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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59) 真偽 文 / 掃雪尋硯

-    沈涇蹲在地上,取出匕首手腳麻利地割開了高潛的衣服。兩層染血結痂的衣料被割裂後,露出裡面貼身穿著的一面皮甲狀衣物。這衣物的制式有些古怪,沒有開襟,似乎不能被稱之為衣服。

    岑遲倚坐在床頭,歪頭看向沈涇,看著這個長相與高潛有七分相似的青年人在割真高潛的衣服,他心裡忽然生出一種奇怪情緒。

    真的高潛已經死透僵硬了,而假的高潛在扒他的外衣。

    沈涇用手裡的匕首朝那奇怪甲衣上劃了兩下,不僅感覺到匕首在打滑,那甲衣上也絲毫未留下痕跡。

    沈涇眼露一絲驚訝神色,轉頭看向岑遲,感歎道:「我這把匕首,即便切割牛的脊骨,也只當是切甘蔗,可劃在這皮甲上,卻是一點作用也無。」

    「這是鱷龍甲,極為強韌,對尖銳物的刺擊有很好的防護作用。但因為不具有硬甲的支撐力,所以不能運用於軍士戰甲,一般只是一些富戶買了去,托工匠做成貼身護衣。」岑遲淡淡一笑,「穿著這樣的皮甲,面對槍林箭雨,防護能力也成枉然。」

    沈涇的目光挪回高潛身上,此時屍體上外傷流血已經停止,不難發現屍體的致命傷在後背,還是外創。並未多猶豫什麼,沈涇又執匕割開高潛背後的衣料,很快他就發現,這鱷龍甲是只有正面,沒有背面的。

    岑遲旁觀這一幕,又說道:「這種內甲的缺陷就在這兒,不夠大。保護面也就不夠全了。」

    這時,坐在床邊的方無忽然開口道:「原來這就是你要我坐在你對面的原因。但……在殺他之前,你怎麼確定他把護甲穿在正面了?」

    「雖然這猜正反也是賭了一半的運氣,不過。平時有些細節還是看得出的。」岑遲揉了揉又開始有些亂跳徵兆的心口,緩了口氣,然後接著道:「他本來是丞相指使監視我們的人,一直都在防備著。因而他不會把身體空門讓給提防著的人。這一路行來,他都是走在我們背後的。」

