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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48章 謀而後斷 文 / 冰妃襲陽

    輕風徐來,浪濤拍岸。清淺的海水一路漫過沙灘上以石子築成的小堤。

    三道人影摸黑來到了玄黃島南岸。

    「果然又超出一點,一個月又一個月,這座島遲早會被海水淹了,怎麼辦?」卻是黃老三的聲音。

    「我們在這兒躲躲藏藏地住了數百年,本以為可以長久,卻不料……」陶朱公長歎一聲,捋了捋鬍子,暗淡月光難掩眉間的憂慮,「公籐,朔日將至,此事須得從長計議。」

    「嗯。」丁公籐面對海潮,淺淺地應聲,卻未多言。

    黃老三在岸邊倒來倒去地疾走:「這個月沉了一尺,上個月沉了七寸,這島怕是呆不得了。難不成又逼我們回到中土去?我不想再過那種東逃西躥的日子!聽婪夜說魁麟已經與焚音聯手了,我這樣回去準沒好日子過,只怕還沒上岸就被那些妖物給生吞活剝了。」

    陶朱公搖了搖頭:「你著急也沒用,光憑島上這群老弱婦孺,能與焚音的魔兵魔將抵足抗衡?實在不行,我們也只能搬了。」語氣一滯,卻又是看向丁公籐,「公籐,你說要給我們看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黃老三也惦記得這事,聞言便同他一起湊上前來。

    丁公籐從懷裡取出一方小盒,對月掰開,霎時間青霧氤氳,螢光閃閃,自內漫射而出,照亮了他那張極其淡漠的臉。盒子裡躺著一對寸把長的物事。

    陶朱公與黃老三對望一眼,均各露出些疑色,先後問道:「這是何物?」

    「龍角。」丁公籐的表情沒有大的變化,但語氣卻變得凝重起來。

    「龍角?」陶朱公吃了一驚。

    「準確來說,應當是青龍的角。」丁公籐把盒子遞過去讓他們看清楚,「前日在海邊找到的,就在茶姑娘上岸的地方。」

    兩人半信半疑地伸頭過來,認真看清了盒子裡的發光物,仔細瞧來,這確實像是一對小巧的龍角,整體呈青灰色,非石非玉,在稀薄的月光下閃爍著點點星芒。

    「小丁你覺得這事與姓茶那丫頭有關?」茶老三不大能理解。

    「未必與她有關,但她或許看過一些我們不知道的東西。」丁公籐將盒子重新蓋好,「玄黃島為天地四神獸歸息留下的地裂,本來就不該存於世上,但卻因為青龍留下的一枚龍蛋掐住了脈息,撐住結界之中的一方天地。我們能夠在這兒避世而居,甚至幾百年來都相安無事,多是拜這枚龍蛋所賜。現在龍角現世,說不得正是那枚龍蛋起了變化,令幼龍破殼而出。」

    「你的意思是說,那小龍破殼之後卻丟掉了龍角?哪會有這麼奇怪的事?」黃老三伸又再長了脖子,「再給我看看,沒準是你看錯了呢?」

    丁公籐將盒子丟給他:「我也希望是看錯。」

    陶朱公沉吟:「此事多半為真。龍蛋孵化,龍角被摘,有龍而無角,青龍變成了螭吻,這樣一來,似龍而非龍,法力必定大不如前。龍角……很有可能是被人生生鋸下來的。」

    黃老三獨自打開盒子,將裡邊的東西看了又看,仍舊覺得疑點重重:「小丁,你是說,因為龍蛋被孵化,四神之力流失,才導致玄黃島下沉?但如果對方針只對我們玄黃島,又何需將龍角撬下來?這一點,我怎麼也想不明白。」

    丁公籐亦覺不甚瞭然,他沉默片刻,突然挽起一道法訣,逕向海面走去:「我且下去看看,應該還有看漏的地方。」

    黃老三將盒子將陶朱公懷裡一塞:「等等,我跟你一起。」

    陶朱公卻拉住他:「你不必去了,我們只有一個半時辰,眼下還有別的事情要做。若是天亮後其他人酒醒,只怕會麻煩許多。」

    「還要做什麼?」黃老三這才發覺整個村子裡沒醉的就他們三個。

    「上山。」陶朱公道。

    「上山?老頭子,我沒聽錯吧?現在黑燈瞎火的叫我們上山?」黃老三一聽就急了。

    「不是我們,只是你一個人。」陶朱公卻不像是開玩笑,「料想青龍之事與焚音那魔頭脫不了干係,這島上須得及早做好應對,然而山上那畜牲一日不除,村民便無法安生,須未雨綢繆。」

    「我一個人怎麼行?我這點骨頭可輕得很,還不夠那老畜牲塞牙縫!」黃老三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兩撇鬍子甩得老高,打定了主意不肯去。

    「不是讓你去送死。你只需如此這般。」陶朱公附過去交代了一番。

    「這樣?」黃老三倏然住嘴,瞪圓了兩隻綠豆眼。

    「明白?」陶朱公拍了拍他的肩。

    「陶老爺子是想利用姓茶那丫頭搞定那老東西?萬一不成呢?就她那兩把刷子,說不定比我還不中用。」黃老三更猶豫了,他一眼就看出來,茶小蔥那姑娘根本是凡身**,怎麼著也不能讓她去!

