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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37)、錯過是錯 文 / 掃雪尋硯

-    又過了幾天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不許勞動的生活,連平日裡每天必須進行的練武課程都被程戌那傢伙直接以雜貨鋪關門的方式拒之門外,莫葉只覺得自己這幾天過得很不適應,有種錯覺,覺著自己幾乎變成一種會語言的高貴肉豬。習慣了白天裡認認真真完成那幾項事情,如果忽然不讓她如此,即會讓她體會到一種生活失去真實質地的感覺。

    人在日常生活中扮演主要角色,生活因為頻繁重複擁有了強大的規律和邏輯,一朝改變,也會跟著改變一個人。

    而莫葉還只有十幾歲的年紀,因為前幾天的事情,初離巢的雀兒雙翅又硬朗了些,愈發不願意單方面只知服從天氣的安排。

    在後宅看丫鬟婢女們繡花閒聊,莫葉全然不擅長此行;西宅看家丁伙夫劈柴,家丁們全然不讓莫葉插手幫忙;東宅翻滿屋書籍,除了將寫實極強的地理書冊熟讀之後再熟讀,別無新的發現……憋在宅院幾天,要不是不想太招搖,莫葉真是差點忍不住上樹,想要看看阮洛書房所在的小院裡,那棵大樹上天天吵著阮洛算賬的那窩喜鵲家到底添了幾個新成員,整天嘰喳個不停。

    然而在仰頭看了一眼離地似乎約有八、九丈之高的樹冠之後,又側耳聽了聽宅院周圍護院們來往的腳步聲,莫葉的目光最後落在樹幹上溝壑縱橫的樹皮上,放棄了在心裡默然提起過許多次的上樹念頭。

    思及橫在自己上樹之事面前最大的阻撓,莫葉想起宋宅裡的那群護院,情緒因事而起,她忽然異常敏感地覺得,宅中有這麼一群人存在,似乎對主人家是莫大的干擾,甚至是……一種監視。

    ……

    有人的地方,就存在文化。就能形成一種獨特的地域特色。離東城門最近的一截海岸,只需要步行一個時辰左右就可以到了,海港碼頭就設在此處,這裡也是海運的觀看地點。

    除此之外,東城外的海岸線還有兩個港口。其中之一是官家所辦的鹽場。外圍受軍事管轄。尋常人不得進入。另外一個港口離東門實在太遠,不但去那裡要走很長時間的路,並且就算到了那裡。恐怕也偏離航船路線太遠,根本看不到了。

    步行出一段路後,腳下微濕的土地漸漸趨向沙質,變得軟和起來。這樣的土質踩著如踩在粉末上,但粉末又不可能像這般可以踩出「吱吱」響聲。

    不遠處廣闊的深藍色海面已經進入視線範圍,天空的雨還綿綿下著,沒有變大也沒有變小,沁潤著海邊的沙地,即便是有很多人來往於上。也絲毫不起灰塵。

    看著有幾個孩子蹲在沙地上堆沙子砌圍城,葉諾諾也有些躍躍欲試,但最終還是作罷了,因為她來這兒是為了看航船的,玩泥巴沙子在她眼裡曾經是熱門遊戲,現在於她而言則已經過時了。

    在沙灘上閒轉了幾圈。葉諾諾揀了幾個貝殼,很快又嫌丑給扔了。

    沙灘上已經零散聚集了許多遊人看客,有的人一來就開始排隊。有的人則沒那麼急躁,瞅著時間還要很等一會兒,與其過早排隊進場。在那地方有限的看台上乾等,不如先在海岸散散心,聊些閒話。海邊老早就有這麼一幫子人在,如果有好看貝殼,當然不會輪到葉諾諾這個後來者撿到。

