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十二凶星鬧人間 第三十三章 我就是那個多餘的(下) 文 / 迷路的啞巴
我睡了很久,意識飄飄忽忽的,也不知是清醒著還是恍惚著。
清醒吧,我卻怎麼也睜不開眼,彷彿是被厚厚的柔軟的雲團給包裹著。恍惚吧,我卻聽到了耳旁嗡嗡的噪雜聲,如同置身鬧市,置身人聲鼎沸之中。我努力去分辨,卻依然不能聽清一句清晰的話語。
忽而,靈台一陣清涼,那恍惚感盡去,我終於完全清醒過來了。
當我睜開眼睛時,我驚訝的發現自己竟躺在凌霄殿的中央!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我不是應該去歸墟接受洗禮嗎?我努力的回想,但是我的記憶之停留在踏入無極宮的那一刻,之後就是一片空白。
凌霄殿是天庭議事的大殿,以萬載寒玉精鋪地,整個大殿瀰漫著裊裊的煙霧,顯的十分的飄渺且神聖。
大殿之上群仙群神來的異常齊整,就連一些司職偏遠的一些大神大仙都來到了大殿之上,整齊的排列在大殿兩邊,我清楚的知道好像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回天庭了,就算有玉帝昭告,也都會用一些借口搪塞。
他們交頭接耳的議論著,看似是竊竊私語,話音卻格外清晰的在大殿之上迴盪,囂張的無以復加。
眼神戲謔,冷笑,俱都一副看好戲的模樣,他們的眼神在我身上滑來滑去,然後不著痕跡的掃了大殿上方的一眼,我的心頓時格外的不安起來。
他們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十分的嘈雜,我努力分辨,歸納,然後我便知道了前後因果。
原來是無極宮中的星曜玉斗被打碎了,被星曜玉斗封印了無盡歲月的十二凶星逃了出來,不僅如此,還將正在天庭御花園中遊玩的斗姆元君幼子給打成重傷,然後逃下凡間了。斗姆元君的幼子現在靈體元氣重傷,直接陷入了深度昏睡,也不知何時才能夠重新覺醒。
我頓時如墮冰窖,遍體生寒。因為我就是在無極宮中失去意識的,而剛好這個時候無極宮裡的星曜玉斗被打碎,十二凶星逃脫升天,還將斗姆元君的幼子給打傷了!
我全身酸軟無力,我吃力的抬起頭朝大殿前方望去。斗姆元君伏在地上大聲的哭訴著,我知道斗姆元君只有這麼一個子嗣,平時愛憐疼惜到了極點,她幼子驟然被打傷,近乎靈神湮滅,這對她的打擊太大了。
我的目光在大殿之上的這些大神大仙的身上滑過,我終於知道他們為什麼此刻突然來的這麼整齊了,他們或是為了給哥哥施壓,或是來看笑話的。哥哥登基不久,整個仙界幾乎都不服他統領,所以他們不介意看到哥哥出糗。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星曜玉斗是不是我打碎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們找到了一個絕好的打擊哥哥的契機。
哥哥只能有兩個選擇,其一,保全我將此事大事化小,不了了之。其二,治我重罪,以安撫斗姆元君。
如果哥哥選一了必然會得罪斗姆元君,斗姆元君乃是群星之母。就算是先皇在位之時,眾星神星君都是玉帝勢力的核心力量。哥哥繼位之後,斗姆元君雖然沒有明言支持他,但是哥哥現在所掌握不多的勢力中基本都是一些星神星君組織而成。
哥哥如果不處理我的話,必然會令斗姆元君心寒,將原本可以偏向自己的一大助力給推了出去,等於是在自斷手腕。
而如果哥哥選擇犧牲我以安撫斗姆元君的話,雖然哥哥可以拉攏到斗姆元君,但是這些大殿之上的這些大神大仙們也會很樂意看到我跟哥哥之間兄弟相殘。
進也是錯,退也是錯!
