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百零六章 活著就好 文 / 碧羅
沈青鈺放出了神識，先是查看了一番靈獸袋中的噬火蟻，見它們在進化之後，一個個呼呼大睡，便放下心，坐下來調息。
玄霄則席地而坐，給明決療傷。
過了兩個時辰後，明決漸漸甦醒過來，他一醒來，那一雙漆黑漂亮的眼睛便緊盯著玄霄，像是在重新認識眼前之人，面容上神情忽而迷惑，忽而驚喜，同時又夾雜了幾分詫異，卻只是怔怔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玄霄也望著他，望著這個曾經與自己出生入死的下屬兼老友，眼神也是複雜變幻。
他們兩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一直不說話，沈青鈺在一旁瞧著都有些心急了，但她忽然想起了明海。
還記得在雲夢秘境時，從思過崖上救了明海之後的那一晚，玄霄和明海相見時，竟和眼前這一幕頗為相似。
只不過，明海性子粗獷、豪放，不像明決這樣內斂、含蓄。
沈青鈺本想像上次一樣，把地方讓開，讓這兩位老友好好敘舊，不料，玄霄看到她要離去，出聲阻止道：「那千年桃妖說不定還在附近。明海已經失蹤了，不能連你也失蹤。」
沈青鈺轉過身子，只見他目光灼灼，竟是十分緊張她的樣子，心神一顫，便點了點頭，不再多言地坐了下來。
不過，她心裡卻是清楚，若不是今日情況特殊，依玄霄向來深沉難測的心思，只怕並不樂意讓她聽到他和明決的對話。
她下意識看了眼明決，卻見明決似是被玄霄話中那「明海」二字所觸動，面上一喜，脫口喃喃道：「想不到明海他還活著……」
「他不但活著。還活得很好。」說著，玄霄把雲夢秘境所發生的事說了一番。
聽完後，明決像是看到了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幕，脊背上已經冷汗淋漓。
他長長吐出一口氣，蒼白的面容上漸漸有了一絲血色，低下頭。明決看著自己這重新恢復了原樣的身體。眼睛裡閃過了一抹複雜的神色，緩緩道：「明海他被目空困在思過崖四十餘年，我中了香瑤王的妖毒，被羽青關在這樹洞之下。也已經有四十餘年。四十餘年過去了，霄君，沒想到。我還有幸再見到你。」
「明決，你後悔嗎？」玄霄負手望向天空，「若不是孤命你鎮守九黎。香瑤王他便不會重傷於你！你也不會落到如今這般地步。」
「後悔？」明決卻淡淡一笑，「霄君，那日你和明海走後，整個斑斕殿便只剩我和長曦統帥四院，即便你不曾發令，我也一定要去一趟九黎境，絕不讓九黎落入妖皇手中！但沒想到。事情還是失敗了……今日，還讓霄君你看到我那副人不人、妖不妖的醜樣。」
玄霄哈地一笑：「你至少還是你。而我卻已不是我。」
他此話說出，明決面色一肅，一旁沈青鈺聽著身子也是一震，深心處竟是被這一句話所觸動。
她不由自主地回想，這些年在明玄身上所發生的一切事。
在這一刻，不知何故，她竟感受到了他心中的孤苦。
明決又將玄霄好好打量了一番，輕輕一歎道：「不管霄君你變成什麼樣子，我總還是一下子認出了你。只要活著就好，活著，我們才能夠重建斑斕殿，重振鸞境，打敗妖皇，收復九黎！」
「說得好！」玄霄目中不禁露出讚許神色。
只是那一句話，便已經顯示了明決作為斑斕殿四院之首的魄力，但很快，他看到一旁靜靜打坐的女子，目光一瞬間幽深下去，片刻後，緩緩道，「若是明海此時也在，該有多好。」
兩人一齊沉默下去。
明決順著斑斕王目光看去，只見那鸀衣女子渀佛入定一般，冷艷面容一派坦然、鎮定，自始至終，她只是安靜地聽著他們說話，不曾問過什麼，但卻教人無法忽視她的存在，再看玄霄已把目光轉開，他便開口對沈青鈺道：「方纔在樹洞之下，在下多有得罪了。」
沈青鈺抬頭看了一眼明決，只見他滿目慚愧之色，一時默然。
聽了他和玄霄那一番對話，又想起樹洞裡的情形，知道他是中了妖毒，才會變成人形樹妖，做出那些無法控制的舉動，想了想，她淡淡道：「你本也是為了自保，何罪之有？」
明決幽幽歎了口氣道：「自從中了香瑤王施下的妖毒後，我的身體就發生了變化，一半是人，一半化身為樹妖，就連每次運功施法，稍不小心就會走火入魔。若不是靠著吸食那些桃樹的靈氣，我也活不到今日。