    但隨後莫葉就有些看出來了,葉諾諾似乎是在等人,她今天帶在身邊的是小丫而不是小玉。

    果不其然,很快她就見一個人影小跑過來,正是葉諾諾無比依賴又看中的葉府丫鬟小玉。

    小玉跑到葉諾諾跟前,大喘了幾口氣,葉諾諾不等她把氣喘勻,就急忙問道:「人呢?」

    小玉也很著急,喘著道:「王家小姐不能來了,被……」

    她看了葉諾諾身旁的莫葉一眼,本來要對葉諾諾說的話到了嘴邊又改了口:「被他弟弟拉走了。」

    在昨天同葉諾諾一起去買票時,莫葉就已經知道,所謂王家小姐,其實就是指歆竹公主,也就是春啟節那天,她與石乙一起從禁宮外的衛河裡救起來的那位。因為歆竹公主是帝王家女,本名也是姓王,所以就用了『王家小姐』的稱呼遮閒人耳。

    只是,她被她的弟弟拉走,那不是……皇子?

    莫葉沒有問出這個問題,她就見葉諾諾用存疑的目光看著小玉,慢慢說道:「剛才在來的路上,我們碰到一個好心的伯伯,送了我們一張名帖。所以啊,即便不佔用你的那張名頭票,我也是想多帶幾個人入場就多帶幾個人入場。可現在看來,名帖好像也沒什麼用了。」

    小玉當然知道她言中提到的『名帖』是什麼東西,猛的會過意來之後,連忙擺手道:「婢子絕對沒有騙你,她不是被她的二弟拉走的……我這麼說你總該相信我了吧?」

    莫葉旁聽著小玉這話,默然琢磨著,公主不是被二皇子拉走,這似乎也說得過去,因為二皇子常年身體虛弱,不管這來海邊吹風的事,也屬正常。只是,如果不是二皇子做的事,那……當今天子膝下是不止有一位皇子麼?

    想到這兒,莫葉微微抿緊唇,思酌著這個想法有點愚蠢。

    但如果換個念想去分析,那天在葉府,葉諾諾可以很輕易在自己面前提到二皇子,還介紹得很詳細,唯獨對另一位皇子,是隻字未提。如果皇帝還有一位或者更多位的兒子,而葉諾諾又與二皇子走得那麼近,為什麼不提他?

    莫葉沉默著看了小玉一眼,因為心裡有了別的打算,她倒能看出小玉語氣裡也有隱瞞的意味。她再轉臉看向葉諾諾,只見她的臉色微微沉下一些,看來她對小玉晦澀相告的事,實是心裡明白的,並也知道其中的利害之處。

    但既然葉諾諾不願主動去說,那些事又是跟皇帝的家事有關,或許自己也是不知道最好。自己又不像是葉諾諾,曾經家世裡存在顯赫的長者。這一代人又與皇族走得那麼近。對於皇宮大院,自己就只是一個過客。

    葉諾諾在聽了小玉的話後,不僅沉了臉色,還沉了聲。她良久無言,像是在思考著什麼。而在這期間。她身邊的兩個丫鬟都沒再出聲打攪她。莫葉也沒有插言。

    思酌許久之後,葉諾諾忽然歎了口氣:「算了,今年她來不了。那就明年再約吧!咱們現在去排隊,等待入場。」

    她的話音剛落,侍立在她身旁的小丫忽然輕聲問道:「這麼早就進場麼?」看她說話時的眼神,似是話裡有話。

    不等葉諾諾接話,心思靈敏的小玉直接將小丫想說的話挑開了:「大小姐,為了避開老爺地管束,你清早就悄悄出府,到現在咱們都還沒吃早飯呢。」

    說到這兒,她看了莫葉一眼。又輕聲問道:「我家小姐清早就去找你,莫姑娘應該也還沒吃早飯吧?」

    經小玉這一提,莫葉才想起這檔子事來。之前忘了反而不覺得餓,此時想起來,一時間幾個女孩子倒都感覺飢餓難耐了。

    「小事,我請。」葉諾諾拉起莫葉的手。笑著又道:「在海邊吃飯,還真是少有的機會啊!」

    有人的地方才好做買賣,而人多的地方也比較容易來財。

    今天來東海岸的遊人看客身份複雜,人群裡還和著些衣著稍顯奇怪的外地來人,另外。應該還有一些著了便裝來湊熱鬧的世家貴族。

    不過不管怎樣,既然大家來到此地的目的大致相同,是為了娛樂,那麼身上多少都帶有閒錢。

    京中有些商人就是看中了這點商機,從凌晨開始,就在自家店舖裡做好了準備工作。待到天色微曦時,老闆帶著夥計工人,攜了進行過初步製作的食品和工具出發,成為東城門出城的第一批人,只為趕早在海港選個好一點的扎攤位置。

