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47章 當年憤，今時怒 文 / 祿閣家聲
蕭一默不為所動，只是看了一眼青嵐的背影，便繼續沉默下來。
有些事情真正到了面對的一刻，卻又沒有勇氣去踏出第一步，這也許就是世間眾生的常態。
「咄！」
驀地，古玩通朝青嵐大聲喝道，「癡子！生死輪迴一場夢，莫非昔年的事情還想再演嗎？你看清楚，他是你的親外甥，此刻不相認，你要等到何時？難道非要他死了你才懂得嗎？」
聲聲如雷，一一傳入青嵐耳中，字字如針，一一刺中他的心窩。
立即，青嵐身子猛地顫抖起來，滄桑的臉龐上不知何時已佈滿淚痕。
他怎麼會不想相認，只是他心中在害怕，擔心與蕭一默相認，後者會不認他。
那種打擊他已經承受夠了，要是此刻再被蕭一默打擊，或許此生也就這樣廢了吧。
所以，青嵐這才遲遲沒有跟蕭一默相認，擔心的就是這一點。
只是在他內心這般吶喊時，一道非常輕的聲音忽然傳出，直接落入他的耳中，讓他的身軀猛地一震，然後就是劇烈顫抖了起來。
那道聲音也只有兩個字。
「舅舅」
蕭一默看著青嵐的背影，眼角涼意流出，雙眼不禁淚水模糊。
喊出這兩個字，蕭一默鼓起莫大的勇氣和毅力，而他也不知道當那兩個字喊出來的時候。是否能夠換回那道背影的轉身。
只是他明白有些事情、有些人，一旦錯過了，那就是永遠的錯過，再也不會有交集！
而他，不想錯過！
不想錯過一份屬於自己的親情！
當初在主峰上確認了青嵐就是自己的親舅舅，但因為身份的緣故，沒有立即相認。
然後一直等到了現在。
終於，可以相認了。
可青嵐忽然又遲疑了。
蕭一默當然知道青嵐在遲疑什麼，所以他選擇了先出聲。
他也知道，只要自己先出聲。也許就可以立即消除青嵐心中的遲疑和顧慮。
果然。事實證明他的猜想正確無疑。
當那舅舅兩字傳出的一刻，青嵐身子徒然顫抖起來，緊接著便是慢慢轉過身，抬起頭。看向了正望著自己的蕭一默。
四目相對。時間定格在這一刻。
兩人都沒有出聲。就這樣安靜地看著。
而古玩通也拖著盤武早已離開，只剩下青嵐與蕭一默在對視著。
許久，四周的寂靜才是被一聲歎息聲打破。「我對不起你。」
青嵐黯然，眼皮低垂，不敢去看蕭一默。
然而，這話傳進蕭一默耳中時，他卻笑了，「要說對不起的，應該是外甥我吧。」
「不！是我！」青嵐斬釘截鐵道，「是我的錯，都怪我當初不曾照顧好你，讓你這些年都吃了這麼多苦。」
蕭一默忽然沉默了。
他自然明白，青嵐是沒有錯的，而他也沒有錯，也許錯的都是那些自詡為仙人的修士！
若非當年虛渺宗的強勢，拆散自己父母，又怎麼會有今天？
也就更不會出現剛才那等尷尬和無語的場面。
蕭一默心中對虛渺宗實在怒恨，只是他知道現在的自己還沒有那個能力去報仇。
不過現在沒有，並不代表未來也沒有。
按照如今他的修為，或許到報仇的那一天，也不遠了。
「一默」青嵐聲音嘶啞起來，忽然道出一聲。
「嗯？」
蕭一默抬起頭，看向青嵐，但瞬時被震住了。
不知什麼時候，青嵐那本是有些星白的頭髮，竟在這一刻全部白了，如同雪花一樣，白得徹底。
蕭一默當即一驚道，「舅舅，你的頭髮？」
世間相傳傷心到了極點，有一夜白頭之說。
可以前的蕭一默並不怎麼在意這個，但此刻看到青嵐頭髮竟在眨眼悉數變作雪白，不由想起那個傳聞，心中暗自傷痛。
