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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05) 只是犧牲品 文 / 掃雪尋硯

    真正傷到阮洛的碎物,是那混雜在碎玉顆粒裡的幾枚菱角狀晶瑩碎物,那破碎的狀態明顯也是被毀後的樣子,阮洛不能看出它完整時形狀如何,只知道它也具有很剔透的質地。

    玉石溫潤,對著陽光能隱隱浮現流澤,故而被有心之人打磨成飾品,光輝襯人,玉暖人肌。但這剔透的刺狀物雖然擁有著類似的觀賞度,卻被有心之人製作成了極厲害的害人器物,真可謂物有兩極,阮洛彷彿能從地上那碎掉的剔透碎尖角里頭看出一些絲絲縷縷從斷口飄搖而出的寒意。

    王熾收回了左手,他的大拇指原本套著寬玉扳指,那扳指被那麼粗暴的擊碎,他的拇指難免也多了兩三道血口子。只是很幸運,這幾道口子看來割得並不深,只是有幾粒血珠子從淺層皮膚裡滲了出來。

    王熾隨意地用右手搓去左手大拇指上的血珠子,自然垂手於袖中,然後他看向那個從閣樓上走下來的女子,淡然說道:「姑娘不是來添茶的,是來添人命的。」

    那個下樓時還姿勢妖嬈、聲露媚態的女子,此時眼中柔和已然盡散,流露出的是一抹殺人前的凶光。她筆直盯向王熾,一副將要索取什麼的樣子——她要索的當然是人命。

    她的眼角餘光又不時在阮洛臉上點過,似乎並不如何重視此人的存在。顯然她已經辨別出來,這個年輕人並不會一絲武功,他剛才絲毫不知道躲她投擲的暗器,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目標人物身邊多沒多這個人,能起到的作用幾乎可以忽略。

    倒是目標人物本身有些棘手,剛才自己只是想輕鬆將那根旁刺剔除,卻沒想到這個中年男子這麼厲害,早已先一步覺察,幫那年輕人擋了一下。

    沒料到這個年輕人對目標人物似乎很重要的樣子,這女子忽然有些後悔。剛才如果投向那年輕人的暗器只是虛晃一招,這中年男子還能避過麼?

    剛才屋中正是他一個幫手也沒有、還多了一個需要他救助的累贅的時候,但那絕佳的機會只持續了片刻功夫。聽到屋內器物激劇破碎發出的聲響,不似失手打破一隻碗碟的聲音,外頭守著的四個侍衛隨從已經趕了進來。

    但隨著王熾這邊入增四個幫手,凶狠女子那邊也赫然多了幫手。只聽轟隆一聲巨響,王熾頭頂上一塊閣樓的木質地板塌方了,好似早就被人整齊的鋸開了一方活木,兩個黑衣蒙面的刺客踏穿這塊活木,從上至下向王熾壓來。

    灰塵翻滾、人影晃動之際。王熾被一名侍衛閃身扯了一把。同時被扯開的還有阮洛。另外的一個隨從、一個禁衛則配合得滴水不漏的在木板貼地後立即大步向前,揮匕疾刺!

    接著閣樓上濃厚的灰塵瀰漫鋪下,王熾與阮洛已經被侍衛拉出室外。屋內環境太狹窄,而且閣樓上先跳出兩個黑衣蒙面刺客後。緊接著就又有幾名刺客照著此法踏穿閣樓躍下一樓。二層閣樓的木地板已經快被刺客們拆完了,茶舍一樓一下子聚集了這麼多的刺客,既不方便己方展開攻勢,也容易失漏了對主子的保護。

    然而這一撥早早埋伏在二層閣樓裡的刺客們似乎對一些進攻陣型進行過嫻熟演練,眼見目標人物退出到了室外,他們並沒有緊跟著跳出去,而是在與留於室內的兩個侍衛一番激鬥無果後,待這二人也退出室外,那群刺客便以茶館為土堡。重疊站在門口,密集地向外投擲蚊群一般的細小暗器。

    幸虧王熾、阮洛二人被侍衛拽出去得早,否則真的難免被這些密集齊飛的暗器所傷。

    侍衛十四在確定將王、阮二人拉到一根房柱後頭,暫時能避過那些飛來暗器,他就著了一個空暇。從懷中摸出一粒東西,朝那茶舍大門砸了出去。

    「彭—」一聲悶響,一陣白煙滾滾,撩得人眼不能視物,門口激飛而出的暗器勢頭稍滯,晚一步從裡面出來的十三和阿平二人這才瞄準一個喘息之機,連忙從那片暗器可及的門前位置閃身退開。

