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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81) 金玲師妹 文 / 掃雪尋硯

-    屋內的三個年輕人一身武藝大多是靠伏劍教出來的,但孫謹與烏啟南早就知道,伏劍為了栽培凌厲而花費的心思精力遠超他二人。此時見他這般說了,雖然在語氣上仍不肯緩和分毫,可這是他一貫的脾氣,未必是他極怒時的樣子,他大抵是不會真去懲罰凌厲什麼了。

    兩個年輕人不再言語,皆是默默在心裡鬆了口氣,緊接著他們就見伏劍側目看向折劍,難得地表露出一些和氣口吻地說道:折師弟,你把凌厲送回清風館去吧。

    折劍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然後向凌厲走近,一隻手握在他右手小臂上。

    凌厲心裡也很清楚,只要伏劍上來了,他再想說什麼也都來不及了。不僅如此,如果他此時還要堅持什麼,起的作用就只是給師傅徒增怒氣。另外他其實也不太確定,剛才他還未來得及說出口的那個設想,是否只是自己多心了。略微猶豫後,他還是選擇將那未說的話壓下在心底中。

    與折劍一起出去時,凌厲留神看了一眼伏劍帶在身邊的那個年輕姑娘。

    此時不僅是伏劍那身辛酸苦難的破衣枯琴裝束換卻了,這被他帶在身邊的姑娘也已是嶄然一身。她剛才在那餛飩館作賣唱女的一身行裝換成了一套素淨的水色挑梅痕的衣衫,瘦窄的臉頰洗去裝飾蒼白的粉末,透出自然的淡淡健康紅暈,襯著這身稍顯素樸但隱現雅致的衣裝,使她渾身都透著一股青春動人的氣息。

    這是他的同門師妹,但不是跟他在一個師傅手下學藝,所以自她入了宗門那天起計算,他也不過見了她兩三次。這兩三次的見面,中間時間差距跨度極大,而師妹進了宗門時又正值成長極快的年歲,所以他每次與她碰上,都會從心底裡覺出一種很強的陌生感。

    凌厲記得上一次他見到這個師妹。她還只是如一根竹竿般的身段,而今天再見,她已經出落得真正像一個姑娘了。

    只是伏劍卻把正值妙齡的她帶來了京都。

    如果不出自己所料,此次京都之行,當存在諸多危險,可這個師妹與師姐傅玉華一樣,在宗門中主要學的不是武功,而是琴棋書畫四雅之一,她實在不適合出現在京都刺殺行動的這場漩渦中。

    如果當今皇帝準備給他的兒子選王妃,或許這個師妹可以取代了某家閨秀千金。得以混入皇宮。但宮中一直還未有這個消息傳出。恐怕近三個月之內。是不會有這個機會的了。

    那麼伏劍帶她來,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伏劍雖然慣常冷漠,不知憐惜為何物,但他也並不愚蠢。賠本的生意他是不會做的。

    在凌厲用充滿疑惑的目光盯著師妹時,他的這個極少見面的師妹也正用同樣的目光看向他,區別在於他實際上是在質疑伏劍這麼做的目的,而師妹是在辨識這個有些眼熟的人。

    琢磨片刻,師妹終於想起這個與其他師兄弟都少見許多的師兄,小聲喚了聲:你是凌師兄?

    凌厲回過神來,眸色一柔,輕輕點了點頭,但他來不及多說什麼。就被折劍帶出門外。

    最後望了一眼被一扇門關去外頭的那個背影,師妹回過頭來,望著屋內另兩個師兄,忍不住說道:凌師兄怎麼了?臉色好差,我幾乎沒法認出他來。

    孫謹看著師妹秀巧的臉龐。原本被凌厲的話勾得有些壓抑的心情稍稍開朗一些,而想起她就是剛才那個在餛飩館無比卑降自己身份的賣唱女,他忽然有一個念頭冒上心頭,不禁笑道:那你認不認得我是誰呀?

    你不是孫師兄嘛。師妹覺得師兄是在明知故問,因而她在回答後還撇了一下嘴,但她看著師兄臉上掛著的那絲笑意,她恍然明白了什麼,猛地抬手伸出食指搖搖連點他數下,微嗔說道:喔!我想起來了,你就是剛才那個調xi我的臭樵夫啦,你可真是討打。

