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百零五章 真良將還是假良將 文 / 傲骨鐵心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柳如是幼年不幸,被人販子拐賣於盛澤歸家院名ji徐佛為養女,受徐教養,14歲時便名動一方,與復社、幾社、東林黨人交往,常著儒服男裝,文與諸人縱談時勢、和詩唱歌。不想有吳江故相周道登強買於她,攝於周道登權勢,徐佛不敢違,只能忍痛將如是賣於周家。
柳如是雖心性倔強,但卻也脫不了這身份的限制,她便是有再大的名氣,也抵不消那一紙契約,復社、東林一幫時與她和詩唱和的才子們也不敢為她出頭,清淚之下只能入周府為侍婢。
如是在周府甚得周老夫人歡心,後周道登卻起了se意要強索如是為妾,如是不願趁夜離了周家,恰陳子龍在老家聽到如是不幸趕到,便暫托寄於陳子龍,聽聞東林文豪錢謙益因惡了內閣首輔溫體仁被人誣告捉拿進京,如是憤慨之下要往京師為牧齋先生鳴冤,陳子龍百般勸阻無果,只能一路護送她北上。
起初,如是一直隨錢謙益後面進京,不想中都鳳陽突叫流寇攻佔,押解錢謙益進京的刑部差吏臨時決定改走運河,如是和陳子龍不知情由,仍按原路北上。兩三天後才得知錢謙益已由水路進了京,不得已便要掉頭到運河上僱船北上,不曾想流寇四出,道路隔絕,無奈之下只能先往南陽府去,哪知這南陽府也被流寇侵襲,若不是陳子龍一身好武藝,如是早被賊人擄去禍害了。
陳子龍見中原大亂,勸如是隨她返鄉,如是卻堅持仍要北上,其倔強如斯,陳子龍無可奈何,只能小心翼翼的護著如是北上,一路盡走大道官道,非不得已絕不在鄉間露宿。好在中原大寇都往保定而去,南面之賊又在江淮之地,豫南幾府雖饑民遍地,但一時竟沒了流寇蹤影,讓二人少了許多危險。
但一路所見,卻讓二人不是滋味,身處江南之地,所見所聞皆是風花水月之雅事,何曾看到這人吃人的世道了,不由都是心生沉重,為這大明世道變得如此感到痛心。他二人痛得更多的卻是朝中有「奸臣」當道,正人不得施展抱負,遂有此災難,諸如錢謙益先生這等有大抱負、大本事之人都不被朝廷所用,反還受jiān小所害,似這樣下去,這大明何時才能太平。
本是想從衛輝折道往東在濟寧走運河進京,卻聽衛輝人說道有東面官軍往彰德剿賊,領軍的是朝廷新任的旅順總兵施大勇。
如是一驚,想到四年前復社大會那攪局之人所說的世間良將施大勇之事跡,一時竟然起意要去看看這世間真正大丈夫。
施大勇的名字這兩年陳子龍多少也聽師長說過,但卻是斷斷續續所知不詳,且褒者有之,貶者有之。有說這施大勇確是在當年錦州大戰中立了大功,重創東虜八旗,可又有說這仗非是施大勇指揮,而是昌平副將左良玉指揮的,還有說是祖家人出面組織錦州軍民守的城,總之各種說法都有,且都是有鼻子有眼,叫人信這個不得,叫那個也不得。
還有說祖大壽被困大凌河城後並未降東虜,而是殺出重圍返回錦州,不想那施大勇窺伺遼東總兵官之位,竟然在城外殺害了祖大壽,為此祖大壽的遺孀李夫人以血書上告御前,天子震怒派御史往寧錦查探,但卻因施大勇的阻撓,查了幾年都沒查出個眉目來。
也有說施大勇率軍南下平孔有德之亂時大肆收編叛軍,屢屢搶功,更藏匿朝廷指名要的降賊叛官,居心叵測,甚至有人還看到那登州城頭樹的是「奉天討義大元帥」的叛軍軍旗呢。