如果沒有發生這件事,作為玉帝的堅實支持著,斗姆元君遲早會倒向玉帝這一方,只是時間問題。
如果哥哥拿犧牲我的代價來拉攏斗姆元君的話,無疑會在他的權威之上狠狠的寫下冷血的一筆,旁人就會覺得,哥哥為了玉帝的權勢,連自己唯一的親人都能夠推出去。
我站在凌霄大殿之上對那些竊竊私語充耳不聞,我的目光直接越過他們望向大殿的最上方。
九十九級金階之上只有一個巨大的寶座,寶座左邊垂著朵朵淨世蓮花,右邊浮著一柄巨大的大道如意,身後雲龍翻滾,頭頂上是一幅寬大的紫雲華蓋。
哥哥身穿九龍皇袍,頭頂天冠,腳踏祥雲。他端坐在寶座之上,身體顯的格外的消瘦。
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他,我曾無數次的在心裡在腦子裡勾畫出他的模樣,他嚴肅,他和藹,他高大,他祥和。
但是當我看到他是,我心中唯一的感覺就是遙遠,無比的遙遠。
遙遠到,我踮著腳伸長了脖子,依然看不到他的背影。
這次他給我的感覺比我每每幻想著他的模樣時還要來的遙遠。
他很冷漠,我從他的雙眼之中幾乎看不到一絲的感情。同時在他的眼中我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存在,好似我跟大殿之上所有的人一樣,都是站在他對立的那方。
照耀著祥光的凌霄殿無法給我一點溫暖,甚至比雍華宮還要來的冰寒,我站在大殿上前所未有的孤單。
當我穿上身上的這件星袍的時候,我曾以為你跟我一樣,都是視對方如手足,我可以為你依然的前去歸墟接受洗禮,只為能夠為你分擔壓力,哪怕只是一星半點。
如今你高高在上,我不在乎你對我如何懲罰,如何犧牲我,但是你的冷漠讓我心冷的好似寒冬飛雪。
難道你就連做作樣子來安慰我都不願意嗎?難道我在你的心裡的份量,連露出一個表情都欠奉?
我心中的委屈,好似一把把尖刀在心裡來回的穿刺,我心痛的大口大口的吸著冷氣,整個胸口一片冰涼。
忽然,大殿之上一片肅靜了下來,我知道,這是到了宣判我的時刻了。
「查,幼生神靈無名氏,私闖無極宮,打碎星曜玉鬥,致使十二凶星為禍人間,罪不容赦,為懲其罪行,現將其放逐寒獄萬載,刑期內不得踏出寒獄半步!」
眾神眾仙們頓時竊竊私語了起來,哥哥的選擇果然如他們預期那般將自己給推了出來,他們冷笑著,這件事對他們來說無疑是一場異常精彩的好戲。
對於哥哥對我的刑罰究竟是什麼,我根本就不在乎,只是那無名氏三個字卻深深的刺痛著我的心。我望著他,而他的目光卻始終落在虛空之中,臉上的神情一點都未曾改變過。
我忽然忍不住的落下淚來!
這個天庭這個仙界,忽然讓我害怕起來,我不是害怕寒獄的萬載苦刑,我害怕的是這個冷漠的仙界,這個冷漠的天庭,這個冷漠的玉帝
就在這時,西王母忽然駕到了,王母身份尊貴,整個凌霄殿上皆對她報以無上的尊崇。
西王母寶座放置在玉帝下首,王母仔細的聽完了事情的經過,笑道;
「只不過是小孩子貪玩,一時不小心而已,何必如此大動干戈。」
王母開口,群仙不敢違逆,只有斗姆元君神色不虞。
王母當即就取出一隻蟠桃來,將其賜予斗姆元君,斗姆元君頓時大喜過望。這只蟠桃足有九千年的年份,可以說是無上的珍品,不止可以治好她兒子的重傷,而且對他的神力生長有絕大的好處。
斗姆元君自然是不會再追究了。
誰都可以看的出來,哥哥最初下詔重罰我,只是他表面上做出的這樣一個姿態,暗地裡卻求得王母的幫助來救場,這樣不止安撫了斗姆元君,而來保全了我。
這一步棋走的極好,一箭雙鵰,破了進退兩難的死局,完全叫旁人看笑話的念頭給想落空了。
但是,我的心卻更冷了。因為我感覺,哥哥這麼做不像是為了保全我,更多的是拉攏斗姆元君跟保全自己的名聲,而我則顯的可有可無了。
我冷的瑟瑟發抖起來,我心裡悲慼,更有些茫然,我開始反思我之前的所作所為是否是在自作多情,突然感覺自己好似在自取其辱。我視他為手足,他卻視我為陌路。