他是明白青嵐心中因何而痛，致使一瞬白頭，但那些事情也不是他能改變，只能說能否去想透。
而青嵐白頭，也說明他未曾真正的看透，更不曾真正放下。
蕭一默暗自感歎，但對青嵐對自己母親之情如此之深，也是有些感動。
畢竟還是一家親。
縱然時隔多年，可血濃於水的親情，永遠不會以為時間的消逝而轉淡。相反，會越來越濃。
「白了頭又有何用，無法救出你母親，始終是舅舅心中一直的傷痛啊。」
青嵐聲音低沉，一瞬間也似蒼老了許多，「是舅舅對不起你，也是我沒用，當初不能帶著你母親逃出來，讓她一個人在忍受著天乾地坤陣的煎熬，我、我真的對不起你啊。」
說著，淚水瞬間從青嵐臉龐上滑落。
能讓身為一宗之主流淚，這該是多麼痛的領悟啊。
蕭一默不由長歎一聲。
真的是舅舅的不對麼？當然不是。
這世間也根本沒有什麼對錯，有的只是人心。
「舅舅！」
蕭一默突然沉聲道，看著青嵐，一字一句道，「聽我說，這並不是你的錯。要怪，便怪那虛渺宗的人，若非是他們，當年我母親也不會和父親分開。所以，這筆賬是要算到那些人的頭上，而你也不該在這裡自責。我明白，你心中的傷痛。但我自小父母便不在身邊，心中的痛會比你輕嗎？不會。」
蕭一默深吸口氣，繼續道。「因此，如果真要算賬，我們應該去虛渺宗算，跟那些老傢伙算一算，而不是在這裡自我責罵。當然，如果你是用這種方式來逃避的話，那外甥不會多說一句。
但我會保證，總有一天，我會讓折磨我母親和父親的人，付出百倍甚至是千倍的代價！！」
說著。蕭一默渾身氣勢突然一變。一股暴虐、殘殺、嗜血的氣息滾滾湧出，僅是一瞬就在他的週身爆發開來，席捲衝出。
那股氣息蘊含的仇殺之意，讓青嵐心神當即一震。竟有種不由之主陷進去的感覺。
當即。青嵐猛地驚醒過來。旋即抬起頭，怔怔地看著眼前的蕭一默。
在這一刻，他這個做舅舅的忽然覺得。原來這些年來並非是自己一個人在默默承受著那些痛楚。
而是有一個人心中的痛楚，比他更要痛上百倍，甚至千倍！
只是那人一直都以堅強面對，從未流露出半分懦弱之意！
相比之下，青嵐自愧不如。
也在蕭一默爆發出嗜血的氣息時，青嵐一怔之後，便『哈哈』大笑起來，更在笑著笑著時，渾濁滾燙的淚水卻不斷從他雙眼內流出。
那是一種感動！
也是他期盼許久的感覺！
「好外甥，你如此堅強，我這個做舅舅的豈能懦弱？」青嵐大笑著，伸出一手狠狠拍了拍蕭一默的肩膀，「既然你有此壯舉，那將來一日，舅舅便做你最堅實的後盾！」
「好！」
蕭一默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是一點頭，雙眸璀璨，驀地爆射出了道道神光，道出他內心的執念與堅定。
他等的就是這一刻，有青嵐支持，他大可放開手腳去闖。
見蕭一默如此直爽，沒有半分偽作，青嵐又不由大笑起來，只覺之前鬱悶的心情一掃而空，也彷彿看到了希望的出現。
「拿著，這是舅舅給你的，算是見面禮吧。」青嵐止住笑聲，但臉龐上笑意仍是燦爛，然後把手一揮，就是將之前那一面空間神鏡拋給了蕭一默。
蕭一默順手接住，也沒有去問個清楚，便直接放入儲物手腕內。
見狀，青嵐讚許一笑，暗自點了點頭。
「舅舅。」
蕭一默忽然開口道，聲音近乎低沉，「我想知道母親她、她現在是怎麼一個情況。」
青嵐心中一凜，原來蕭一默心中對這事竟是如此執著，無怪乎剛才那空間神鏡扔給他都不見有絲毫的反應。