    六個人匯聚到一處,十四立即快語說道:「他們人多,因而能攜帶的暗器也多,這是我們比擬不了的。」

    十三伸手抹了一把額頭上淌下的血水,好讓自己的雙眼不被血污所蒙。剛才他雖然極力躲避,儘管護住了頭部要害,但還是受了些皮外之傷。啐了一口沾染了腥鹹味的唾沫,他來不及多想便說道:「擲雷火丸,把茶舍點著了,煙火一起,恆泰館街區的守衛就會發現這裡。」

    十四聞言正要伸手朝懷裡掏,他忽然就聽阮洛說道:「不,茶舍點著了,裡頭的夥計怎麼辦?到現在還不確定他們是不是有誰被困在裡面。」

    這時他就聽王熾說道:「不用找他們了,他們都被那群刺客殺死在後院了。」

    阮洛甫一聽他這話,心頭先是一驚,然後他就順著王熾的目光一指,從挨著茶舍側牆的一條巷道看去,看見茶舍堆放雜物的後院一角有幾個人一動不動的躺倒一處。憑他們身上的衣料可以初步辨認,這幾個人就是剛才一臉熱忱到恆泰館街區西大門將他們迎進茶舍的侍人。

    只不過是不見了一盞茶工夫,他們就全部被人奪去了性命!

    阮洛眼中現出一絲不忍。

    耳畔,王熾那近乎命令的聲音傳出:「先解決眼前這些刺客,事後再才有餘力安葬那些無辜的人。」

    他的話音剛落,侍衛十四已經攥在手中的雷火丸便投了出去。

    那通體漆黑,個頭比一個拳頭還稍微小一點的彈丸在撞擊了地面後,立即崩裂開來一團火花。這火花異常詭怪,似乎沾上什麼都能點著,火星子彷彿有了生命似的,抓著沾上的東西就吐開了火舌。

    十四在擲出雷火丸的時候,茶舍門口的那團白煙還處於半透明未全散的狀態,那群刺客彷彿意識到那股白煙只有製造視覺障礙的效果,卻是不含毒素或者迷幻效果,所以當雷火丸接踵而至時,他們當中大多數人都有些大意了。

    有幾個黑衣蒙面的刺客並不避開飛來的雷火丸。似乎還有飛起一腳踢回那玩意兒地準備。

    然而他們根本不知道,這種他們今天也是第一次見著的球狀物有多厲害,哪是能受力一踢的!隨著幾枚雷火丸或而撞到地上炸開,或者撞到門框較為尖銳的邊沿,沾衣即燃的火星子四下瘋狂的迸射,立時就有三個刺客黑衣起火,火烤煙熏之下,他們悶聲哀嚎著開始在地上打滾,那模樣不知道有多淒慘狼狽。

    從同伴身上燒得無比慘烈的異火、以及他們喉口中傳出的厲聲痛嚎中,還縮身在茶舍大門內的幾個黑衣刺客深切見識到了那種通體漆黑卻會「噴火」的丸子的厲害。他們皆禁不住朝室內縮了縮身。

    但他們的懼意也只有這片刻的表現而已。很快他們也都反應過來。知道這茶舍難逃一場火劫,已不能成為己方蔽體的戰堡,這幾人便幾乎在同一時間從大門裡躍了出來。

    刺客們在茶舍門前一塊微高於地的石坪上散開身形,雖然他們這樣做便不能像剛才那樣齊力向外投射密不可擋的暗器。但同樣的,王熾這邊再對這群人投擲雷火丸,效果也會大打折扣。

    ——何況雷火丸這種危險物,十三和十四兩個侍衛身上也帶不了多少。

    ……

    ……

    石乙得了四娘的囑咐,離開東風樓去找易文,自然是回了他三年前養病住過幾個月的那處宅子。

    今後這宅子便會成為謝漣漪的私宅了,走在路上的石乙心裡有些感慨,儘管謝漣漪以後不住東風樓了,住在這處私宅裡也不是長久之計。

    在易文即將回梁國之前的最後幾個時辰裡。謝漣漪約他一聚,地方卻不是在東風樓,而挑了這麼個比較隱秘的所在,擁有兩世生活經驗的石乙大致能猜到謝漣漪的打算。

    他倒不會因為她的身份特別而因為這種事去看清她,在他前世生活的那個時代。未婚先孕的事就已不少見了。只是一想到她這麼做,東風樓今後可能又會出現一個類似他這樣尷尬身份的人存在,不知是喜是憂。

