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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百九十七章 軍報入京 文 / 賊眉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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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子禾的一句話再次將唐寅打入了地獄。!

    唐寅的年齡委實是個劣勢,無論任何年代,女人的審美觀是不會變的,大抵脫不了年輕,英俊,官身,才華等等這些耀眼的東西,哪怕尋常農家女子,好歹也要求對方年輕力壯,下田一人能幹兩人的活,只有窯子裡的姑娘才沒有選擇的餘地,哪怕對方是頭豬,只要對方有錢能把她贖出來,她便只能認命地跟著這頭豬。

    唐子禾顯然不是窯子裡的姑娘,唐寅這樣的中老年文弱書生顯然不是她的菜,所以她有挑揀的資格,更可氣的是,在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深山老林裡,唐寅一個大男人就算扔掉道德底線對唐子禾霸王硬上弓也做不到,因為他親眼見識過唐子禾的恐怖,一個妖嬈的笑容,一個如同蹁躚蝴蝶般優雅美麗的轉身,身旁的人便全部被放倒。

    若對這種女人用強的話,唐寅百分百肯定,最後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人一定是他。

    唐寅只好轉移話題,唐大才子轉移話題的技巧稱不得高明,跟所有俗人一樣開場便是攀親帶故,尋找共同話題。

    「你是秦堪的朋友?」

    唐子禾笑了笑,沒出聲。

    救唐寅是因為秦堪,但唐子禾個人卻不怎麼喜歡這種迂腐的書生,更何況還是個老書生,這個老書生沒有半點自知之明,居然還想啃她這棵嫩草······

    以唐子禾這種正邪不分的性子,若非他是秦堪的故交,此刻唐寅的屍骨理論上應該已被山裡的野獸啃噬一小半了。

    「是秦堪請你來救我的麼?」

    唐子禾搖頭:「京師離南昌千里,你被抓進寧王府才幾天,秦堪怎麼可能知道。」

    唐寅眼睛一亮,他很想問唐子禾是不是愛惜他的滿腹才華於是自作主張將他救出火坑,然而一看到唐子禾那張冰冷的俏臉,唐寅忽然沒了底氣,唐子禾對他冷冰冰的態度實在看不出她有任何愛惜他才華的跡象·於是唐寅決定不再自取其辱。

    此刻唐寅對唐子禾的身份產生了好奇。

    營救他的過程唐寅親身經歷,他很詫異這個柔弱女子為何竟有這般通天的本事,獨自一人便輕輕鬆鬆從那個他自己連方向都摸不清的王府裡救出來,然後飄身遠遁·這種人簡直是李白詩裡「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亦如杜甫詩裡的「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唐子禾在他心中已成了神秘莫測本領高強的絕代俠客。

    「秦堪總能認識很多奇怪的朋友……」唐寅苦笑,文人,特別是他這種落第文人·對統治階級總是又愛又恨,然而對那種本領高強的俠客卻總是充滿了詩意般的憧憬和崇拜的。

    唐子禾嘴角一勾:「我和秦堪也許不止是朋友······」

    唐寅一呆:「你和他……」

    提起秦堪,唐子禾俏臉上總算有了笑容:「他呀·還欠我一乘花轎,把我抬進秦家的大門,縱然妾室進門比不得當家大婦,但是花轎還是要有的,小一點也可以····…」

    唐寅又變得失魂落魄,又想來一次說走便走的旅行,前提是盡量避開南昌…···

    唐子禾說完這句話後,神情也有些落寞。

    她也很想堂堂正正被秦堪娶進門,她更不介意只做他的妾室·經歷過半世風雨,造過反,殺過人·放過火,下過毒,一己之力曾令天下風雲變色·尋常人一輩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她都做過了,心境已然滄桑如遲暮,如今的她,對所謂的名分哪裡還看在眼裡?

    然而身份終究是一道無法跨越的坎,她的來歷,她的過往,她的原籍及一切經歷·這些東西尋常人都有,可她卻偏偏沒有·她用什麼身份進秦家的門?堂堂國公府怎能容許一個造反女頭子進門?就算秦家上下不介意,他的政敵會放過他嗎?皇帝若知道他娶了一個曾經造朝廷反的女反賊,心中會毫無芥蒂嗎?