    海灘臨近港口碼頭的位置,有軍士管控秩序,但朝廷並不限制商人於海運的當日,在港口周圍扎棚子擺攤做生意,只要按照官方規定的秩序進行就可以了。

    特別是售賣飲食這一塊兒,不但不會受到朝廷限制,反而還是受支持的。如果城內城外都有食物可供購買,那大傢伙可以不必在內城吃完飯,然後再又一齊往城外擠了。位置在海岸的攤點售賣的食品可能會稍稍提價,但朝廷因此得以收取的稅額自然也會因比例而稍稍提高。

    因為吃飯的地方是商家臨時搭建的,清水和青蔬準備得有限,受此環境所影響,海邊所有臨時舖位都以煎、炸、燉這三類食物為主。

    儘管在海邊的這種就餐條件明顯趕不上在內城下館子那麼齊備,但轉念頭想一想,在平時,海岸邊就是一片灰銀色沙地,只有到了春季海運的當天,才會聚集一些臨時商舖。

    葉諾諾的話並非全是戲言,如果有誰想一邊吃喝一邊看海,或許只有挑在這一天才能尋到機會。在除了今天的其它日子,你或許可以花錢一邊吃喝一邊看戲、聽書、買小曲,就是沒法把大海挪到飯莊裡頭去陪你。

    體現在這種機會裡的特殊性,也是其商機之一。

    葉諾諾叫了四甕肉燉蘿蔔上桌,熱騰騰飽食之後,四人都覺手腳暖和無比,任那海風吹來,人也不再像剛出城那會兒能感覺到些許寒意了。

    吃完肉喝乾湯,小丫又有些眼饞一旁鋪子擺出的燒炭大鐵箱裡的烤雞腿。

    那一排排擺放整齊的雞腿被烤出一層黃燦燦的脆皮兒,雖然海岸上人聲繁雜,小丫聽不見那油溜溜的雞腿在炭火上烤出的「茲茲」聲,但那股肉香味兒,是再怎麼也掩蓋不住的,並且還已被海風捲得到處都是。而小丫只覺得那味道如有了魂,專挑她的鼻孔往裡鑽,然後牽著她的魂往那烤雞腿鋪邊上靠。

    已經有幾個遊客聞香而往,看樣子應該過不了多久,烤雞腿鋪裡在早上出城時儲備的雞腿就要售罄了。

    看著時不時勾頭回去看,隱隱還在嚥口水的小丫,葉諾諾忍不了,敲了一下她的頭,直嘲她眼長嘴饞。

    先武止後文治,隨後葉諾諾又以醫師之女的身世經驗勸誡她。海邊風大,又在下雨,最好別往肚子裡添太多油水,小心染上風寒,上吐下瀉。苦不堪言。

    聽到葉諾諾這言外是勸。言內又隱約含著威脅的話,小丫頓時懾聲,不敢再多想那雞腿的事兒了。

    除了搭棚子出售各色食物的攤位。海岸沙灘上還有到處走動的賣糖葫蘆的小販。

    因為流動性強,他們也可以經這一天的生意小賺一把。一扎糖葫蘆賣完,他們甚至可以跑回內城去,再扛一扎回來繼續賣,因而今天出現在海岸沙灘上的糖葫蘆小販也是顯得格外的幹勁十足!

