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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46)、看穿了 文 / 掃雪尋硯

——    紫蘇一語點醒眾人,大家忍不住都噤了聲,徒留幾人在嘶嘶倒吸涼氣。冰火!中文

    又過了片刻,才有一二女子,在小聲勸著六娘。六娘被紫蘇點醒後,也已覺得後背生涼,不敢再多說什麼。眾女子之中,也沒了誰再敢提喊三娘下來的事。

    並且,此時哪怕是三娘自己下來了,她們怕是都要提吊起心尖兒。如果三娘真的一嗓子吼了出去,哪怕初衷是為了給石乙助威,恐怕威風沒助成,還得引來燕家那邊人的誤會。

    隔了片刻,二娘又屈肘碰了碰依然保持著沉靜的紫蘇,忍不住小聲問道:「所以你剛才讓三姐上樓去,是故意的?」

    紫蘇輕聲道:「的確是,但請你們理解小妹的做法,我並無一絲惡意,並且現在的五姐真的需要有個人能跟她談談,而她平時最願意聽的話,還得是三姐去說啊。」

    二娘點點頭,道:「放心吧,這三年過來,你做的事大家都服,也都理解。只是不知道五姐到底怎麼了,你不提,我差點都忘了。」

    「情之一事最磨人。」紫蘇歎了口氣,「這事兒得順其自然,不是旁人擅自可畫方圓的。」

    眾女子聞言皆是認同地點了點頭,然後又都一齊朝小高台上看去。

    石乙手滑之後,望著全珠歸始的算盤,不動沉默了片刻,不知是在準備下一輪演算,還是內心已經生了氣餒。

    與眾女子距了三張長椅,聚坐於另外一端的燕家幾名隨從看見這一幕,諸人大多都面現一絲輕蔑,但仍規矩地保持著沉默。他們都是燕鈺特別挑選出來跟在身邊的人,素質與見地自然養成了一些,在這處處透著陌生的東風樓裡。他們也當更加警惕自覺。

    站在阮洛身畔距了幾步遠的莫葉看著束手歎息的石乙,心裡也有些著急,剛才石乙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手滑了呢?這一步錯漏,回想起來,似乎處處都充滿疑惑。

    但她很快也只是歎了口氣。回想她曾經練字的經歷,即便筆法再熟,照抄字帖,都會有誤筆的時候。然而練字的時候,歪斜一筆無傷大雅。可以再重來,但像這算術,卻是錯一步。全盤皆錯。

    意識到身處此事之中,心思頭腦必須格外的嚴謹縝密,莫葉忽然想起她侍立在阮洛身邊時,也常看見他在書房裡,為一筆錯賬或凝神、或皺眉、或歎息的樣子。甩指回珠的經歷也不是沒有,並且幾率還不少。

    莫葉默然感慨:失誤在所難免。

    稍平心神,她看了阮洛一眼。雖然以她此時所站的角度,只能看到阮洛的後背,以及半面側臉,但見他雙肩仍然平穩。她也感受到了些許安慰。陪伴在他身邊時久,若用心去領會,即便不用對上他那雙清澈而平穩如晴空湖面的雙眸。她也已能感受到些許他的精神指引。

    垂視了桌面片刻的石乙,自然擱在膝上的左手慢慢握成了一個拳頭,像是下定了一個決心,但他的拳頭握得又不是太緊。隨後,他抬起左手。卻不是點向算珠,而是將攤開的賬冊往後頭翻了幾頁。

    看見這一幕。審位上一直平靜觀望的阮洛和燕鈺不禁都眼露訝然神情。

    既然已經拂珠還始,石乙要重新開始計算,就應該擺出重頭再來的姿態,可他此時卻還要往後頭跳頁……難道他不準備算前面的了?

    但審位上的兩人只是臉上神情變了變,卻一個字都未說出口。因為在賽事開始之前,先列明的規矩裡有提到,審師不允許在賽事過程中與競技者有對話,以防提供幫助。

    不過,他們此時不說話,實際上倒是給了石乙一種助益。因為他們不問,便也不知道石乙心中所想。石乙這麼做當然是有考量的,還稍微有些冒險,但若說穿了,就沒有這麼設計行為的價值了。

    填滿了一本賬冊的數字組,越算到最後,位數越大,表現在算珠上,排列也就越長,進位步驟自然也加層了,這不利於石乙施展他那套心算結合手算的自創算法。

    而將一本賬簿上的數字組,切分成兩個段落進行運算,除了達到縮短位數長度,降低對心算造成的壓力,還有一種蒙蔽視聽的作用。

    石乙前世生活的那個時代,科技再發達,有些工程作業仍會採納一些較為古老的建議。例如他見過不少的穿山隧道工程,無論勘測儀器和挖掘機械如何發達,大致還是採取雙向挖掘的辦法,勘測好山體對角,從兩端同時施工,可以大量節省工期。

    石乙此時就借用了這種理念,但他終究只有一把算盤,不可能把那賬冊真的掰成兩半,他也不能化身兩個人同時進行計算,所以他稍微用了點手段,施了個障目法。

    只是不知道一旁的易文會不會吃這一招呢?

