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96、鐵匠不編筐 文 / 掃雪尋硯
雖然陸生離開的方式，幾乎等於跳窗而逃，可柯堅還是注視了一會兒他離去的方向，算是目送他離開——儘管柯堅的眼前是一堵看不到對面的牆。
當他回過頭來時，就看見正面面相覷的駱青和喬崔。
剛才喊出「傻陸」二字的喬崔此時望著駱青，忽然開口說道：「傻陸……似乎不傻了？」
「你覺得他剛才的做法像是一個正常人的行徑麼？」駱青沒什麼耐心的回了喬崔一句，然後他看向柯堅又道：「柯叔，其實你知道沒有鐵鞘，還有木鞘。」
「我正準備說呢，那孩子太鬼了。」柯堅含糊了一句。
「他是怎麼混進來的……」駱青語氣遲疑，像是在問自己，又像是在問別人。
喬崔撓了撓頭說道：「輕功精絕者，要匿跡無非上天遁地，室內多懸於屋樑上，室外嘛……剛才那一路上，他應該一直縮骨貼在拉柴的板車底下吧！」他說到這裡忽然一拍手作恍然狀：「難怪那車柴異常沉重，原來是加了一個人的重量啊！」
駱青眉頭微蹙：「陸生走了，現在眼前有一個他留下的問題。林大哥走時叮囑過，讓組裡牢牢看住他，雖然沒有說原因，但依林大哥的行事習慣，必然是有什麼不方便公開來說的事，但陸生這麼一去，極有可能要闖禍。」
「不會那麼嚴重吧？」喬崔不太相信的輕聲說道：「我看小陸比以前可是好了很多了。」
「雖然你現在已經脫組了，但林大哥的事是在十年前就開始計劃的，你應該不難想像，他回京是為了什麼。」駱青注視著喬崔，凝神說道：「此事。不容一點變數。雖然陸生在林大哥的一步步引導下，思考能力是比以前要正常了一些，但他終究還是有智力缺陷的一個人啊！」
「你別急，我明白你的擔憂。」喬崔勸慰了駱青一句，接著就屈起一臂，托腮沉吟起來。
「現在說什麼都是多餘的。」駱青面上浮起一抹焦色，促然道：「眼下最要緊的就是在他入京之前，把他追回來。」他說到這裡。目光對上了喬崔的眼，半天沒有挪開。
喬崔意識到一些不對勁，雙瞳微縮：「你別這麼看著我，你難道想讓我去？」
「這件事，正是要請你幫忙。你曾是組裡頭號輕功高手，根據我的估計，若說誰最可能追得上小陸的腳力，你是不二人選。」駱青語氣微頓後接著又道：「其實你既然已經脫組。我這麼請你幫忙似乎有些不妥，但現在我和柳生帶著兩組人，還看管著另外一個人，更是受命於林大哥，要在此等一支商隊的匯合，總之是不准入京都範圍。種種局限束步，只得麻煩你了。」
「唉，怎麼這麼麻煩。」喬崔聽著駱青一條條解釋自己的難處，他平靜的面色不禁也起了皺褶，最後他只得擺了擺手說道：「好吧，我就幫你走這一趟，不過事了之後，我需要一筆報酬。」他這話剛說完，又連忙補充了一句：「就是給老柯家的鐵鋪砍柴。也是一手交柴一手交錢。你別覺得奇怪啊！」
站在一邊半天沒有插話的柯堅聽他說到這裡，不禁哈哈大笑了幾聲。
聽喬崔願意幫忙，駱青的臉上神情也是緩和了許多，淡淡一笑道：「報酬的事你不用擔心。既然你提了，我一定讓你滿意。」
「那就這麼說定了。」喬崔說罷轉眼看向柯堅，又道：「老柯，今天的柴錢，我得先找你支個雙份，我要出遠門了。」
柯堅掏出懷間的錢袋子扔了過去，笑道：「老鐵匠不喜歡看你砍柴，今天你要重操舊業，我高興，送你一陣順路風。」
喬崔毫不拘謹的掂了掂手裡的錢袋子，然後他輕輕吁了口氣，一笑說道：「夠我送他回組了，你只管回去等著就行了。」
見駱青點頭相應，喬崔這才邁開大步向鐵鋪外走去，不過他才走到門口，又止步轉過身來，凝眉看著駱青問道：「如今小陸的功夫如何了？」
「拳腳功夫馬馬虎虎，劍器功夫幾乎不會，不過如果你必須跟他交手，還是偷襲最有效。」駱青回答得快速乾脆。
喬崔聞言撇了一下嘴：「小陸要知道你是這麼評價他的，不知道他會不會跟你翻臉。」
他說完繼續往外走，直到身影沒出了門外，可片刻後，他居然又回來了，並望著駱青正色道：「你們沒有編筐套我？」
「若為了套你一人，卻冒這麼大的風險，我可沒這個膽量。」駱青說話時的神情不像是在開玩笑。