    孫謹這一挑逗,師妹馬上上趟了,屋內的氛圍頓時輕鬆許多。

    但就在這時,伏劍乾咳了一聲。

    這可真比衙門裡官老爺手中那塊驚堂木拍桌的效果還厲害,孫謹連忙微微垂下目光,像身旁的烏啟南那樣保持緘默,師妹則是禁不住輕微抖了抖肩膀,咬著下嘴唇不敢再開口。

    凌厲是怎麼來的這裡,我大致是知道的,這個不怪孫謹。伏劍淡淡地開口說道,但他剛才在這裡都說了什麼,我聽得很模糊,你們不許有半句隱瞞,全都說出來。

    聽到這如同命令一樣的話語,孫謹與烏啟南皆是身形微聳,兩人對視了一眼,最終還是由話比較多的孫謹來陳述。

    而在一番長話說完後,孫謹並未因為沒有向師傅隱瞞而泰然,心中的惶惶感更甚了,他不知道接下來伏劍的怒火會不會遷延燒到自己身上。

    卻不料伏劍在聽完他的陳述後,只是情緒伶仃地冷笑了兩聲。

    笑罷,他忽然開口說了句:誰說我殺不了他。

    孫謹眉頭微動,忍不住道:師叔,慎言吶,京都此地人多耳雜……

    就是剛才凌厲在這裡時,哪怕說了那麼多的話,也是極少用到殺這個字,更是特意避開了皇帝的尊稱或名諱。孫謹見伏劍似乎無所禁忌的樣子,真怕他下一刻就直接道出皇帝的名字,再恰好被閒雜耳目聽去。

    不得不說,凌厲剛才在屋內說的那番話,還是起了一些作用的。

    看來你們是把凌厲的話聽進心裡去了一些,我們此次要著手的目標,也正是那小子剛才言及之人。伏劍略透著寒意的眼光掃過孫謹的臉,話說到後頭,語速漸漸快了起來,但我們這一次行動的要點在於快,速戰速決,不決則速退,可以不必拘泥太多常例。

    一直緘默著的烏啟南這時忽然問道:此次行動是可以退的?

    伏劍點了點頭,在回答這個疑問時,他的語調稍微緩和了些:宗門也知道,此次任務非同小可,如果做得成,所得賞金之巨,或許今後你們都可以洗手了,但如果做不成,也不至於讓你們折進去,重損宗門的元氣根本。

    伏劍的這番解釋,果然教人放心許多。

    但孫謹心裡還記著一個較重的疑惑處,眼見伏劍即將準備展開行動,他必須提出來。

    伏劍師叔……提及此事,孫謹的頭腦這才嚴謹起來,言辭不再拖泥帶水有絲毫多餘,方纔我也在餛飩館內,我與凌師弟都聽出了,你在進館的時候故意流露武功。那兩個人都是受過紮實訓練的強者,即便在所用招式上略拙於我們,一身內修卻並不弱,我與凌師弟能感受到的,他們必也能察覺。您這麼做,這對於那兩個高手來說,就如貓嗅到了腥。您應該不會有這個疏失才對,可您為什麼會這麼做,是有計劃而為麼?

    你沒有憑凌厲的一面之詞而全信他的話,反而能有這樣深入的思考,我很高興得見於此。伏劍在說話間微微頷首,我的確是故意這麼做的。

    緊接著他以視線指向身畔的姑娘,又說道:這也可以說,是我會帶著你們的鈴鈴師妹來這裡的原因。

    烏啟南想到師妹金玲薄弱的武功,不禁抬頭看了她一眼,想起凌厲剛才說過的話,此刻他心裡也有著同樣的擔憂。如果不通過選秀入宮這條路徑,師妹在琴棋書畫上的造詣再精,真正挾劍刺殺這種事情,她還是派不上什麼用場的。

    就在他默默琢磨著這件事時,他就聽伏劍接著說道:你們都是同門弟子,當然知道金玲擅長什麼,可能就因此認為我太不知愛惜後輩們的性命。但你們莫忘了,金玲是你們滄浪師叔教出來的弟子,我能從他那裡把金玲帶出來,當然就有能說得過去的理由。

    提到滄浪師叔的名號,屋內的三個年輕男女眼前都浮現出一個綠衣麗人焚香撫琴的身影,在羽天宗的師伯師叔一輩人裡頭,滄浪師叔是唯一的以女子之身、卻不以武功強弱而晉陞身份的人。

    就如世間之人會尊稱女子高學者同為先生一樣,在羽天宗,大家都稱這個年過三十卻風華依舊的女子一聲師叔,絕無人敢有冒犯之意。

    而思及滄浪師叔最擅長的弦音誅心,孫謹似乎明白了什麼,他的目色猛然一亮,但卻有很快黯淡下去,然後他輕歎說道:不說金玲師妹恐怕還無法完全繼承滄浪師叔的本事,就說剛才,撫琴的人明明是伏劍師叔啊。

    你覺得事情矛盾之處,正是我故意佈置的地方。伏劍難得的勾了一下嘴角,笑容裡卻依然儘是冷冽,這麼好的一個機會,沒叫我那滄浪師妹來一趟,真是可惜了。不過,即便是她親自來,直接在餛飩館裡以琴弦之音斬斷目標人物的心脈,恐怕我們也就沒法全身退出京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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