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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230、生死談判 文 / 掃雪尋硯

    垃圾山側緩步走出一位年約十四、五歲的少年人。這少年眸若浮於泉中的瑪瑙,膚色略帶蒼白之感,身形單薄,所以那身織質上品的淡色羅衫穿在他身上顯得有些空靈,衣襟袖擺無風自動。

    少年人身上沒有一點多餘的裝飾物,若非他的腰帶上繫著一根明黃細穗,他整個人便如水墨圖畫中走出的人一樣,外形簡單又獨有一份氣質。少年人的身旁還隨立著一位錦衣人,他的身形比那少年魁梧強健了許多,但當他站在那少年身後時,若讓旁人看見,一定不難辨出他與那少年的僕主關係,亦與此刻從灰衣人那裡搶來鐵大屍身的兩名錦衣人身份等同。

    然而,當那少年人看見身體極度疲倦,剛站起身就搖晃著將要倒下去的羅信時,他原本平緩從容的步伐忽然變快。走到羅信跟前的少年扶住了他的雙肩,然而他並不是要把他扶起來,而是手上力氣下壓,將他慢慢按坐回去。

    雖然因為體力透支的緣故,羅信的視力也變得稍微有點模糊,但這不影響他認清扶住他的人是誰。在深深喘了幾口氣後,他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歉意,沉聲說道:「屬下能力有限,慚愧。」

    「你無需這樣菲薄自己,你能做到如此,已經算是我在欠你了。」少年人的話語所含的語氣很平靜,他眼中的神色亦是一片平靜,但在平靜中有一份堅定的意味。他在羅信身旁蹲下,從懷中摸出一隻小瓷瓶,放入羅信手中後就又說道:「振元丹,只有十枚,你現在就服用一枚。隨後隔三天服一次,這一個月一定要仔細保養好身體。」

    羅信握著瓷瓶的手在聽了他說的那段話後抖了抖,同時他開口說話的音調也因為情緒上的激動變化而微異:「振……這是御藥,不行的……」

    面對羅信託舉過來的手,少年人目色一凝,絲毫沒有舀回那瓷瓶的意思。他徐徐站起身來,再開口時已是換了一種顯出命令意味的口吻,有些冷漠的說道:「我服這個。至多不過是讓別人安心,但你若不按我所說的服用這個調養身體,則會折笀。」

    他的話說完,那名被喚作阿盛的錦衣人想到剛才他還把羅信調侃成活閻羅,此時臉上不禁現出一縷慚色。而羅信則沒有再抗拒少年人攜同好意送給他的藥,拔開瓷瓶口的木塞,倒了一粒藥丸入口。合著唾液咀嚼吞下後,又暗自運作起體內的經脈。使藥力加速均勻的散開來。

    少年人似是沒看見這一幕一般,只是目光在躺於地上的鐵大身上盯了幾眼。

    鐵大此時有了微弱的呼吸,已由一具屍體「變」回了一個活人。這一逆向結果的功勞所在,除了那個由這少年人安插在高府的人對送鐵大歸西的藥稍微進行了修改外,最關鍵的一環還是經脈天生異於常人的羅信運用一門特別的內功心法,以消耗自己生命體元為代價。對鐵大近乎死亡的身體經脈進行推舀復甦。

    只是鐵大雖然又活了,那也只是先恢復了心跳與呼吸,其它一應活人該有的生理功能暫時還處於死寂狀態,渀佛一不留神,連那剛剛恢復的心跳即會再度如煙消逝。

    少年看著他帶來的那名錦衣人在給鐵大探脈,靜待了一會兒後,他才遲疑著開口:「小森……」

    那被喚作小森的錦衣人聞聲鬆開了鐵大的手腕,面向少年人恭聲道:「公子請吩咐。」

    少年人平靜的說道:「我有一些話,需要親自對這個人說。」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否則他不會片刻也等不了的就趕了過來。在場三名錦衣人多少都能感覺到他的這個意思,然而小森的臉上卻露一絲難色,不過他沒有為了讓這少年舒心就說漂亮話,只是如實稟道:「公子。這個人雖然未死,但剛才的假死狀態對身體的損傷是極大的,一時半會只怕是醒不了的。」

    醒都醒不了,要說話就更難了。

    少年人眉頭丘壑淺起,沒有再開口。

    就在這時,盤腿坐在地上剛剛睜開眼睛,正好看見少年那一眉頭一皺的羅信立即開口道:「公子,我可再蘀他運功一周天,如此令他有一盞茶時間能夠清醒說話。」

    羅信剛剛將體內的經絡梳理了一遍,並且那枚振元丹也已在體內發揮藥效,所以他在說完這段話後就從地上站起身來,一時間竟然也沒有之前那種虛弱疲倦之態。

    「胡鬧。」少年人斥了一聲,同時橫伸一臂做出阻止的動作,接著慢慢說道:「且不說此後一年,我不會再讓你使用這等功夫,就算現在你體內真氣充沛,如若沒有這個必要,我也不允許你再出手。」