    山楂果外敷了一層糖漿,冷卻後會變脆,嚼起來特別有感覺。這樣製作過的山楂果被一根竹籤串起來,十分好玩又耐吃,而酸酸甜甜的味道更是讓孩子們愛不釋手。

    女孩子更是難以抵擋它的誘惑。

    葉諾諾請客買了四支糖葫蘆串。給每人發了一支,然後她臉上微微現出豪情來,微吐舌尖舔了一下糖葫蘆串最頂頭那枚果子,滿意的笑著說道:「如果不是因為大家還要騰出一隻手撐傘,我就給每人買兩支了,可惜啊。」

    一旁偶爾還是會忍不住去想那噴香烤雞腿的小丫瞄了她一眼。舌頭蠕動推著口中含著的一枚圓果兒,在心裡則腹誹:你肯定不會大方到給咱們一人買一隻烤雞腿。

    莫葉望著手中的糖葫蘆,很快便想到幾年前第一次吃糖葫蘆時的情景。

    那天師父從外面回來,除了手裡照舊抱著幾本書,還有一支用荷葉包著的奇怪東西。當時師父說那叫糖葫蘆的東西很好吃。她還不信,結果她只吃了一顆就喜歡上了。

    後來在去書院的路上,師父常常叫住路過的糖葫蘆小販,買給她吃。那小販為了攬生意,還滑口地誇她的師父疼女兒,誇她可愛,師父總不會當著小販的面解釋什麼。

    再後來她長大了些,師父便不怎麼給她買糖葫蘆了,於是她就總是自己去買。當小販問及她的父親怎麼沒有陪同,她終於忍不住,認真地告訴那已經眼熟了的小販,師父不是父親。

    以前吃糖葫蘆的感覺,是酸在口中、甜入心底,即便吃到最後,有時牙齒都被酸倒了,可心裡仍是會覺得很滿足的。但現在,莫葉咬下一顆山楂果含在口中慢慢允著,卻沒有感覺到什麼味道,只有心裡的酸楚感是清晰的。

    她忽然猶豫著想道:莫非是喝那苦藥時間久了,才會不容易感受到甜的味道麼?

    吃飽喝足允著糖葫蘆,四個女孩子這才排入由遊人組成的隊伍裡,慢慢等待進入碼頭觀景場地。

    因為正在下雨的緣故,而人流密集的地方撐傘容易添堵,朝廷便派人臨時在遊人排隊的地方架起寬敞的帆布棚。四個女孩子隨後排到了如大傘一樣撐開的布棚下,便收了傘拎在手裡。

    她們幾人年紀相仿,因為期待著過一會兒的壯觀景象,她們的面孔上都洋溢出了興奮神情,青春逼人,十分惹眼。又因為她們手上都拿著支糖葫蘆,彷彿形成一種融洽的紀律,讓旁的人一看就知道她們是來自一處,又是讓旁人忍不住多留神幾眼。

    在莫葉一行人所在的隊伍隔壁,還有一支在慢慢向前挪動的隊伍,兩隊人都是要進入一個觀景場地的,只是因為人潮龐然,所以進行了分流通檢。

    在這只隊伍裡,也有著類似莫葉一行人的四個人。這四個男子年紀略有差距,不過除了其中打頭站著的那個男子年約二十三、四歲,他後頭跟著的三人大抵只是年紀約摸十五到十七的少年人。

    之所以說他們與莫葉一行人有些相似,是因為他們的衣著,款式顏色都近乎一致。而他們手中拿著的已經收起的傘則是完全相同的,純黑色傘衣,玄紫色木柄。如果細心去看,還能發現這四人的手並不像尋常人那樣悠閒拎著傘柄,而是緊緊握於傘骨偏中間的位置,壓得傘衣微微下陷。

    這四個人雖然在排隊,但他們的臉上都是一副接近嚴肅的神情,似乎他們來此不是為了遊玩娛樂,而是為了什麼工作。

    然而當那三個少年人看見了對面隊伍裡那四個女孩子。三人當中有兩個人眼中微微一亮。過了片刻,其中一人忍不住感歎了一聲:「哇,好水靈的姑娘,不知道是哪戶人家的小姐,獨自出來居然也沒有家裡人看著。」

    他右手邊的少年同伴聞言輕輕推了一下他的肩膀。笑著說道:「怎麼。你看中其中的誰了?」

    先頭說話的那少年也反手推了一把,挑了挑嘴,卻沒笑。「這只是你的想法,我可沒這麼說過。」他說罷,又看向他左手邊一直沒有說話的少年同伴,微含笑意的說道:「小凌,你怎麼看?」

