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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51)、書房裡傳出了「辟、啪」聲 文 / 掃雪尋硯

    《歸恩記》最新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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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官道的另外一邊,因為風向差別,岑遲沒有像高潛那樣,嗅到絲毫的血腥味。但他望著宛如從漫天煙塵中駛出來的燕家商隊,忽然心生一絲感悟,不禁歎道:「陛下施重資修築官道,真是高瞻遠矚。」

    一旁扶著他的車伕附和道:「這在晴天也就多點塵土,要是逢下雨天,沒有這條道路堅實的路基,不知道要給行商的人平添多少麻煩。」

    車伕所想沒能合上岑遲的思路,但他的這種說法,也不能說是錯了。只能說,因為學識與身經之事的差別所影響,車伕的思路與岑遲的思路,容易分岔到兩個層面上,也屬正常。

    岑遲聞言只是微微一笑,沒有再開口說別的話。

    這個話題沒能繼續延展下去,或許那個車伕就不會意識到,所謂官道,當今天子也還沒有修到四通八達的程度,唯有天家大門口修得比較工整罷了。

    因而他亦不會有機會悟到,岑遲剛才說的那句『高瞻遠矚』,並非僅是因眼前之所見而感慨。

    燕家的這一趟運貨車走得極慢,岑遲看著一長串車隊在眼前慢慢行過,心中只道:別人走得慢可能是有他們自個兒的原因吧!

    除了剛才那絲突然在腦海裡冒出來的想法以外,岑遲本來不會再多想什麼,然而當他看見處於車隊中間部分的那三輛客旅馬車的車頂上,停了一隻羽色黑白夾雜的鴿子,他的目色頓時變了變。

    他很快垂下目光,不再去看那只鴿子,但他心中的疑團已如平靜湖泊中忽起的波瀾,一圈一圈激盪開來,漸漸推遠。

    直到燕家的車隊完全在岑遲面前行過。那只花羽鴿子依然穩穩停在那輛客旅馬車的車頂上。

    直到此時,岑遲也沒有將心中的幾個頭緒想明白。

    最後,岑遲勉強得出一個概念性的答案,對此他不禁在心底默默歎了口氣:南昭皇帝,你這是準備舊戲重演?只是如今的燕家還會如當年的葉家那般忠誠配合麼?師哥,你知不知道這件事呢?你的看法又是如何呢?

    ……

    葉府的家丁只送莫葉到了宋宅門口,他並不串府,便直接告辭回去了。

    莫葉謝別那家丁,獨自走進闊大但有些空蕩蕩的宋宅,她本來想問問大門口負責看門的家丁。阮洛此時在做什麼,但轉念一想,他們未必知道這些。

    以前她在邢家村住時。回家的第一句話,肯定是沖院子裡每天可見的那兩個雜役叫著「嬸娘人呢?」。獨自在家時,問旁人最多的也是近似那句話的「師父人呢?」。而她每次問詢,大多都能很快找著她問的人。

    如今的生活環境,則讓莫葉感覺到了距離與隔閡。前幾天在葉府養傷時。這種感觸尚還不深刻。等來到宋宅之後,五重宅院層層包圍,讓人輕易難看見內裡,這種感觸才強烈到無法忽略的程度。

    作為世家大族,這種繁複的屋舍格局是有必要存在的,只是莫葉暫時無法適應罷了。

    人們往往在擁有名譽的同時。還擔負著責任與麻煩,便自然形成了高門大宅這種遮掩格局。得勢時彰顯氣派體面,失勢時可以作為在需要正面迎接麻煩之時。有一個抵擋與緩衝。

    雖然莫葉目前對宋宅的全貌還沒完全熟悉,但如果只是去一個地方,還不至於讓她自個兒走丟了。

    腦子裡的念頭轉了幾圈,莫葉最後發現,在整個宋宅裡。自己目前最熟悉的就只有兩個人。而再論一下輕重,則是阮洛更為重要。

    白桃對自己來說。算是同伴,但阮洛對自己來說,是責任,是自己被某些人安排到宋宅所要履行的責任。

    來到阮洛的書房所在的院落,莫葉還沒走近,就聽見屋內傳出「辟辟啪啪」的聲音。她在傾聽片刻之後,又略思酌了一下,想起這應該是算珠互相碰撞發出的聲音。那天她第一次看見阮洛書桌抽屜裡的那把算盤時,阮洛曾當著她的面撥弄過一番。

    門口侍立的兩名丫鬟看見莫葉走近,連忙矮身一福,輕輕道了聲:「莫姑娘。」

    莫葉微笑著施禮,亦是以極輕的聲音問道:「少爺什麼時候進書房的?」

    宋宅目前大部分僕人還是用『少爺』來稱呼阮洛,或者前面綴一個『表』。這可能是因為宅中大部分僕人都是服侍慣了宋老爺,對這位來得比較突然的少爺還有些陌生的緣故。而像白桃那樣已經開始稱阮洛為家主的情況,畢竟是少數。

    兩名丫鬟聞言遲疑了一下,其中一個丫鬟反應快一些,便回復道:「表少爺吃了午飯後才進去的,算起來…在裡面待了不到一個時辰。」

    隨後,另一名丫鬟又道:「表少爺說,我倆不用在裡面侍著,所以我們只好站在外面了。」

    莫葉點了點頭,微笑著道:「可能是他需要安靜的環境,好能專心做一些賬目,我進去看看他。」

    除了那天阮洛從金老闆那兒拿回來的一摞陳年舊賬本,宋老爺身為他的舅舅,猝死異地,也還有許多生意上沒整清的賬目,需要阮洛今後逐步辦清。莫葉話中所說的情況,宋宅裡的僕人大多也都心裡清楚。