    想到這裡,唐子禾幽幽一歎,無限的愁苦浮上臉頰。

    唐寅比唐子禾更苦,秦堪曾跟他說人的一生總有否極泰來的時候,老天為他關了一扇門,必定會為他開一扇窗,可唐寅現在只覺得自己已被釘在棺材裡……

    二人陷入沉默,各懷悲苦怔怔看著深林裡的陽光,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樹影縫隙投映在崎嶇嶙峋的山石上,破碎得如同二人此刻的心情。

    良久,唐寅展顏一笑:「罷了,活著就好,活著有酒有肉,有詩有畫,還有朋友,哈哈,這樣的人生還有什麼不知足?」

    唐子禾看著他的目光第一次不再冰冷,她總算從這個迂腐老書生身上發現了一絲絲優點,想想也應該,能讓秦堪以友相待的人,能差到哪裡去?

    「唐姑娘搭救之恩,唐某沒齒不忘,大恩不言謝,容唐某來日再報。」知道她是秦堪的女人後,唐寅很快擺正了態度,規規矩矩朝唐子禾躬身一揖。

    唐子禾勾了勾嘴角:「唐先生客氣了,說來也是你命不該絕,我遊歷天下碰巧經過南昌,得知你陷落寧王府,又知你是秦堪貧寒之時的布衣知己,我若眼睜睜見你被寧王所誤,將來秦堪怎能饒我?」

    唐寅歎道:「我這一生,托了秦堪太多福了······唐某為剛才的孟浪向唐姑娘賠罪,老實說,我本是蘇州吳縣人,家中並非獨我一子,原本下面還有個妹妹的,可恨唐某幼年頑皮,與妹妹在縣城玩耍時不慎走失,唐某見姑娘也姓唐,心中只覺得親切莫名,故而多有瘋癲冒犯之語……」

    唐子禾美眸中不知怎的閃過一絲驚喜,試探著問道:「不知唐先生的妹妹……後來可曾找著了?」

    唐寅搖頭歎道:「人海茫茫,杳無音訊,至今不知生死······」

    唐子禾安靜了,螓首漸漸垂下去,秋水般的眸光裡漸漸泛出極度的喜悅,連嘴角也悄然勾成了一彎新月。

    許久之後,唐子禾抬頭忽然道:「唐大哥······」

    唐寅嚇了一跳:「剛才不是唐大叔嗎?為何又變了大哥?」

    唐子禾不知何故改變了態度,對唐寅親切了許多·不是一家人勝似一家人。

    「唐大哥是秦堪好友,我怎能以長輩稱之?這不是亂了套麼」唐子禾咯咯嬌笑。!

    「是······是嗎?」唐寅在人情世故方面腦子委實有點不夠用。

    唐子禾笑道:「唐大哥,你看啊,幾日前是我從寧王府裡把你救出來你剛才也說了,這是救命之恩,對不對?」

    「對……」

    「救命之恩要報答的,對不對?」

    唐寅摸了摸鼻子,苦笑道:「雖然挾恩圖報有點不合君子之道,不過顯然你是女子,不是君子……」

    唐子禾的笑容變得有些危險:「我不僅是女子而且是經常殺人的女子,施恩就好比肉包子打狗,狗吃了好歹也得過來搖搖尾巴……」

    「停!打住!唐姑娘,不用比喻了,你直說吧,要唐某做什麼,我雖不會搖尾巴,但很多狗不會做的事情,我卻是會做的······」唐寅額頭漸漸滲出了汗。

    唐子禾妖嬈一笑,垂首半晌不語,待她抬起頭時表情神態儼然已是一副小家碧玉模樣,貝齒咬著嫣紅的下唇,輕聲道:「唐大哥你難道沒發現,我就是你失散多年的親妹妹麼?」

    正德三年六月廿三,寧王反軍兵鋒直指九江府反軍所過之處城池皆陷,百姓慘遭擄掠姦淫,朝廷衛所官兵莫不能敵,驚惶逃竄者佔大半,是以反軍基本未遇著什麼像樣的抵抗,竟長驅直入,所向披靡。

    可惜寧王的好運已被他揮霍得差不多了反軍到達江西中部的吉安府時,出乎意料地遭到了頑強的抵抗。

    吉安知府伍文定是弘治十二年的二甲進士雖是文人出身,卻精通武事和刑獄,吉安治下頗得官聲民望。

    寧王十萬反軍兵臨城下,伍文定將城內城外的衛所官兵,巡檢司兵丁,各知府和縣衙的衙役以及年輕力壯的鄉民組織起來,登上城樓與反軍相抗,伍文定手執一把九環大砍刀親自站在城頭督戰,守城官兵但有露出怯戰避戰之意者,皆被伍文定親手斬其首級,並擺在吉安城牆箭垛上,以為懦弱怯戰者戒。