    被他喚作小凌的那個少年同伴,模樣看上去應該是四人當中年紀最小的一位,也應該是最沉默寡言的一位。

    他從一開始就沒有參與身旁兩個少年的討論,在聽到同伴的詢問後,仍是沒有開口。只是抬眼看了看打頭那個二十多歲的男子,那人顯然是這三個少年的領頭人。

    說話的那兩個少年人見狀頓時矮了矮頭,就在這時,那個被身後三個少年人悄悄用目光戳脊樑骨的年輕人忽然轉過頭來。

    這年輕男子早就聽見身後幾人的對話,而待他轉過臉來,就見那說話的兩人眼神飄忽不定。唯有走在最後頭沉默寡言、年紀最小的那個孩子,在與他的視線對上時,目光依然沉靜如水。

    年輕男子在心裡歎了口氣,握著黑傘的手微微上抬了一下。這種不仔細觀察就較難發現的動作,似乎是某項指令。三個少年人看見他的這個動作,神情頓時收束嚴肅起來。

    隨後,那年輕男子神情稍緩,低聲說道:「美麗的女子總是最能摧心蝕骨,你們以後都會長成真正強悍的男人,也會有需要玩女人的時候,但請記住,把心都老實放在自己胸膛裡。」

    年輕男子說完這話,不再看他們,轉過臉去,面向前方,繼續做出排隊等候入場的樣子。

    緊跟在他身後的三個少年人聞言皆是目色一凜,立即收拾了閒雜心緒,不再東張西望,一致的學著那年輕男子的樣子,目視前方安靜排隊。

    這年輕男子雖然在說話時特意壓低了聲音,但他色厲內荏的話還是讓身邊排隊的人聽到了分毫,但旁人仍都是一臉不以為然的樣子。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芸芸眾生之中,的確存在一類對女人持有極端偏見的人,但只要這類人不把矛頭瞄準自己,又有誰會討人記恨地主動去追著別人計較。

    而直到此時,排在另外一隊人裡的莫葉和葉諾諾才有些後知後覺的感覺到了,剛才似乎有什麼人在盯著她們看。

    莫葉下意識的朝旁邊那支隊伍看去,正好看見前行到與她們對抵角度的那四個握著黑傘的人,但他們都目視著前方,絲毫沒有偏看其它,莫葉便也收回了目光。

    然而待她向身旁同伴看去,就見葉諾諾也在看那四人,並很快說道:「喔,那四個人是武館弟子,帶頭那個似乎是武師,後頭三個少年……嘿……小伙子都長得挺精神的嘛!」

    她絲毫沒有看到身旁的兩個丫鬟朝她投來的鄙薄目光,不過這倆丫鬟除了鄙視一下自家小姐,也做不了別的事了。若要討論男色,她倆自認沒有葉諾諾那臉皮的厚度。

    莫葉對此到無甚感覺,討論男色她不覺尷尬,但也沒有葉諾諾那樣的熱情。曾經在書院時,下至五、六歲的男童,上至十五六歲的少學書生,莫葉見了不少,並不奇怪。

    在聽清葉諾諾說的話後,她倒是很好奇一件事,隨口問道:「武館是什麼地方?」

    過了許久,葉諾諾仍舊目不轉睛的看著對面,對於莫葉的質疑處,她只隨口回答:「聽名字就應該知道了啊,教人練武的地方嘛!」

    「習武不應該是在書院裡麼?」莫葉再度疑惑了。

    在她的認知裡頭,書院分文院和武院兩種。例如她曾待過的禮正書院,就是十分正統的文學院。而她的童年好友邢風得以施展所長的山水書院,則是名望與人氣都不俗的武學院。

    直到聽了這聲質疑,葉諾諾終於肯收回目光看向莫葉。

    她不知道莫葉曾經的生活際遇之詳細,只按照自己的理解,給印象中屬於外郡人的莫葉解釋道:「能進武院當然是最好的了,但民間也存在武師自己開設的武館,收徒弟傳授個人的武學領悟。這是官家不會阻止干擾的事。」