    希望易文不要讓謝漣漪等太久。

    當然,若易文敢做東風樓裡排在他父親後頭的第二負心人,石乙有這個自信,把這第二份「討債」工作也繫在自己頭上。

    房子雖然是死物,但這死物又有些特別,不像酒是越放越陳,一處長期沒有人住的房子是會漸漸自然破敗下去的。私宅裡有幾個人常住,主要是為了做一些宅所的日常清潔維護工作,見石乙回來了,連忙招呼他進院。

    敲響那處房門時,石乙想了想,還是隔著房門先打了聲招呼。

    「五姨,我是小乙,能進來麼?」

    面對屋內可能發生的事,原本最好的對待辦法是,今天一天都不要來打攪了。但如果有必須打攪的原因,石乙想不出來,除了這麼做,還能如何委婉。

    「進來吧。」

    有些出乎意料的,屋內的人居然應了,聽那聲音語氣,說話之人精神應該還很清醒。

    輕輕推開門,石乙就看見易文站在屋內窗旁,目光投向開著的窗外,不知焦點定在了何處。謝漣漪就站在他的身後,正在給他梳理髮絲。

    這兩人的衣服雖然已經穿整齊了,但都披散著頭髮,不用細想也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

    石乙內心輕輕一歎,暗道自己來得還算比較恰時。但他只要轉念一想,又會明白了,如果這兩人的事兒還沒完,留守在宅子裡的那幾個人應該會給他提示。

    聽到房門推開的響動聲,易文與謝漣漪一齊側目看來,站在房門口的石乙看見這齊整的一幕,心裡暗道一聲:這一見,倒還挺有些夫妻相。

    謝、易二人都不愚笨,知道石乙一來,就是兩人要告別的時間了,這一刻二人的心情一齊低落下來,方纔那不到半個時辰的溫存反使得這臨別前的惆悵更為讓人難以承受。

    大半年的相思之苦已全部釋放在剛才的那場交融彼此的**之中,謝漣漪出了一身薄汗,但她一想到過不得多久,心印情牽的男子就要與自己分別。再去那相距千餘里的異國,她便不捨得用掉一縷半寸能見著他的時光,簡單擦了把臉,也還未描那已經褪淡了的妝容,就又與他廝磨到了一起。

    聽到門外石乙的聲音,兩個緊緊相擁的人才鬆開了彼此,卻忘了彼此拆散開來的頭髮,依然直白袒露了兩人方才在屋內的那一場春景。

    不過,謝漣漪心裡只尷尬了一瞬,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心緒。

    石乙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他回京後在東風樓住了幾個月。樓裡的眾人平時也常拿那種旖旎無限的招式試探他。早就摸清了他的底。這小子在那方面的事上懂得可不少,但幸好他的定力又是極強的,否則難逃天天被教育,哪能像現在這麼清閒散漫。

