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沒人要的戰友仇三 文 / 不喝水的牛
兩個沒有人要的人！問題青年？不！這仇三就不是！他是因為家裡太窮當的兵。
這不，一到年底，村子裡的事也慢慢多起來了。遠遠近近外出打工的村民，陸陸續續的回家準備過年。這個時候，村委會也就發揮了他的存在。組織個社火隊啊！排演個文藝節目。宣傳一下黨的新政策。老輩子傳下的傳統不能丟！乘機也可聯絡一下各家各戶的感情。
忙了一年的村民，也樂意參加村裡組織的各種活動。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回家的感覺就是好啊！每個在外漂的漂兒，不管掙了多少錢，都有嚴重的思鄉情節。自己家鄉的村委會，就像每個人家的根據地。
村委會大院子裡頓時熱鬧起來了。扎龍燈的藝人紮著龍燈，整理服裝道具的整理服裝道具，說戲的背著戲詞。村委會裡人聲鼎沸。
國家徵兵也在這個時後緊鑼密鼓的進行。村民聽到消息，就像抽了一包紅塔山那樣稀鬆平常了，甚至有的人，都裝著沒有聽到。這就是當今農村徵兵征不到，急的村長團團轉的怪現象。
先摸底，排查，村長在村委會院子根的太陽底下和幾個村幹部抽完兩包煙，村子裡的情況也都摸得透透的。選來選去，能去當兵的苗子都出在幹部家庭，也只有幹部家庭子弟書讀的最多，符合部隊選兵的條件；幹部子弟從小營養科學合理，身子壯的像一個個小牛犢，也符合部隊選兵的要求；幹部子弟見多識廣，具備現代挑兵規定。可幹部子弟都不去！他們在附近城市都有自己獨立的位置，有的當著小貨鋪子的老闆；有的幹部子弟在國有企業被照顧當了合同工。我靠！有許多城裡孩子都閒在家，人家就這牛！有的幹部子弟學手藝都出了師，你說誰去？
幹部家庭排除出去，在一些家庭選，人家送過禮，不是這個有病底子，就是那個體子弱，人家有醫院證明，也選不出來！
最後，幹部異口同聲拍板，去一些小姓人家！就是單姓人家，因為這個村子是以黃家大姓設村的。這就是江南每年徵兵時鬧的鬧劇！
單姓人家也不好找，村子裡的青年都進城打工去了，到哪裡找去啊！就是聯繫到了，誰去當兵？傻啊！聽說農村人當三年兵，國家又不分配工作了，這不，驗兵都最後幾天了，人都找不著。鎮武裝部部長打電話催，電話裡罵罵唧唧的。村長也不是好惹的，他在心裡罵上面的：「你們怎麼不自己來呀？現在一個村長在群眾眼裡還有威信嗎？根本就沒有了。村長的權力也情同虛設。一個村長還不如一個私人老闆權力大。現在一些農村，國家設一個村委會，也就是個擺設。日常裡，多數村幹部也到外邊拉工程，建立自己的包工隊，掙些外快。好讓自己的村委會安心的插在村子裡。留一個值班的村幹部，發發國家的材料，通知個消息，也是電話聯繫。現代化的新農村，現狀就是這個樣子。就沒有人報名。村長拿著酒，到各個家裡家裡做思想工作。
不去當兵！違反兵役法！犯法的啊！村長拿出殺手鑭。要嚇嚇這些人家。當兵，是多少有志男兒的夢想。前幾年，為了穿身軍服，有男孩子的村民把自己家的門檻都踏平了。送禮！說好話！就是想讓自己的後人當次兵，換個城市戶口。可這幾年，附近市裡建了私人工廠，小年輕的魂兒就被勾走了。這兩年招兵，自己村就沒有人肯去了。每年招兵，縣裡下了任務，可沒有人去當！你叫他了，他們還是送禮！說好話！就是不肯去部隊。部隊就這麼沒有魅力了嗎？村裡做了很多家的思想工作，人家不理你鬍子！你不能抓去吧！抓人當兵違法啊！