    「武館和武院有什麼區別麼?」莫葉隨即又追問,「聽起來只是一字之差,但聽你的語氣,似乎這二者之間有很大區別。」

    「當然有區別啊,很大的。」反正慢慢排著隊。也沒什麼別的事可做。既然起了新的話題,葉諾諾乾脆就敞開聊了起來,「武院是官方開設的。所收弟子都能得到一套完備的武藝指導。與十幾種兵器相關的武藝招數,也都聘有專長武師指導弟子練習。相比而言,武館就是比較單一的私人授徒。」

    葉諾諾稍稍頓了頓,然後接著又道:「藝從武院的弟子學成後,大多能混個衙差資格,能力好一點的還能進京都府當差。但是武館所收弟子裡則存在許多良莠不齊的人,大多學些花拳繡腿卻也夠混去大戶人家當護院家丁。現在世道太平了,沒那麼多打家劫舍的罪案,護院家丁這份工作算是肥差了。」

    一旁的小丫忽然插嘴問道:「所以咱們家沒有護院家丁。是因為養不起這些混肥差的人麼?」

    葉諾諾順手就用啃得只剩一個山楂果的糖葫蘆簽子敲了一下小丫的頭,撇嘴不屑道:「誰敢搶到我家來,我讓他眼睛瞎一個月。還有,你可別小看了你那柱子哥,有他站在大門口,三個壯漢一起上也是奈何不了他的。」

    小丫眼中神情忽然變得激動起來。問道:「真的?柱子哥真那麼厲害?」

    站在她身旁的小玉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

    葉諾諾聞言也是攤手做出一個無奈地表情,沒有再說什麼。不知道她是無奈於小丫居然到現在還不知道這一點,還是無奈於小丫的忽然花心亂冒泡。

    莫葉微笑著說道:「不知道諾諾妹妹除了研製過辣椒水,還有沒有別的什麼發明。想必一個不怕毒蟲的人,研製出的防身克敵藥水。都是很厲害的吧?」

    她說罷還輕輕拍了拍掛在腰間的一個縫得有些歪扭的布袋,那正是她那天離開葉府時,葉諾諾送給她的防狼辣椒水。

    葉諾諾見莫葉一直隨身攜帶她的『作品』,心下頓生一種成就感,臉上也現出一絲得色,不再理會小丫的打岔。

    扔小丫到一旁讓她獨自發花癡去,葉諾諾言歸正傳,對於莫葉好奇的那個問題,繼續解釋道:「雖然說武館弟子中,常會有參差不齊混日子的人,但武館在某一情況下,也是以這點不同優勝於武院的。往往真正的高手都是出自武館,如果武館的授藝師傅發現他的弟子中有天賦極高者,會著重培養,或者收為關門弟子,進行一對一的武藝傳授。但在武院,弟子能得到這種待遇的機會是極少的。」

    莫葉不禁問道:「這是為什麼呢?學識不應該是越多越好麼?」

    「武功……好像不太相當於學識吧?」葉諾諾搖了搖頭,她對這方面的認識也是道聽途說而來,知悉得並不透徹。遲疑了稍許,她接著又道:「我爹是萬萬不會同意讓我學武的,但我聽過一種說法,習武,多而不精啊。」

    話說到這裡,幾人暫時都失了言語,因為她們說到了一個自己都不甚理解的知識點上。

    就在這時,排在她們前頭的一個人忽然轉過身來,溫和對幾個女孩子說道:「武院是有學年限制的,到了年限就得出來了,不像武館,只要拜入的弟子有天賦,學個十幾二十年,成為一代武道大師,也不是沒可能。學武這種事,牽連一身筋骨皮的鍛煉,得虧年年嚴寒酷夏不停的鍛煉,才能有成就,哪是武院只用三、五年時間就可以培養得出來的。如若那樣,高手未免太不值錢了。」

    這半道插話進來的是一個身著灰色長衫的男子,他的雙眉雖然不甚濃黑有勁,看著有些文弱書生氣,但五官臉孔生得還算端正和善,不像凶暴或者險惡之人,若是路上遇到閒聊一段,應該沒什麼問題。

