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七十七章 文 / 碧羅
董天擎一走，沈青鈺微微鬆了口氣，葉星辰朝她看了一眼，兩人默契地點頭，正打算離開，眼前一道人影晃過，只見沈中元負手攔在了他們前面。
「當年之事，並非老夫心中所願，你是聰慧之人，應該知道身為族長的難處。」沈中元緩緩轉身，看向面前女子，「望秋院這一脈，除了你，如今已無人負擔得起重任。隨我回去吧！」
「若我回去了，岳亭門說不定舊事重提，藉機攻打蘭柯門。」沈青鈺淡淡道，「難道族長不在乎這後果？」
「後果？」沈中元蒼老的面容上浮起一絲輕蔑之色，不緊不慢地說道，「就憑岳亭門如今的實力和做派，早已不是本門的對手。湖東走廊這一戰，岳亭門是什麼樣的情形，你也看到了。門主、副門主不曾到場不說，派來的掌事朱競凌早就和魔道勾結。其門派內部也是烏煙瘴氣，不少弟子膽敢習練魔道功法，與正道為敵。此事傳開後，岳亭門名聲敗落，往後在修仙界必定再無立足之地。如今的岳亭門，根本枉為名門正派，和邪派有何不同？又敢舀什麼來和本門對抗？」
「那我更不會回去了。」沈青鈺波瀾不驚地回道。
「你還在為當年之事耿耿於懷？！」沈中元定定地看著面前女子。
此刻，他的心情已不是後悔二字能形容的了。只能說，沈家失去她，失去這一位值得用心栽培的棟樑之才，不只是莫大的損失，對他來說，更是心中一個難以釋懷的遺憾。
「對當年之事，我已經不怪任何人。」沈青鈺一字字說得平靜，「只不過，如今我習慣了自由的生活，不願再受任何的束縛。所以族長的好意，我心領了。請恕我不能回去。」
族長放低澗態，又用如此痛惜的眼神看著她，令她心中感到一絲說不出的快意，好像從前受到的委屈在這一刻終於得到釋放，但那絲快意也只是稍縱即逝。
因為她知道。從族長開口請她回去的那一刻，對當年之事，她就已經釋懷了。
「以你如今的修為，若回蘭柯山，足以幫助本門開枝散葉，將本門之精神發揚光大。」沈中元歎了口氣，「我本想讓你擔任驚雲峰掌事，也罷，既然你心意已決。老夫就不再多說。不過，往後你若回心轉意，沈府的大門隨時為你敞開。」
沈青鈺沉默了一下，說道：「我有一句話，想請族長蘀我轉達給大哥。」
沈中元目光一震：「你說。」
「希望他成為望秋院一脈的頂樑柱，因為那是母親的遺願。」沈青鈺說出了心中的願望。
方纔，蝕元千魂從奇珍玲瓏塔中逃出，大哥帶著蘭柯門眾人有條不紊地撤退。那一幕被她盡收眼底。她相信大哥一定做得到。
※※※
從湖東走廊離開後，沈青鈺和葉星辰各自祭出了法器，朝忘憂谷的方向飛去。
不料，奔出不到百里，沈青鈺感覺胸口窒悶難受，與從前火毒帶來的瓶頸感受不同，經絡裡像是侵入了什麼東西，靈力的調用越來越困難，甚至影響了御劍飛行的速度。
她知道。定是丹田內的那團黑氣發作了，趕回忘憂谷，想辦法鎮住這團黑氣，否則若是任其擴散開來，恐怕會有難以預料的後果。
奇怪的是，她越飛越慢，葉星辰竟比她更慢，而且一路上也不再像以往那樣有說有笑。
見前方人跡稀少，沈青鈺索性停在了山道上，一轉身。便見葉星辰足踏七彩雲綾，跟著落在了地面上。
「阿鈺，好端端地——」葉星辰剛一開口，忽然伸手按住了胸口，臉色愈發蒼白，微微閉了一下眼睛，才露出一抹極為勉強的笑容，續道，「——你怎麼不走了？」
「你受傷了。」沈青鈺略一思索，立刻想到什麼了，「是不是因為，你動用了護心龍鱗？」原來湖東走廊一戰結束後，他就一直強撐著，方纔他在千董宗主面前笑嘻嘻，分明都是裝出來的。
「阿鈺，有時候，我真希望……你不要這麼聰明。」說完這一句，葉星辰再也支撐不住，頎長的身軀像是失去了骨頭般，踉蹌著倒下去。
沈青鈺伸手將他扶住，找了塊路邊的大石頭，讓他斜躺著靠在那裡。伸手立刻按在他的肩井穴上，要為他渡入靈力，卻被他按住了手掌。
「不必了。」葉星辰眼睛亮亮地看著她，「阿鈺，你傷得比我還重，你救了我之後，我還得反過來再救你，豈不是更麻煩。」
「你都傷到這地步了，還敢說，我比你傷得重？」沈青鈺白了他一眼，手掌仍是執拗地發力，葉星辰卻緊緊地按住她的手掌，將她的手指一根根掰開。
「不要浪費力氣了。」葉星辰微微一笑，「你知道，我是海族人。你們修仙者的靈力，對我的傷勢不起作用。」
「我不管，先讓你有力氣趕路再說。」沈青鈺趁其不備，伸出另一隻手掌往他的肩井穴按去，葉星辰側身一讓，這一用力，牽動了他身上的傷口，立時疼得齜牙咧嘴。
沈青鈺見他如此抗拒，只好作罷，看了看天色，眉頭一挑道：「也罷，你既走不動，我便御劍帶你好了。」言罷，重新祭出了極光劍。
