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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92)、四人,又見四人 文 / 掃雪尋硯

    《歸恩記》最新章節

    這四個殺手此時也並非是殺氣盛起,但質疑與警惕心境,顯然是已經漲高了一番。

    但一旁四個姑娘卻沒有他們戒備得那麼多,剛一入茶棚,四人大喘一口氣,熱茶點心叫上桌,很就聊開了,但多是有關天氣牢騷話。

    不過,她們無意之舉,倒讓旁邊桌上四個人漸漸又放下了些戒備。從這幾個姑娘對話中,他們瞭解到,原來她們也是準備回城避雨,但無奈腳程太慢,讓大雨搶了先,她們還沒跑幾步,便被逼退回來。

    急急灌下一碗燙熱茶湯,葉諾諾長出一口氣,彷彿身上濕衣帶來寒意被熱茶湯抵走了些,人也稍感舒服了。

    但她是醫師之女,掌握了一些醫治常識同時,也會瞭解一些放病措施。像她們現這樣渾身濕透情況,如果不點換去濕透衣服,恐怕今天回去後難逃一場病。

    可是鄰座四個人,又讓葉諾諾犯難起來。

    當著男子面脫下衣服來烤乾,即便是特殊環境下迫不得已,還是會讓人感覺尷尬吧?

    思緒掙扎了片刻,葉諾諾只能選了個折中法子,沖茶鋪老闆買了一盆炭火。

    茶鋪本來做是賣茶水生意,但今天因為大雨地困擾,能招呼到客人驟減,所以儲備木炭也有了余留,看著幾個姑娘狼狽又可憐樣子,茶鋪老闆索性將剩餘木炭拿了大半出來,燃了熱烘烘一大盆。

    索性無事,幾個茶鋪活計也靠了過來,與幾個姑娘一起圍著炭火閒聊。大家都來自京都,即便其中有一兩個外地人,那也因為常住京都,給茶鋪老闆打工。熟絡了內城環境,聊起來話題也多。

    另外一桌上那幾個少言寡語茶客則仍舊安坐桌邊,仍然極少說話,也絲毫沒有過來湊熱鬧意思。

    摞起兩張桌子,空出了一大片地方。茶鋪老闆與夥計們一起圍坐炭火盆旁,聊了一小會兒,才知道大家其實都是見過面,只是並不特別熟悉。不過這因為大雨瓢潑而變得有些荒涼海邊,能遇著有過一面之緣同城中人,也還是挺讓人覺著心底暖和。

    漸漸。他也就忘了心頭那份因一旁桌上那四人而生憂愁了。

    聊了一會兒有關航船事,得知剛才海運大典開時,這茶鋪老闆捨了自己去觀賞機會。親自守鋪,倒讓鋪子裡夥計出去玩兒,葉諾諾不禁感歎出聲,心生佩服。

    然而當她正要放開防備,自報家門。要與這茶鋪老闆暢聊時,冷不丁打了個打噴嚏,直把火盆裡炭火都噴飛了一縷火花。

    茶鋪老闆心神一緊,目光緊盯那火花,見它沒飄出多遠就自行熄滅了,他才算鬆了口氣。目光回轉。就看見眼前小姑娘揉著鼻涕連連道歉,他擺手一笑,只道無妨。

    坐葉諾諾身邊小玉卻是犯愁起來。擔憂說道:「這雨怕是一時半會兒裡不會停了,我們就一直待這兒麼?」

    葉諾諾不難猜到小玉真正擔憂是什麼,她揉著鼻子聲音微澀地道:「不要緊,有個地方遮一下雨,總比直接去淋要好點。大不了回去焐幾天熱汗。有我爹,還能生什麼大病?」

    一旁小丫直言語。撇嘴道:「老爺雖然醫術厲害,但病生我們自己身上,難受還是自己。唔……如果從一開始,我們就留步這兒,那樣乾等,也不至於像現這樣穿著濕衣服等得難受。」

    葉諾諾聞言,下意識裡又想敲小丫一記,卻冷不丁又打了個噴嚏,不過這一次,她及時拿袖子擋了一下。

    坐她對面茶鋪老闆從丫鬟話中隱約聽出了些信息。微笑打頭,隨後他緩言說道:「這位小姐,如果你不嫌棄我鋪子油味重,待鋪子裡後一趟生意做完,等會兒收了鋪子,你們坐我們馬車,我送你們回去。」

    面對茶鋪老闆主動邀請,丫鬟小玉卻目露一絲猶豫,葉諾諾開口之前,她問了一句:「大小姐,你說等會兒會有人來接我們麼?」

    「肯定會有,但是不能確定他們什麼時候來,恐怕他們也想不到我們傘會變成這個樣子。」葉諾諾思索了片刻,接著說道:「如果家裡人遲遲不來,我們只能麻煩茶鋪這位伯伯了。」

    茶鋪老闆笑盈盈沒再說話,但葉諾諾話讓他忽然又想到,這誰家閨秀,出門怎麼只帶了這麼幾個人?然而他念頭一轉,很腦中又通達了,或許這孩子是偷跑出來,否則以她這個年紀,她家裡人未必會同意她來湊這個熱鬧。