    石乙將賬冊翻到了他覺得自己能拿捏得準計算時間的頁數,然後才開始展指撥珠。

    審台上的阮、燕二人其實早從一開始就覺察出了石乙的指法有異。如果台上就他一人,這種異常還不太明顯。但拿著同樣的賬冊,面對同樣的數字組,又都只是用最基礎的二指法,跟一旁彈指速律十分穩定的易文比起來,他的彈指異常之處,就很明顯了。

    阮、燕二人即便不是珠算絕頂高手,但也都早把算盤摸得透熟,即便是閉上眼睛摸算盤,都知道哪珠占哪位,豈會看不出來,石乙在算盤上撥出的數字組,完全與易文不同?

    但他們兩人手中參照的賬簿,明明都是一模一樣的。

    凝神觀看了片刻,兩人幾乎在同一時間明白過來,不禁又是目露驚訝,並同時側目向對方看了一眼。

    這一次,燕鈺終於忍不住開口,言意十分隱晦地道:「石學友的思路果然奇特。」

    雖然比賽規矩是他燕家定下的,但規矩裡並未嚴苛的說,在不透露絲毫幫助信息的前提下還不准說話,因為審賽的也是人,也會有突發情況。不過此時燕鈺顯然是鑽了點規矩裡的空子,他並沒有什麼要緊事,令他必須說這句毫無意義的閒話。

    終是因為他只看穿了石乙兩個障掩小手法中的一個,卻以為將他完全看穿,只當他這異舉是眼看著必敗的結局而癲狂所為,因而心緒上有所放鬆。

    他覺得易文此場必勝。

    雖然憑他對賽事的預估情況,石乙這一敗,是有點快了些,不過這樣一來,他就可以盡早得償所願,順理成章地展開之前與阮洛約定好的步驟。

    想到這一點,他又不禁隱隱悅然。

    人的嚴謹心理,真的很難跟開心愉悅走到一起,這一鬆一緊截然不同的兩種情緒,倘若選擇了其中一樣,必定就要放棄另一樣。

    此刻不知易文是否如此,但至少燕鈺已吃了石乙的小伎倆。

    見燕鈺先開口了,阮洛也沒客氣,他心中早有疑惑,剛才得以看穿,心緒反而有些焦急起來,但秉承不給競技者透露幫助信息的原則,他只能含糊深意地輕笑道:「小乙這全是胡來,看來他是被易文嚇到了,算術也是講究前程後啟的,本末倒置難結正果。」

    他這話明顯有著斥責貶低石乙的意思,哪還能讓人聽出他是在幫石乙的意思。

    阮洛在說這話之前,也不是沒有仔細考慮過,雙方迎戰,他本來不可以出言折了己方士氣,只是他也有些放棄了石乙繼續下去的念頭,只盼自己道出這句話,能讓似乎在走偏門的石乙返回正道。

    至於後續的事,即便小乙在第一局敗了,反正他也已準備好親自上陣。

    這似乎也是燕鈺很期盼的事,所以此刻的他才能笑得很真切吧?

    莫葉本來也想出聲勸誡石乙,但之前宣告比賽規矩時,她不是沒有聽見,心裡也明白,自己離場中二人越近,便越要自覺遵守章程。燕家來的都是什麼人?己方若妄圖以破壞規矩的方式給自己圖得優勢,這平衡一亂,恐怕燕家能在規矩之外找到的助力會更多。

    終是有些技不如人吶!

    而在聽了阮洛開口之後,她不禁又有些詫異,暗道:阮洛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他也已因為石乙的失誤而削了信心,在打退堂鼓?

    不過她很快又明白過來,知道阮洛這是以退為進,準備石乙棄場,而後他親自接替。

    阮洛要勝過易文,莫葉對此是有信心的。她侍立在他身邊三年了,已不知多少次看見他在書房撥弄算珠的樣子,指法靈敏度自然是超過此刻的石乙。而且因為他是她信任著、且已心生些許依賴的人,自然對這個人擁有更多的支持之心。

    站在她的看事角度,怎麼著也不可能更相信易文能勝過阮洛吧?那顯然是敵我不分了!

    只是對陣易文之後,可能燕鈺也該上場了,兩人終要對局一戰,這樣真的好麼?這樣一來,勝負的結果最終如何,即刻變的飄忽難定起來——

    (ps:拂珠還始,就是將所有算珠全部拂歸珠算開始的位置,相當於計算器歸零,我簡寫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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