村長，別小看，被村民選出來的，他們是各個村的精英，腦子很活絡。兵招不到，不好給上面交差。得想注意。
醜俊海家！去醜俊海家，他家既是外姓，又是曾經的困難戶。去仇俊海家，也不能像過去一樣耀武揚威的嚇唬人家了。人家也不窮了。兩個大的兒子在外打工，小洋樓快造起來了。可他欠著村裡的情。超生了一個兒子，村裡沒有斬草除根！罰了他們的款，給小的那個仇三上了戶口。
村長提著江西吉安堆花酒，這是自己縣酒廠產的，心裡那個不痛快啊！這哪是幹部啊！就是一個標準的公僕！不去求！上面一個勁的催！雖然村長在村民眼裡不值錢了，可有這個官做，還有許多別的權力享受。這手裡的酒，也是人家剛剛孝敬的。
仇家新樓造的規模挺大，這地也是村裡批的，他得給自己這個面子。不給！找個借口，給扒嘍！
「卡卡……」村長故意咳了幾口痰，在屋子裡忙著刷房子的仇俊海驚了一跳。瞬間他又定下神來。聽聲音是村長。他來家，是為徵兵的事。他早就料到村委會會這一手。大的兒子結婚了。二的，高高大大，英俊瀟灑，符合當兵條件，可兒子去部隊幹嘛？兒子在機械廠都混到了班長的位置。女朋友也找了，該考慮結婚了，這房子就是給他造的。
小的，才十六歲，人瘦得像個猴子。不夠條件。他要讓自己的二兒子去當兵，這不是割自己心頭肉嗎？這造房子的錢，都是東拼西湊從親戚家借來的。親戚就是看著二兒子有前途，才毫不猶豫借的。不是有這樣的兒子，誰敢借錢造樓啊！仇俊想到這，差點從梯子上掉下來。
「阿海！注意安全！」村長一邊和仇俊海嘮著家常，一邊看著這刷過的牆，牆底子白膩子打得很好，這刷過的牆面在燈光下泛著亮亮的光氣，好像是一刷子刷出來的一般均勻。「好手藝！老仇一身刷房子的好手藝，帶到市裡，能給裝潢公司撐面子。可他在家非要照顧他有病的女人。可惜了啊！」
仇俊海下了梯子，一看村長提著一瓶家鄉酒，愣了！不會是有人在路上送給村長的，這村官的膽兒太大了點吧！敢把人送的禮拎在手裡辦事！膽太大了！
仇俊海從自己家抽屜裡找出了他珍藏的一盒紅山茶煙，這煙是二兒子中秋節送的，為這煙，自己還敲了兒子一筷子，大罵他敗家，就一盒煙，值五塊錢啊！五塊，夠一家子一天的生活費用了。
「吆！你這麼摳的還有這煙？」村長打趣的開著玩笑，要把這氣氛給搞活嘍！好開口！開玩笑，得有分寸，得分場合！一個村長在任何人前，不低聲下氣，不卑不亢！不驕不媚！談話要抓住人的特點談！這個仇俊海自幼性格軟弱，臉皮挺厚，你說他的弱點，他不跟你急眼，你可以跟他開這種玩笑。村長想到這，暗暗笑了。
「黃村長，我不是摳門！都是窮的啊！」仇俊海用衣服把手擦乾，給村長點了支煙，又把煙塞給村長。
「你這就讓我站著？」村長知道這仇俊海不抽煙，就是抽，以他的性格，抽這五毛一枝的煙，那比割他肉都難受吧！村長也就沒玩客套。直著性子給他提著醒，自己有事，要坐下來談。
仇俊海早就知道村長的來意，人家村長見多識廣，臉也有城牆那麼厚，自己都說著要坐，就把他讓進乾淨的屋子吧！談吧！
村長徑直來到一個八仙桌跟前，把酒放在桌上。就坐下來了。「弟妹病好了點吧！」
