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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往來成古今 第三十六章 風雨將至 文 / 賊眉鼠眼

    秦堪自然不知道南京戶部大堂的三品四品大官們因為他而扭打廝殺,打死他也不會想到明朝的官員們竟有如此奔放狂野的一面。

    小公爺徐鵬舉吃膩了叫花雞,肯德雞,按說應該意興闌珊地打道回南京,可這位小紈褲不知吃錯了什麼藥,就是賴在紹興不肯走了。

    每天一大幫侍衛吆五喝六的簇擁著小公爺,在客棧和大街上進進出出,紹興知府佟珍和山陰知縣杜宏自然早就知道了小公爺的身份,不過既然小公爺非要以為自己沒有暴露身份,二位大人便假裝不知道,你好我也好。

    大明從上到下的官員們,對「氣節」二字還是看得很重的,很少有官員會不顧臉面地巴結討好權貴,一旦幹出這種事,文人士子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但凡愛惜羽毛的官員,對權貴能避則避。

    …………

    …………

    秦堪應該算是史上最懶最不敬業的師爺了。

    三天兩頭被杜嫣拉出去,不是城外爬樹掏鳥蛋,就是做彈弓泥丸,西北望,射麻雀。

    老實說,秦堪自己童年都沒幹過的幼稚事情,這幾天全都干遍了。偏偏杜家八婆還不滿足,變著法兒的折騰不停。

    秦堪發現杜嫣這幾天越來越不正常,玩得越來越瘋,好像要把餘生的快樂透支幹淨似的,問她她也不說,只是悵然歎氣,接著又恢復了明朗,滿城撒歡。

    秦堪只好陪她撒歡,靜靜地看著她瘋癲的模樣,總有一種為她心疼的莫名情緒,因為杜嫣的表現實在很像絕症病人,奮力地拚命地攫取著生命最後的時光。

    「……王子最後打敗了巫婆,和公主在城堡裡相會,兩人見面熱淚盈眶,王子抱起了公主,在城堡的樓頂快樂地轉著圈兒,公主眼中的世界在旋轉,她流下了幸福的淚水……」

    隨著秦堪淡淡的述說,杜嫣眼眶漸漸泛紅,被這個童話故事所感動,沉默許久,杜嫣不經意般朝秦堪看了一眼,然後幽幽一歎:「公主是幸福的,她終於和心愛的郎君相守在一起了……」

    「杜姑娘何出此言?」秦堪有些愕然:「我故事還沒說完呢,這其實是個很傷感的悲劇故事。」

    杜嫣驚道:「這故事哪裡悲劇了?」

    「王子不是在樓頂抱著公主轉圈嗎?」

    「嗯。」杜嫣杏眼露出急切之色。

    「後來由於公主太重,王子一時失手沒把持住,把公主扔下樓了,……公主悲劇了。」

    杜嫣白皙的俏臉瞬間變紫,隱約可見頭頂冒著熱氣:「…………」

    秦堪惋惜般歎息,語氣有些傷感道:「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一個很深刻的人生道理,女人若想得到幸福,最好別吃得太胖,否則很容易變成死胖子……」

    杜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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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堪自己都不得不承認,有時候自己挺欠抽的。

    杜嫣顯然和他英雄所見略同,於是不負眾望,拿他當沙袋練了一番拳腳,身心舒爽而歸。

    當秦堪揉著酸痛發麻的肩膀回到客棧房間時,意外地碰到了一個陌生人。

    陌生人對他並不陌生。

    他盯著秦堪的眼神很冷,像毒蛇盯住了獵物,他的眸子沒有任何感**彩,只有冰冷。

    「秦秀才,數月不見,你又當上師爺了,我是不是該佩服你的不屈不撓?」來人冷笑。

    秦堪微微皺眉,拱手道:「未請教閣下是……」

    來人楞了一下,接著眸子裡冷光愈盛:「原來秦秀才竟不認識我了,是當初給你的教訓不夠深刻,還是如今你已愈發狂妄,目中無人了?」

    這話提示得很明顯,秦堪除了被小八婆訛了二十兩銀子那次,唯一得過的教訓,便只有害他被革了功名,賠錢賠到傾家蕩產的那位了。

    恍然指著他,秦堪驚道:「你是佟知府的兒子!」

    佟應龍嘲諷一笑:「不容易,總算認出我了。」

    秦堪看著他的目光有些迷茫,說真的,他委實不記得自己的前任和這位官二代到底發生過什麼事了,不過,既然已附在這個名叫秦堪的人身上,那麼秦堪所有的一切都該由他來背負,恩怨上門,照單全收。

    「你來做什麼?」秦堪語氣不怎麼和善了。

    佟應龍盯著他,語氣如萬年寒鐵:「我不知道你是故意還是真的不知,杜嫣是我未婚妻子,去年兩家便定下了親事,秦堪,你給我記住,不要隨便接近她,因為我不喜歡!」

    秦堪暗中吃了一驚,小八婆居然有人家了?杜宏這是打算要禍害佟家滿門麼?好深的算計!

    秦堪居然笑得出來:「佟公子的意思是,要我離杜嫣遠遠的,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佟應龍瞇起了眼睛:「有問題麼?」

    「如果我不答應,你是不是又要教訓我?」

    「秦堪,你已是沒有功名的白身,我若對付你,如屠一狗爾,今日以禮相待,是不想把事情鬧得滿城皆知,壞了我父和嫣兒的名聲,秦堪,你切莫自誤!」

    秦堪仰頭望著房梁,喃喃歎道:「這就是我不喜歡你們這種衙內紈褲的原因了,自己沒本事,仗著老爹的權勢橫行霸道,偏偏還洋洋自得,以為自己多了不起似的,為何幾百年來,這些衙內紈褲的語氣都橫得跟王八蛋似的,一直沒改過呢?」

    佟應龍臉色頓時一變,話說到這個份上,算是撕破臉了,再說便是廢話了。

    於是佟應龍的神情愈發陰寒凶戾,目光如刀鋒般在秦堪身上刮來刮去,最後竟然笑了。

    「好,好,秦秀才的膽色果然較當初絲毫不遜,佟某領教了,告辭。」

    說完佟應龍轉身便走。

    秦堪怔怔站在屋子裡發呆,心中如壓了一塊鉛似的,非常沉重。

    原本服個軟,低個頭便可逢凶化吉的,但不知為什麼,秦堪從看到佟應龍的第一眼起便打從心裡不舒服,這個頭,怎麼也低不下來。

    臉撕破了,佟應龍的報復想必很快便來,自己如何應對?一個手裡掌握著官府力量,有著充足人脈和權勢資源的官二代,自己拿什麼跟他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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