「你母親她現在的情況如何，我也是不太清楚」青嵐搖了搖頭，神色黯然，但看到蕭一默臉色剎那一變時，忙開口道，「但可以肯定，你母親現在一定還活著好好的。」
「舅舅，你這話是真？」蕭一默盯著青嵐。
「絕對是真。」青嵐肯定道，「因為我與你們乃是兄妹關係，因此憑借血緣，還是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存在，只是」
說到這裡，青嵐聲音忽然停住，像是被什麼哽咽一般，沒有接續。
蕭一默眉頭立即一皺，「只是什麼？」
青嵐面露苦澀，沉默半晌，方是歎了一聲，沉重道，「只是她現在的情況非常不妙。」
「什麼？！」
蕭一默心中頓時咯登一聲，難道預料的情況真的便會變成現實嗎？
不！
蕭一默心中吶喊，近乎瘋狂。
自從他出生至今，除了剛睜眼那一刻看過母親的面容之外，便再也沒有見過。十八年的生活，也一直面對著不是自己親生娘親的面容，可卻依然天天喊著母親。
那該是多麼可憐的一件事情。
可直到發現真相的那一刻，仍是無法見到自己親生母親。
那一切又該是多麼的殘酷。
而就在方纔，本以為會找到了母親的下落，只要擁有實力就可以去救出母親。
誰預料，親生母親遭到了不測嗎？
難道此生，這一輩子都不能再看自己母親一面了嗎？
蕭一默哪怕是粉身碎骨了，也絕對不願意最後是這麼一個結果。
他，必須要在有生之年，再見自己親生母親一面。
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必須要去見一見。
這早已經成為他心中的一個執念。
沒有完成。那麼此生他的修為也注定就此停步。
因此，蕭一默心中實在不甘。不甘連母親都沒有救出來，更不甘心就這樣見不到自己母親了。
青嵐將蕭一默的著急看在眼裡，只是搖了搖頭，勸慰道，「情況不妙，但生命至少在這幾年內是沒有問題。」
「當真？」
蕭一默心中一喜。
只要還有生命，那麼只要給他時間，必定可以救出母親。
可隨即蕭一默怔然道，「那母親她現在是什麼情況？」
青嵐臉色立即一變。露出苦澀與愧疚。隨即深吸口氣，看了一眼蕭一默，歎聲道，「生不如死！」
「轟！」
蕭一默腦海轟鳴聲驟起。心神彷彿被重錘擊中。臉色也『刷』地一聲變作無比的蒼白。
「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蕭一默喃喃。蒼白的臉色突然露出一抹自嘲，「我早該想到，母親她的處境絕對不妙。可我想不到，竟然是竟然是」
說著，蕭一默慢慢地閉上雙眼，眼淚無聲流了下來。
生不如死！
那該是怎麼樣的一種狀態。
蕭一默他經歷過無數的生與死，可對於那麼一種生不如死，卻是怎麼也想不出是怎麼樣的滋味。
世間死並不是最可怕的一件事，生不如死，那才是真正的可怕。
那是從人的精神上去折磨，讓人痛不欲生，時時刻刻都有如被萬隻螞蟻噬咬，不僅麻癢難當，更要命的是不能有絲毫的反抗。
否則，那種痛苦將會加劇上百倍，甚至是千倍。
「畜生！***都是一群畜生！！」
蕭一默第一次破口大罵起來，臉色猙獰，連暗青色的血管都可以看見。
他想像不出，那虛渺宗的人是如何對待自己親生母親，但從生不如死那四個字也可以猜得出一些端倪。
母親她所遭受到的折磨與痛苦，絕對是常人所無法忍受的。