「還是老問題，整個一個病秧子！」仇俊海也坐到一把椅子上。心裡卻很急，和在筒子裡的白灰漿由於天冷，快沁住了。還剩一點點就把這屋子二道刷完了。村長這麼有眼力件的一個人，就故意胡纏磨時間。有事你就說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有政策！我有對策！跟我仇俊海玩，看我性子弱是吧！你們都計劃生育！我在高壓政策下，偷生了老三。你就罰了我的那點糧食，也沒損我一根毫毛！三兒子還不是趕上普查戶口落了戶？戶口落了。三兒子不爭氣。十六歲了，就像個小孩子。要不！他哥哥也會把他帶進城裡打工，掙錢蓋樓娶媳婦。
「弟妹的病還不是你折騰出來的，都生了兩個兒子了，還偷生！不是我們照顧你！你才沒困難到底，這不！也翻身了，樓也造了起來！就等著過好日子吧！」村長故意說著當年他們村委會合著伙，隱瞞上面，把村裡一些偷生的家庭保了下來的事。舊事重提，是讓這老仇買村裡的帳。
「可不是白保，每戶超生生人家給村委會貢獻十張大團結。那個時候，十張大團結，可以蓋房子，買好多東西。一斤上好的豬肉，九毛七分錢，十張大團結，能買一頭大肥豬了，夠一家子吃一年的了。」仇俊海聽到村長舊事又重翻，他心裡就不痛快！那一波超生孩子的幾戶人家，幾乎都是幹部家。要不是托他們的福，給人家錢都不會保！農村望人家笑話的多了。計生辦的人來，為完成上面派的任務，只要抓住超計劃懷孕的婦女，懷多大，都給強行摘掉。村裡的人見的多了，每年查計劃生育，村大隊的辦公室就成了手術室，水桶裡被活活蔭死的孩子多的是。
仇俊海家裡沒錢，那你生那麼多孩子幹啥？兩口子就是想生一個女兒來，人之常情嘛！村委會裡通融，寫個欠條來還。
「因收成不好，仇俊海欠村委會稻穀5000斤。」仇俊海拿著沉甸甸的欠條，腿軟的如棉花，輕飄飄的！這就是荒唐年代上演的荒唐故事。
為生這個孩子，老婆躲在了家裡的一個破雜物間。不敢出來曬太陽，不敢讓人聽出聲來。一家人都說她跑了。家裡又窮，沒有營養的東西補身子。懷了七個月，孩子就生下來了。
早產兒，母親奶水都沒有。害怕孩子餓得嗷嗷哭，讓人聽到告發了。就乘黑夜到山裡親戚家躲到滿月。說是從山裡撿來的。為此，母親就造了一身的病，渾身的疼痛，如螞蟻鑽進骨髓裡噬咬。一年四季都躺在床上熬日子。
仇俊海從這個孩子一出生就不喜歡，不是個女兒也就罷了。長的松皮棗兒似的，醜的很，除了睜著那雙眼睛是自己家遺傳的，其他五官都不太像。滿月的時候，身體發育也沒多大變化，還像個棗兒皮猴兒！仇俊海差點把他扔到山裡餵了狼。
老婆的苦苦哀求，才讓他存活下來。「賠錢的種！」仇俊海把孩子扔到老婆懷裡，恨恨的罵著。
「正因為他是花大錢得來的，更不能扔了！」老婆把受了驚嚇的孩子摟進自己的胸口，有氣無力的還著丈夫。孩子」嗯啊！恩啊「的尋找奶吃，可媽媽沒有奶水，廢了很大的力氣嗦了幾口，也沒吃到一口奶。他在哭，可沒有力氣，沒有哭出聲來，要是哭出聲來，爸爸一定會把他的嘴摀住，怕被人家知道。疼的媽媽只是咽眼淚。
「仇家撿了個孩子！」這個消息仇家一放出去，村子裡就像唱大戲一樣熱鬧。人們三五成群的擠進仇家看個熱鬧：「噢好！仇家撿來的這個孩子小的就像一雙男人鞋底一般大。沒一個月吧！剛生出來的吧！可眼睛機靈的像滿月的！是他們偷生的吧！不會！仇家兩口子多俊啊！這麼醜的孩子，八成就是撿來的。親生的，也不會餵養成這個樣子！小不拉嘰的！虐待出來的？或許是哪個沒結過婚的女子生下的吧！」