    這時,圍坐炭盆旁幾個夥計裡,有一個人對茶鋪老闆提議道:「老闆,今天帶來桌布裡,還有幾張沒用過,不如分給這幾位小姐裹著御寒吧?要是真生病了,可怪難受了。」

    這茶鋪老闆,既然肯為了讓夥計去看商艦,自己獨自守鋪子裡,看來自然是好說話人。

    果然就見他只是猶豫了片刻,當即點頭同意了。

    那夥計起身去了煮茶檯面後頭,翻開了一隻大箱子。火盆這邊,葉諾諾先是心中一喜,連聲感激,但很她又犯愁起來,還是因為一旁桌邊那幾個——男子。

    莫葉注意到葉諾諾眼神閃爍方向,只大約猜到了她犯愁原因,但詳處卻是失了準頭。

    當即她就站起身來,脫下了自己穿外頭那身青衣,只著了裡頭那套素色中衣。然後她就將濕漉漉青衣橫著火盆上方抖開,距了一小段距離,青衣上頭,很蒸騰起熱氣來。

    莫葉望著坐火盆旁,一臉驚愕神情葉諾諾,只是略顯洒然地道:「我們幾人當中,你風寒症狀明顯,要換掉打濕衣服。裡面那套也不能穿了,就穿我衣服好了。」

    葉諾諾怔怔地道:「那你怎麼辦?」

    莫葉微微一笑:「不用顧我。」

    莫葉想到自己現是少年小子裝扮,那便以騙為騙,身外偽裝得足夠以假亂真,至於精神層面偽裝,她曾經混跡書院那幾年時光裡,能夠借鑒到經驗那是何其多。

    但她可能料不到,此時葉諾諾竟然因為她偽裝,心下微生羞赧。

    兩旁丫鬟倒是除了驚訝,其他感想不太多。因為莫葉施好對象,不是她們。

    很,莫葉手裡抖開那件青布衣裳上熱氣漸漸淡了。那是因為衣服已經大致烤乾了,而此時她自己身上那套素色中衣倒是開始騰騰冒熱氣,這是個人體溫以及外圍炭火雙重熱力作用下,發生反應。

    白衣白氣,漸漸竟讓莫葉形象。變得有些光化起來,只是她自己尚還未覺。

    但一旁桌上那幾人,已經下意識將目光偏了過來,除了因為莫葉此時這種形象,還因為他們記憶裡,還沒有忘記。之前排隊入場時,曾經有一個高手帶著這少年離隊事情經過。

    莫葉並不知道這些,本來她也沒什麼機會與隔壁桌上人接觸。但也許是天意指示,於大雨之中,忽然掃來一陣風。

    這風,沒有吹翻茶棚,也沒有吹落莫葉手中衣服。甚至連茶碗中茶湯上絲絲縷縷熱氣,都未因為這風而彎曲多少。

    但是。莫葉束髮那根髮帶,卻隨著風飄了起來。

    或許這不能怪是風惹得禍。經過人潮擁擠,以及躲雨狂奔之後,那髮帶本來就掉落了。只是因為後來頭髮被雨水打濕,髮帶也跟著濕粘頭髮上,暫時還能掛頭上。這會兒火盆前烤了一陣子火,幾人都是頭髮先乾燥,莫葉那頭蓬鬆微卷長髮,頓時顯了原來模樣,終於「擠」掉了那根本來已經沒了什麼束縛力髮帶。

    乾燥而蓬鬆頭髮,有幾縷自額頭垂落,眼前晃了晃,莫葉心中微慌,感覺自己偽裝似乎要露餡。

    但她很又鎮定下來,暗道:披頭散髮,並非只會是女子裝扮,雖然以自己現年紀面貌,還裝扮不出那些文人才俊瀟灑肆意時風度,但這並不能否認,男子裝扮中不可以散發示人。

    只說師父,就曾有不束冠時候,還是書院裡,就是臨到了要到堂講課時候,才拿了根帶子隨便把一頭墨髮束了,卻課後,引得好幾個少年同席模仿。

    想到這裡,莫葉心中又多了幾分底氣,心神鎮定,將差不多已經烤乾青衣遞到葉諾諾手中,然後轉身去尋那髮帶。

    很不湊巧,那根也是天青色帶子,飄到了隔壁桌邊,一個少年腳下。

    如果不是他腳正擱那裡,卡住了髮帶,待它飄出茶棚,莫葉可能需要冒雨跑出去,才能將它撿回來。

    但是,當拾步準備走過去莫葉對上那少年眼眸,她不禁遲疑起來。

    這個少年目光,與書院裡那些同堂同師少年學子截然不同。

    雖然他目光不含一絲縷情緒,但也不能說就是冷漠,那只是一種平靜感覺,平靜到……目空一切。

    他彷彿沒有看見腳下那根帶子。

    但他目光,又確是往自己這邊看來了。

    他這是什麼意思呢?

