他,她只是關心她自己。
一喜一悲,巨大的情緒落差之下,他忽然覺得拉扯了他多日的糾結情緒全部達到頂點。
他再也無法自欺欺人地躲避下去了。
「朕記得朕問過你,朕從前那麼對你,你是否恨朕。當時你說你沒有,如今,你還是這個回答嗎?」
顧雲羨不明白他的意圖,只是答道:「是。」
熱血湧上大腦,在還沒思考清楚的時候,一句話已經脫口問出,「即使朕曾經賜過你一杯毒酒?」
她的神情陡然僵住。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和味煎餅果子菇涼扔的又一顆手榴彈,謝謝5867513菇涼扔的地雷!愛你們!mua!(*╯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