    官兵鄉民皆懼不已,遂再無一人敢敷衍,反軍攻城時,守城官兵鄉民皆奮不顧身死戰,寧王十萬大軍竟生生被吉安府不到一萬人的守城官兵拖在城外不得寸進。

    寧王朱宸濠在帥帳內氣得暴跳如雷,卻拿吉安城無可奈何,戰事就這樣陷入膠著。

    一騎快馬入京師,身後揚起漫天塵土。

    京師金殿內,朱厚照百無聊賴地開著朝會,聽著下面的大臣稟奏一件件國事,然後點點頭,再說一句自己的見解,當然,朱厚照的見解很少有靠譜的時候,於是李東陽楊廷和等人便出班,恭敬而委婉地提出這件事最恰當的處置方法,最後還象徵性地問問朱厚照,老臣如此處置不知陛下意下如何,朱厚照只好乾巴巴地說一句「甚合朕意」······

    君臣經過上次秦堪晉爵風波後,難得地緩和了一陣子,朱厚照罕見的堅持,大臣們不得不妥協,大臣們妥協了,朱厚照也不能蹬鼻子上臉,所以這些日子他還是頗為勤奮的,對待國事難得地認真了幾天,儘管在國事的處置上朱厚照毫無貢獻,反而添了不少亂,但大臣們仍舊很欣慰。

    陛下越大越懂事了,當初的荒唐不經想必也是年紀尚幼喜歡胡鬧,若能這麼堅持勤奮下去,昏君變成英明君主的日子也不遠了,來日可期啊…···

    秦堪也站在朝班中。

    晉爵不一定全是好處,也有很多弊端,比如現在,他就不得不每天丑時起床,揉著惺忪的睡眼上早朝,秦堪自己也鬧不明白早朝跟他有何關係,勳貴站在朝班裡絕大部分時候其實只是個擺設。

    文官終究是治理天下的主流力量,國事朝務是他們的份內事,勳貴若想對國事指手畫腳,文官們就會表現得像一隻隻炸了毛的貓,口水唾沫鋪天蓋地般傾洩而來。

    不過秦堪倒也頗懂得苦中作樂,這一點他跟朱厚照的性格比較像,也不知誰傳染了誰的壞毛病。

    此刻秦堪站在金殿勳貴班裡,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顯眼,臉上毫無表情,與旁邊的武平伯陳勳並排站在一起,二人的手在旁人看不見的視覺死角仲出來,正一下又一下無聲地猜拳,石頭剪刀布······

    今日秦堪的手氣不佳,連著猜輸了十把,臉色有點難看了。

    兩位勳貴猜拳有綵頭的,秦堪連輸十把便意味著等會散了朝後,他得掏銀子將燕來樓的名妓思思姑娘贖身出來,然後還得派人送到陳勳府上,堂堂寧國公不僅要損失銀子,還得臨時充當一回皮條客······

    也許被朱厚照傳染了毛病,秦堪近年來的賭品也不太好了,輸急了於是惡狠狠地瞪了陳勳一眼,腦子裡開始琢磨這傢伙最近如果有把柄的話,索性把他拿進詔獄弄死拉倒……

    陳勳咧嘴朝秦堪無聲地笑,笑得很得意,秦堪弄死他的想法愈發強烈了。

    二人站的位置離朱厚照的龍椅最近,他們的動作自然絲毫不差地落在朱厚照眼裡,朱厚照看了這兩個沒心沒肺的人一眼,又嫉又羨地輕歎口氣。

    同樣的事情,秦堪和陳勳能幹,他朱厚照卻不能幹,太顯眼了,畢竟金殿上的皇帝只有他一個,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盯著他。

    眼睛望向殿外的陽光,朱厚照有些不耐煩了,這該死的朝會要開到什麼時候?

    老天終究沒讓朱厚照失望,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終於令朱厚照不再無聊。

    一名小宦官匆匆闖入殿內,神情焦慮惶急,打斷了群臣商議國事。

    「陛下,江西八百里快報入京,寧王朱宸濠反了!」

    殿內一片寂靜,群臣震驚。

    朱厚照呆了片刻,忽然從龍椅上跳了起來,臉上卻一片不合時宜的驚喜。

    「太好了!終於反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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