否則，青嵐也不至於說出生不如死。
「一默，你可知道這世間有一種至尊業火，為『西暗燭火』？」青嵐幽幽歎聲道。
「西暗燭火！」
蕭一默臉色忽地一變，隨即點點頭道，「聽說過。」
西暗燭火！
他自然知道，而且很清楚。
那是與東煌炎火、南明離火以及北寒坎火齊名的一種至尊業火。
但在這天地間極難尋到西暗燭火，且比起南明離火的霸道、東煌炎火的凌厲以及北寒坎火的刺心而言，那西暗燭火相對溫和一些。
只是這溫和也僅是體現在表面，若被西暗燭火真正灼傷，那厲害可絲毫不遜色其餘的三種至尊業火。
畢竟能成為天地間至尊業火，又豈是泛泛之輩，自然是有著極為驚人的厲害。
更要命的，是那西暗燭火可以與這天地間任何一種陣法相融而不排斥，然後爆發出比原先陣法更加恐怖上百倍的威力。
這就是西暗燭火的威猛之處。
「舅舅，這西暗燭火相傳都很久沒有出現了，你怎麼突然提起這個？」蕭一默疑惑道。
「很久沒有出現」青嵐忽然笑了起來，笑容裡藏著無盡的苦澀，「那是因為一直被虛渺宗的那幫混蛋控制著。」
「什麼！」
蕭一默無比震驚，「他們竟然控制了西暗燭火？這怎麼可能？西暗燭火為至尊業火，本身桀驁不馴，更何況還是誕生了靈智，怎麼可能那麼容易被馴服？」
的確。
天地間的九大至尊業火都是各自誕生了靈智，可以明辨是非好壞，自然不是輕易就可以馴服。
若不然，那九大至尊業火也沒有如此出名，讓無數修士都夢寐以求想得到。
而要收服其中一種至尊業火，也需要相當大的代價。
最重要、也是首要的一點，那便是在收服業火的過程中，要有一名古祖坐鎮，控制四方空間，不讓那至尊業火撕裂虛空遠遁。
因而可以說，要收服哪怕是一種至尊業火，所付出的代價都是非常巨大的。
而如今，那至尊業火西暗燭火竟被虛渺宗收服了？
這消息傳出去，足以震驚整個真界！
「沒有什麼不可能，仙裔族一脈要做事，就算是顛覆整個天地也在所不惜。他們都是瘋子，為了自身的利益不惜損害他人。」青嵐苦澀道，「說起來，當初收服那西暗燭火時我也在場。可沒有想到，他們竟然是利用那西暗燭火來、來」
說著，青嵐的聲音驟然停頓下來，然後臉色露出無比的複雜，有愧疚、無奈、惆悵等，看著蕭一默不語。
「來什麼？」蕭一默心中同樣一凜。
他隱約猜到了什麼，只是不好確認，見青嵐突然又沉默下來，不由連忙催促道，臉上隨即露出焦急之色。
青嵐深深歎了一口氣，「來融合那『天乾地坤陣』！」
「天乾地坤陣？」蕭一默深吸口氣，眉頭緊皺道，「那是陣法嗎？」
「嗯！」
青嵐狠狠一點頭，沉聲道，「而且還是另一片星空最是凶狠殘忍的殺陣！若是讓四名古祖把持，足有十成的把握擊殺一名大帝！」
「擊殺大帝！！」蕭一默駭然無比。
大帝！
而不是准帝！
四名古祖把持那天乾地坤陣就可以擊殺一名真正的大帝？
那殺陣到了何等恐怖和不可思議的地步？
怕是說那殺陣逆天都不為過。
但很快，蕭一默便想到一件更加恐怖的事情，驚駭道，「那天乾地坤陣如此厲害，還讓那西暗燭火融入進去，那大陣的威勢豈不是到了極為逆天的地步啊？」
天乾地坤陣本身就夠厲害了，竟然還讓威猛的西暗燭火融合進去，那大陣的威力絕對是增長了二十倍不止！
二十倍！
相當於是二十個天乾地坤陣相重合，那爆發出來的能量，縱然是毀天滅地也是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