村子裡議論紛紛，只有仇家知道，這孩子是自己家的。村裡幹部也知道，這個孩子是仇家超生的。可把孩子生養成這樣，真是匪夷所思！也有幹部後悔把他保下來，劣質寶寶！不該留在人世，丟國家的臉。
這個孩子就在奶奶不疼，舅舅不愛的環境下長大。人都十六了，個子是竄高了不少，可那張臉，就像一個十歲左右孩子模樣，說點難聽的話，長相就像一隻貓一樣。
「丟人敗相的！」仇俊海見到他就黑散著臉，沒有給過一天好眼色。仇三知道自己不招老子喜歡，也不去招惹他。盡心盡力的照顧臥床不起的媽媽。擦身啊！扶媽媽到院子裡曬太陽，給媽媽講故事解悶，是個孝順孩子！仇俊海見兩個大的兒子翅膀硬了飛出去了，內心也捨不得讓這個最小的兒子出門打什麼工。
可現實是殘忍的！老婆病著。幹不了體力活，自己又出不了門。老三兒子也大了，不出門打工，將來他的日子最苦！兩個大的結婚蓋房子，家裡拉下的債已很多，要還，家裡條件得一陣子緊巴得了。
「別想那些陳谷子爛芝麻的事了！做個下酒的菜，我們吃幾口酒？」村長見仇俊海沉浸在往事的回憶裡，心裡笑說，我就故意提這事，不怕你不給村委會這個面子。
「吃酒，做菜？你以為是你們幹部家嗎？天天喝酒吃肉，不給你做，你又在村子裡散佈我老仇摳門，還得罪你。做呢！你也會笑話，吃夜飯，倒是剩下幾個菜，可都被三三吃完了，盤子底都舔了個乾乾淨淨。那個毛孩子，人瘦得像隻猴子。」老仇又跑神了。
「爸，家裡有一節子熏腸，還有一棵白菜，我給你們炒！」仇三服侍母親睡下，聽到二哥新建的房子有人嘰嘰咕咕，他悄悄的要看個究竟。他害怕父親虎著臉瞪他。一看，是村官來家裡了。是為徵兵的事。你別看小仇三發育不好，骨架子卻不小，尤其這頭腦比仇家哪個人都機靈。就是一家人視他如醜小鴨，混在這牛高馬大的仇家，有些異類，大家很少在意他的存在罷了。
村裡徵兵沒幾個人去，想去的不是瘸子，就是羅鍋，不想去的都在附近開發區打工，能耐得狠！你看二哥有了收益，樓都敢和幹部家拼著造！
沒人去，自己就去唄！哪怕在部隊裡餵豬都行。在這個家裡，除了媽媽疼自己，剩下的都瞧不起自己。兩個哥哥看著勇猛英俊，一個個是怕老婆的人。大哥和嫂子結了婚，爹媽給他們蓋了一院子磚房，置辦了傢俱，他們並不領情。他們都說進城打工，拉下的賬，都讓父親一個人還。
二哥也交女朋友了，未來的丈母娘家，要彩禮不說，還說要蓋樓房，才能把女兒嫁過來。蓋樓房，剛富起來的農村，有幾戶蓋樓的？都是一些勞命傷財的幹部家才能造起呀！
不蓋，還沒過門的嫂子，和二哥玩絕交的遊戲。這個沒骨氣的男人，軟硬兼施，在父母面前演尋思尋活的電視劇，父母沒辦法，讓仇三輟學，照顧母親，他在家裡附近攬些零工，還了大哥結婚欠下的錢。緊接著又厚著臉皮，向親戚再借新債，蓋樓！
幸好，父親有一手泥水活手藝，也懂得設計，他只借了造房子用的材料錢。剩下的，他就和他的朋友變工，幫湊著把樓起了起來。樓起了，家裡的矛盾也就出來了。已無音訊的大哥兩口子突然回來，鬧著也叫老人蓋一座樓。哎呀！家裡已窮得揭不開鍋了，哪個兒女為老人想過了？自己站過去評理，他們還罵自己是父母不計劃生育，帶出來的拖累！
家醜不可外揚，母親以死相逼，說以後老了要二兒子負責養老，才把大哥兩口子嚇得連夜就跑了。
這就是仇三家的實際現狀，家裡已被大的哥哥瓜分成了個破窟窿。爸爸就在自己身上摳搜，吃飯控制著飯量。不給自己買衣服，自己就撿他們穿剩下的。這是什麼日子啊？不是臥病不起的媽媽，自己早就逃出去當流浪兒去了。