    幾個女孩子沒有對他設有太大防備。而葉諾諾則是第一個開腔,算是容納了這個陌生人進入自己這邊的討論話題,平聲問道:「那這位叔叔可知道為什麼武院不培養武道高手?多出一些高手為官家效力,豈不是更好麼?」

    「小姑娘,你這個想法很好。但是……」文弱男子說到這兒稍微壓低了一些聲音。再才繼續說道:「能為官家效力的武力,他們已經有了,是軍隊啊!武院的任務只是為官家輸送衙差待選人。衙門裡有一些會點武功的人也就夠了,絕頂高手大多也不願意總呆在一處地方早敲鑼晚守門。」

    葉諾諾不甚理解他說的這段話,但又對她能理解的那段話表示贊同,於是她只能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點頭連連道:「也對。」

    她心裡對文弱男子的話是存著幾分疑惑的,但她從一開始就不打算與這陌生人深入討論什麼,只是見他主動湊過來,便隨他閒聊幾句罷了。

    除了她心裡是這樣打算了,一旁的莫葉其實對這文弱男子的話也是半信不信的態度。

    莫葉相信的是她未曾接觸過的一部分有關武道的知識點。懷疑的則是她能掌握的那一部分。她的質疑處比葉諾諾更為具體,因而致使她又有些懷疑起這個文弱男子的身份來。

    如果武院不能長時間收留弟子習武,那山水書院是怎麼回事?

    雖說她以前在邢家村居住時,也從邢風那兒得知,山水書院建議習武將近四年的邢風去京都參加武舉。對此建議,山水書院的院長也願意提供直薦信。以供邢風跳過州試環節,但山水書院也沒有因為邢風沒依從此建議,就將其罷學。

    並且像邢風這樣長時間待在山水書院的弟子,六、七年以上資歷者也是有的。

    難道是兩地的武院有所差別,帝京的武院在制度上。會更嚴苛一些?

    見剛才還聊得火熱的幾個人這會兒都不說話了,那文弱男子等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又開口道:「這位小姐身嬌體貴,練武那種粗魯技藝就免了,等到及笄之年,尋個好人家嫁了,自然有人會保護你一生周全。倒是這位小伙子,年紀輕輕,身形有些單薄,正好可以練武強身。在這個年紀磨練一下體格,良效最明顯了。」

    莫葉聞言不禁微微愣神,旋即她回過神來,總算是有些明白了這文弱男子主動搭腔的原因了。

    她正要開口拒絕,卻聽葉諾諾搶先一步,開口問道:「京都武館數目和派系繁多,這位叔叔,您覺得我的這個朋友適合去哪一家武館掛名拜師呢?」

    莫葉正想阻止葉諾諾,卻看見她身後那兩名丫鬟都在忍笑,她忽然明白了一些什麼,沒有開口。

    文弱男子正待開口,看見一旁忍笑的兩名丫鬟,忽然也意識到一絲不對勁。

    不等先開口說話,他側目又將莫葉打量了幾眼,終於看出了些許異樣,頓時臉上浮過一抹尷尬,瞬時斂去。他乾咳一聲,揖了下手,低聲說道:「小姐,請恕在下冒失了。」

    說罷,他便轉過臉去,不再看這邊了。

    葉諾諾身後的兩個丫鬟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

    莫葉則微含責怪意味的看了葉諾諾一眼,似乎是在說:你啊,能不能別太愛玩了,非要讓一個大人在你這一個孩子面前折了面子,你才覺得有趣麼?

    其實莫葉沒有怪責那文弱男子的意思,但是那人轉頭過去,也轉得太快了。

    另外一邊,葉諾諾也沒有怪責他的意思。

    對於武館招攬弟子的行為,京都內城但凡時值青春年少的男孩都有遇到的經歷。只是見眼前這位有些書生氣的文弱男子竟把莫葉誤看成少年小子,這讓葉諾諾覺得有趣,便順勢戲弄了對方一下,待她回過頭來時,不禁又在莫葉身上多打量了幾眼。

    莫葉陪阮洛出門時,的確是換作書僮打扮,但或許是因為葉諾諾知道她是女子,便一直先入為主的把她當姐姐看,一路上都忽略了她那古怪著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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