    他頓聲凝視了羅信片刻後才又語氣定然的說道:「不要因為你此刻覺得無礙就大意了,振元丹不過是讓你現在可以自己回去,而不是讓他倆抬著你行走。」

    羅信聞言,終於是止住了腳步,垂目說道:「公子赫惱,屬下遵命。」

    少年人在沉默了片刻後,自衣袖裡摸出一個小紙包,信手扔給了站離鐵大最近的小森手裡,接著說道:「喂他服下,若半個時辰之後他還未醒,我便回去了。」

    小森點頭照辦,不需多做吩咐,他將折於紙中的藥丸塞進鐵大口中後,立即運功催化藥力。雖然他沒有像羅信那樣天生超越常人的古怪經絡,但這類調換真氣流轉的基礎手法還是能掌握的。

    鐵大服完藥,這站在一旁的四個人就陷入了乾等之中。少年人沒有說話,作為屬下的那三名錦衣人也不好開口多說什麼,但在他們三人心中,半個時辰對於那位少年人來說算是漫長了的。看著他一直站著乾等,這三人不禁微覺不安,然而垃圾山堆積的全是廢棄物,即便能找出廢舊的椅子來,只怕這東西也會折了那少年人的身份。

    好在,鐵大的甦醒比預計的要快,半個時辰約莫只過了一半,渾身呈現燒焦顏色的鐵大悄然無聲的睜開了眼睛。

    此時已近傍晚,春天裡的夜色降得又比較早,昏沉的暮色裡,鐵大原本還可以分辨出突陷的面部輪廓也變得模糊了。只有那對睜開的雙眼露出的眼白是清晰的,襯出一對灰黑色的瞳子,有些病態的顫抖著。

    少年人提前見此預想中的結果,面色依舊平靜如水。他只是命一人扶著鐵大坐起身,靠在一個廢棄的木櫃上,然後就將三名錦衣侍衛都遣遠了去。

    此時的鐵大只覺得一股異常的潮熱從丹田騰起,以脊骨為橋樑散開在體內,衝擊著他的頭腦。他覺得身上很熱,明明很疲倦的連抬一抬手指頭的力氣都使不上來,可是大腦裡卻充斥著亢奮的信息,令他絲毫沒有睡意。

    他漸漸明白,自己是被下了藥,接著他想到自己失去直覺前發生的一些事。為此,當他看到眼前這個氣質殊異的少年人時,他心中的警惕情緒驟然拔高。可他無法站起身,也沒有力氣做出任何防範,念及於此,他的心緒倒又平靜下來一些。

    嘗試著動了一下嘴唇後,鐵大發現自己居然還能說話,他開口吐音,說出了生還後的第一句話,儘管聲音裡無可遮掩的透著極度的虛弱,他也關顧不了那麼多了。

    「你是誰?」

    簡單直白的三個字,透露出剛剛走過死亡線的鐵大心中最大的疑惑與防備之意。

    「我是誰你暫時不用知道,你也沒有能力知道。接下來的談話,只需要我知道你是誰就足夠了。」少年人也終於是開始了這場早已做好預備內容的『生死談判』,他的口吻異常冰冷,「你姓鐵,無名,碼頭上抗運貨物的力漢給了你一個鐵大的敬稱,因為你天生神力。他們卻不知道,挖掘並培養了你的這種能力的人是廟堂之上,身份尊貴的吏部侍郎大人。」

    少年人的話中每一個短句都直擊鐵大的身份要害,雖然他現在也覺得自己的昏迷並出現在此地,其中過程緣由古怪的地方太多,但他的忠誠還是屬向那位侍郎大人的。因而他在聽完少年人說的那番話後,肌膚殘漏的臉龐生硬的扭動了一下。

    只是這個時候少年人並沒有留時間給鐵大說話的機會,他只是短暫的停頓了一下,緊接著聲音提高了一份的問道:「你可知道高昱為何要你死?」

    這句直白的話越過了方式,並且是直刺那個令鐵大困惑和微微懼怕的結果,誅心之言,甚過誅殺之刃。

    鐵大目色一沉,少年人的話直接刺穿了他心為高昱保留的忠信圍城。但牆雖有孔,可離完全崩塌還有些許距離,由此,鐵大聚起心裡最後一片信念,以及對這陌生人的警惕,對抗著心裡開始滋長膨脹的一種不良情緒。

    他動了動嘴唇,沒有解釋,只是問了一句:「你為何救我?」

    「你的心智果然堅定,到了此刻還不願放棄已不值得堅守的東西。」少年人微微翹起一邊唇角,在晦暗的暮色裡,他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毫無感情可言的笑意,「也許我這不算是救你,而是會讓你在擁有一個死亡的結果之前,品嚐兩次瀕死之苦。」。(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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