    「她與青丘國國主關係親密,此行定不會單槍匹馬,我們就賭這一把,萬一不成,那畜牲也不會怪到陶然村頭上來,唯今之計,只能如此。」陶朱公眼中含著萬般無奈。

    黃老三機靈靈地打了個寒顫:「今天的計劃定不會是姓茶那丫頭來之後才擬下的,如果沒有她,觸怒了那畜牲,它又該咬著誰不放?」

    陶朱公臉色瞬間暗淡:「我,或者你。」

    黃老三倒抽了一口涼氣,揪緊了一邊鬍子,跺足道:「好,我去便是!」

    言罷,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

    「真是豈有此理!這老東西居然敢出賣我青丘國的王后!」遠處,娉婷望著海邊的人影,恨得咬牙格格響。

    婪夜卻很淡定,疏懶地看看天,他帶頭轉過身去:「天快亮了,先隨我回去再說。」

    娉婷怒道:「這老東西對王后不敬便是對我王不恭,對我王不恭便是不把我祁山氏放在眼裡,待我去扒了他那老皮,看他還敢不敢四處招搖害人!」

    婪夜一手將她拎了回來,冷然道:「以前在魁麟面前,你怎麼不說這種話?」

    「我……」娉婷立時像被踩著尾巴的貓,憋紅了臉,無言以對。

    婪夜卻並無怪罪的意思,笑了笑:「回去吧,若我那王后醒來看見自己的夫君與你這狐魅子整夜呆在一起,不知會作何想法,別惹她發火,能避則避!」

    娉婷不知道先撿哪頭,彆扭了半天,決定還是先跟婪夜回住處再行商量。她在心裡將陶朱公罵了千百遍,但念及自己的過往,又覺得羞愧難當,急急地走了兩步,沒看路,差一點撞上婪夜的後背。

    婪夜不理她的冒失,頓了頓身形,又將思緒整理了一遍,清俊的容顏中方自露出一絲篤定。

    頭頂雲彩飄過,抹去了天上那一絲淡色的銀鉤,夜色暗了下來。

    兩人在六界遁隱符的掩護下,回到了小宅院。

    分夜看著被潑濕的門檻,緩緩停下步子,站在了院中。

    他起手挑起香爐裡的半截香灰,淡聲問道:「藥家三兄弟,可都是用藥的好手?」

    娉婷心驚肉跳地看著他,囁嚅道:「也非如此,何秀姑這三個兒子只有大兒子使君子是跟著村西的兔妖習醫,二兒子丁公籐慣使木毒,卻是天生的,三兒子王不留,沒什麼太大的本事,不過他常說自己懂得獸語……」

    「木毒?包不包括迷香?」婪夜一瞇眼,將手裡的香灰掐斷,「這催情香,可也是丁公籐給的?」

    「不是,丁大哥他不害人,研毒只是興趣使然,這香……是屬下向他要的。」娉婷咬著唇,臉色卻有些發白。

    這島上的女兒家哪一個不是縱情歡娛的主,香閨裡備著迷香催情助興也是尋常。娉婷向來對男人挑剔,如不用些手段,做那事兒還真提不起興致。她知道自己是個什麼德性,自裝不得貞潔烈女,有些小道具添個情趣也無可厚非。不曾想,婪夜才看到一段香就怒成了這副模樣。看來,仙狐與妖狐還真是雲泥之別。

    「真是興趣所致嗎?」婪夜卻是不信,「他的興趣可還包括在了酒裡添香加料?」

    娉婷顯然未曾料到有這一層,一時又驚又懼。但想想很快就明白過來,婪夜向來自詡矜貴清雅,性子又傲得很,斷不會做出如此趁人之危的事,方纔他情迷神癡,不是中迷香又是什麼?

    「哼,本公子是不是還要謝謝你那盆熱水?嗯?」婪夜轉身向院外走去,「給你一刻鐘替她收拾乾淨,要是她醒來覺得有任何不妥,天亮便等著提腦袋出來見人!」

    娉婷他這席話嚇得魂不附體,「撲通」一聲倒跪在地,喏道:「屬下知錯,屬下自當盡力辦妥。」

    婪夜頷首,看天已漸亮,挑眉道:「還有一個時辰,本公子先回杏林居,你替我好生看緊她,不要讓她惹出什麼亂子。」

    「屬下定不負我王所托!」娉婷連腳都軟了。

    婪夜對她的反應尚算滿意,行自院門口,忽然想起一事來:「娉婷,你既離了祁山,又不願陪在魁麟身邊,前塵舊怨,盡可一筆勾銷。現在青丘國已經不復存在,你也不必再稱我為王,你我就此揭過。」

    娉婷一愣,怔忡之際終於理會了婪夜這番話的意思,當即泠然含淚,向他盈盈拜倒:「一日為王,終身為王,以前是娉婷糊塗,娉婷願意將功贖罪,永世追隨我王。」

    婪夜笑:「有件事,本公子沒有明說,我已投入端極派玄冰殿返香真人門下,從此六界再無仙狐一族,你大可安心。」

    「陛下!」娉婷吃驚不小。

    「早五百年前,可不見你如此恭敬。」婪夜撫平了衣襟上的褶子,轉出了門,「有時候,錯了,就永遠不能回頭了。」

    「陛下!那珂郡主她……」娉婷品出了他話裡的意思,心中猛地生出一股涼意,抬眼處,卻見婪夜溫柔的眉眼中溢出一絲狠戾,那眼光如寒刃,直插入腑,鎮得她通體僵冷。

    錯了,就永遠不能回頭了……這是在警告她麼?娉婷咀嚼著這句話,喉間漫過一絲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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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小夜夜絕對不是吃素的包子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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