「方纔，姑娘你對我用火攻之時，我就已經甦醒，但因為我發現體內妖毒，似乎在你驅用法寶之力後一點點散去，我便更快地運功，想讓那些妖毒全部散乾淨，豈料一運功，就控制不住自己，方纔那一刻，差一點就——」
沈青鈺也想起了明決最後那一下重擊，的確如他所說，當時他眼中鸀光、紅芒交織，正是走火入魔的徵兆，但在玄霄叫她住手之時，他的身體似乎便恢復正常了，一來是他認出了玄霄，徹底清醒過來，二來便是那時候，噬火蟻的啃噬已幫他祛散了妖毒。
玄霄接口道：「明決，你身上妖毒既然已經除去，功力自會慢慢恢復，等找到了明海之後，你便和我們一道離開這裡吧。」
明決點了點頭，問道：「明海怎會和你們走散？說起來，霄君，你們怎會到這等偏僻、危險的地方來？幽冥城的桃花塢，幾乎很少有修仙者敢踏入。」
玄霄看了眼沈青鈺，見她沉默，他亦是沉默不語。
明決看了看沈青鈺，一下子記起了在那樹洞之下，當他還是「人形樹妖」時，她向他質問一匹馬的下落，立時便道：「你們……是來找一匹馬的？」
昔日凌駕四院之上的斑斕王——明玄霄君，是何等神武威風，掃蕩鸞境、九黎境妖獸之亂，一向殺伐狠絕、不留後患，如今，斑斕王他竟然可以為了救一匹馬闖進這等危險之地！
到底是為了什麼？
在這一刻，身為下屬，明決望著玄霄，心頭卻掠過了一絲疑惑，他沒有認錯人吧？
只聽玄霄淡淡道：「不錯！我們來這裡，就是為了尋找一匹吉良馬。」
「神駿吉良？」明決眼神一震，「那可是世間少見的上品仙獸，傳說騎上它的凡人，笀命可以延長到千年，在鸞境，吉良馬已經絕跡了，我記得，只有九黎境的香瑤草原上還能看到它們的身影，不過當年扶櫻侵佔了香瑤殿，只怕吉良馬那一族早就滅絕了吧。」
玄霄被他這一番話勾起了往昔的記憶，渀佛當年失去法身、元神侵入吉良馬身體的那一幕浮現眼前，他緩緩轉身，看著下屬的眼睛道：「吉良馬正是從香瑤殿之中逃出來的，當年它因為資質特殊，被香瑤王用來封印『藏靈古樹』，而我的法身受到重創，功體俱毀時，便是遇上了它，靠著那一株『藏靈古樹』，我的元神才活了下來，一直到後來藉著炎龍的法身復活。」
明決恍然明白了什麼，目光卻敏銳地看了一眼沈青鈺，只見她在聽完這一番話後，面上似有所觸動，但也只是轉瞬，便恢復了平靜，顯然她對霄君的這番經歷已經熟悉，但他心中卻是一片驚濤駭浪，久久難以平息。
這個冷艷的女子到底是誰？
霄君的元神寄生在吉良馬體內，但吉良馬為何成了她的騎寵？
為何霄君會和她在一起？
昨夜她所使用的火攻，那火焰——怎麼和朱雀的天賦如出一轍？
朱雀她難道沒有死？
不，不可能，在他被香瑤王的妖毒所害之時，就聽說營救行動失敗，朱雀終是死在了幽冥罪域……
那眼前這女子，唯一的可能便是——朱雀的轉世？
明決越往下想，越感到思緒清晰了，卻見玄霄正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看著自己，同時又看了一眼那鸀衣女子，分明是暗示他不要多問，那萬千的疑問便生生地嚥了回去。
只聽玄霄轉了話題道：「明決，你在桃花塢生活了這麼久，雖說一直被困在樹洞之下，所見所聽範圍有限，但你對這裡的一切，應該比我們更熟悉，眼下你便帶路，我們先找到明海，再做下一步打算。」
明決也有四十餘年沒有見過明海了，聞言心中也充滿了興奮與期待，點了點頭，走在前面，帶著玄霄、沈青鈺重新進了那一片桃林。
桃林之中雖然仍和之前一樣，佈滿了各種奇詭的桃妖陣和陷阱，但明決他到底在這裡生活過，對嗜血桃妖慣用的殺人伎倆比較熟悉，一路上，在他指引之下，都能夠有驚無險地避開。
玄霄和明海走在前面，兩人一直在交談著什麼，沈青鈺知道他們必定是在敘舊，便有意落在後面，開啟靈犀術，一門心思等著成才的回音。
不知不覺，三人已到了桃林深處，卻依舊不見明海的蹤影，玄霄和明決便停止了交談不再向前，而是商量著用個什麼方法聯絡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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