有傳聞施大勇的部下打仗都不帶軍糧,都是打一處搶一處,實在是沒有糧食可搶,他們便殺害婦孺充作軍糧,殘暴堪稱國朝兩百年來最凶。
不過也有說施大勇一心為國,領軍南下平叛遭內廷高起潛排擠,甚至高還準備殺害施大勇謀奪其軍,但這說法卻似乎又不對,因為孔有德死後,登萊上報朝廷的奏疏上可是高起潛、朱大典、施大勇等人聯名上的,要是真有高起潛排擠甚至謀害之舉,那二人如何又肯一起聯名的。
反正,傳到江南有關施大勇的事跡是殘缺破碎,沒一件完整的,朝廷的塘報上也基本看不到施大勇的消息,甚至連四年前的錦州之戰朝廷都在有意淡化,這讓很多人更加相信錦州之戰不是那施大勇打出來,而是另有其人。這中間說不定還有文武勾結的暗事,也不知牽涉到什麼大佬,這才能壓著幾年懸而不決。
最近聽到的消息則是施大勇抗旨不遵,yin和東虜勾結,虛構所謂瀋陽大捷,斬殺上萬韃兵,yu以假軍功冒領朝廷封爵,更圖謀在登州自鎮。年初,被趕出皮島的東江總兵沈世奎在京中到處狀告施大勇似乎更加印證施大勇圖謀自鎮一方的意圖,否則,他何以要火並東江鎮,私吞東江鎮兵呢。
可隨後卻又有人說那施大勇確是渡海打了東虜,聽說送到京師的大小韃王的首級有上百顆,解救回來漢民十幾二十萬,最鐵桿的證據就是被東虜俘虜的監軍道張chun已經回到了京師,當初降金的很多將領也都回到了大明,他們眾口一詞稱是陣前反正,幫助明軍攻破瀋陽。
這些人的說法,包括張chun所說,聽到的人有的信,有的不信,不信得比信得人多得多,試問一幫降過東虜的武夫說的話能有幾分可信,說不定是為了脫罪而和那施大勇串通一氣一塊蒙騙朝廷呢。
若是瀋陽真是大捷,斬了上百韃子小王,解救了幾十萬漢民,那此戰真可是驚天動地之戰,比之國朝開國時的北伐蒙元都不逞多讓,卻為何不見朝廷確認並明告天下的,更沒有任何封賞下來的。陳子龍不信,但說的人卻是賭咒發誓說他在京師親眼看到來送人頭的遼東軍馬,作不得假。
到底是真是假,陳子龍也糊塗了,問師長,師長們卻眾口一詞:那施大勇擁兵自重,不把朝廷放在眼裡,狼子野心,殺良冒功,哪裡是什麼世間良將,分明就是世間一大蛀蟲。他若是真是一腔赤誠報效大明,何以竟然七拒進京覲見天子呢!概因其心虛!何以心虛,那便是做了太多見不得人的事,否則,他大可光明正大的進京報捷,便是他自己不請功,朝廷和天子難道就要真寒了他?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師長們這麼說,陳子龍當然不會懷疑,心下認定那施大勇不過是欺世盜名之人,朝廷之所以沒處置他,不過是因他手下有一幫虎狼之兵,眼下內有流寇,外有東虜,朝廷暫時騰不出手來而已。一旦朝廷收拾了流寇,自然會收拾這陽奉陰違的施大勇。
擁兵自重,陽奉yin為,自立一方幾乎成了陳子龍對施大勇的唯一印象,現在卻突然聽到施大勇竟然領軍在河南剿賊,心中自然震驚,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說這施大勇不肯聽朝廷調令的嗎、
好奇之下加上柳如是也執意要去看一看這傳說中的世間良將到底是真良將還是假良將,陳子龍便帶著她折道順著遼東軍北上的路線跟了上去,剛到湯yin境內,卻看到幾百明軍正將上千頭戴白帽的百姓趕到一起坑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