    「哦……」方無緩緩點了點頭,沉吟片刻後才道:「看來你對高潛的留心之處也不少,這樣一來,以後沈涇跟著你,也叫人放心多了。」

    岑遲從方無的話裡聽出了一重別的意思,當即說道:「老道,你是不是……要走了?」

    「嗯,該走了。」方無也不繞圈子了。直言相告:「你的毒已經解了。高潛也殺了。還有什麼事是需要我幫你的呢?或者說,接下來的事我幫不了你,不如就在這兒分別吧。」

    ……

    ……

    「鏘—」

    莫葉雖然沒有正統的練過劍術。但臂力早在簡單而刻苦的練拳運動中磨練出來了,此時她的心神已經鎮定下來。一屈臂將三尺七的長劍一次拔出,過程無一絲凝滯。

    這把劍的鞘雖為硬皮質,但在鞘口是有鐵質環卡的,這劍刃滑出來時,速度越快,刃口輕微的震顫聲也會稍顯不同。

    耳聞剛才莫葉拔劍出鞘的聲響,仍然凌空穩握空劍鞘的厲蓋已能清晰感覺到,此時主動拔劍的莫葉,與剛才抖著手接過已出鞘長劍的莫葉,心神所向已完全不一樣了。

    而很快他又看到,莫葉握著長劍,立於眼前,目光點在劍尖,然後緩緩筆直下移……

    這其實是他剛才收劍前的樣子。

    莫葉的確在模仿厲蓋,同時還在思考他剛才如此般「掃劍」時說過的話。

    凝神片刻,莫葉看見光潔的劍刃上隱約映出自己的臉,腦海裡則紛繁閃過諸多念頭。如這般靜默了一會兒,她握著劍的手角度一偏,但不再是如之前那樣失控棄劍,而是還劍歸鞘。

    隨後,莫葉環起手臂,如畏寒的人一樣,將自己剛才握過劍的手探入另一臂的袖管裡。

    「即便厲伯父願意教授,我也學不了師父的劍術。」莫葉望著厲蓋微微一笑,「即便今後我還是決定要學劍術,也不能用這一把。它,太像一個人,會讓我感覺到很大的壓力。」

    聽著莫葉說完這番話,厲蓋卻沒有出聲。

    莫葉終於又將目光投向一旁的伍書,卻見他此時微垂著眼眸,沒能透露絲毫情緒出來。見此情形,莫葉暗暗輕歎,在武神上司面前,連伍書都不敢有絲毫逾越。

    稍整心神,莫葉終於將環著的雙臂鬆開,自然垂在身側,然後才緩言道:「厲伯父,您準備送給小女子的禮物,是不是可以選的?」

    莫葉並未忘記,伍書手裡托著的那個方正匣子,是他從統領府院裡的兵器房拿出來的,所以性質應該跟那把長劍差不多了。

    其實這事也不用瞞了。如果侍劍武衛榮術的職責一直是安靜站在一旁當劍架,那麼伍書似乎變成了一個展示台,並未藏掖著那枚小匣子。

    但厲蓋對於莫葉此時的舉止言行還是感覺到了一些訝異,他的確是準備了兩樣東西,本來是想讓她先做一個選擇,沒想到剛才她那麼快就選定了,沒有分絲毫注目於另外一樣東西上。但她很快又放棄了她做出的選擇,這讓他不得不心生質疑。

    「你剛才已經把劍拔出來了。」厲蓋思忖著開口。

    他既然已經讓伍書把那東西從武器房拿來了,便沒有存狹隘心,可儘管如此,他仍需要探問一下莫葉的決心。

    另外,這樣準備贈送的東西,雖然與這孩子的祖上牽帶著些淵源,但大部分附著的是鐵狂的心血凝聚,不能兒戲。

    對於厲蓋的質疑,莫葉心裡也早已做出選擇。

    最初時,她是手上棄劍,而現在,她已在心中棄劍。

    如她所言,她認真地思索了一番,也已是很明確的意識到,自己是真的難以學成師父的那種劍術。

    回想師父距離她最近的那次出劍……這種劍術,似乎不是靠練習就能得成的,

    而另外一邊,伍書雖然垂眸不語,但他剛才去兵器房取了某種「兵器」後剛剛返回時,他臉龐上肅穆以待的神情,莫葉並未忘記。由此可見他手中托著的東西,所代表的某種意義,很可能也是極為難得的。

    莫葉從一開始就不認為那是金銀財寶。這類東西,不說厲蓋的態度,只說伍書對赤金的態度,都不會嚴謹重視到那種程度。

    但那究竟會是什麼呢?

    如果厲蓋今天要贈送她禮物的計劃,是可以選擇的話,此長劍被命名為「安心之物」,另一樣東西可能就未必如此了。

    能讓伍書都如此重視的東西啊……

    莫葉默然整理了一下心緒,然後平靜而認真的回答道:「此劍是我師父的遺物,我想要認真瞻仰一下,這不為過吧?」

    「你剛才又還劍了。」厲蓋亦平靜開口,「此後還會不會想看?」

    莫葉搖了搖頭:「厲伯父剛才說過,您只會送我一樣禮物。」

    「這可不是我在逼你。」厲蓋說完這句話,忽然笑了笑。

    接著,厲蓋側身將手中的長劍扔給榮術,終於從伍書掌托中取過那只方正匣子,同時吩咐了一聲:「你們兩個先退下。」

    終於得到這個命令,伍書和榮術心裡其實都鬆了口氣,他們倆人皆是一點也不想再在一旁聽統領大人與那女孩說話了。

    常年做著諜探一類的工作,他們窺聽的秘密已足夠多了,也見識過許許多多因為窺聽秘密而衍生出的事情,漸漸就深刻明白一個道理:窺聽秘密太多,並不是什麼好事。

    他二人倒不懷疑統領大人的品性,此番談話也是厲大人主動不對他們設防,但常年從事諜探工作的經驗,還是讓他們心生一種習慣。如非工作需要,他們不想再聽任何人的秘密。並且,越是離自己越近的人,他們反而越發潛意識裡保持著一種距離。

    目光對視了一下,這兩人很快退得老遠,身影再次沒入書房裡,卻是過堂而走。如果統領大人留下命令,他們很清楚該怎麼做,他們的腳步聲走了多遠才到他們聽不見這邊聲響的距離,也是瞞不過統領大人的。

    莫葉側目掃了一眼那兩個退走得極快的人影,心中暗想:還有什麼事情,能讓這兩個人形露懼意?

    目光回轉,她就看見厲蓋已經開啟了小匣子,他正在閱讀匣蓋上的文字。而當她的目光落入匣內,她不禁怔了怔。

    這不是伍書的那隻小盒子麼?

    難怪伍書剛才會那麼神情鄭重!

    不過……厲蓋難道準備把伍書的盒子送給自己?這不可能吧?!

    莫葉曾經動過一個歪念頭,未經伍書知曉,就取得了他從不離身的那枚小盒子,不過當時她這麼做的心態,主要是為了拿盒子換那個小瓶子。

    最初的她對那小盒子的印象,只是覺得它很受伍書的重視。後來她看著他展開盒子的裡層,以及解釋了兩孔的作用,她才稍微清晰了些的理解了這盒子的神器之處。不過,她也是從那時開始,漸漸徹滅了取得那盒子的念頭。

    因為這東西擱在伍書那兒,真的比擱在她這裡,要顯得有用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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