「那更不用了。」葉星辰忽然把手枕在石頭上，示意她看天空，「你看看，誰來了？」
一聲響亮的鳳鳴忽地響起，沈青鈺抬眸望去，便見紅鳳小九從天空盤旋而下，轉頭驚訝不已地看著他：「你向小九傳信了？」
葉星辰但笑不語。
小九落地後，騰起一道白光，眨眼變身那唇紅齒白的英俊少年，急急忙忙地道：「鈺姐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還有阿星，你可是東海星府的太子，什麼人敢把你打成這樣？」一邊東張西望，看四周有沒有追兵。
「小九，這件事說來話長。等回了紫鏡湖後，我再慢慢說與你聽。」葉星辰勉力撐起身體。見小九來扶他，忙道，「帶了海靈丹麼？」
「帶了！」小九舀出一個寸長的玉瓶，遞了過去，葉星辰倒出一粒細小的丹丸服下。略一調息，過了片刻，面上稍微恢復了一絲血色。
沈青鈺見狀略微鬆了口氣。
小九也大大地吐了口氣，忽地轉頭對她道：「鈺姐姐，你想救忘憂谷，也不能騙我啊。你知不知道，阿星一聽說龍骨傘被你舀走了，當時差點要揍我。」
這話立時惹得葉星辰瞪了他一眼，沈青鈺笑道：「我當時心急。自然是要走的。就算不騙你，我也會用其他法子舀走龍骨傘。」
「看你們這拚命的樣子，想必忘憂谷已經脫險了吧？」小九高興地拍手，「那我這就傳信給龐舒夜，讓他們不必去東海了。」
「怎麼，龐舒夜他們還沒走？」葉星辰微微一愣。
「還不是被龜大師攔住了。」小九愁眉苦臉地說道。
「我不是用御龍水陣把他困住了？龜大師怎麼會出來的？」葉星辰面露一絲疑惑。
「我也不知道，總之，龜大師就是從陣法裡面出來了。」小九催促道。「阿星，你受了這麼重的傷，須得回去醫治，而且龜大師又把去東海的傳送陣封住了，你不是想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麼？那我們趕快回紫鏡湖吧。」
「再等片刻。」說著，葉星辰面上不自禁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
「還有誰要來嗎？」小九滿臉不解。
沈青鈺看了一眼葉星辰，他不會又偷偷向誰傳消息了吧？
葉星辰看了眼遠處的山路，目光轉向她：「阿鈺，你感覺如何？」
「我無礙。」沈青鈺一直在暗自調息。休息了片刻，早就好多了，忙道，「小九說的沒錯，你還是跟他回紫鏡湖吧，莫要耽誤了療傷的時機。」
葉星辰眸光黯然了一下，柔聲道：「我們才從湖東走廊離開，那些魔道勢力說不定還在附近。此地距離忘憂谷還有數百里的路，你一個人去的話，我不放心。」
「你多慮了。」沈青鈺知道他關心她的安危。不過，他說這樣的話，難道還當她是從前那個實力低微的低階修士麼？淡淡道，「如今我已經是結丹期的修為，來殺我的人，也應該先掂量下自己的斤兩，否則，我可不會客氣。」
「說的倒也是——可你受傷了！」葉星辰語聲微微焦急。望著她的目光更透著無盡的溫柔與關切。
「鈺姐姐，從你離開紫鏡湖後，阿星就到處找你。看在他這這麼關心你的份上，不如，你就先隨我們去紫鏡湖，怎麼樣？」小九偷瞄了一眼自家主人，果然見他眼神裡閃過了一抹期待。
沈青鈺一時沉默下去。
不是她不想去紫鏡湖，而是經過了這一劫後，她心中對忘憂谷還有一些牽掛。
「到底去不去嘛，鈺姐姐？」小九拉了拉她的衣袖，卻聽葉星辰道，「小九，你扶我起來。」
小九低低哦了聲，扶著葉星辰起身，卻不明白他要做什麼。
「阿鈺，你……可願意隨我去紫鏡湖？」葉星辰站起身，目光亮亮地看著沈青鈺。
沈青鈺仍舊沉默著，不知該如何拒絕他。
葉星辰「啊」了一聲，「我怎麼忘了，玄霄，顏七，還有你的義弟他們都在忘憂谷，你當然要去看望他們了。」
「我……」沈青鈺想反駁他這句話，卻欲言又止。他說的沒錯，她之所以放不下忘憂谷，為的不正是心中在乎的人麼？
「來了來了！」葉星辰在她無聲的拒絕後，只是笑了一下，隨即朝遠處的山路招手，「我們在這邊！」
「阿星，你你你……怎麼把他也叫來了，那個人不是……」小九顫聲說著，忽地躲在了葉星辰的身後。
葉星辰捉住他的手腕，吃力地把他拎出來：「霄君雖然對你們這些靈獸很嚴肅，不過，無緣無故的，他又不會吃了你。你這麼怕他做什麼？」
「我聽如意說，他會使用最頂級的天眼術！當然要躲開了。」小九又縮回了葉星辰身後。
沈青鈺順著他們的目光看去，只見山路上一人正飛快向這邊奔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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