    再在他面前遮掩什麼。似乎顯得有些多此一舉。

    相比起來,易文此時心裡的想法倒顯得偏於女子姿態了。沒想到謝漣漪竟不避諱,直接讓石乙進來了,易文在與石乙對上目光時,眼底有一絲訝異滑過。

    石乙知道易文心裡引為尷尬的事是什麼,但現在場間三人當中,如果有兩人都不介意,也未揭破,這事便沒什麼大不了的。

    只要易文與謝漣漪彼此間是真心相待。石乙也擔著支持的態度,那這事除了是有些來得早了些,便不存在什麼瑕疵了。

    倒是看見解發披肩的易文臉龐看起來顯得更削瘦了些,襯著他離別在即浮於臉上悵然情緒,讓人旁觀心生憐憫。

    儘管如此。石乙也沒有在他現在所見的事上贅言什麼,只是直言說道:「燕少當家要走了,姨父也快些準備吧。」

    雖然石乙沒有多言其它,但這稱謂上兩個字的變化,還是讓易文聽出了一層別樣意義。

    「謝謝。」易文也不知道此刻他能說些怎樣漂亮的話,去感謝石乙的信任與體諒,遲疑了一瞬,只是道出最本義的兩個字。

    易文忽然口齒遲鈍起來,還好此時謝漣漪面對石乙沒那麼多不自在情緒,略作思酌之後輕聲道:「小乙,你先到外面等一會兒吧,讓我再安靜為他梳理一次頭髮。」

    從石乙的思考觀念出發,這話應該是從易文嘴裡說出來才應景,但他看著屋內的兩人,不知怎的忽然覺得此時自己有再多的想法,都變成了多餘的東西。

    石乙很快依言出屋,在細心的把門關緊了。

    易文繼續看向窗外,他的目光其實一直落在窗外繞於老樹根那條新生的籐蔓上,他心裡也漸漸攀爬起一些話,想要說予身後正輕輕為他梳發的女子聽。

    他正在等一個他覺得適合開口的時機,卻忽然發現,身後的女子手指間的動作雖未停,卻是良久無話。

    漸漸的,他越發清晰地感覺,屋內這安靜的氣氛,似乎存在著某種古怪,讓他心裡隱生不安。

    待他終於忍不住回看了一眼,恰巧讓他看見,謝漣漪微微垂著的眼眸中,滑落了兩大滴晶瑩。

    易文不知道自己的心在什麼時候從內向外劃開一道口子,看著她垂淚,他心裡的那道口子便裂開了,她微鹹的淚水溢在上面,刺得他胸口隱隱抽痛。

    索性轉過身來,伸一手將她拉近,擁入懷中,與此同時,他的另一隻手已經摘走了她手中握著的木梳,一拂袖扔去了桌角。

    也許是心情原因所至,易文的手力道有些沉了,那木梳被他扔出後,先砸在桌上,又反彈起來刮了一下牆,最後落到了地上。可憐無辜的梳子,被一連砸了三次。

    正心傷離別在即的謝漣漪突然看見這一幕,心下微驚,正要挪步去撿,就覺得箍在自己腰間的力道又緊了些,同時還聽到易文的聲音:「別管梳子了,讓我再抱你一會兒。」

    謝漣漪本來就有一半心思沒放在給易文梳頭髮的事情上,此時聽他開口索取,她也很乾脆的就沒再管那梳子的事,滿心都是依戀的緊緊貼身在易文身上。

    「我真希望能就這樣把你帶走。」易文擁著謝漣漪,抬手撫了撫她自然垂下的如緞青絲,那絲質的觸感,傳遞到心中,彷彿也能撫平他心裡的那絲剛剛開裂的傷痕。

    如果就這樣跟著他走,謝漣漪倒也不是不願意。東風樓為她儲備的那份嫁妝,夠她下半生過上小富的日子了。

    但她在聽到易文說那句話之初,就已能意識到,他能這麼直白的說出這句話來,要表述的意思恐怕不會那麼直白。

    果然,她很快又聽到他接著說道:「但這樣會委屈了你。」

    易文會這麼說,在謝漣漪看來,是沒有懸念的事。

    然而易文現在不肯帶她離開京都,去梁國過兩人之間的小日子,絕非全然是因為顧慮到她會因生活簡樸而受屈。

    儘管她不想用她平時所學的那一套去揣摩他。但她又必須承認。男人。除去那些玩物喪志、已習慣用酒色麻醉自己神經的一部分,剩下的那部分都有希望一展才幹宏圖的事業心。這是男人本色,而易文的年紀和人生事業發展點正好處在一個晉陞關鍵階段。

    她知道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光華所剩不多,她沒有充足的時間資本去等待這個男人真正建立起一份豐厚的家業。再來正式迎娶她,但她又下不了那個決心,用自己來綁住這個男人。

    決心,就差那麼一點點。

    但也可能正是因為這一點,因為她源源不斷的體貼支持,心心唸唸無比純粹的牽掛印刻,才會讓他終有一刻,徹底在她面前淪陷。

    愛是相互的,而能夠尋到一份你愛我正如我愛你的情緣。堪比金貴。

    勉強得來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屋外傳來石乙的聲音,只是他在與幾個負責照顧修整這處宅所的僕人在叨閒話,然而他的聲音穿過房門遞入屋內,還是間接等於給了屋內兩人某種提醒。

    易文鬆開了環抱著謝漣漪的手。而謝漣漪也沒有再繼續依戀之舉,終於挪步走開,卻是把那被易文摔去牆角的梳子撿了回來。

    繼續為他梳頭,這一次木梳持於她手,髮絲攏在她指縫間,她梳發的動作明顯麻利起來。

    仍舊以易文一貫扎發用的那條深藍色布帶幫他紮緊頭髮,儘管他衣著尋常,甚至衣服上還有一處針法隱蔽的補丁,不如他現在的那位東家一身光華、明玉綴冠,但她在仔細將易文打量了一番之後,臉上仍然現出滿意喜悅的笑容。

    她怎會有絲毫的嫌棄她的選擇、她的所愛呢?

