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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128)、葉子青青綴滿山 文 / 掃雪尋硯

    在一棵冠密如蓋的巨松下,一名衣著有些單薄的女子仰頭望著正在墜落雨滴的陰沉天空,臉上卻是露出一抹戲謔笑意來。她一邊吹著自己的額前劉海兒玩著,一邊大呼道:「嘿,這雨下得,真大方啊!如果這雨能不這麼冷該多好啊!再來點皂莢香膏,順便就可以洗個澡了!」

    隨後,那名女子也發現了他。兩人之間約莫相距三丈距離,而兩人就這麼隔著厚厚的雨簾,呆立對視著。

    或許因為這場大雨阻礙削弱了視線和聲音,他們本應該相互錯過。然而,當這兩段透著截然不同情緒的話語同時響起時,因為雨聲的干擾變得不清晰,他們反倒因為這種模糊的聲響而敏感的注意到了對方。因為雨簾的阻隔看不清對方的身影,所以他們才會在注意到對方後又想仔細的看清對方。

    隨後,試著走近了幾步的林杉,通過這名女子渾身被雨水打濕所以服貼在身上的衣服來確定了,她不是女鬼。而這名女子也通過林杉是一步一步用雙腿走過來,而不是一下子撲過來的動作,也確定了他並非山怪。接著,這相互盯著對方看了許久的二人,終於開口打了聲招呼。幸好有大雨伴奏,才讓兩人話語中的尷尬氣息淡去大半。

    林杉不知道自己那罵人的話有沒有被這名女子聽去,所以他尷尬;而那名女子剛才的那番話裡雖然沒有髒字,然而與女子本該有的矜持一比,卻是與髒話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並且也有放浪之嫌,所以她也尷尬。

    兩個陌生人的尷尬湊到一塊兒。若不是立馬轉身份開,那麼反而容易生出一絲默契來。最難說出口的話都讓對方聽了去,其他斯文禮貌的話就變得更容易出口了,這跟『不打不相識』其實是換形不換神的道理。

    口頭交流了幾句後,林杉就將這名渾身被雨打得透濕,但是看來應該未帶雨具的女子引到山上草廬裡避雨。而這名女子居然未有懷疑他此行動機的言語。但看她身邊的僕女。她應該是有些身份的人。這樣的對比之下,本就未曾懷有惡意的林杉對她的性情又有了一絲好感。

    上了山入了草廬,林杉在房中找出幾件自己許久未穿過的男子衣物,準備讓這名女子暫且換上。以防風寒入身。只是林杉才從自己的臥房走出來,他便更加吃驚的發現,這名女子居然已經將他抱上山來的兩壇竹葉青開啟了一壇。自顧自的用茶杯斟了,飲了起來。

    這樣冒昧的行為讓林杉心裡微有惱意,但在得知了那名女子所持的喝酒理由後。他又逐漸消了這抹心頭惱意。因為,她說喝酒只是為了祛寒。

    不過接下來,不但她自己喝,她還讓身旁的僕女也喝,最後又叫上林杉一起喝,宛如這酒是她請的一般。理性、大方、反客為主,跳脫常規的性格所做的一切又是那麼渾然天成。毫無故意做作之嫌。

    所以,林杉在陪她喝了幾杯後。忍不住先自報了姓名,但卻實是為了探問對方的名字。

    而那名女子只是語氣微有醉意的說了一句:「葉子青青綴滿山。」

    林杉一時沒有理解過來,但他礙於對待女子的矜持之禮,也不好意思追問到底。直到最後,當那名僕女送她那喝得半醉的女主人進了林杉事先騰出來的空房歇好,待她出來時,林杉從她的口中才得知,這名女子的真實姓名。

    傍晚時分,大雨停歇,這場突然而至的雨,因為房中那已經安睡的女子,到來的似乎也有了某種蘊意。

    如果不是這場雨,或許自己會提前一些時辰打酒歸來,也就不會遇到她了吧!站在草廬前,望著天邊又露出半個頭來的夕陽,林杉如是想著。

    那名女子的僕女很快又從房中走到他身旁,卻是為了向他打聽浣洗的所在,然後就十分勤快的洗衣服去了。林杉見此又在心裡琢磨著:有這麼忠心侍主的僕從,主人家的人品應該沒有太大問題。不過,看這位女主人的簡單行裝,如果不是本性粗枝大葉,那就是走得著實急了點,可這究竟是為了什麼事呢?

    這時,天際忽然刮來一陣風,將他所站位置旁邊的一株扭脖子松樹稀拉的松枝上掛著的雨珠刮到他的脖頸間,冷得他打了一個機靈。由此腦中念頭打了一個節,讓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不知怎的,竟莫名其妙的對這個初來的陌生女子,心持了太多的想法,這究竟是好是壞?