    莫葉不知道那腳下輕壓著她髮帶少年,那種眼神裡代表著什麼意思。坐火盆旁偏頭來看葉諾諾也有同感,但她除了注意那少年,還注意到了他同伴,那幾個同行少年眼裡,似乎浮現了一絲戲謔意味。

    難道他們看出了莫姐姐偽裝?

    那莫姐姐走過去,會不會吃虧呢?

    一念至此,葉諾諾下意識裡準備拉回莫葉。

    然而她還是慢了一步,莫葉只是稍滯步履,很她又繼續向那張桌子走去。

    葉諾諾本來準備站起身,勸住莫葉,這時她又看見,那位鞋底卡住了髮帶少年,微微一彎身,將那根髮帶從鞋底抽了出來。

    莫葉看見這一幕,也是微微怔了怔。

    少年拾起天青色髮帶後,既沒有類似他那種目空一切形象一樣,輕視其物隨手丟棄,也沒有溫和禮貌交還給遺落它人,只是平平攤開手掌眼前,拈著髮帶滯了滯神。

    然後,他將它輕輕擱自己面前桌上,不再看它,也不再看離他還有幾步遠那個散發少年,只是用拾起髮帶那隻手,端起桌上茶碗,淡然看向遠處海平線,也未飲茶。

    他手中茶碗,已經沒什麼熱氣了。

    茶湯溫度,似乎還沒有一旁那散發少年身上被融融炭火烤得直散熱氣素色中衣溫暖。

    莫葉滯步後重邁出步履,那少年拾起髮帶時候,又滯了一下。此時她見他將撿起帶子擱桌上,雖然這舉止顯得有些不同尋常,但她也沒有猶豫多久,就第三次拾步往前走。

    走至離他只有一步距離時,莫葉停下腳步,雖然他將頭偏向別處,但莫葉還是認真說道:「謝謝。」

    莫葉看到,他平穩如石肩膀似乎動了動,但又似乎只是她眼花看錯。莫葉默然心中輕歎一聲,不再管對方是不是理會她謝意,伸手去拿擱桌邊髮帶。

    可就這時,小旋風突然又至,莫葉只是伸手慢了半拍,髮帶即與自己失之毫釐,乘風飛了出去!

    莫葉一時不禁愕然怔住,而那少年,或許是因為視線中忽然飄進一個有些眼熟事物,定神一看,竟然還是那根髮帶,他眼神微微凝著了一瞬後,轉過頭來,看了莫葉一眼。

    莫葉暗暗一咬牙,向雨中跑了出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定要追那根髮帶,冰涼雨滴打剛剛烤熱了素色中衣上,感受到絲絲沁骨寒意,她有些後悔,但她同時又感覺,如果不從那個少年空泛難言視線範圍中閃身離開,她會不會感覺後悔、不自。

    ……

    當京都東郊海灘上大雨瓢潑而下時候,遠離京都將近三百里土坨鎮上,也開始飄飄揚揚下起小雨。

    而以這個地理表象非常奇怪小鎮為,往北再行約摸一百里,那片無山少樹平坦沙石地上空,雲層雖厚,但雨水卻像是憋住了,一時半會沒有掉落,但又潛給這片黑沉雲層下急行一隊騎兵帶去了些許壓力。

    俗話說:「春雨貴如油。」

    但那是泛指,春季也有暴雨,只是次數少,顯得珍貴些。而經驗豐富駐邊老兵都能體會,南昭大地上,越接近北疆地方,氣候也會變得奇怪,尤其是天氣變化規律,十分難以琢磨。

    南方,大部分時候,風起、雲聚、雨落,這三個步驟,一般需要一兩個時辰才可體現完整,南方天氣有些如南方山水,大抵是比較溫和,也有疾風驟雨,但沒有極北之地體現得這麼,得難以防備。

    不過,讓騎兵隊感覺到壓力原因,也跟隊伍中此時帶著一位貴客有關。

    防雨油布已經準備好了,只要雨開始落下,立即會掀開油布蓋往那位貴客乘坐八人抬馬車上。但是隊士們又摸不準天氣,沒準等會兒狂風忽起,撕開雲層,熾烈陽光照射下來,又不能將那貴客乘坐車架蓋得太嚴實了。

    之所以所有隊士都會感覺顧慮重重,皆是因為,車中人對他們而言,太重要了。這種重要,不是只因為他身份,還因為一份十多年前同生共死過友誼。這份因為時間沉澱而變得厚重情義,讓所有隊士都擔憂起來,絲毫不敢拿他重傷之後虛弱身體與時刻會變臉天氣去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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