「喔。」一個沉悶的字眼從喬崔喉中咯出，下一瞬，他的身影終於再次消失在門外。
喬崔走了，駱青轉過臉來，盯著柯堅有一瞬，突然開口道：「你剛才不是故意的？」
柯堅目光直視不偏，似答非答的說道：「我是位打鐵匠人，不會編筐。」
……
林杉與厲蓋分別後，又獨自在街上慢步遊走了一會兒，最後買了幾個剛出爐的熱騰包子，這才回家。
到家後，正好趕上廳中幾人正在擺筷端菜，準備吃午飯，他倒是恰時而到了。
林杉有些意外石乙的到來，莫葉講了倆人在杏杉道上相遇的過程，小心的略過了跳水救人的那一段，不料這點小隱瞞輕易的就被林杉拆穿。林杉指著石乙那身寬鬆的衣裳，直接提及公主落水的事，而關於他為何知道此事的原因，則是略提了一下厲蓋的身份。
莫葉見師父沒有生氣的意思，心裡舒了一口氣，她雖然想順勢瞭解一下那位師父的好友，可在這會兒裡，考慮到自己差點惹了麻煩事，所以暫時將這份好奇心壓了下去。
飯桌上，林杉主動就今天賞花半途因事離開而向莫葉道歉，這一幕讓同坐在桌邊一直沉默著吃飯的石乙眼中露出一抹新奇意。可莫葉似乎不想那麼輕易原諒林杉，發了一陣牢騷，同時將往昔縣城元宵燈會那晚，林杉半途拋下她，跟一群學院教習夫子在酒樓上喝得酩酊大醉的事也搬了出來。林杉一時語塞，屈老頭兒倒是聽得津津有味，一頓午飯就這麼拌著鬧騰的對話而過去。
午飯畢，莫葉跟著屈峽去廚房刷碗，只是這老小兩人進了廚房，不一會兒就傳出笑語之聲。似乎是莫葉又講了什麼在邢家村裡發生的趣事，逗樂了獨守老宅幾年的孤獨老頭兒，談笑之聲輕易的就蓋過了刷碗時陶瓷間的磕碰聲響。
林杉則舀了一塊抹布仔細的擦著桌子，待他擦完桌子，放回抹布後，一轉身正好看見坐在椅子上的石乙投過來的筆直目光，他似乎是在因為無聊而發呆，又似是在出神的想著什麼。
「在想什麼呢？」林杉給自己倒了杯淡茶，然後在桌旁坐下，隨口問了一句。
石乙回過神來，斟酌了一下措辭後才緩言道：「我在想，林叔叔應該是一位大人物，我所認識的人當中，有很多人在提及您的名諱後，多會流露出敬歎之情。可是從剛才到現在，近觀你的生活，平淡如水，祥和溫暖，沒有半點那種……威嚴。」
石乙說的這番話，讓林杉不禁想起在華樓頂上，九娘向他描述過的關於這個孩子有些異常的變化。現在看這個才剛滿十二歲的孩子說出的話，雖然依舊是含著些稚氣的，但這樣的話若是從一個在山村長大、未經過學堂教化的孩子口中說出，還是有讓人質疑的可能。
林杉心念一動，溫言說道：「這番遣詞造句，就是你自那私塾偷師而得的？」
石乙瞳光微束，謹慎說道：「這些都是小乙誠心之言，沒有半句誇大，若有不妥的地方，還請林叔叔不要惱我。」
「在這個家裡，不用太見外。」林杉微微一笑，舒緩了一下石乙臉上露出的緊張情緒，他接著說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所說的那『威嚴』二字，其實是指『官威』吧！但你需知道，再大的官，回家了就是一個家庭裡的一員，一個人可以在自己家裡擺出一家之主的威嚴、當家主母的威儀，或者還有一些別的什麼，但官場上那一套若都搬回家裡來擺弄，那就太沒意思了。」
石乙沉吟了一下後喃喃說道：「家，的確應該是安置身心，得以休息的地方。」
「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就能有這樣的悟性。」林杉讚了一聲，心緒猶豫了一下後，他又開口道：「你的事九娘已全部告訴我了，原本我留了話給九娘，讓她問詢你的意見，可既然今天你有緣來我這兒做客，那就由我親自問你，你覺得如何？」
石乙凝神恭敬道：「林叔叔請問吧。」
林杉點了點頭，旋即緩言道：「九娘說，你準備待在京中，蘀母守孝三年，對於這個林叔叔沒有反對的意思。但我必須提醒你一個問題，孝道要持，而這幾年是你一生中最適合學習的時間，我不想你守的只是一份孤獨的孝義，你若想學一門手藝，我可以盡力幫你。」。(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