    最後,他只得微仰起頭,看著這片大雨過後變得疏朗起來,似乎也高了一些的天空,最後目光落在天下那片鬱鬱蔥蔥的林木上,心中笑道:「葉子青青綴滿山,其實就是葉子青啊!」

    但是,這七字一句中似乎藏了兩個字,一個有關於他自己的名字,一個有關於那罈酒。可這位葉姑娘是抱著什麼心思要藏這兩個字的呢?還是,這只是她醉後隨興的一句,倒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只是,天意給了林杉與葉子青相遇的機會,卻沒有給他足夠的時間去理清這份,在雨後天晴的傍晚,那時還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人的他,站在山坡上望著被大雨洗滌得一塵不染的天空時,心裡冒出的某種疑惑,某種想法。

    次日,葉子青即向他告別,臨走時還硬是將昨天他借出的幾件男子衣物強買了去,倒是隨手把她自己那幾件昨天被雨水淋透後,由她的丫環洗過的女子衣物留在了草廬旁的晾衣繩上。

    雖然林杉並不缺這幾件衣服,讓他白送給她也是沒什麼問題的,但是男女之間總是會有些不同的,這種不同不僅僅只是生理上的差別,還有思想和所遵禮儀的不同。

    看著居所旁那根用茅草撮製成的晾衣繩上那兩件還有些地方沒有乾透的輕羅衣,他突然哭笑不得的意識到一個令人覺得無比尷尬的問題。並且,即使不提他剛才所想到的那個問題,僅僅這一幕如果讓師父看到,就算他的師父性格灑脫豁達,可能不會與他計較,但他自己以後也會覺得再難在師父面前抬起頭來。

    而當他最後想到,葉子青離開時為了買走那幾件素舊但勉強合身的男子衣裝時,豪氣的出手,他又不自覺的懷疑起葉子青的行事動機來。

    所以,收起這兩件衣服追下山去的他,隨後雖然沒有跟蹤之心卻行了跟蹤之事的聽到了這主僕二人的談話,知道了她們駐足在大荒山腳下,果然不是因為一個簡單的理由。

    出手大方,是因為她的家世也著實夠她這麼大方。而像她這樣的富戶千金,不好好待在家裡享福,偏偏要在外面風刮雨淋的過著吃飯走路都要不時張望四週一番的日子,只是因為兩個字——逃婚。

    雖然,剛剛知道這名女子離家出走的理由是這兩個字時,他的心被扯動了一下。不過,只要不是因為什麼大奸大惡之事流竄江湖,那麼葉子青之前的那些顯得有些邏輯矛盾的行為,反倒顯現出她的那種隨心所致的心性。這些倒是與自家的師父有些相像,在女子當中更是少見,讓他覺得此女子行事作風越發特立獨行起來。

    而在這些潛在意識的催動下,與葉子青會面後的林杉,看見她在躲過幾位由她家裡派來找她的家丁的追捕後,苦惱的皺起的眉頭,他竟是鬼使神差的教了她易容之術。雖然因為時間關係,他教的並不多,可是這一行為其實已經是在違反師意了。

    葉子青在他那裡學會了簡單的易容術後,她又作東的請他去酒館吃了頓酒飯,讓小二上的酒依舊是昨天倆人才在山上草廬裡飲過的那種竹葉青酒。這種酒因為出產速度比糯米酒要快上不少,並且成本也不高,所以它已逐漸成為鎮上酒樓飯館等地的主銷酒水。但是,林杉並不太喜歡它那於清淡中微微刺舌的口感。

    因而,舉杯慢飲的他很自然的聊到了自己喜歡的糯米酒,以及昨天那個大雨天,他下山打酒的事。

    不料葉子青得知事情的經過後,第一次表露出一種大戶千金的紈褲形態。她憤然指責米家商人慣伎,故意設檻,藉機抬價,然後她就擱盞在桌,立即起身離席,幾乎就要直接奔去米家討酒。

    幸好她的身上除了有一些慣在的霸道外,更多的是理性,在她從林杉那裡瞭解到糯米酒的製作過程週期之長後,才衝到樓下的她又能果斷的轉身上樓來繼續飲竹葉青。

    看著這副模樣的她,林杉的心裡其實是有些想法的。大茶商也是商人,所以也會有一些『慣用伎倆』吧?所以大茶商的女兒這麼說別人,是不是有一些以己度人的嫌疑呢?可她還真就直接把這樣的話沒有顧忌的說出來了,而且還是一派坦蕩蕩的樣子。

    不過,回來後的葉子青似乎有些敗興。由此,林杉倒成了勸酒人,搜腸刮肚的找了一大堆竹葉青酒的優點,為此他連這種本來不怎麼喜歡喝的酒,都特別用心的品味起來。

    直到他忽然看到桌子對面那張笑得有些賊氣的臉,他才恍然大悟,心頭微惱,但隨即又是釋然而笑。(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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