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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99)、算珠 文 / 掃雪尋硯

    《歸恩記》最新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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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種樟木的香氣襲入鼻中,阮洛的雙眸微垂,視線落入抽屜裡,眼色一亮。冰火!中文

    抽屜正中端正的擺著一樣事物,由許多珠子組成,卻非女子飾物,看起來是四平八穩且透著種嚴謹氣息的。

    「這是……算珠?」莫葉忽然出聲。她識得此物,但也只是限步於認識,並不是熟識。

    經商之學正式獲得國朝的認可並推廣,還是王家這一朝開始才有的事。否則整個大周歷行三百餘年,不會只出了業都一個大型商都。並且,業都是作為帝京所在,才得以壯大的。

    大周皇帝隱隱有限制其它都會過強發展的意思。周帝國統治時期,主要以農耕生產為國家資產的重要來源,皇權和律法制衡著農與商的比例,即便是三百多年過去,也沒有太大的鬆懈。

    周皇帝的意思很明確,即便要發展,也必須以當時還是帝京的業都為首重。

    這一情況到了如今,周亡昭起,在王氏新君主的主持下,才得到改變。如今全國除了有業都、以及現在的帝京湖陽這兩座實力強大的都會,其它地域也有數個正在迅速強盛起來的郡都。而這一切,都與貿易激活物資流轉有著必然聯繫。

    現在,國南的居民也可以方便買到深林大山裡才有的珍貴毛皮、鹿茸虎鞭,國北的百姓也可以吃到南方水鄉所產的稻米。百姓們桌上食、身上衣都有了較為豐富的改變,生活質量的提高對民生的擴展是有很大利益的。

    貿易領域的逐步解禁,自然會影響貿易之學在教學領域的擴展。不過,如今的新帝君雖然在努力經營著,只是幾年的時間,尚無法對前周禁錮了數百年的領域產生根本改變,經商之學目前還未在各大書院普及。

    因此。珠算的推廣也受到一定限制。

    當周朝還未覆滅、還在對商道禁足時,地處周帝國疆域西北角,有一個國度卻憑著商業強國策略,在那片貧瘠之地狠狠扎根。這個國度地雖薄、人口也不多,但它夾在三個國家的中間,卻一直沒倒。

    當時還在北疆駐守邊防的王熾——也就是現在昭國的皇帝——幾乎是親眼看著這個小國度漸漸站力起來,堅韌不拔。因為這一所見,令王熾對『商業強國』這一策略有了不一樣的看法。

    如今的昭國雖然還未推廣商學,可王熾知道,在那個小國裡。已經演變存在了一套成熟的商學經驗。昭國的商界新傑,有不少就是跑到那裡學成了再回來,阮洛便是其中之一。

    昭國的各大書院雖然還未普及商學。但皇帝的口頭旨意都是傳達到了的。如果在眾學子中存在對經商之學興趣豐富、且有一定天賦的學子,可由國朝出資,書院安排細則,送學子去西北角那個小國遊學。

    而那個小國似乎也已有所察覺,在商學領域。泛泛的理論之學可以對外有部分釋放,惟獨珠算一學,把得是十分嚴密,只是在那裡遊學幾年的話,珠算怕只是入門,珠算的精要處很難完全學透。

    當然。珠算也是人發明的,不是仙法,浸身在商學氛圍裡。也是存在自學通達的能人,但那樣的能人自然是少有、不利於推廣的。

    據說現在昭國的陸商之鼎——燕家商會,之所以可以日進千金,分會遍佈國域十幾個都郡,每天出入賬的記錄賬頁逾數百記。卻絲毫不亂,且一直在以極快的速度運作。其中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因為商會的核心辦事館,培養出了一批強於算術的俊傑。

    數年前,金老闆獲得阮洛的助力,對行內燕家的這一說法漸漸深信不疑。因此金老闆還問過阮洛,以他的能力,要進燕家核心的辦事館,應該不難,為何一直閒雲野鶴的身在世外?阮洛當時只是置以一笑。