    侍立門口的兩名丫鬟自然知道莫葉到來的職責,聞言沒有再說別的什麼,只微微躬身,目送莫葉步入書房。

    書房的門本來是半掩著的,莫葉進門時猶豫了一下,終是選擇沒有敲門,直接走了進去,但留了個心,把腳步放得極輕。

    邁過門檻,莫葉又輕輕將房門掩上一半。待她轉過身來,就看見坐在書桌後方、凝神專注似是正在思考什麼難題的阮洛,以及書桌上稍顯凌亂的幾本平攤開的冊子。

    書桌上那塊一般作為文人鋪紙揮毫的位置,此時放著的是一把算盤,倒是算盤的右上角,壓著一張白紙。上面似乎寫了些字,但是排列得十分凌亂,像是隨手而至的結果。

    阮洛一邊思索,一邊翻看著攤開在手上的一本帳冊。

    帳冊上書錄的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字,那些字毫無章節的美觀,有的整個一頁,上頭的字都集成了一塊,隔著距離一眼看去,彷彿是字糊了墨一樣。但觀阮洛此時的目光微動,眸子清亮。彷彿他能從這黑壓壓一片的小字中看出他需要的路徑。

    這些數字排列的路徑經他的手指撥弄於一排排算珠間,又得出一種新的、更為清晰的路徑,再由他執筆記錄於另一冊空白的手抄冊上。

    莫葉在一旁安靜的觀看了片刻。發現實際情況好像又不是如此。

    在阮洛手中的冊子翻到中部時,他每次伸手在算珠上撥弄的速度都很快,而且持續的時間也很連貫。但在逐漸翻到冊子最後幾頁時,他彷彿遇到了難題,每次伸出手指壓上算珠。只撥一兩下便停住了。

    冊子上的賬目,計算到後頭,進度變得困難重重。這個難處表現在阮洛的手指動作裡,即便此時是外行人看到這一幕,也該能明白,阮洛的計算思路遇到凝阻。

    只看那帳冊。雖然陳舊,但上頭並沒有損毀,估測困難的地方。應該是在算題的內部。莫葉記得阮洛曾說過,從金老闆那裡拿回的這些帳冊都是沉積許久的錯帳、死帳,要清算起來,可想不會太簡單。

    看著阮洛犯難的表情慢慢顯露出臉上,莫葉一直在旁看著。到了這時不禁也跟著有些著急。然而她不會因此出言打攪,她很清楚自己在這方面幫不上阮洛的忙。而他喜歡安靜的性子,在這幾天的相處中,也已在莫葉心裡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可就在這時,書房裡的情況忽然發生變化!

    阮洛在目視手中的帳冊良久後,終於再次伸出手指壓向算珠,但這一次他沒有屈指彈珠,而是在輕輕歎了口氣後,手掌微微上移,抓起算盤的上沿,將算盤平立而起。

    「嘩—」

    算盤上本來代表著各種位數的橢圓木珠,因為算盤的立起,皆順著串連它們的細桿滑落,上下恢復到原始的平行位置。

    這種算盤起立的行動,算是將演算者傷神勞心許久得出的數據全部毀了。

    莫葉忍了許久,抑著自己的情緒浮動,不想吵到阮洛,但到了這時,她終於忍不住驚呼出聲。

    將算盤擺回桌上原位的阮洛聞聲抬頭,朝門口的位置看了一眼。他此時才算是從紛繁的帳目數據中抽回思緒,有些突然的發覺書房裡多了一個人,而在此之前他竟渾然不覺,這下他不禁也吃了一驚。

    兩人互視對方,都是楞了楞神。

    意識到自己的唐突處,莫葉回過神來後,連忙道歉:「對不起,是不是我打攪到你理帳了?」

    阮洛隨後也回過神來,淡然一笑,搖頭說道:「你的腳步很輕,進來時我根本沒有察覺。」

    他垂眸掃了一下桌上的算盤,輕聲又道:「這與你無關。」

    看著他搖頭時目光聚斂難舒的眸子,與方才剛剛開始清算那賬冊時的清亮眸色有了明顯分別,莫葉有些覺著,他此時搖頭,似乎並非是在否定計算的中斷,與她突然出現在書房裡這件事有關,而像是在自我否定著什麼。

    斟酌稍許後,莫葉一邊走近書桌,一邊輕聲問道:「剛才是不是遇到什麼難題了?我看你算了好久,最後卻被你那一覆手,全給作廢了。」

    阮洛微微一笑,沒有先回答莫葉的問題,反而問道:「你來了多久了?」

    莫葉思酌著道:「不知道時間,只知道我進來時,你手裡的那本賬冊才翻開了幾頁。」

    她說到這裡,忽然意識到一個新問題,即刻又問道:「我這樣盯著你清賬,是不是極為不妥啊?這些賬本,說起來還是金老闆家的……」她的話說到後面,語氣漸漸變得像是在問自己了。

    「你多慮了。」阮洛輕輕笑了笑。他的微笑意味純粹,絲毫沒有作偽。莫葉看了,心神稍定。

    接著莫葉就見阮洛隨手拿了一本賬冊,在莫葉眼前立起打開,接著又說道:「這種蚊子字,不是看一眼就能清楚記得的。即便是腦力再好的賬房先生,也沒敢有這樣的自信,你看不去的。」

    說完這句話,阮洛沒再繼續舉著冊子,將它擱回桌上,但是很隨意的攤開著他剛才朝莫葉展開的那一頁。

    看來他真是不防備此時書房裡除了自己以外的那個旁人。

    當然,莫葉也不是那種有意窺探、想在那冊子裡發現什麼賬目上貓膩的作祟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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