    他在她心裡是完美的。

    「你在看什麼?」易文喜歡看謝漣漪歡欣微笑的樣子,更希望此時面對她的時間能再長一點,他特意出聲,也是想讓她臉上的笑再暖一會兒——他不喜歡看她剛才垂淚的樣子。

    「如果我能在你臉上蓋一個『謝漣漪佔有』的印章該多好。」謝漣漪凝了凝神後忽然出聲。

    易文怔了怔,旋即笑道:「不是已經有了麼?」

    謝漣漪聞言連忙將易文打量了一番,很快她便搖頭道:「沒有啊,哪有?」

    易文扯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同時還朝謝漣漪微微傾了傾身,道:「身上到處都是,這印痕比油墨牢靠。」

    謝漣漪未施脂粉的素淨臉龐霎時間緋紅一片,正瞅見易文身子傾近過來,她揮拳便砸,嬌羞之餘忘了收力,又是捶到了他胸口要害,倒真砸得他哼了幾聲。

    她聞聲頓時又萬分捨不得起來,捶到他胸口的拳頭頓時綿軟展開,連連幫他揉摁,又有些不放心的問道:「打疼哪兒了?都是我不好。」

    「沒事。」易文一手捉住謝漣漪的手,另一隻手則探入懷中,似乎在衣襟內側某一處用力扯了一下,再挪手出來時,掌心多了一樣事物,「是這玉,硌得疼。」

    「這……」看著易文如變戲法一樣從懷中拿出的一塊玉,謝漣漪只覺得既新奇又疑惑。

    易文手中的玉色相極為尋常,如果不是他先開口說了,謝漣漪幾乎難以認定它屬於玉石。

    「這塊玉是我易家祖上傳下來的,傳到先父那一代,家道崩落,待到我能記事時,知道這玉石由來的族人,似乎已沒剩下一個了。」易文盯著攤於掌心的那塊方形玉片,眼神漸漸凝重起來,「我帶著它去了很多地方,它算是我身上最值錢的東西了……卻也不是,我唯一一次想當掉它的那天,卻沒人願意收它,呵呵。」

    儘管那玉片看起來普通,並且易文也沒有用一句褒讚的話來形容它的奇特,但謝漣漪此時卻能堅定的認為,這東西對於易文而言,一定十分貴重。這種貴重不在於它本身的價值為幾何,而在於它身上所攜領的特別意義。

    易文把它藏得極隱秘,保護得很好,剛才她與他相處得那麼親密,居然都沒發現。

    「幾年沒回故鄉了,一直以來,我都當它是易家先祖的寄托。儘管沒有商人承認它的價值,似乎它本身也實是沒什麼價值,但我一直持著供奉的態度對它。」話說到這裡,易文終於將目光從那玉片上移開,移到了謝漣漪的臉龐上,「掛在身外,怕它遺落,但因為它是有角的,放在懷間又總覺硌人。以前我直接把它縫在衣服裡,在衣服上留了一個大補丁,總覺得不太好看,所以今後就把它放在你這裡吧。」

    聽了易文前面這一番敘說,謝漣漪本能的就覺得自己接受不了如此貴重的事物,但不待她出聲,她就聽易文又道:「不要拒絕。」

    謝漣漪不再推拒。握那玉片在手,她隱隱感覺那玉片上似乎蘊著生命溫度。不過她很快想到,那可能是玉石蘊染了易文掌心的溫度再傳遞過來才會如此,只覺心下一暖的她也沒有再深思什麼。

    這時的易文忽然又咧嘴笑了,剛剛拿過玉片的手伸出一指,輕輕刮了刮謝漣漪的鼻尖,道:「這算是請老易家的人幫我這小輩一個忙,看好娘子,仔細著別讓他人搶走了。」

    謝漣漪心間不自覺的浮升一縷溫暖幸福,但在易文面前她輕易又不肯示弱,立即也伸出一指,輕輕戳了戳易文的心窩,嗔道:「中了你的計了,剛才就該不收,讓它繼續留在你這兒,硌著你也好,免得你能放鬆去尋花訪柳。」

    易文心念一動,當即說道:「那我把它掰開了,一人一半,這樣誰都不虧了。」

    謝漣漪見他話才說出口,旋即就要伸手過來,她反而不允了,合起雙手握全了那枚玉片,一撇嘴道:「現在它已經是我的了,你說什麼都作不得數。」

    「好吧。」易文垂下了剛剛抬起的手,臉上嬉鬧笑意也漸漸收了起來,凝望了謝漣漪片刻,他道:「漣漪,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包括你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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