    後來金老闆明白了,以阮洛的身體狀況,是無法承擔燕家的那種工作強度的,不禁喟歎了好幾天。

    燕家的那一個算珠精英組,阮洛是知道的。事實上他遊學西北小國,算是運氣好的搭了燕家的『順風車』,跟著燕家出資送去培養的幾個少年,順利進入那小商國的國立商學院。

    燕家在此事上可謂散財如推山,花了不少錢,也有意招攬阮洛入隊。可是阮洛在入學後僅過了兩年,就抱病退學了。

    那個時候,他才剛剛接觸到商學院的珠算經義;那個時候,同行的幾個少年對此都感覺遺憾不已;那個時候,燕家雖然感覺這趟生意做虧了,倒也沒有想太多。

    時過幾年,阮洛幫金老闆打理恆泰館,產業擴大,使金老闆成為京商中的豪強,阮洛也自成『金算盤』之名,燕家才對當年阮洛『搭車』之事,隱隱嗅到了一絲古怪。

    抽屜裡放的是一把算盤,雖然擦拭得一塵不染,還用樟珠進行了細緻的防蟲保養,但仔細一看,這算盤並不是全新的,還磨損得厲害。

    只有阮洛知道,這是幾年前,還只有七歲的他跟著燕家那群少年遊學到那所國立商學院時,學院派發下來用來練習的算盤。

    當年阮洛抱病退學,的確如燕家現在才嗅到的那絲古怪,是有原因的。

    退學離去時,阮洛只帶走了這把算盤。後來幫金老闆的忙,他用的也一直是這把算盤。也許是在商學院的那兩年練習,使手指已經習慣了這把算盤的大小佈局和觸感;也許是難以忘懷與一群志趣相投、意氣風發的少年一同求學的日子,這把算盤一直陪在阮洛的身邊——儘管它的構造簡單得很,要模仿一把出來並不難。

    三年前,阮洛的身體狀況又不好了,又辭別了金老闆,由王哲帶著他去泊郡休養。行程定下時,王哲說什麼也不准他帶任何與算術有關的東西,離開時還直接將這把算盤扣留。當時阮洛沒有精神與王哲發火,但心裡是生了好一通悶氣的。

    可沒想到,那傢伙沒對他說謊,說好回來時就會把算盤也還來,如今竟真就原封不動的還回來了。

    之前阮洛還一直認為,憑王哲那傢伙散漫無邊的脾性,沒準轉手就把這算盤扔火塘當柴燒了。王哲是不缺錢的主,別說再造一把、就是再造一屋子的算盤備用,他也是做得出來的。可是,這把損耗嚴重的算盤,所攜帶的某種對阮洛來說極為重視的意義,是無法複製的。

    阮洛惱的,就是王哲的不理解。

    可沒想到,王哲的性格中,也有這麼敏感細緻的一面,倒是自己誤解了他。

    抽屜打開後,那種香樟的氣息很快就四散淡去。抽屜裡並沒有放置樟珠,顯然這算盤上散發出的樟珠香味,是因為它被置放在樟香環繞的環境裡太久,自身有所浸染的緣故。

    王哲一定是幾年前就將它收藏好了,直到今天才拿出來還給自己。

    阮洛想到此處,嘴角不自覺的微微揚起。

    心中積壓的一件舊事終於了了,心胸頓時一片疏朗。此時耳畔聽到莫葉說的話,語氣中明顯有種不自禁的味道,阮洛不由得為之新奇起來,料不到身邊的少女居然也識得這一學問。

    現今,女子之中也不乏有才華者,並得到學界一定的認可,但那多是局限於浮華辭藻,供於娛樂,如果有女子連算珠的學問都通曉,卻是有些跨領域了。

    不過此時的阮洛心情大好,腦海裡還浮動著許多由這把舊算盤牽連起來的往昔記憶,也就沒了對莫葉深究的意思,只是輕聲問道:「你也學過算珠之術麼?」

    阮洛只是隨口一問,卻使莫葉心生一絲慌亂。

    第一次見到算珠的實物,莫葉禁不住的覺得新奇,一時也就忘了,作為本土人士,本是接觸不到這類學問的。她這樣一語道破其名,無疑是間接說明了,她有混跡於較大類型得書院的經歷。

    莫葉聞聲微怔,猶豫了一下後,她暗暗一咬牙,微笑著道:「在此之前,我冒充過另一位公子的書僮,得便在禮正書院待過一段日子。」

    莫葉知道撒謊是不對的,但她現在必須用這種方法應對阮洛的質疑。並且她還意識到,在今後的日子裡,自己可能會有更多讓阮洛質疑的地方。於是乾脆就撒了個半真半假的謊,這樣以後她若再有不慎,圓謊起來可要容易得多。

    她卻不知,她把此時的阮洛想得太複雜,只因此時她自己的心緒太複雜,有些過於主觀臆測了。

    因此她還有些漏了周詳,不管怎樣,說謊就是假,即便她自己能做到天衣無縫,那麼與她相關的人呢?如果阮洛想知道,只需隨手挑出她身邊的一個人問一問,即會水落石出。

    人是習慣群居的,因為這一特性,使人很難造假自己的身世履歷。

    不過,至少這一刻,莫葉是把阮洛給糊弄住了。

    阮洛沒有再多問什麼,只是微笑著道:「難怪王哲之前還開玩笑,說你束起頭髮,很容易就可以做我的書僮,原來是有前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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