事情發展到現在已經可以說是結束了,剩下來的事就是安排人手下凡去將外逃的十二凶星給捉回來,至於對我的懲罰,所有人都已經忘的一乾二淨,我站在凌霄殿上頓時就顯的多餘了。
我忽然大聲說道:「十二凶星既是被我放跑的,那麼就由我來將他們抓回來,不勞別人插手了!」
說完我大步走出凌霄殿,這裡我一刻都不願意多呆。
對於我的決定,不由想,他們肯定會說我愚蠢、添亂,報之以嘲笑。因為我連真正的神靈都不算,身上一絲神力都沒有,這樣貿然的下凡,絕對是在找死。
而且我的這個決定肯定將本已定局的事情再次掀起波瀾,同時也肯定會給哥哥帶來很大的麻煩,但是我已經不在乎了。
我只想逃離這裡,逃離仙界,盡快的離開,片刻都不願意多留,至於是不是會死在凡間,誰在乎呢。
我走到凌霄殿大門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哥哥,然後毫不猶豫的就將身上的星袍給脫了下來,隨手丟進了塵埃之中。
在所有人異樣的目光之中,我就那麼赤條條的,走到了南天門,只有脖子上掛著一片小的可憐的肚兜,我一無所有,而它跟隨著我化形而出的,也是唯一屬於我的東西。
站在登仙台上,我望著台下洶湧的雲海波濤,它就像是一隻張著大嘴的巨獸,我心中沒有一絲的恐懼,反而我的心格外的冷靜。
太白來到我的身後,他說:「殿下,您這是何苦呢?陛下早就」
「算了,別說了,我都知道!」我的語氣平靜的連我自己都很驚訝。
太白說:「殿下心裡千萬不要責怪陛下,他的壓力比誰都大,他不管做什麼決定,方方面面都要考慮到,不能給被人抓到把柄,所以有些事情他也是情非得已。」
我仰著頭最後看了一眼金碧輝煌的南天門說:「我曾以為我可以幫他」
後面的話我不願意再說了,因為就連想想我都心痛的無法呼吸,而且,就算說出來,也沒有人可以跟我分擔,我曾以為我不是一個人,現在我知道,是我想多了。
太白遞給我一個木盒,我接了過來,沒有拒絕。
太白說:「人間雖不比仙界,但是對此刻的殿下來說,依然是凶險萬分,十二凶星妖力雖然大不如前了,但是還保留著些許的本事。陛下特意取出上代武曲星的遺蛻,您與之融合了之後,就可以接引武曲星留下的神力了。」
我本不願接受的,但是思前想後還是接受了,畢竟我不想在給他惹麻煩了,我不想欠他的,哪怕只是一點。
我張開手臂,呼呼的風從我的肋下穿過,我頭也不回的說:「幫我告訴他,讓他好好做他的玉帝,我再也不會回來了。」
說完我就縱身躍下了升仙台,我的心卻前所未有的輕鬆
自那日解決了戌狗妖之後,十二凶星一下子都沒了動靜,聶倩影那邊也遲遲不見出手。
袁潤發三人著實過了極為平靜的幾天,這一天的傍晚,風雨大作,天邊墨雲翻滾。袁潤發做完晚飯,走進值班室的時候忽然看見小豆丁趴在桌子上望著窗外發呆。
他走了過去,捏了捏小豆丁的手掌,卻感覺十分的冰涼,袁潤發連忙說道:「豆丁,怎麼了?不舒服嗎?」
小豆丁轉過頭來看著袁潤發笑了笑:「發哥,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話說玉皇大帝身受重傷,傷勢每況愈下,幾乎不可能治好了。於是他以大毅力涅槃重生,將自己返本歸元成一團鴻蒙仙氣破而後立,重新覺醒。一切如他計算的那樣,這團鴻蒙仙氣漸漸的重新產生意識,這個意識為了以後修行的路能夠比前一世走的更遠,他總結了前世的缺點,然後將這團仙氣中的一部分給分離了出來,將自己塑造的幾乎完美無缺。這分離出來的這一部分,將膽怯啊、懦弱啊、優柔寡斷啊什麼的這些負面的東西統統都包括了進去。原本這團多餘的仙氣會隨風消散掉,誰知道漫長的歲月過去了,這團多餘的仙氣非但沒有散去了,反倒重新生成了自己的意識。」
小豆丁將臉貼著袁潤發的手臂,清晰的感覺到他的體溫,他喃喃的說道:「發哥,你知道嗎?我就是那個多餘的」
(第二更!下周的推薦沒俺的份,好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